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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西姆路克的城牆外頭,有著一片廣大的貧民窟。
這一帶的建築物幾乎都是以廢棄建材和破布搭起的粗糙小屋,主要的居民則是繳不出市民稅而無法在帝都裏生活的窮人,以及在與魔物的長期戰爭之中失去故鄉,流離失所的人們。
由於這裏的居民不被授與房屋或是土地的所有權,因此當帝都為了整肅景觀而發布裁撤令時,他們也隻能乖乖照辦。
不過,這種不曉得能不能活到明天的生活,並沒有讓居民們真正感到絕望。有些人抱持著總有一天要逃離此地出人頭地的夢想,在草席上兜售舊衣、來路不明的古董,或是看起來顯然就是些破銅爛鐵的物品;也有人以幹癟的田薯、豆類和蔬菜為食材製作燉湯販售;更有人在旁邊販賣著原料不明的便宜私釀酒。
不管是高聲攬客的小販還是來往的行人,每個人都是睜大了眼睛滿懷興奮,此地的熱鬧程度,說不定還在帝都市內的商店街之上。
而維恩、洛克和威吉三人,正走在這條人聲鼎沸的貧民窟大街上。
他們是在昨晚抵達西姆路克,其他人目前則是藏身在森林裏頭。
由於貧民窟的犯罪率居高不下,因此他們決定不讓蕾媞西亞、珂妮莉亞和黎諾同行。要是被人看出是年輕的女孩,難保不會成為莽漢或是誘拐人口的犯罪者的下手對象。既然諾伊曼皇子已經掌控了西姆路克,那就該避免引發不必要的騷動。
而且凱文也有著在貧民窟被認出長相的風險。
『畢竟我以前曾在這邊鬧過一點事,而且還和一名算是地頭蛇的人物有過接觸。由於那位地頭蛇的組織並沒有完全遭到剿滅,認識我的人說不定也還在,所以我不跟著去會比較好吧。』
因此維恩、洛克和威吉三人便踏入了貧民窟。他們的目的是調查外牆城門一帶的守備狀況。
雖說是貧民窟,但接近主要街道一帶的街區還是會有衛兵巡邏。因此三人挑了個離街道稍有距離的地點,窺探起城門前方的狀況。幸好貧民窟的搭建完全沒有計劃可言,這些隨處建造的小屋,產生了許多不會讓衛兵察覺的遮蔽死角。
出入帝都的商隊馬車和旅行者們在西姆路克的城牆外頭排成隊伍,正依序接受貨物盤查。
衛兵會向他們征收入市稅和依據貨物多寡決定的稅金,並檢查其中是否有遭到通緝的罪犯。
就目前所見,行人當中不乏三人認識的熟麵孔,也看得到閑話家常的衛兵,感覺不像是戒嚴期間的光景。
「嗯……警備的狀況好像和平常一樣啊。我原本還以為會限製外人進入帝都呢。」
「在鎮壓反抗勢力的重要人物或是據點時或許會這麽做,但若是在鎮壓結束後還是一直關閉城門或是擺出森嚴的戒備,那不止會讓市民們徒生反感,己方的士兵也會因此冒出『難不成已經陷入劣勢』的念頭。」
「哦——」
聽到商家出身的洛克的解釋,維恩坦率地表現出佩服的神色。
不過,在洛克後方窺探的威吉,卻在這時輕輕敲了敲他的肩膀伸出手指。
「那邊。」
「嗯?啊,真的耶。那裏有士兵看守啊。」
洛克感慨地說道。
維恩也看到外牆上頭有好幾個隱藏身形,看似士兵的人影。
「不隻是那邊而已,就連城門的後方遠處和建築物的陰影處都有他們的身影。」
「在哪裏啊?維恩,你看得到嗎?」
「哪裏?我完全沒看到啊,你的眼睛真好。」
西姆路克的外牆是以巨大的石材打造,因此城牆相當厚實,而在穿過城門之後,就會抵達開設早市的廣場。根據威吉的說法,似乎有些士兵是藏身在更後方的建築物遮蔽處底下。
但在維恩和洛克的眼裏,那些「更後方的建築物」看起來就已經相當渺小了,再加上門前廣場又充斥著人潮,實在是看不出士兵是藏身在哪裏。
「那裏平時是沒有士兵的。」
聽到威吉斬釘截鐵的說法,維恩點了點頭。
事實上,威吉是隨扈隊裏排行第一的射箭高手。
小時候他經常跑去青梅竹馬的黎諾家中玩耍,並從她有著騎士經曆的祖父那裏學到了使弓的技巧。在陪同藥師家的女兒黎諾出外采集藥草之際,他似乎也在森林之中逐漸提升了射箭的命中率,加上他天生有著異於常人的視力,甚至曾在旅行途中直接射下在天空飛翔的鳥兒。
「門口的衛兵看起來和平常一樣,也許那些躲起來的士兵是隸屬於不同的指揮體係吧。」
正如洛克所說,就算同為友軍,若是遭到其他士兵監視,衛兵們肯定也會因為緊張而無法表現如常。就這點來看,衛兵們說不定並不曉得這些躲在暗處監視的士兵的存在。
在確認城門的戒備變得更加森嚴後,三人隨即悄悄離開暗處,回到了貧民窟的鬧區之中。他們這回的目的地是西姆路克的外牆。
