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得飛快,雀靈早已穿戴整齊,一頭長發分外幹脆得紮成一束馬尾辮綁在了頭頂,一身利落裝扮,一眼瞧去,幹淨又帥氣,隻是她額頭綁著的一層白白的繃帶生生將這份美感破壞了三分,在英氣中夾雜上了一絲病態。


    夜越來越深,雀靈和紫衣躲在暗處,屏息靜聽著門口的動靜,隻是,門外卻一絲動靜都無。


    或許是因為明日要啟程上路,因此往日裏皆要巡邏到半夜的侍衛們今晚都早早入睡了吧。雀靈如是想著,一邊拉住紫衣胖嘟嘟的小手,貓著腰移動著身形向門外移動而去。


    一寸一分,一步一伐,雀靈渾身都繃緊,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了什麽差錯。


    她拉著紫衣慢慢走著,一點一點得朝著門外移動而去,穿過了冗長的走廊,移過了寬闊的後花園,偶爾飛掠而過的一絲光影都足以讓雀靈膽戰心驚,她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看著不遠處的後門,眼光漸漸放沉。


    她正要再一鼓作氣彎腰上前去打開門來,身旁的紫衣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雀靈詫異,轉頭看著她,用眼神詢問她怎麽了。


    紫衣衝她緩緩搖了搖頭,隨即手中指著一叢草叢,然後貓著腰往草叢走了過去。雀靈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那裏一定是有暗道什麽的,這樣更好。


    現在她對顧月寒是又恨又怕,完全沒了當初對他的那份坦率,她知道他已經瘋了,他就是從地獄裏麵來的惡魔……


    也許是沒有武功了,她現在的心隨著孩子的失去跟著變的脆弱了起來……想到孩子,她鼻子有點酸澀,那是她和風的孩子……一個月了孩子已經成型了,她卻沒能力保護他,她好恨!


    紫衣帶著雀靈閃入草叢中,雀靈在看著門外樹上的那一群隱身在暗黑大樹上的暗衛,緊緊的握著紫衣的手,然後一聲冷笑溢出了聲。


    門口某大樹上的兩個暗衛卻互相一對視,問之:“方才,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另一回答:“有,一聲冷笑。”


    二人互相一對視,頓時飛身而起在四周張望著。


    而奔跑在暗道遠處的雀靈尚自顧開懷,一邊疾奔一邊對紫衣興奮道:“紫衣,看哪,隻要越過這座山,穿回那片寒幽林,我便離丞相府不遠了!”


    紫衣的喘氣聲越來越重,卻依然裝作平靜得回了一聲:“好。”


    雀靈自顧奮力奔跑,胸膛因為劇烈運動而急速起伏著,長長的馬尾在身後漾出一道道漣漪。


    “紫衣,你怎麽了,紫衣,你別嚇我……你,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這就帶你去看醫生!”雀靈手忙腳亂得不斷抓起她的手,想緩解她渾身的抽搐,可紫衣絲毫沒有變好的痕跡。


    雀靈急得都快哭了,反反複複不斷問著她:“紫衣,你告訴我,究竟是哪裏不舒服,你告訴我……我害怕啊,紫衣,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現在就去,你撐住——”


    紫衣哆嗦著唇角,竟還勉強勾起唇角向她笑了笑,平日裏溫柔好聽的聲音此時變得毫無生機,有氣無力道:“跑……快跑……”


    雀靈強忍著駭意,抖著手將紫衣緊緊扶起,腳步變得越來越淩亂,嘴中不斷重複道:“醫生……我帶你去看醫生……”


    可惜,她還沒有跑出幾步,一道血紅色的身影便刷得從她眼前掠過,堪堪停在了她的眼前。


    雀靈的腳步終還是戛然而止。


    顧月寒的眉微微皺起,看著她的目光滿是憤怒,她居然敢逃跑!


    “怎麽,想逃?”他拂袖一甩,薄唇緊抿,冷冽問道。


    雀靈嘴唇微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低頭看著臉色泛白的紫衣,終於明白了紫衣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


    ——傻瓜。


    ——紫衣真是傻瓜……


    她中毒了,而那個人無疑就是顧月寒。


    “這般逞強做什麽……難道你不知道,我會心疼麽……”——真的會害怕,會心疼啊……


    雀靈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雙眼開始泛起了微紅。


    雀靈抬起頭,渾身的氣場瞬間變化,前一刻的柔意盡數化作了利刃,尖銳至極:“顧月寒,你對紫衣做了什麽?!”


    顧月寒臉色一凜,嘴中卻仍道:“本宮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雀靈冷冷一笑:“紫衣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你在她身上下了毒!”若是她背叛了他,毒素就會發作,他怎麽可以變成這樣?!怎麽可以!!


    顧月寒瞬間殺氣畢現:“隻要你乖乖聽話,我自然不會為難她……”


    “你這個惡魔!!我恨你,若是紫衣有什麽不測我會和你拚命”雀靈心情有些激動,衝他大聲道。


    她看錯他了,他已經成魔,他不再是哪個她熟悉的顧月寒。


    顧月寒撇開臉去,冷笑:“隻要能留你在身邊,我甘願成魔!”


