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


    “睡眠不足?”


    兩天的期末考試結束,放學後,到處都充斥著學生們黯淡的悲鳴。


    在營業時間縮短的學生食堂一角,遊發現冬風強忍著大大的哈欠,就從她身後詢問。


    冬風轉了半個頭過來,也沒說話,就又重新看向手邊的電子終端。


    “真少見呐。”


    遊說的是冬風的眼鏡。中學三年級的時候,她隻有在上課時才戴眼鏡。看來現在正在預備考試。


    說少見,是因為很少見到冬風為了預備考試熬夜。她平時總是胸有成竹的態度,隻要上課認真聽講就不必考前抱佛腳。


    雖然冬風對自己的搭話保持沉默,但她好像還是有些煩躁,沒有轉頭直接問道。


    “……你有事嗎?”


    “啊……怎麽說呢,想和你說說話。”


    感覺自己說了很不好意思的話,不過遊還是忍耐下來,坐在冬風對麵。


    遊有些不確切的預感。伊奎·利布琉姆,雖然新納正在為了解決她的問題采取交涉,但遊覺得不會成功。


    和伊奎有過正麵交鋒的遊,感覺伊奎和莫梅特有著相似的氣息。雖然不如莫梅特鋒芒畢露,但兩人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會排除任何障礙的意誌是完全一樣的。她會把人變成那副摸樣,遊不認為春羽能和她和平共處。


    遊想在情況發生變化之前下定決心。


    “我說冬風啊……你對撒謊怎麽看?消除一切謊言是對的嗎?”


    “……又是這麽沒來由的問題,你不用準備考試嗎?”


    “還行吧。”


    遊裝作放鬆。其實他已經做好偏門科目要補考的心理準備了。


    透過眼鏡,冬風瞄了他一眼,幽幽說道:


    “就是這個。”


    “哎?呀——”


    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因為冬風突然伸出手指捏住他的鼻子向外拉。


    “你看,鼻子變長了。”


    “你幹什麽啊?”


    遊盡力向後仰,總算從青梅竹馬的手指裏逃出來了。遊一臉困惑,相對的冬風的視線冷冷的。


    “你知道匹諾曹嗎?遭到詛咒,每次撒謊鼻子就會變長的木偶——你撒謊吧,說自己不用準備考試。”


    “呃……”


    理所當然地被識破了。


    “遊……你從以前開始,每次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會來找我說話。”


    遊沒有應答。就是說他無法否定。


    到十歲左右為止,遊在學校和朋友吵了架、玩遊戲贏不了、和媽媽的事情、每次心裏有放不下的事情,就會到冬風那裏去。然後,那些時候他就會聽冬風講書裏的故事。


    聽冬風叫故事,總讓他感到安心。


    “你每次都會睡覺真讓人生氣。”


    “是我錯啦……我不會再睡了。”


    心裏感到疲憊的時候,聽冬風講些略微複雜的故事,遊就會把生活的雜事全忘掉,沉沉入睡。而總是埋頭於書本的冬風,雖然她的表情細微到別人難以察覺,但可以把心中積蓄的話語傾訴出來,她也的確心中暢快,充滿活力。所以煩惱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無所謂啦。


    “哼……無所謂了,反正遊向來都是隨隨便便的。”


    冬風讓終端進入休眠狀態,做作地摘下眼鏡,望著遊。


    “……我反問你,遊覺得謊言是什麽?”


    “嗯?謊言是……假話,對嗎。”


    “那真話又是什麽?”


    “是、是事實?”


    “什麽是事實?”


    “……現實?不,那就一樣了——實際存在的東西,實際體驗過的事情,這樣?”


    “這還不夠充分。誤會和幻覺都不是事實,也不是真的。可是,對當事人來說並非謊言——而事實又如何呢?”


    “……任何人……沒有例外,共同承認的事情……這樣如何?”


    “那麽,除此以外的所有內容,任何人都無法否定的、不可知的事情以外的東西,就是謊言了?”


    “呃、不是真的、也不是不可知的……嗯,是謊言吧。”


    遊點點頭,冬風也幹脆地點點頭。


    “這就是答案了。就這麽簡單。”


    遊——不知怎麽有點慌張。


    “不,可是,欺騙呀被騙呀背叛、隱瞞這些呢,還有為了逃避嚴酷現實而撒謊之類的……不是有很多種嗎?這些東西啊,你不認為消滅了比較好嗎?”


    這本是很不自然的轉移問題,但冬風立即回答說:


    “這隻是把謊言作為構成動機的道具來使用。就像恐怖電影裏突發的殺人事件,把玻璃煙灰缸當作凶器一樣。什麽是錯的,這不是問題,問題在於錯在哪裏。”


    遊感到混亂。冬風說的他明白,但是自己對「水晶世界」說的“沒有謊言的世界”也感到些許疑惑。這疑惑是什麽呢。他一邊回憶一邊問。


    “可是……謊言也就意味著‘錯誤’吧?如果沒有了誤解和隔閡,這個世界一定——”


    “遊。”


    冬風簡短地念出他的名字,遊慢慢停下了自己逐漸混亂的話頭。遊意識到,冬風說了些為謊言辯護的話,讓自己意外地感到心亂。


    冬風等遊終於冷靜下來之後,繼續沉穩地說:


    “遊和你的媽媽可能有過隔閡。可能你們沒有互相理解。我認為,這大概是因為你們都對自己的真情有所隱瞞,沒有誠懇地說出想在一起。可是,這份離別讓人感到悲傷,是因為和母親的生離死別,而不是因為你們錯了。”


    遊問什麽來見冬風,她一定已經明白了。她即使不了解「ctg」裏的具體事情,也能說出遊真正想聽的話語。


    所以遊會依賴她,反問她。


    “如果沒有錯誤的話,我和母親,就不會那麽寂寞的生活了。”


    “即使是這樣,如果你的母親還在,她也會對過去的隔閡一笑帶過,然後為了彌補過去努力和好。一定會的。”


    “……為什麽你能肯定?”


    “因為,你們都愛著彼此,我這個旁觀者可以保證。這份愛才是最重要的,遊現在不也依然愛著母親嗎。如果真的是錯誤,如果真的不明白,就不會去回憶也不會為之煩惱了。”


    “……冬風。”


    遊發出了迷糊的聲音,或許也可以說是丟人的聲音。不過遊並沒有改變自己的表情,認真地看著冬風。


    “總之……要問我想說什麽……”


    冬風似乎對自己要說的話感到不好意思,撇開了視線。


    “禁止撒謊什麽的、必須百分之百理解對方什麽的——那種必須互相束縛才能成立的關係,吃屎去吧。”


    春日井遊忘我地放聲大笑起來。


    說的對,說的太對了。


    於是,忘乎所以的遊完全沒有注意到。


    放學時,到食堂的販賣機買獨有抹茶飲料的女子小團體中,有一個人在看著他。


    釘宮美遙。


    其他三人沒有注意遊,她們一邊走一邊碰杯,發現美遙突然站住不動了。


    塚見一邊開蓋一邊問她。


    “師父你怎麽啦?”


    這時,美遙正看著遊以一種自己從來不知道的放鬆神態和小槌冬風交談,腦子一片空白。對塚見的聲音,她隻能機械地轉頭回應。


    塚見嚇了一跳。


    “哎?為、為什麽哭啦?”


    “啊,不……不要緊。”


    美遙這才回過神,快步走開。自己是那種表情?表現得那麽不安嗎?她突然覺得手中的抹茶飲料罐是那麽冰冷的難以忍受,放進


    了書包裏。


    塚見、野木以及六角麵麵相覷,追上美遙。


    走到樓梯口的鞋箱處,美遙才停下腳步。


    “怎麽了?身體不好嗎?”


    塚見出言關心她。她是真的很擔心,美遙心中不禁湧出一陣酸楚。


    “塚見同學……野木同學還有六角同學。你們能聽我說嗎?”


    “嗯?啊,好啊……”


    同學們感覺氣氛不對,站成一排等待美遙的下文。


    美遙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然後無力地說:


    “其、其實我……不是什麽戀愛大師。”


    “什麽!?”


    這個自白對塚見極具衝擊力。


    “這、這是怎麽回事師父?”


    “要說怎麽回事……我、根本沒交過男朋友……”


    “啥!?那、那,整整說了三個午休才說完的‘我男朋友不好的地方精選一百個’,還有明顯無心提到的‘打掃浴室的時候那個該怎麽辦讓我很為難’之類的,都是瞎說的嗎!?”


    “其實,我特別不會應付男人……”


    “啊,說起來,你幾乎沒和男生說過話哦。”


    “雖然見你和傻蛋君說過話,嗯畢竟是鄰桌,也很正常。”


    野木和六角倒是很平靜。


    “為什麽沒有說實話呢?”