雖然高聳的外牆不至於讓人迷路,但貧民窟的道路並不是筆直的,撞上了不少死路的他們,隻得不斷折返並換路前行。
「累、累死我了……」
洛克會喘著氣這麽哀嚎也是無可厚非。
雖說接連迷路使他們走了超乎預期的路途,但若是走在一般的道路上,應該不會如此疲憊才是。然而,貧民窟這樣的地點會對精神帶來壓力,讓人產生超乎必要的緊張感。
所謂的貧民窟,是一處越深入越危險的場所。畢竟稍有輕忽大意,就有錢包被扒走的危險——不對,若隻有錢包被扒還算是命大,甚至突然會被人從背後出劍偷襲,就此丟了性命。
「看來要翻過外牆是不可能的啊。」
維恩搭著組成外牆的巨大石頭抬頭說道。
「因為整個外牆都被施展了魔法嘛。這應該是賦予魔法吧,你看,城牆靠近上方的部分,就刻了整整一片看似文字的圖樣呢。」
同樣仰望城牆的洛克這麽說道。
洛克正透過魔法,查探著包覆著整座外牆的無形魔力流動。
「就算打破城牆闖入,應該也很快會被發現吧。」
雖然憑借蕾媞西亞的本事,應該是可以在外牆上開個大洞,但看來並非可行之策。
這時,原本在稍遠處觀察西姆路克上空的威吉也回來了。
「上空有個類似以魔法構成的薄膜,我想,那應該是用來察覺入侵者的裝置吧。」
「也就是說,用蕾媞的魔法自空中入侵的方式也行不通嘍。」
「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一些像是魔力線的東西通往這個方向和那個方向。」
「啊,那八成是『封魔結界』吧。」
在離西姆路克略遠之處,有著六座以石板為核心設置了魔法陣的高塔。
高塔以西姆路克為中心,若是將高塔的位置以線相連,就會形成六芒星的形狀。一旦陷入緊急狀況,就能發動名為「七重結界魔法陣」的強力「封魔結界」。
高塔位於有騎士團駐守的要塞之中,並被視為帝都的防衛重點,施以嚴格的管理和警備。那裏雖是一般騎士無法接近的軍事機密設施,但維恩和洛克過去曾在紮吾納斯將軍發起政變之際,見識過塔裏的魔法陣和石板。
威吉所看到的,應該是那座塔與西姆路克之間的魔力聯係吧。雖然以威吉所在的位置隻看得到兩條魔力線,但應該還有四條線伸往其他的方向才是。
「這麽說來,確實是發生過那樣的事呢……」
聽到維恩的話語,洛克似乎也想起了看到魔法陣和石板的那段過往,感觸良多地咕噥了一句。
回想起來,兩人也是以那起事件為契機,知曉了珂妮莉亞其實是帝國第一皇女的身份。
而維恩、洛克、威吉和黎諾這四人也從騎士學校的候補生,一舉獲得了朝思暮想的騎士身份。但那回想起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平常沒去注意,但西姆路克還真是個難以入侵的都市啊。」
「若不想被認出身份的話,是可以靠變裝一類的手法瞞混過去啦。不過,不隻是珂妮莉亞大人和蕾媞西亞大人,就連維恩都有可能被那些人認出長相,即使是我們幾個也不能排除已經被畫了肖像畫四處配發的可能性。」
離開外牆的維恩等人,在穿過貧民窟後,沿著小徑回到了躲在森林裏的同伴們身邊。
「西姆路克的狀況如何呢?」
看到維恩等人回來後,首先搭話的是珂妮莉亞。
身為皇女的她應該
是在擔心市民的生活狀況吧。她望著維恩的目光裏帶著些許不安。
為了讓珂妮莉亞放心,維恩露出了微笑說道:
「雖然沒辦法進入城門之中,但就目前所見,人們的進出還是一如往常喔。隻是根據威吉的說法,似乎有不少士兵躲藏起來監視著城門一帶。」
「這樣呀。我們之間的鬥爭若是沒有連民眾的生活都一並犧牲,那就再好不過了。」
維恩的話語讓珂妮莉亞閉起眼睛,按住胸口鬆了口氣。
「嗯,看來對方加強了警備啊。那麽,就你們的觀察,我方有辦法輕易入侵西姆路克嗎?」
與黎諾一同留意三人有無遭到跟蹤的凱文,向他們發出了詢問。
「不,我認為想在不引發騷動的狀況下進入西姆路克相當困難。城門除了衛兵之外,還有其他的士兵躲在暗處加以監視。外牆和上空也架設了用來感應入侵者的魔法結界。」
「我當然知道有魔法結界,你們應該也學過了吧?」
維恩、珂妮莉亞、洛克、威吉和黎諾都點了點頭。
雷姆路西爾帝國的心髒——帝都西姆路克上空覆蓋著魔法結界一事,是當上騎士之人的必備知識。
「魔法結界?」
就隻有不具備騎士身份的蕾媞西亞向維恩這麽提問。
