丟了四萬塊錢,要說當成沒事一樣,輕輕揭過,想想都不可能。


    這些錢,不是某個人的,而是屬於整個雙水灣,屬於全體社員。


    首先,平時負責看管倉庫,晚上在大隊值班的孫恩誌,肯定是要受到處分的,甭管錢找不著的回來,都一樣。


    這點跟他姓什麽,沒有任何關係。


    半夜三更撬門,但凡他沒喝的不省人事,肯定能聽到點動靜。


    這樣的人,以後誰還敢讓他繼續看門?


    其次,作為主管會計的孫慶餘,要不要承擔責任?


    哪怕錢是在大隊辦公室被偷的,可他這個會計,沒有進一步做好保管,要說沒責任,也說不通。


    但孫慶餘卻不是孫恩誌,他能夠成為雙水灣主管會計,不僅僅深得老支書的信任,更被孫向陽器重。


    他兒子還是煤礦的會計,被孫向陽送出去讀大學,明眼人都知道,將來一旦孫向陽當了支書,孫建剛又學成歸來,勢必會頂替自己父親。


    這樣的人該怎麽處罰?


    輕還是重?


    在老支書,以及孫向陽沒有發話前,大家也就隻能在心裏琢磨一下。


    除了孫慶餘這個會計,民兵隊肩負著保衛雙水灣的人以及財產安全的責任,晚上的巡邏隊沒能發現小偷,要不要負責任?


    孫慶武作為民兵隊的隊長,巡邏隊的直接負責人,要不要負責任?


    而他跟孫向陽關係密切,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當初孫向陽不管去哪,幾乎都帶著他。


    這不是心腹,又是什麽?


    要怎麽處罰?


    甚至往上追究,孫恩國這個大隊長,有沒有責任?


    數了一圈,發現這幾個人全都姓孫,怎麽辦?


    哪怕之前,孫向陽一再強調,隻要搬到雙水灣,那就都是雙水灣的一份子,不分彼此,姓孫跟姓沙一視同仁。


    那些普通社員們,自然是當真了。


    因為平日裏,孫向陽的所作所為,從來沒有刻意偏向姓孫的,在他眼裏,整個雙水灣都是一個整體。


    煤礦的改革,磚窯的改革,還有給大家夥謀福利,可是人人都有。


    就連去讀大學,也有姓沙的。


    但原沙坪壩的那些幹部,可不會這麽單純,他們想的要更多。


    以孫向陽在雙水灣的威望,他接班老支書那是遲早的事情,就連沙宏成也不止一次說過,雙水灣不需要兩個支書,有一個就夠了。


    這一個是誰,還用說嗎?


    可以預見的是,用不了多久,雙水灣便進入屬於孫向陽的時代。


    在這之前,卻要狠狠處置孫慶餘跟孫慶武這一文一武兩大臂膀?


    就算原雙水灣這邊的幹部,也不敢多說什麽。


    當初第一生產小隊隊長孫恩山,現在還在監獄裏待著呢。


    孫向陽對姓孫的下起手來,可沒手軟。


    有此前車之鑒,誰敢去觸這個黴頭?


    甚至這次孫向陽去縣裏,把孫慶餘跟孫慶武都給帶上,在某些大聰明眼中,這是在往外釋放某種信號,告訴眾人,孫慶餘跟孫慶武是我的人。


    當然,這隻是他們臆想出來的,至於真實情況如何,恐怕也隻有孫向陽才清楚。


    不過在老支書跟孫向陽沒有說話前,他們也不敢說什麽。


    實在是孫向陽在雙水灣的地位太過特殊。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雙水灣,這句話一點都不過分,也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


    就在這種複雜,糾結的情緒中,伴隨著一個闖進來的身影,辦公室裏的眾人都知道,孫向陽回來了。


    呼啦一聲。


    眾人紛紛從辦公室跑了出去。


    “哪呢?在哪?”


    有人沒看到吉普車,便忍不住問著剛剛闖進辦公室報信的人。


    “快了,我剛剛看到吉普車進村了。”


    話音剛落,吉普車就從不遠處的拐角冒了出來,然後快速來到大隊門口。


    “找回來了,錢找回來了。”


    不等吉普車停穩,孫慶餘便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真找回來了?”


    “這也太快了吧?”


    “到底是誰偷的?小偷人呢?”