    唯獨塚見大受打擊,動情地望著美遙,詢問她。


    “欺、欺騙你們我很對不起……”


    美遙誠惶誠恐,野木倒是利落地一揮手,打斷了話題。


    “沒什麽好道歉的。說起來原本就是我們自己會錯意。而且除了塚見,也多多少少察覺到了。”


    “是、是這樣嗎……?”


    “因為每次和男生擦肩而過都會躲開的釘宮,怎麽可能和男人同居呢。而且,話語裏的設定也很奇怪。時不時連孩子都說出來了。再者說,化用性格險惡的前女友的名字來給孩子命名,這麽混賬的男人,怎麽說也不可能真的存在。”


    六角也微微一笑,扶扶眼鏡。


    “什麽呀……你們兩個早說啊!”


    野木和六角不必說,塚見也沒有生氣。美遙安心而無力地吐口氣,同時就覺得有些害怕。


    野木她們,對美遙滑稽的親身體驗——雖然幾乎都是和遊共同生活的真實故事——她們是在心中暗暗嘲笑的同時聽她講述的嗎。雖說,被當成笑料也是很自然的事。


    午休時侯、放學時候,她們那麽開心地聽自己說話,那些都是虛偽的嗎。


    這麽一想心裏感到不安,同時有所意識。和塚見她們談話的時候,雖然也覺得疲倦,但談天說地感覺很開心,因為不想失去這份關係,才會這樣努力解開誤會。


    如果是以前的美遙,此刻一定深感不安,就此退縮。不過現在的美遙,是目睹春羽拿出勇氣的美遙,她不會止步不前。


    “那個……既然你們發現了,為什麽還讓我繼續說呢?”


    野木和六角一愣……互相對視一眼,然後笑了。


    “因為,很有趣呀。”


    “嗯。釘宮同學講的那對奇怪情侶,我還挺喜歡的。希望他們永遠恩愛。”


    仿佛要升天一樣的感覺,美遙不由得挺直了指尖。她心想,這就是飄飄欲仙的感覺嗎。


    “嗯,不過,我的粟野君可不會像師父的男朋友(假)那樣渣就是了。”


    “都說了不是你的。”


    ……


    那之後話題就跑偏了,轉移到塚見該怎麽拿下一門心思紮在社團活動的粟野。


    之所以沒提到考試,是因為野木和六角成績優秀,把握十足,而塚見已經不想麵對現實了。


    這回是美遙追上了話題,提出了個人意見。


    “哦,還有這一招!不愧是師父,冰雪聰明!”


    “我既不是師父也不聰明……”


    美遙弱弱地對塚見吐槽。剛才因為那副場麵而感到心痛的胸口,已經好很多了。


    ◆


    “……你是說這個我,是「ctg」的電腦製造的假貨?”


    當天晚上。


    haruha、克蘭普和米琺,已經另外一位人物,來到了“幽靈”們潛伏的地方。他們似乎會定期地改變藏身處,好在昨天之後還沒有移動。


    克蘭普一行人將尤斯拉帶到了稍微遠離其他“幽靈”的地方,嚐試對她解釋這次事件的情況。


    順帶一提,其他“幽靈”都圍在克蘭普他們帶來的另一位顯眼人物身邊。


    就是那個會動、會說話的巨大蘑菇人偶。


    “你、你就是那個有名的荒野人販子,巴亞之子!”


    “我聽說你在沙貘與雞蛇(basilisk)對視,被石化了……”


    “是啊,的確視線相對,粉身碎骨了……”


    巴亞蘑頓了一頓,等眾人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後,接著說:


    “不過是它不是我!”


    咚!


    小小的蘑菇笑話,為缺乏娛樂的“幽靈”們——明明身在遊戲當中!——帶來了大爆笑。


    尤斯拉聽著遠處的笑聲,繼續對話:


    “就是說,無法恢複原狀……應該說,我們本來就沒有‘原狀’……這樣嗎。”


    “是這樣……我去見過現實中的神奈櫻,她的人格是那邊的尤斯拉。”


    克蘭普實話實說,講出了現實中的遭遇。本以為擅自去見她會讓尤斯拉生氣,不過她反而放心了。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不過看樣子,現實中沒有給家人增添煩惱,這讓她感到安心。


    接著,克蘭普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不過還有希望,根據創造伊奎的人所說,伊奎的能力可以讓神奈的人格恢複原樣。”


    “那家夥怎麽可能會照做呢……”


    “所以,要擊敗她。”


    櫻從未聽過遊有這樣的語氣。尖銳、沉重。


    “具體情況我之後再說明,以和伊奎對等或以下的戰力擊敗她,她就會失去鬥誌……不,失去主動性。那之後,她就會承認你們是受害者,讓你們恢複原樣。”


    這是遊等人放學回家之後,新納蔓世向他們提議的解決方法。結果交涉還是不順利——遊心想,這大叔真不中用——隻得到了一個保證,會讓那些被伊奎改變心靈的玩家恢複正常。


    當然,這個保證隻有haruha戰勝伊奎的時候才會生效。


    “到時候,我們……這邊的我們,會怎麽樣?”


    “「ctg」會識別你們和本體是同一個人物,你們會消失……應該是這樣。不過,可以對你們的記憶進行整合。感覺上,應該就像回到自己原本的身體裏吧。”


    關於記憶的移動和整理,似乎要運用haruha的人格轉移到人造肉體時使用的技術。為了完成相關工作,甚目徹夜不眠眼眶發黑。聽她說,和新世種不同,人類使用這項技術會更加可靠。


    關於這個問題,尤斯拉倒是毫不猶豫地予以信任。被囚禁在遊戲中的日子,雖然不會饑餓也不會死亡,但還是難以忍受。


    隻是……尤斯拉低下了腦袋。


    “我,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嗎?”


    怎麽了?米琺問她。


    “那邊的尤斯拉……我曾經遠遠地觀察她,既成熟又穩重,對我們以外的人絕不做壞事。現實裏,像我這樣不給人好臉色的半吊子,當然也比不上她那樣八麵玲瓏的人……”


    “別這麽說……”


    米琺下意識地勸解她,可是又停下了。現實中的她同樣缺乏自信,在「ctg」裏則表現出完全相反的性格。米琺能夠理解櫻的心情。


    “特別是我家,我爹是當警察的,像我這樣添麻煩的女兒不回去才好呢。”


    遊想起來了,另一個尤斯拉講述的櫻的過去。她失去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心裏充滿了負麵的想法,對迷失的自己采取自暴自棄的態度。


    知道內情的克蘭普或許該說些什麽,但率先行動的卻是haruha。


    “咚!”


    haruha突然抱住尤斯拉,跳來跳去,要她彎下腰。尤斯拉無可奈何地俯下身子,haruha則把嘴貼在她耳朵邊上。


    “小櫻,你聽我說。”


    悄聲細氣,說悄悄話。克蘭普和米琺嚇了一跳。


    “幹嘛啊……正常說不行嗎。”


    “這是秘密,不能說出去的。”


    “秘密……?”


    “嗯,其實haruha不是爸爸和媽媽的孩子。”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尤斯拉忍不住小聲回答,同時也意識到了。不是他們的孩子,又是誰呢。為什麽她要做兩個高中生的女兒,為什麽她在現實世界中那麽笨拙,在虛擬世界裏卻是不可戰勝的okg。


    她顯然不是普通的兒童。


    “其實,haruha是在這個遊戲裏出生的假孩子,是對爸爸和媽媽撒謊的孩子。所以,我想就算我長大了,也當不了相撲和偶像。不過,我不可以說這話。爸爸說,要是我再說就和我斷絕父女關係。haruha想要繼續做爸爸和媽媽的孩子,要努力做個真孩子。所以,haruha的謊言是秘密呀。”


    “你……這些事……是真的嗎?”