「畢竟所有魔物之中,就有不少種類是會從空中來襲的嘛。不隻是西姆路克而已,隻要是規模較大的都市,都會架設用來偵測空中敵人入侵的魔法結界喔。就蕾媞知道的帝國都市來說,像克蘭納德就有架設,你的老家梅爾應該也有吧?」
瑪菲斯公爵家的領都梅爾,是人口在整個帝國排行第三的大都市,當然也和西姆路克一樣,被魔法結界覆蓋著。
「啊,真的耶,確實被結界包圍著呢。」
聽完維恩的說明,蕾媞西亞隨即站起身子,透過枝葉的縫隙遙望西姆路克,並發出這般感慨。
「真讓我意外,想不到蕾媞居然不曉得有魔法結界。」
「嗯,畢竟若是沒有特地用上魔法窺探,就沒辦法看到那樣的結界嘛,所以我平常都沒放在心上呢。」
「我想不隻是帝國,不管是哪個國家,應該到處都有類似這樣的結界魔法吧。在旅行的那段期間,你沒在外國的城鎮見識過嗎?」
「因為我沒空去觀察城鎮的結界嘛。畢竟我施展魔法的時候,幾乎都是在最前線的戰場。而且看似有架設結界的大型都市也被打下來過,會不會是結界沒有好好發揮功效呀?」
「這樣啊。反過來說,若是城市的結界有好好發揮作用,那蕾媞也就用不著施展魔法了,所以才沒有察覺到啊。」
「嗯。」
「那麽,蕾媞西亞大人——」
就在維恩和蕾媞西亞聊到一半時,凱文出言打了岔。
「舉例來說,有辦法飛到空中,並在不被結界感應到的前提下進入西姆路克嗎?」
「沒辦法喔。雖說應該有辦法讓那個魔法結界失效,但在失效的當下就會被發現了吧。」
「原來如此。」
凱文的問題被蕾媞西亞斬釘截鐵地否定了。
「據說艾佛列德殿下有許多手下在西姆路克裏頭,但該怎麽和他們聯係呢……這真是個頭痛的問題啊。」
「那個,副隊長,關於這個部分,我有想到一個點子。」
凱文將視線投到維恩身上後,處在樹木陰影底下的維恩,隨即伸手指向散布在森林外頭的農莊地帶。
「我在那一帶有個熟人,那一位也和冒險者公會的工作人員相當熟稔,要不要委托公會,請他們從中牽線呢?」
「啊,你是說蘿拉小姐對吧?」
「是殿下也認識的人嗎?」
看到珂妮莉亞在胸前握拳擊掌,凱文隨即問道,而皇女則是開心地點了點頭。
「是的,那是維恩和珂妮莉亞大人認識的女士,上次造訪的時候,她待我相當親切呢。」
「原來如此,既然有殿下和蕾媞西亞大人的背書,那應該是個可信任的人物吧。那麽,能麻煩你帶路嗎?」
凱文做出決定後,一行人便在森林小徑裏邁步,朝著蘿拉的家園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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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拉以經營農莊為業,沿著偏離主街道的岔路前進,在接近森林一帶後,就能抵達她的住處。
若是從森林小徑前進,就能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抵達。
住處周遭設了柵欄,可以看見牛隻正在柵欄之中悠閑地吃草。
「不曉得莉娜過得好不好呢?」
蕾媞西亞開心地向維恩說著悄悄話。
對維恩和蕾媞西亞來說,蘿拉的養女伊菲莉娜也是兒時玩伴。
雖然正肩負著重要的使命展開行動,但蕾媞西亞應該也為能與朋友見麵感到期待吧。
眾人沿著放養家畜的柵欄邊所形成的小路前進,最後抵達了將主屋、收納農具的小屋和雞舍合建的住所。在家園周遭都能見到雞隻正自在地啄向地麵。它們似乎相當不怕生,即使湊近也沒有逃跑的反應。
「由於是殿下、蕾媞西亞大人和維恩所認識的對象,我原本以為會受到諾伊曼皇子派的監視,但沒有這一類的痕跡呢。」
凱文細心地檢查著殘留在地麵上的足跡。
地麵所見的足跡都是家畜、女性和孩童所為,其他就是貨車的車痕了。
若是有全副武裝的騎士和士兵造訪,應該會因為裝備的重量留下更為明顯的足跡。
就目前看來,至少最近幾天並沒有身穿武裝的人士來到此地的跡象。
「也沒有人在遠處站哨。」
威吉輕聲說道。
他有著比常人更為優異許多的視力,就連藏身在城門後方建築物陰影下的士兵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在接近入口時,蕾媞西亞忽然停下了腳步。
「等等,大哥哥,住家中的氣息不止兩個人!」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我們被人埋伏了嗎!)