    雀靈仰起脖頸大聲道:“你最好現在便殺了我,否則,日後,我定會讓你後悔!”


    顧月寒緩緩眯起眼:“你別再惹怒我,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他恨,他嫉妒,她為什麽可以那麽關心這個卑微的婢女,卻不曾正眼看過他,他是那麽愛她,她居然這樣對他!若是得不到她,他寧肯毀之!(顧月寒不知道他已經扭曲了思想,他這樣做讓他在雀靈心中唯一的好感都消失殆盡……)


    雀靈嘲諷一笑,伸出一隻手到額頭後頭,拆開了係在腦袋後的繃帶活結,額頭的白紗瞬間落在地上。她伸手指著自己的額頭,一字一頓道:“你看,你看哪,這額頭上的傷疤,看到了麽,全都是拜你所賜,是你一下一下撞出來的,我雀靈若要死,第一個殺死我的人,肯定是你!”


    一道猙獰又可怖的傷疤,橫亙在雀靈潔白的額頭上,還帶著血液凝固所結成的伽,和剛長出的雪白嫩肉混在一塊,醜陋至極。


    顧月寒看著對麵的雀靈,看著她觸目驚心的額頭傷口,看著她眼中的倔強和固執,心中有些後悔,——明明自己想要好好愛她,怎麽能把她傷成這樣,隻是她如果不違逆他,他會給她無盡的寵愛和她想要的一切。


    修長的手指抬起,想要摸摸她那蒼白的臉龐。


    啪——


    “別碰我,你的碰觸會讓我感到惡心!”雲雀靈拍下他的手狠狠的吼道。


    是的,她惡心,惡心至極!著個惡魔,她再也不要相信他,她恨他!


    顧月寒腥紅了雙眸,一雙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如此反複了好幾次,甚至連掌風早已凝聚在手底了的,可卻始終沒有衝她揮出去。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又恢複了一片冷然:“——明日,回西廊。”


    語畢,轉身走了。


    雀靈腳步一軟,抱著紫衣癱倒在地,冷汗甚至已染濕了褻衣。她在賭,賭他不敢殺她,賭她還有一些價值!


    很顯然,她贏了。


    夜色分外蕭瑟,一陣又一陣的冷風襲上雀靈,她扶著昏迷的紫衣坐在地上,身子上的冷汗被夜風吹得開始蒸發,讓她渾身發寒。她愣愣得緊緊抱住紫衣,看著紫衣蒼白的臉龐,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助與懦弱。


    她怎麽能將希望放在紫衣身上呢……她不是一向都是靠自己努力的麽,為什麽,為什麽在失去武功後一切都變的不能控製了?


    雀靈越想越心慌,看著紫衣泛白的唇,終於忍不住輕聲哽咽起來,她從不輕易哭,就算是在深山裏孤獨渡過五年,就算是再嚴苛的訓練,她都沒有這麽哭過……


    雀靈抱著雙腿蜷縮在地上,顧月寒依舊站在遠處,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著她。


    許久,她擦了擦眼淚,咬緊牙,扶著紫衣站起身,一步一步沉沉得跟在顧月寒的身後,隨著他,回到了惜靈院之中。


    她的房門還開著,仿佛雀靈隻是出去散了場步,殊不知方才那短短一個多時辰,她已在鬼門關門口繞了一圈。


    她扶著紫衣,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又幫她把被子蓋好。顧月寒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冷冽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本宮便先寬恕了你,若有下次,嗬,你該知道你的下場。”說完拋出一把白色的玉瓷瓶。


    雀靈接過瓷瓶沒有理他,慢慢的掏出藥丸放進紫衣的嘴巴裏,顧月寒一聲冷哼,終轉身離開。


    雀靈,恨吧,如果恨讓你記得我,那就恨吧,總比你離開我去找他好。


    雀靈看到顧月寒出去了,這才呼出口氣,幫紫衣擦拭了冷汗淋漓的身子,又給自己洗了澡之後,抱著紫衣沉沉睡去。


    沒睡幾個時辰,雀靈紫衣便被丫鬟們給叫了起來,雀靈整理好衣衫,這才麻木得看著下人們整理行李,為啟程回西廊國做準備。


    此時紫衣的精神氣終於變好了些,盡管臉色依舊蒼白,但至少已睜得開眼。她的眼神無力得看著雀靈,口吻歉疚:“失敗了……”


    雀靈一把打斷她的話,嗔怪的看著她:“紫衣是傻瓜嗎,既然中了毒,為什麽不跟我說呢……我會害怕,會難過啊……!紫衣,我不要你的保護,應該由我來保護你啊!”


    紫衣一愣,直直得看著她,嘴唇微微張開,許久,才輕聲反問:“你會……保護我……麽……”


    雀靈緊緊抱住她,在她的脖頸間重重點了點頭:“對!我保護你!盡管我一無所有!”


    她一定會帶她離開這裏的,她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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