    雖然這些內容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但要說到現實中沒有根基的人類這層含義,眼前的尤斯拉自己正是如此。然後,她想起來了。


    “因為,春羽和人不一樣……”


    “可是,春羽不能吃一種叫萵筍的東西。咬一口,就會嗚哇的吐出來。”


    因為春羽現在還不像個人類,所以她才會那麽介意對事物的偏好這種小事。隻要和他人稍有不同,她都不會認為是個體的差異,而是首先覺得自己還不是人類。


    這樣笨拙的少女,現在正真心真意地向櫻低聲細語。


    “即使haruha不是人類,爸爸和媽媽也願意和我在一起。就算準備考試很辛苦,我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們也會和我說話,haruha覺得困了抱住他們,他們就會一直抱著我……啊,不過爸爸他也會忘記給我買巧克力蛋。”


    真不可思議。雖然說的話亂七八糟,可是櫻還是明白了haruha想說的意思。


    “小櫻和haruha不一樣,是真正的孩子,一定不會回不去的。你的爸爸和媽媽,也一定會擁抱你的。”


    ◆


    “弄得好像我們在偷聽一樣,真尷尬……”


    雖然克蘭普他們聽不見haruha的話,但在現實世界中,站在春羽專用的大型雷米爾終端前的兩個人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特製的終端讓人聯想到黑色的棺材,其功能可以將虛擬世界中haruha觀測到的情況放映到外部。當然,她自己的聲音也會播放出來。


    甚目誠實地感到了罪惡感,而新納卻興致盎然地笑了。


    “甚目,你知道弗蘭肯斯坦的故事嗎?”


    “哎?啊……我看過電影。”


    簡單概括,就是弗蘭肯斯坦這位教授收集了人類的屍體,製造了一個人造人。


    但是,弗蘭肯斯坦看到自己創造的怪物,卻感到後悔,扔下怪物自己逃跑了。被父親拋棄,感到孤獨的怪物追尋弗蘭肯斯坦,要求他為自己製造同胞,卻遭到拒絕。之後怪物殺死了弗蘭肯斯坦的親人——


    “那個故事裏,怪物殺死弗蘭肯斯坦的妻子,並不是為了報複。應該說,它希望弗蘭肯斯坦原諒自己才會那麽做。”


    “嗯?這是什麽意思?”


    “怪物沒有父母、也沒有可以模仿的對象,所以不知道寬恕、也不知道愛。它唯一知道的,就是父親對自己的行為,讓對方感到孤獨的行為。所以它殺死弗蘭肯斯坦的親人,讓他孤身一人。怪物希望,弗蘭肯斯坦會原諒自己。這樣以來怪物就能從父親那裏學會‘寬恕’。但是,弗蘭肯斯坦憎恨怪物。於是,怪物沒能得到最為仰慕的父親的寬恕,痛苦地消失遠走了——”


    大概是這樣的故事,甚目心想。不過這和haruha與尤斯拉的對話有什麽關係,甚目還沒有想通。


    新納似乎也知道她不明白,不等她回答自己繼續說:


    “haruha的勸說,正與之相反。既然自己這個怪物已經被原諒了,比她更純正的人類不可能不被原諒。她真是太單純了,雖然還不能說她已經理解了人類,不過真令人感興趣啊。哎喲喲——”


    新納撥弄著墨鏡的鏡腿,笑了。


    “真是個天真活潑的怪物呀。”


    ◆


    “……不用再說啦。”


    尤斯拉打斷還在搜腸刮肚的haruha,伸了個懶腰,歎口氣說:


    “雖然我完全聽不懂你說什麽,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小櫻說的話好奇怪哦。”


    “輪不到你說……話說仔細一想,我和你不一樣,是個不良啊。就算真的無家可歸,我也是想回就回。”


    尤斯拉輕鬆地說完,手掌落在haruha的頭上。haruha嚇一跳,抬頭看她。


    “你呢,的確當不了相撲。”


    “嗯……”


    “不過,說不定真的能成為偶像哦。”


    haruha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大大的笑容。


    “啊……嗯!haruha會非常努力地練習握手!”


    “你把偶像當成什麽了,快道歉!”


    haruha盡力地抱緊尤斯拉,尤斯拉奮力地甩掉haruha。


    克蘭普和米琺相視一笑。


    我家的孩子,交到朋友了。


    ——聽尤斯拉說完現狀,“幽靈”們的反應也是各式各樣。


    有人還不能接受自己是個冒牌貨,有人希望盡快消失,有人聽說沒有給家人帶去麻煩而感到放心。心情混亂、猶豫不決的人是最多的。


    而接下來克蘭普對他們提出的請求,也隻有四成的人答應了,有十幾個人。


    “希望你們能幫助我戰勝伊奎,攻略水晶賓館。”


    這就是克蘭普的請求。“幽靈”希望okg能殺死伊奎,現在反過來請求他們出手了。


    “伊奎?利布琉姆是通過非法改造獲得了催眠和角色複製能力的玩家,但因為缺乏證據,運營方沒有及時處理。克蘭普等人和伊奎通過交涉,約定如果能打倒身在水晶賓館的伊奎,就會讓受害者複原、解散「水晶世界」。”


    這就是克蘭普的說辭。是在隱瞞了新世種的內容的前提下,請求協助的謊言。事到如今還要有所隱瞞當然令克蘭普難受,但是遊已經在心裏下定決心,為了保護春羽不擇任何手段。


    盡管說辭十分荒唐,但還是有四成的“幽靈”覺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比遊預計的人數要多。幽靈們覺得:“就算是個陷阱,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好了。


    就目前所知的情況,本次的目標伊奎?利布琉姆自從買下水晶賓館之後,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甚目猜測,這可能是因為大量人類聚集的地方,信息量也過大,會給她造成痛苦。總之,無法退出遊戲,二十四小時呆在「ctg」的伊奎,她以那座透明的要塞為根基,一動也不動。


    這次的勝利條件是打倒伊奎,失敗條件是在期限時間內沒有打倒伊奎。


    既然伊


    奎堅守不出,就隻能攻進去了。


    雖然haruha主動提出要自己衝進去全滅敵人,但立刻就被否決。如果haruha也被伊奎占據一切就全完了,克蘭普和米琺可不想和haruha交戰。


    再者,水晶賓館內部和野外不一樣,空間狹小,沒有遮掩物。在那裏,以完美配合自居的「水晶世界」的戰士們幾乎不可戰勝。即使是haluha,麵對大量敵人也未必能大獲全勝。


    “我有對策。”


    克蘭普環視圍繞在自己周圍的協助者們——除了尤斯拉,還有杏和蓮——他說的很有把握。


    “在賓館內引發混亂然後攻進去,大家拖住那群麵具人,由我來幹掉伊奎。”


    “……說到對策,伊奎不是能閱讀對方的心嗎……”


    壓低鬥篷遮住麵孔的蓮,用微弱的聲音表示懷疑。


    “在那棟透明的賓館裏,即使靠近建築也會被她看穿想法。”


    克蘭普先點點頭,然後否定說:


    “能讀心的隻有伊奎,這裏有可乘之機。所以希望各位能在我打倒伊奎之前拖住那些麵具人。”


    那之後,克蘭普開始講解具體的作戰計劃,並根據其他人的意見加以修正。


    順便,尤斯拉聽完克蘭普的計劃,第一句話是:


    “……又是這麽亂來的方法。”


    米琺也點頭同意。


    對於失去了裝備的“幽靈”們,克蘭普等人自掏腰包為他們準備好了武器和防具,同時也備好了自己的武器以及道具。


    以專注在後方擾亂戰場為條件,haruha也被同意參加戰鬥。


    ——就這樣,haruha和伊奎?利布琉姆及其眷屬爭鬥的舞台,萬事具備了。


    ◆


    你抬頭仰望明月,忽然一個黑影飄過。


    那是她的惡作劇。


    色彩繽紛、遮天蔽日的大森林,是反映遠古的對照之鏡,是通往無限的入口。


    噴薄而出的魔之力。你做法束縛魔力,她卻施法散播魔力。


    伴月同遊的她,總有一天會被稱為魔女吧。


    對她一見傾心的你,在妖精的嘲笑聲中,心馳神往。


    那裏是求道者們的苦行之路,是禍亂世界的巡禮者們的徹夜慶典。


    那裏是魔法師們的虹色彼岸。


    其名為巫師之墓——


    第二天。


    「水晶世界」中戴「41」號麵具的劍士布蘭特,從近處城鎮的教會裏走出來,使用傳送至公會據點的道具,然後快步走入水晶賓館。


    他是一名大學生。因為看到雷米爾向便攜式終端發來的郵件,急忙從黃昏的研究室裏翹班,回到宿舍帶上終端登錄「ctg」。


    郵件中說,今天會發生針對賓館的襲擊,需要加強防守。發信人是「1」號?諾亞?,不過指示出自伊奎?利布琉姆。


    布蘭特的思考很單純。一切隻要隨心而動就好。


    伊奎?利布琉姆的思想混合了龐大數量人格的欲望,她的思想,將是人類的終點也是優勝劣汰的真理。而與她同調的自己,隻要順應直覺就能做出最有效率的行動。


    既然是伊奎?利布琉姆的召集,隻要沒有極其不合理的理由,自己就會遵從。手指是不會思考的,隻會為了手的工作而動。為了讓自己認識到這一點,戴上了沒有個性的麵具,用數字來做最低限度的代指。