    眾人七嘴八舌的問著。


    而老支書,沙宏成,還有大隊長等人也齊刷刷鬆了口氣。


    不管如何,隻要錢找回來,這件事情的影響也會降到最低。


    “我跟你們說,偷錢的是供銷社給咱們送貨的司機,他從信用社王主任口中知道了咱們取錢的事情,而且他來過咱們這幾次,早就把咱們這裏摸清楚了。


    所以他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昨天晚上故意找了幾個人打了一夜牌,然後讓他弟弟來咱們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錢給偷了。


    當時他說自己打了一夜牌,還有人作證,我都懵了,以為找錯了人,還是向陽一眼就看出他有問題,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給揭穿。


    現在那兩兄弟已經被公安那邊帶走了,說不定得吃槍子。”


    孫慶餘活靈活現的介紹著,讓周圍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畢竟,之前孫向陽信誓旦旦的說小偷不在雙水灣的時候,不是沒人懷疑。


    那麽短的時間,孫向陽就把雙水灣一千多號人問了個遍,甚至後麵五六個人一起問,這哪裏像一點查案的樣子?


    而後麵孫向陽帶人去縣裏,除了老支書等人,仍舊沒人看好他。


    縣裏那麽大,那麽多人,怎麽就能把小偷找出來?


    沒成想,還不到半天的時間,人家不但把小偷抓著了,還把錢都找了回來。


    甚至過程中還充滿了曲折,實在讓人想不佩服都難。


    “我就說了,向陽隊長出馬,肯定能把錢給找回來。”


    “還用得著你說?這不明擺著的嗎?”


    “回頭必須找找供銷社,給咱們送貨,結果送出個賊來,這次要不是向陽隊長出馬,四萬塊錢不是白丟了?”


    “既然錢找回來了,那要不要用大喇叭通知一下?”


    “必須要,我看大家這會也都沒心思幹活,早點讓他們知道,也能高興高興。”


    大隊門口,一副和諧熱烈的場麵,再也沒有人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仿佛全都選擇性失憶了。


    不過,他們不說,但不代表沒人說。


    當大隊長用大喇叭通知完,一些幹部紛紛離去,辦公室裏隻剩下少數幾個人。


    “這次錢雖然找回來了,但咱們不能真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必須要引以為戒,向陽,你說怎麽辦?”


    老支書率先開口,不過他話隻說了一半,便丟給了孫向陽。


    “整頓,今後雙水灣的財務必須要正規化,除了會計之外,最好再添加一名出納,會計負責管賬,出納負責管錢,責任到個人,這樣今後誰出了事情,直接追究誰的責任。


    同時,民兵隊,尤其是夜間巡邏隊的製度也要改一改。


    之前巡邏隊的隊員都是白天幹活,晚上還得巡邏,人又不是鐵打的,根本就沒那麽多的精力,所以我建議,夜間巡邏隊,可以免除白天的工作,讓他們白天好好休息,這樣晚上才有精神巡邏。


    最好是再養幾條狗,像煤礦,實驗室,大隊辦公室這些重要的地方,拴條狗,也能更好的看門。


    如果之前辦公室這邊有狗,但凡多叫兩聲,也能吸引巡邏隊的注意,對方也無法得逞。”


    孫向陽幹脆把路上跟孫慶餘,孫慶武商量出來的結果拿了出來。


    以前,雙水灣窮的叮當響,壓根就不需要專門管錢的出納,後來雖然有錢了,但大家也沒當回事。


    不過經此教訓,就必須要正規起來。


    甚至會計辦公室還得裝一個保險櫃,把鑰匙給會計跟出納,雙重保管。


    這麽做,對孫慶餘也是一種好事,相當於保護了他。


    “向陽的辦法我看不錯,要不就按照他說的做吧。”


    大隊長孫恩國點點頭,率先同意。


    “行,就聽向陽的。”


    老支書跟沙宏成也都紛紛點頭。


    這個時候,孫慶餘卻站了出來,主動說道:“老支書,大隊長,這次丟錢,也有我沒有重視的原因,回頭我願意當著大家的麵檢討,並且接受處罰。”


    “我也有責任,巡邏隊沒能發現問題,是我的過失。”


    孫慶武也不甘落後,同樣主動站出來。


    “你們兩個當然有責任,這次念在錢及時找回來,先一人記一次大過,回頭把檢討書交上來,如果再有下次,你倆就別幹了,老老實實種地去。”