    布蘭特到達水晶賓館時,已經有三十二名「水晶世界」的成員聚集在一起,其餘人也分組進行戒備。


    水晶賓館是高約十米的四層塔,而一層樓大約四百平方米。這裏沒有門,因為無論是客人還是敵人都來者不拒。這裏沒有任何家具,隻有一樓擺著一排買來練習技能的木人。


    最特別的是賓館的地板由透明的水晶製成,抬頭一望就能看到上層的情況。三樓也有八人把守,仔細看還能看見他們的鞋底和麵具底下的鼻子。


    而最上麵的四層,是他們的中心伊奎?利布琉姆以及身旁的?諾亞?,等級最高的兩名魔法戰士是他們的護衛。


    布蘭特已經從?諾亞?那裏知道了許多事情。伊奎?利布琉姆是在這個虛擬世界裏誕生的神奇生命新世種、她一旦gameover就再也無法回到遊戲,以及入過失去了她,「水晶世界」也會難以為繼。


    所以,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她。布蘭特沒能在寄予厚望的領域裏拿出成績,他深感受挫,同時又滿懷對才華橫溢的後輩的遷怒嫉妒,還要遭受副教授的冷言冷語。伊奎?利布琉姆從這種壓力和挫折感中拯救了他,她是這個平衡和諧的水晶世界的核心。


    “……有什麽人來了。”


    「44」號麵具的少女尤斯拉低聲說話,讓布蘭特回過神來。


    她視線前方,透過水晶牆壁,有十幾名玩家出現。他們基本都是通過擴張模式會看到數據破損的玩家。是布蘭特等人接受“均化”時產生的“幽靈”。


    粗看下來,並沒有布蘭特的“亡靈”。雖然不知道理由,「水晶世界」的全體成員都對那些“幽靈”有敵意。特別是對自己的“亡靈”,下意識地就想去破壞它,也因此發生了多次戰鬥。不過對方主動進攻還是第一次。


    今天的襲擊就是他們嗎。布蘭特沒有多想,以「41」的身份采取行動——不過也隻是拿出武器擺好架勢。水晶賓館比看上去的還要堅固。有「水晶世界」的戰鬥力,更有伊奎?利布琉姆,無論對方采取什麽奇特的戰術,都能瞬間察覺。


    所以,這座透明的屋子沒有任何破綻。


    布蘭特平心靜氣地準備迎擊襲擊者,開始詠唱「加速」魔法,然後腹部突然爆炸了。


    一瞬間——也就是,「41」號的上半身像瓜一樣膨脹,炸得四分五裂的瞬間。


    戴著麵具的尤斯拉聽見,原本守在伊奎?利布琉姆身邊的?諾亞?乘電梯下來,大聲呼喊:


    “各位,和從萊安卡裏切回來的人保持距離!他們的身體裏安置了炸彈!”


    然而發出警告的同時,尤斯拉的麵具已經被同伴的鮮血染紅,「41」的殘骸散落在地上。


    “人——人肉炸彈!?”


    “好——上吧。”


    克蘭普一聲令下,討伐伊奎的成員們一齊衝進水晶賓館。


    十幾秒前還美麗通透的水晶之塔,瞬間變成鮮紅色。身體某處被嵌入炸彈的玩家,一個又一個被炸死。


    “嗚哇……雖然是我們找他幫忙的,但這可真狠呐……”


    “幽靈”這邊的尤斯拉捂住嘴巴,忍住嘔吐感。再走近些,還能看到水晶牆上有一個血手印。應該是屍體靠在牆上時留下的痕跡。


    這次的陷阱出人意料地十分簡單。他們等待麵具玩家在萊安卡裏切的教會上線,利用魔法瞬時引發道具設置的坐標bug,將會爆炸的陷阱炸彈安置在敵人體內。


    身體裏被安裝了炸彈一般會被人發現,但是「ctg」因為遊戲本身的性質,玩家感覺到的是現實中本人胃裏的情況。即使遊戲中肚子裏裝了炸彈,也隻有微弱的感覺。


    之後隻要和「水晶世界」的成員準備肉搏戰就行了。既然是以「巫師之墓」為根據地,他們中絕大部分人一定都需要在戰鬥前使用輔助魔法,這對突襲一方有利。


    這個方法最大的好處,就是被安裝炸彈的人自己沒有意識到。所以即使是伊奎?利布琉姆也無法察覺。


    實際上,在守衛賓館的三十多人當中隻有五個人被安放了炸彈。但已經產生了十二分的效果,讓「水晶世界」陣腳大亂。


    尤斯拉衝進來的時候,那些麵具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對粉身碎骨血流滿地的屍體


    感到惶惑。場麵十分詭異。


    而克蘭普和米琺趁敵人還沒回過神,一口氣衝過了一層樓。堵在路上的麵具人被他們強行砍倒,他們直奔通往最上層的電梯。


    “糟糕!”


    不過麵具人們也因為他們兩個的行動紛紛清醒了。之前他們還在懷疑誰被安裝了炸彈、擔心炸彈的引子是什麽,疑神疑鬼動彈不得。一旦麵對伊奎會被打倒的最糟糕情況,就立刻不再猶豫了。


    “別想過去……”


    首先追趕克蘭普他們的是「44」號麵具——原本的尤斯拉。她像子彈一樣衝刺,想要衝進正在關閉的電梯。


    但一個相同速度的人追上去從側麵抱住她,兩人糾纏在一起摔倒在地。


    “你的對手在這裏!”


    和本體穿著相同的裝備,「幽靈」的尤斯拉。雖然是這種情況,她仍露出凶狠的笑容,放開對方,擺好架勢。


    “既然對手是自己!就可以無牽無掛,來場久違的遊戲了,對不對?”


    「44」號麵具接受挑釁,緩緩站起來。在她心裏,似乎又湧起了本該被均化的憎惡感——


    克蘭普他們乘坐的電梯本該在三樓被攔下,卻順利地到達了頂層。


    在三樓,巴亞蘑活用自己自豪的腹肌,像蛞蝓一樣攀爬外牆,並且做作地使用魔女掃帚將敵人一掃而空。由於它極具衝擊力的奇襲,盡管敵眾我寡依然勢均力敵,暫時壓製了局麵。


    到達頂層的電梯即將開門時,米琺小聲說:


    “在這邊,我也能幫上你的忙。”


    因為門即將打開,克蘭普沒有時間去思考她話裏的“在這邊”、“也”是什麽意思。或許米琺也明白才會挑這個時間說。


    在頂層等待他們的,是目標伊奎,以及之前砍斷克蘭普雙足的兩名護衛。護衛們已經拔劍以待。


    護衛們已經上好了「加速」魔法。隻對自身生效的引力光球,筆直地飛向克蘭普和米琺。


    兩名護衛都是技藝精湛的玩家,米琺自不必說,比起克蘭普的等級還要高一些。


    隻要踏出電梯哪怕一步,也會被他們斬殺吧。


    “……”


    就在這時,應該在閱讀克蘭普思考的伊奎突然開口。


    “不可以過去。”


    這句話是對兩名劍士說的,所以克蘭普不等她說完便向前一步。


    反射性的——伊奎的阻止也未及時——兩名劍士衝了過來。


    下一個采取行動的,是在克蘭普的斜後方詠唱魔法的米琺。她使用的魔法是和劍士們一樣的「加速」,對克蘭普釋放。有輔助效果的光球像克蘭普飛去。


    但光球因為克蘭普事先使用的「魔法反射」,飛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接著這個輔助魔法命中了一名劍士。當然,劍士並不介意,輔助魔法沒有壞處,而「加速」又不能重複使用——可是,下個瞬間。


    “!?”


    因為遠遠超過自身預計的加速,劍士無法控製自己的動作,在攻擊克蘭普之前就重重地撞在牆上。咚……說得過分些,有些滑稽的重音。


    那名劍士頭部撞牆,頸骨骨折,化為一具模型。


    另一名劍士雖然對克蘭普發起了攻擊,但以兩人配合為前提的劍擊被克蘭普的片刃劍接下。意外失去了隊友,令這名劍士多少有些動搖。


    米琺再次使用「加速」,又被克蘭普彈開了。正要短兵相接的劍士躲閃不及,下意識地向後跳。


    這成了敗筆。


    “怎麽了!?”


    視線方向的引力比他自己判斷的還要強,後跳的距離不遠不近。克蘭普抓住這個破綻,刺出一劍穿透了他的腦袋。


    這是米琺使用的攻擊魔法,風之刃。沒能自如行動脫離魔法範圍的劍士,最終耐久值歸零,變成一具模型。


    兩名護衛被奇特的方法打倒,伊奎也隻是靜靜看著,喃喃低語。說的是她從克蘭普腦中讀出的小伎倆。


    “原來如此。原本是有排他限製的輔助魔法,但被「魔法反射」反射後因為id的不同,可以作為其他魔法疊加的bug,是這樣嗎。”


    「加速」魔法的體感速度原本就需要熟練使用才能掌握,疊加之後更加難以控製。突然陷入這種狀態,當然會因為慌亂造成意外。


    當然了,沒有哪個迷醉的玩家會對「魔法反射」的同伴使用輔助魔法,一般的遊戲裏是不會引起的。


    (真虧他能找到這種小問題……對母親的程序真上心)


    米琺在心中感歎。


    「這是伊的思考。對春日井遊的母親執著的並不是伊。」


    米琺不由得感到同意,隨後打個冷戰。雖然已經聽說,但沒想到伊奎能如此精準地閱讀思考。


    此時此刻,兩人想好的對策也全被她看穿了嗎……?


    “來吧……叫將了。”


    克蘭普緩緩抬起片手劍向伊奎刺去。米琺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他比對戰莫梅特的時候還要緊張。


    勝負還未分曉,接下來才是關鍵。


    “唔哇!”


    杏雖然身材高大,發出的慘叫聲倒是很可愛。


    她戴著拳套揮舞重錘,打散周圍的敵人。然而「水晶世界」一方已經重振旗鼓後,很快就開始反撲。


    杏的腿部被砍傷,摔倒在地。一名麵具劍士舉劍正要揮下,她不由得縮成一團。


    (果然還是……好怕死)


    盡管已經聽說,自己不光是角色,連心都是虛假的。但還是很害怕在沒有真正肉體的情況下gameover。她這時才知道,無論「ctg」是多麽真實的遊戲,“隨時隨地都可以回到現實”對玩家才是最為重要的精神支柱。


    杏眯著眼睛。細微的視線裏,她突然在想,那個正要用劍砍斷自己的麵具人,麵具下的麵容會不會就是自己。現在的自己殺死過去的自己,這是很常有的事。


    幼兒園時想成為魔法少女,小學時又以西點師為目標。這樣的事情不斷重複,現在……又如何?


    這個“幽靈”的自己,不是也應該一樣扔進魔法少女和西點師堆積的屍山上嗎。


    杏從容了些,閉上眼睛。


    但是,無論過去多久,讓自己失去意識的致命一擊都沒有到來。


    她惶恐地睜開眼。


    攻擊杏的劍士已然成為無頭的模型。


    是誰做的,想都不用想。那個孩子此刻也在杏的視野內外,進行著漫無止境的殺戮。


    她戴著魔女的三角帽,穿著黑色的衣服,手持兩柄手斧。每當她身形一閃,水晶之塔裏就要染血,儼然一個小小的黑旋風。她動作之巧妙,仿佛能看穿下一秒發生的事情並瞬間做出正確判斷。頓時一片屍山血海。


    原本無論是質還是量都輸給對方,多虧有她在,戰局才得以維持。


    (真厲害……真的是okg!)


    杏的感動情緒甚至超越了恐懼。不過,即使haruha也並不是無敵的。


    “haruha危險!”


    喊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強大的電擊,連同以肉身阻攔haruha的麵具劍士一並擊中。


    這是「1」號麵具,?諾亞?的攻擊。


    haruha瞬間向後退,可是仍然受傷了。她單膝跪地,一柄手斧落在地上,麵無表情地瞪著?諾亞?。


    “這可不好。雖然是遊戲,但你這樣的孩子不應該打打殺殺。孩子以可愛的模樣誕生、長大,應該受到保護。這才是正確的。更不必說,竟使出這樣可怕的招數。”


    攻擊之後還要說這些場麵話,杏對?諾亞?感到反感。沒有人看到過他的“幽靈”,這也很奇


    怪。或許他原本就是像「水晶世界」那樣陰鬱的性格。(不過,盡管是虛擬世界,能坦然采取人肉炸彈攻擊的克蘭普也很有問題。)


    ?諾亞?向前一步,對haruha伸出手。


    “我聽說你和伊奎?利布琉姆是同一人種。但是,在充斥謊言的現實世界是無法正確成長的。你應該在化學變化侵蝕內心之前,回到這邊來。和我們一通成為伊奎?利布琉姆,住在水晶的世界吧。”


    “……為什麽不懂呢?”


    haruha回答的聲音,並不激動、也無敵意,甚至有些空虛。那是發自內心感到不解的聲音。


    “你們傷害了小櫻啊?小櫻她,玩遊戲特別棒、給haruha抓了羊羔娃娃、讓我可以送玩偶給爸爸媽媽討他們開心,她一直努力要打贏爸爸、教會了haruha不良是很帥氣的呀?”


    ?諾亞?——聽不懂她的意思。杏雖然也不懂,但隱隱約約能夠理解。自己還是新手的時候就與她相遇,雖然比自己水平高很多,卻直到自己基本掌握為止都一直陪在身邊,她就是尤斯拉。


    她雖然冷淡又不禮貌,卻是個善良熱心的女孩。


    就是因為這些人不懂。


    “haruha,討厭你們。”


    haruha才會挺身而出吧。


    “居然要和討厭的人變得一樣——haruha,惡心的都要吐了!”


    尤斯拉和尤斯拉的戰鬥,自然呈現膠著的局勢。


    “幽靈”的力量和本體幾乎相同,裝備也是旗鼓相當。自己擒拿技的威力自己最清楚,所以兩人都無法全力進攻,隻是互相出拳試探。


    兩人十分焦躁,仿佛這個虛擬世界又有了疼痛似的。


    絕不能輸給對方。兩個人,都極為厭惡對方。


    因為想被誇獎、因為不想被厭棄,就老老實實順從他人期待結果毀掉自己夢想的,那個順從的自己,令她討厭。


    但是獨來獨往、無端胡鬧,為了逃避自己的弱小連喜歡的遊戲都無法盡情享受的,那個叛逆的自己,也令她討厭。


    不把對方狠狠揍一頓,就無法釋懷。


    但隻偏向一方是不行的——這是尤斯拉作為“幽靈”在奇妙森林裏流浪時,心中隱約想到的結論,haruha鼓勵她之後,更下定決心。


    尤斯拉出擊了,完全是不顧自己的突擊。另一個尤斯拉出拳迎擊,她下意識地躲閃,差之毫厘。


    然後,她緊緊抓住了另一個尤斯拉的另一隻手。


    “啊……”


    “你可真老實……明明是遊戲裏,還計較傷口。”


    所以自己才能在瞬間看出她出拳的方向。這一點分出了勝負。


    然後她抓住了“自己”的肩膀——現實中受傷的肩膀——毫不猶豫地卸下了關節。她仿佛聽到了韌帶撕裂的聲音。


    明明沒有痛覺,麵具下的眼睛卻睜得很大——不,是痛的。因為即使是“幽靈”也會有痛苦。


    但是“幽靈”對自己的痛苦撒謊了。為了有所改變,為了向前進,對現在的自己撒謊。


    隻要在未來,讓謊言成真就好了。


    然後尤斯拉用自己最強的拳擊技能,打碎了另一個自己的麵具。


    ——就在一樓的神奈櫻和自己的對決分出勝負的時候。


    克蘭普和米琺,無計可施了。


    幻想小說或漫畫裏打倒會讀心的敵人的方法大致都試過了。


    嚐試在心裏隻思考紅磚牆——那樣自己根本不能正常行動。


    嚐試在招式上勝過她——根本無法戰勝新世種的戰鬥力。


    嚐試在室內使用大範圍魔法和炸彈飽和攻擊——被她的防禦魔法抵擋,或是以克蘭普和米琺的身體做掩護破解了。


    對自己使用催眠術忘記作戰計劃並等待其他分隊實行計劃——沒有使用催眠術的方法。


    結果是讓米琺給自己施加「加速」,單純直接地攻擊。但就像完全被看透了一樣,被對方以輕巧的攻防完封。


    伊奎散漫地操縱自己擅長的法杖,淡然地闡述攻擊的無意義。


    “從人類大腦發出行動開始的信號到身體實際采取行動,存在零點數秒的時間差。「ctg」的設定也是如此。而伊奎能看到那個信號,配上新世種的處理速度,無論再怎麽直覺式行動也能在策劃階段察覺並破解。”


    “……就是說你不隻能讀心,和其他人的時間速度根本不一樣嗎。”


    克蘭普咂舌。這簡直是永遠的後手猜拳。


    伊奎依舊麵無表情,平靜地聽他說話。不過並沒有無視。


    “是的。伊奎看到的時間和常人不一樣,這是對的。可是,這對於現在的人類之間也是如此。既然光有速度,人類看見的他人摸樣事實上就是他人短暫的過去。如此可以斷定,人類無法和他人共有時間,是孤獨的存在。但是隻要有伊奎的均化,實現腦內的統一,這種關係的時間差,也就是時間的謊言將會被消除。”


    將所有人類的思考統一,伊奎的能力或許是唯一能讓人與人之間的時間共通的答案。但是。


    “太深奧的東西我不懂……塑造心靈,不就是為了填補這種隔閡嗎!隻要真心為對方著想,即使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也可能去理解!對——心懷他人的感情可以超越時間!”