    老支書冷著臉說道。


    原本他的意思是讓孫向陽敲打一下兩人,也算是為孫向陽鋪路。


    沒想到,孫向陽提都不提,隻是說著彌補措施,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為兩人開脫。


    再加上這兩個家夥還知道主動站出來認錯,老支書也就沒有繼續追究。


    要不然按照他以前的性格,這次說什麽也得把這兩個家夥給擼了。


    作為會計,以及民兵隊的隊長,你要是幹不好,那就趁早滾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是。”


    兩人齊齊點頭。


    這次能落得這麽一個處罰結果,已經是輕的不能再輕了。


    而兩人心裏都跟明鏡似的,知道原因是什麽。


    就是因為孫向陽帶著他們去把錢給找了回來,算是將功贖罪,才減輕了他們的處罰。


    等把這兩個家夥打發走,兩個大隊長也紛紛告辭離開,辦公室裏便隻剩下孫向陽,老支書,以及沙宏成。


    “向陽啊,這次的事情你怎麽看?”


    沒了‘外人’,老支書說起話來也隨意了不少。


    “這種事情是遲早的,不過這次也算是給咱們敲響了警鍾,在縣裏的時候,我跟陳局聊了聊,今年外麵街上的小偷,混子,明顯多了不少,所以咱們的民兵隊不但不能撤,反而還得加強,要不然說不定哪天就有愣頭青把主意打到咱們的身上。”


    孫向陽知道接下來幾年會發生什麽,所以趁著這次機會,開始提前預防。


    那些愣頭青,混子,熱血起來的時候可不會管那麽多。


    況且,以他們的地位,也接觸不到更高的層麵,隻能看到眼前的肥肉。


    孫向陽說有人會把主意打到雙水灣的身上,絕對不是什麽妄言。


    “嗯,我年紀大了,不懂這些,你自己看著辦就行。”


    老支書故意說道。


    旁邊的沙宏成可沒給他麵子,直接嗤笑一聲。


    而老支書直接無視他,看著孫向陽繼續說道:“不過,我剛剛說的不是這個,伱不覺得咱們雙水灣的幹部有點太多了嗎?”


    “我說孫缺德,你可別坑向陽,一個生產大隊一套幹部,這可是規定,不是我想替他們說話,就算你想把兩個生產大隊合並成一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別的不說,煤礦那邊當初按照入股協定,兩個生產大隊的分成可不一樣,要是合並了,你打算怎麽分?”


    沙宏成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在一旁提醒道。


    “沒想合並,就是覺得生產大隊的幹部有點多了,咱們雙水灣,煤礦那邊占了大頭,幾乎脫離了兩個生產大隊,再加上磚窯,建築隊,還有向陽打算加強民兵隊,基本都是各管各的攤子,兩邊那麽多幹部,不是浪費是什麽?


    這能說話的人多了,勁就難往一塊使,甚至你想使勁,有人卻想著拖後腿。


    這次錢被偷了以後,那些家夥什麽反應,什麽想法,你不會看不到吧?”


    老支書冷冷的說道。


    他之前雖然沒說什麽,可不代表他眼瞎,看不到。


    “怎麽著?你還想把他們都給開除了?”


    沙宏成不服的說道。


    雖說生產大隊除了支書跟大隊長,其餘的幹部,連個編製都沒有,都屬於為了管理,由社員們選出來的,但卻不是說你這個當支書的,想開除就能隨便開除的。


    像婦女主任,沒有這個職位,能行?


    像民兵隊長,還能不要了?


    即便在生產大隊,有些職位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之前我去公社問了,你那入黨申請書已經批了,我尋思著,我退下的時候,順便幫你掃清點障礙,這樣你當了支書後,還能輕鬆點。”


    老支書也沒再賣關子,幹脆利落的說道。


    “而且不僅僅是我,到時候姓沙的一起退,兩個生產大隊的支書,你一肩挑。”


    “我說孫缺德,你幾個意思?你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我可還壯實著,憑什麽我要跟你一起退?”


    沙宏成立即嚷嚷起來。


    哪怕他之前也是這麽打算的,可憑什麽由孫缺德這個老家夥做主?


    他還想著賣孫向陽人情呢,現在好人都讓你當了,我算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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