    米琺堅定地說到。克蘭普聽到,忍不住笑著嘀咕:


    “你說這話,不會不好意思嗎……”


    “有什麽好害臊的。你看,春羽上床之後我想她三分鍾就會睡著,過了三分鍾就正好睡了;起居室裏春日井君突然注意起我的視線,我就知道一分鍾以內你要上廁所了——你怎麽害羞起來了——這是科學的……有、有理論的?是科學數據!”


    米琺一定要堅持己見。春羽因為顧慮尤斯拉的情緒,甚至會睡不著覺,這讓米琺對春羽的愛更深了。那個孩子居然會比不上這個呆頭呆腦的伊奎,米琺絕對不承認。


    “那麽,你們盡管可以趕超到伊奎的前麵去。”


    可是,無論如何盡力思考,也猜測不到伊奎·利布琉姆的動作。她像槍一樣揮舞法杖,彈開克羅納普的劍,刺向米琺的小腿。


    接著趁兩人退縮,拉開距離的間隙使用衝擊波魔法「衝空散彈」。威力並不大,但有巨大的吹飛效果。從剛才開始就這樣反複,即使是二對一,也不給他們任何反擊機會。


    伊奎的攻擊力較低,不像haruha和莫梅特那一樣一擊致命,所以兩人沒受到致命傷,還算安全。


    這並不是伊奎手下留情,而是她在等待安全將兩人“均化”的時機。她的目的並不是打倒克蘭普等人。


    伊奎十分冷靜,她一直忍耐著我們的攻擊,連我們這些敵人都要替她感到焦慮了。她和感情外露尖銳的haruha正相反。


    克蘭普將片刃劍擺到正前方,深呼吸,冷卻情緒。


    (這簡直是典型的磨死棋……)


    伊奎的第一目標是將兩人分開,將其中一方均化變為自己的同類。但是,她也並非絕對不會下殺手。如果一旦有什麽閃失,一方gameover,另一方就會被她占據。


    接著,也無法撤退。這次的詭計無法使用第二次,下一次再也不會有這樣和伊奎當麵交手的機會。


    樓下拖延的時間,恐怕也接近極限了。


    (haruha怎麽樣了呢……?)


    腦海中想起的,是最近新添的小家人。雖然很難想象她輸給普通人的場景,總歸還是擔心。


    現在的haruha在現實中有身體,在這裏gameover也不會消失。但是,如果克蘭普輸在這裏,放任伊奎和「水晶世界」


    。早晚都會對「ctg」的運營產生影響,也有可能停止「ctg」。如果那樣,不定期登錄「ctg」就會產生信息處理障礙的春羽,將會生命垂危。


    既不能輸,也不能被占據。


    “為什麽。”


    伊奎歪歪頭。


    “敢問你們究竟為何執著於和贗品的聯係呢?你們和haruha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社會性的義務。歸根結底,她是隱瞞事實的研究所強加給你們的,虛假的孩子,為什麽。”


    克蘭普和米琺都沒有回答。


    你愛讀心隻管讀吧。


    或許和春羽的相遇是人為計劃,遊和美遙是被利用了。或許春羽從生理上,從社會上都不是遊和美遙的孩子。


    但是,因為這個謊言,遊和美遙與春羽相遇了。她天真無邪地對我們說話,撲進我們的懷裏,用那太陽一樣溫暖的笑容和我們一同歡笑。


    遊覺得自己理解了冬風的那句話。“什麽是錯的,這不是問題,問題在於錯在哪裏。”


    謊言——“並非事實”“並非真相”“有所誤解”,它既是人際交流最大的障礙,但同時,也是超越現實的,一種嶄新可能性的形式。


    而這一點,隻有和自己心靈完全不同的他人存在時才能成立。


    所以。


    即使有時傷心,即使有時痛苦,即使有時可悲,即使有時卑鄙。


    遊也希望著有他人的世界。


    就在這時。


    眾人都沒有注意的樓梯上,有一個人衝上來了。


    下意識地,以為是被巴亞蘑擊敗的「水晶世界」的增援。


    但是錯了。那是不可能在這裏出現的麵孔。


    所以,對遊也好,對美遙也好,這正是,


    “……騙人的吧?”


    是蓮。


    潛伏在“幽靈”群中的嬌小少女,她也參加了水晶賓館的攻略戰。她一直躲在身體高大的杏的身後。


    但是,蓮並非“幽靈”。用擴張模式觀看,她的數據沒有損壞,名字和資料都能正常表示。


    而此刻,她摘下了一直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露出真容。飄逸的黑發在肩膀左右的高度搖曳。


    整體五官都很嬌小的麵孔中,有一雙雖然沉靜,但細細凝視就會洞穿一切的清澈眼睛。


    ——雖然因為長發多少改變了印象,但那張臉,毫無疑問是小槌冬風。


    “冬風!?”


    克蘭普大叫一聲,但蓮不予理會,快步衝刺。


    她猛地解開鬥篷,露出十分貼身,強調身體曲線的防具,以及刀身有如波浪的短劍。


    “配合我,遊!”


    除此之外毫無說明。


    蓮將波刃短劍橫在腰間,向伊奎突擊——


    當然,伊奎?利布琉姆也發現了闖入者。她的視野可以覆蓋這座透明高塔的全部。


    而蓮——小槌冬風準備的計策,也已經被她看穿。


    冬風在調查春日井遊的個人信息以及和孩子有關的信息中,了解到莫梅特事件和okg的傳聞。於是冬風一邊尋找克蘭普,一邊廣撒羅網,尋找和莫梅特事件相似的,現實中的玩家發生昏迷的事件。


    之後,蓮聽說了「水晶世界」的傳聞,她混入“幽靈”群中收集消息,等待克蘭普他們現身。無論是否和“haruha”有關,母親的遊戲裏有人發生異常現象,他肯定不會置之不理。


    伊奎在遊的遊戲裏引發奇妙的“幽靈”並困住他們,冬風同樣不能原諒她。


    所以,她靜靜構思打倒能夠讀心的伊奎的計策,並等待遊的到來。


    而此刻,之前即使麵對麵也沒有表明身份的蓮突然亮明自己,就是作戰的開始。


    伊奎?利布琉姆之所以明知道卻沒有阻止,是因為她也很好奇,這是否真的能夠成功。


    冬風的計策——就是讓遊的內心混亂。


    在此基礎上,兩人配合打倒伊奎。如此一來伊奎應該就無法讀取他們的行動了。


    沒腦子、沒章法、沒道理的計策。


    但是蓮的信心卻堅如磐石,“遊即使混亂到這種程度,也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事”。對於這一點,她的心沒有半點虛飾。


    所以伊奎想要接受這個毫無邏輯的挑戰。


    蓮的思考、克蘭普的思考,她都要徹底讀清。


    伊奎?利布琉姆雙目凝神,查看人身體如繁星般閃爍的生物電信號。


    在克蘭普的身上發生的,思維的洪流湧來——


    (注:接下來看到的是兩人思考的內容,我在下麵用不同顏色標注,然後擠在一起,算是體現混亂感)


    為什麽冬風會在這裏 既然她不是“幽靈” 冬風是


    雖然是猜測 不過我很有信心 事實也是如此 要問為什麽


    蓮是 被伊奎洗腦 蓮在這裏 這不是洗腦


    贏了 我不會猜錯遊的想法 克蘭普的行動應該如我想的一樣


    不等等 蓮的數據在我的眼裏並不是亂碼


    我知道遊是克蘭普 這麽說起來 對了 冬風一直藏在杏的身後


    微微有所察覺 所以克蘭普哈哈哈哈完全被騙到了


    為了找出遊和她們在冬風不知道的世界裏做了什麽所以進入遊戲


    因為冬風知道我使用克蘭普這個名字


    在「ctg」裏 在「水晶世界」 守株待兔


    管haluha叫okg 對我家的小天使真沒禮貌


    冬風能找到我 等待克蘭普 等待遊接觸那些“幽靈”


    冬風的直覺還是這麽敏銳 我的謊言立刻就被她看破了


    對異常事態感到異樣 麵對被囚禁在遊戲裏的人 除了那個稀爛蛋糕的時候 他總是


    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這麽說也不對 這裏不是冬風希望的地方


    遊一心鑽進遊戲裏去 不高興 不安 害怕 遊和遊母親的遊戲


    啊!haruha的事情露餡了 我 小槌冬風 是為了無法哭泣的遊


    我就覺得不對勁 結果你和那個米琺結婚


    不!那是遊戲那是遊戲那是遊戲那是遊戲那是遊戲那是遊戲


    該說的話沒說的話說過的話 她知道了露餡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徹底完了總之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今天死期到了


    你媽媽說喜歡冬風 到你家去做媳婦 你敢說是玩笑


    冬風 那是客套話呀 你在公園滑梯下麵的洞裏說的


    明明應該哭的 不會哭的遊明明必須哭的 你生氣了嗎 為了我媽媽


    為什麽你不哭呢 我也無法哭了 釘宮她住在我家裏 關於這件事


    應該說我也不是對這種足以讓人發瘋的麻煩事沒有感到感謝


    米琺的事終於被發現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雖然我並不是不感謝 我是想說 那些人 逃避現實 我認為逃避是不對的


    現在是戰鬥中 所以冬風從伊奎身後


    雖然否定撒謊 但是如果沒人理解謊言


    冬風來幫助我了 她明明一直不玩遊戲的 她來幫助我了 稍微感到有些高興


    世界廣闊 謊言接近無限 但真相隻有一個


    但是家裏有春羽 不並不是因為有了女兒所以避開你


    所以如果要寫成公式 謊言=∞-1


    無論理由如何冬風似乎不是那麽特別在乎 最近在害怕 害怕冬風


    冬風來幫助我了 這個1正是真實 是冬風教給我的 我確信 謊言裏的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每次遊撒謊 總是會讓謊言向著真實轉變


    釘宮她也


    是我很關心的人


    總是戰戰兢兢對我撒謊 難怪不害怕「水晶世界」


    伊奎和莫梅特是一樣的 和那個自稱米琺的釘宮某人不一樣


    雖然總覺得自己不一樣 但春羽並不奇怪 因為春羽


    然後 然後 然後 看你欲蓋彌彰的樣子


    她了解我們關心我們就算吵架了晚上也一起睡


    你不是窩在家裏 那個女人


    不 不是不是不是 haruha睡中間 但是釘宮的身材實在


    饒不了你 報警吧 對不起冬風對不起媽媽 去死吧


    我並不是滿腦子女孩子的那種人 但是那個胸部實在是


    要改變想法 不行了 要打倒能讀心的伊奎·利布琉姆


    不行了 蓮 不行了 冬風


    要思考 不行思考會被讀到 不要思考


    對 遊的謊言是 快行動 是我的 快行動 是隻屬於我的 快行動


    快行動 快行動 應該行動的是我 快行動 快行動


    冬風對我——


    ——等伊奎?利布琉姆反應過來,她已經吐血了。


    蓮從她背後製住了她,正麵,片刃劍的劍柄插在她的胸前。


    借蓮控製伊奎的機會,克蘭普的劍刃貫穿了伊奎的心髒。


    雙擊(double hit!)


    致命一擊(critical hit!)


    兩名少女被劍刺穿,噴灑出的血液在她們背後的水晶牆上寫下了不合時宜的工整字跡。


    “——拿下了。”


    “……?”


    無法,理解。


    “為什麽、為什麽,你一邊在心裏對同床共枕的女性心生情欲的事情做無意義的辯解,還能同時刺中伊?”


    這個,其實伊奎隻要關注他對肢體做出的命令應該就能順利避開了。可是,因為她去追尋克蘭普腦中爆炸式膨脹的思考,所以才動彈不得。


    居然能在那種混雜的思考洪流中瞬間理解小槌冬風的意圖,采取最佳判斷並讓身體采取行動。


    “……你們也是伊嗎?”


    “不是。我哪能理解冬風。不過,非要說的話。”


    心髒被劍刺穿,伊奎的耐久值正在急速下降。克蘭普對她說:


    “因為我們是‘知交’。”


    然後,因為感覺太蠢了沒說出口——或許米琺說得對,心懷他人的感情能夠超越時間。


    蓮的身體已經變成了纖維材質的模型,伊奎的身體也開始變質了。她以絕對能回避危機的能力自傲,完全沒有強化體力和防禦力。


    漸漸失去血液和意識的伊奎?利布琉姆,帶著變淺的呼吸對他惡語相向。


    “那種東西……鬼才能讀懂啊!”


    同一時刻。


    水晶賓館的一樓,麵具戰士們統統停止了動作。


    思想統一這件事本身與伊奎的生死無關。但是,「水晶世界」成員身體內核的共鳴,突然感覺到了伊奎?利布琉姆的消失。


    同樣的,“幽靈”們和haruha的動作也停止了。


    戰鬥如此突兀地結束,甚至有些異常。


    “怎麽會這樣……”


    「1」的?諾亞?失去了一條腿、一隻眼及其麵具,倚靠法杖伏在地上感慨。


    “這樣以來,就無法再擴散「水晶世界」了……”


    勉力存活的杏戰戰兢兢地問他。


    “可如果這樣的話,你們……應該說我們,就變成了隻會增殖的機器。”


    那就是隻懂得複製自己的遺傳因子的奴隸。如果能回到自然狀態就好了。


    “如果是機器,就不會背叛別人,也不會被別人背叛,更沒有因為好惡的感情而爭鬥。即使發生了戰爭,也可以做出利害調整所必要的殺戮,破壞,然後分毫不差地結束戰爭。伊奎,是保有人類智慧並回歸機器的救世主。”


    在「水晶世界」裏?諾亞?也是唯一一個從原本人格就對伊奎的能力完全肯定的人。正因為如此,他才是第一個接受了伊奎複製的人類。


    haruha看著這個絕望的男人,將血跡未幹的手斧甩了甩,說:


    “有喜歡的有不喜歡的,這才比較像人類呢。”


    “喂這是我說的話吧,別抄襲我。”


    旁邊傷痕累累,倒在地上的尤斯拉說話了。


    然後,在戰鬥結束的最頂層。


    “米琺!”


    克蘭普看著伊奎的身體完全變成模型,倒在水晶地板上,確認戰鬥終止之後。克蘭普大喊一聲。


    “啊,怎麽?”


    冬風出場之後,米琺一直呆若木雞,聽到這個急迫的聲音才回過神。怎麽了?還沒結束?


    然而克蘭普正在遊戲畫麵中調出退出遊戲的菜單。在建築物裏退出明明會有些許懲罰的。


    “不好意思,之後的事情交給你!”


    隻說了一句話,就消失了。


    美遙不由得愣住,看著他消失。


    她立刻就想到了其中道理。雖然隻是後背,但那個女孩在接觸伊奎的狀態下gameover,也不知道現實中會怎麽樣。克蘭普是去確認她的狀況。


    “……”


    種種疲勞湧上來,米琺跌坐在地上。


    “啊哈哈……在這邊也幫助了春日井君,把他帶走了……”


    自己明明應該立刻去見haruha,卻站不起來。米琺對這樣的自己深感厭惡。


    遊的行為,是盡快去確認狀況不明的冬風的現狀,在各種意義上都是正確的選擇。自己不應該對此產生情緒。


    可是……


    一隻非常柔軟的手搭在米琺的肩上。


    抬頭一看,是從三樓來到最頂層的巴亞蘑那張寬闊的臉。米琺和克蘭普在遊戲中養育haurha時,這張麵孔無時無刻不陪伴他們。它是另一名家人。讓米琺感到十分安心。


    不過巴亞蘑的菌蓋似乎被火焰魔法烤到了,散發出一股很香的氣味。


    ◆


    第一次被遊無視,是小學二年級暑假剛過的某一天。


    當時冬風和遊在同一個班級,她為了確認行程或是什麽別的,去問坐在座位上發呆的遊。問題本身立刻就解決了,但那時冬風察覺到了什麽。


    遊在隱瞞事情。


    所以,冬風就像往常一樣追問他。更小的時候,他們的交流方式總是這樣,冬風看穿了遊的謊言,遊無法反抗冬風——冬風本這麽以為——


    可是,那天的遊堅決不說實話,說自己什麽都沒隱瞞,一看就是說假話。最後無論冬風說什麽都不回答,無視冬風。


    冬風也生氣了。她發脾氣,說再也不理遊了。遊大驚失色——但是,最後也沒有道歉。


    那之後三天,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因為怕兩邊的母親擔心,上下學仍然一起走,不過既不問候也不道別。當然遊也不會去冬風的房間。


    冬風把他當成弟弟一樣對待,他開始感到不滿了嗎?


    或者是因為在教室裏和女孩子說話感到害羞?


    難道他討厭冬風了?


    冬風望著午休時間在校園裏和其他男孩歡樂玩耍的遊,不斷思考,卻沒有答案。


    等到第三天,三天裏一直心緒不寧的冬風在課堂上突然感覺難受,跑到廁所裏吐了。心裏壓抑的東西也一並吐個幹淨。這種因為壓力的嘔吐,剛上小學那個時候也發生過。難得適應了集團生活,結果還是這樣。


    班主任老師關心她,來到衛生間詢問,可連班主任的聲音也讓她感到厭煩。走出衛生間時,發現遊也出來了,他擅自離開教室來看她的情況。但是


    冬風什麽也沒有說,遊也什麽都沒有說。


    第二天是休息日,冬風安心了,見不到遊也好。以前會感到無聊的這個情況,現在卻稍微有些舒心。可是,母親準備早餐時不知為何遮遮掩掩的,母親問冬風:


    “小遊還不來啊……怎麽了呢?”


    為什麽認為他會來,冬風一質問,母親又佯裝不知。不過母親不像遊那麽頑固,也可能真的擔心遊,很快就說實話了。


    母親把昨天夜裏做的蛋糕,和用緞帶包裝的紙包放在冬風麵前。


    母親說,這是生日蛋糕和禮物。禮物是精裝書,是遊挑選的,還出了一小部分錢。冬風曾經對他說過不知為什麽附近的圖書館隻有這本書的上冊,又沒有電子書,所以還沒有閱讀。遊送給她的禮物就是這本書的上下冊。


    “小遊每天都關注網上的舊書市場,是他告訴我有這本書的。”


    冬風是個會忘記自己生日也不在乎生日的孩子。她的父母也沒舉辦過什麽盛大的生日會,最多隻是不忘記生日蛋糕的程度。原因或許是因為冬風的身體病弱,所以不想讓她對自己的生日產生“特別的想法”。


    所以,才沒發現。遊隻是聽從冬風母親的提議,直到生日當天都要保守禮物的秘密而已。


    這個最終被識破的謊言,此刻正用不太工整的緞帶包裹著。


    說實話,之後的事情冬風記不清了。聽母親說,冬風猛地抱起蛋糕盤子,無言地走出家門。母親楞了一下,也慌忙追出去,接著發現她在春日井家門前摔倒了。


    蛋糕盤子雖然沒有翻倒在地上,但因為摔倒的衝擊,蛋糕從第二層海綿上滑落,掉在地上。


    冬風記得,那時遊就跪坐在自己家的門口。之前對母親說過冬風過生日要去玩,所以不得不出門,可是現在又不好意思去見冬風,所以坐在外麵。


    冬風還倒在地上,抬起頭對遊大喊:


    “為什麽不來我家!”


    遊有些吃驚,仍然坐著回答:


    “因為……冬風,不是討厭我嗎?”


    冬風記得自己渾身寒毛直立。


    “才沒有——”


    沒有什麽,冬風沒說,她隻知道自己眼睛裏模糊了。而自己用瑩潤的眼睛瞪著遊,遊也淚眼朦朧,喉嚨裏發出嗚咽聲。


    然後,兩人同時放聲大哭。


    母親,還有這才發現出了狀況的遊的母親分別抱起兩人,但兩人還是哭個不停。就算問他們怎麽了,冬風和遊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因為他們自己也不明白。


    記得很清楚的是,在兩家的母親打掃蛋糕的時候,在春日井家客廳吃掉的蛋糕殘渣的味道。那之後,立刻就因為疲倦睡著了。


    ——從那天起,冬風就不再畏懼謊言。


    所以冬風認為兩個人合作可以戰勝伊奎?利布琉姆。


    小槌冬風開始以蓮這個角色進行「ctg」,是三周前的事情。開始遊戲後約兩小時,她就將春日井遊和聖甲蟲的克蘭普認定為同一人。


    小學一年級時,學會使用電子詞典的遊在不了解意義的情況下搜索“春日井”,得到了“mp”的結果,並對冬風說“好厲害哦,東風你看,詞典上有我的名字”。雖然半年之後他羞得滿臉通紅,但從那以後,遊在玩可以自定義姓名的遊戲時都會使用克蘭普這個名字。(注:“春日井”的日語發音和“鉗子”的日語發音是一樣的)


    知道這一點的冬風,在留言板的記錄中調查克蘭普這個名字、遊戲成績優秀者的名單,以及“結婚”“孩子”這些關鍵點。


    在記錄中找到的,就是聖甲蟲的克蘭普,他打倒了莫梅特,後者據說是會讓玩家在現實世界昏迷的玩家殺手。有目擊情報稱,在同一事件中,他和消滅了整個小鎮npc的幼女okg有過接觸。(不過關於虐殺npc一事,荒野的人販子巴亞之子也有嫌疑。)


    又及,調查得知最近幾月克蘭普一直和名叫米琺的少女共同行動。米琺……


    “初次見麵,我叫釘宮美遙。”


    美遙,發音相似。就是那個女人,不會錯。


    克蘭普、okg、米琺。一定要查清這三個人的秘密!


    之後,蓮為了監視克蘭普遲早都會涉足的「水晶世界」,找到了和「水晶世界」同時出現“幽靈”們,混入其中搜集情報。因為“幽靈”們無法使用擴張模式,隻要含糊其辭,不讓他們看見自己退出遊戲就不會暴露。


    遇見米琺她們時,為了調整ar標誌的表示位置,所以躲在身材高大的杏背後,假裝成“幽靈”。


    結果,克蘭普一行人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將蓮的真實身份隱瞞到了最後一刻,成功打亂了伊奎的心理,消滅了她。


    那個場麵裏,本不應該出現的冬風出現了,一定會把遊嚇得魂飛魄散。不過他一定會瞬間理解冬風的意圖並采取行動,冬風如此相信著。


    最終,克蘭普刺穿了伊奎以及和伊奎抱在一起的蓮,讓「水晶世界」覆滅。


    同時蓮也gameover——


    ——昏暗的房間裏,在從小學時就一直使用的床上,冬風睜開眼睛。


    雷米爾顯示著gameover和死亡懲罰的情報,以及再次準許登陸遊戲的時間。冬風把它關掉,從頭上摘下。


    被解放的視野裏,黯淡的黑暗融入眼球。登陸遊戲時是黃昏,現在已經太陽西沉,外麵很昏暗。


    她微微笑了。


    遊此時此刻怎麽樣了呢。還在「ctg」裏麵嗎。無論如何,他現在一定深感困惑。


    本以為自己隱瞞的很好,卻不知何時起就被冬風監視了。在此之上,冬風這次還從名垂一線的危機中救了他。


    (今後,遊在我麵前可抬不起頭了……)


    越笑越開心,都要忍不住了。到了這地步,要他老老實實把釘宮美遙和“haruha”的事情交代清楚就不會太難了。


    差不多遊也該打電話過來了。冬風心裏想著,去看手機終端,電源卻是關著的。她想起來了,如果混在“幽靈”群體裏的時候外部電話響了未免太尷尬,所以就把電話關掉了。


    唔,等明天再去找他談談吧。


    到時候要不要反過來對他裝糊塗呢,冬風正想著,玄關的門鈴響了。咦?冬風還來不及琢磨,就聽見了母親應答的聲音——


    “哎呀,小遊,好久不見了。啊,難道剛才的電話是小遊打的?對不起哦,阿姨我在炸東西——”


    “阿姨對不起!冬風的房間沒有變動對吧。”


    “哎?是啊……但是現在進去……”


    母親的聲音隻聽到一部分,取而代之的是腳步聲。快速、急促……


    那個腳步聲轉瞬間就上了樓,停在冬風房間的門前。


    到了這裏,冬風才猛地合上懶散搭在薄被上的雙腿。因為天氣炎熱,又覺得沒有人會進自己房間,現在她的樣子不太適合讓別人看到。


    接著連敲門都沒有,遊打開房門,氣喘籲籲的。


    因為走廊逆光,看不清遊的臉。


    “哎?你怎麽……?”


    想不到自己也會發出這麽丟人的聲音。他來的理由不用想都知道。但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突然來自己的房間。


    這麽長久的時間裏,明明一直都不來的。


    遊沒有回答冬風。一言不發地徑直走進房間,一條腿的膝蓋壓在冬風的床上。咚……從小一直使用的這張床,從不知道也會這樣下陷、搖晃。


    這種力量、沉重、搖晃,讓冬風突然害怕起來。於是不由得——本想做防禦的手臂,被他抓住了手腕。緊緊抓住的,很疼。但是流眼淚不是因為疼,而是本以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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