一道冷顫竄過了維恩的後背。
若有人事先察覺維恩等人會造訪此地而待在住家裏的話,說不定會挾持蘿拉和伊菲莉娜作為人質。
不對,若隻是被當作人質也就算了。
維恩和蕾媞西亞的兒時玩伴——伊菲莉娜乃是翼人。若她的真實身份曝光的話,就很有可能遭對方帶走。
翼人族擁有極為不尋常的力量,有時甚至會被視作神明崇敬。而且也有許多人看上翼人族超乎尋常的美貌,想將他們納為己有。
眾人紛紛將手伸向劍柄。
就在這時,入口的拉門發出了「喀噠喀噠」的聲響。
有人要從裏麵出來了。
而在眾人緊張地吞著口水的注視下,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
「蕾媞!維恩大哥哥!」
穿著寬鬆長袍拖著下擺跑來的,是伊菲莉娜。
「莉娜!」
「哇——!好久不見!」
蕾媞西亞蹲了下來,一把抱住撲了過來的伊菲莉娜。
「既然莉娜沒事,代表在裏麵的不是敵人吧。」
放下心來的維恩這麽說著,向依舊緊張不已的同伴們露出笑容。
「是這樣嗎?」
「是的。如果裏麵的人物意圖對我們不利,就應該會先把莉娜作為第一人質……」
正如維恩所說,除了蘿拉之外,其他三名訪客也陸續現身了。
看到那些訪客,維恩忍不住訝異地睜大雙眼。
「賽莉!還有亞伯!連裏滋貝特先生都來了……」
原來訪客是應當以精靈之都埃爾納莎為目的展開旅程的賽莉等人。
賽莉露出微笑,向眾人低下了頭。
「好久不見?還是該說歡迎回來呢?……果然還是歡迎回來吧?各位,歡迎回來。」
而看到最後一名從住家裏走出的訪客後,原本抱著伊菲莉娜的蕾媞西亞登時站起身子。
「我認為隻要在這裏等待,就會盼到你的到來呢。蕾媞,好久不見了。」
「媞艾拉——想不到你居然會來這裏呢。」
「我透過賽莉他們聽說了裏昂所發生的事,為此,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媞艾拉先是放鬆唇角,為重逢表現出開心的反應,但很快又斂起表情對蕾媞西亞這麽說道。
雖然媞艾拉似乎打算就此開始說明來意,但卻遭到了家主蘿拉的反對。
「站在這裏說話未免不妥,請各位進屋吧。各位應該也希望能夠掩人耳目吧?」
「感謝你的體諒。」
凱文代表眾人向蘿拉的提議低頭致謝。他低頭的用意並不單純是為了行禮,同時也是坦率地為她的洞察力感到欽佩。
蘿拉的農莊雖然位於偏
離街道的郊區,但周遭都是低矮的丘陵和平原。做過偵察的威吉雖然沒在周遭看到人影,但若是從丘陵查探,就會將這裏看得一清二楚。
「蘿拉小姐,不好意思,我一次帶了這麽多人來……我會好好說明原委的。」
「維恩,你放心,我可是很歡迎客人來訪的,況且還有空間讓你們睡,完全不會造成任何麻煩喔。還有,原委可以晚點說明沒關係,既然是維恩和蕾媞特地來訪,那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總之,你們就先進屋子來吧。」
「謝謝。」
如此這般,在蘿拉的招呼下,維恩等人便踏進了屋內。
在房間的牆邊卸下行囊後,眾人以房間中央的地爐為中心團團圍坐。這時,每個人都安心地歎了口氣,並看著彼此的麵孔露出苦笑。
「雖然喝起來有點苦,但可以消除疲勞喔,小心別燙到了。」
在這段期間,蘿拉端了和人數相符的陶杯過來。
杯子裏裝的是香氣四溢的茶。
明明己方是突然上門,蘿拉卻像是早有準備似的,這讓維恩等人著實吃了一驚。不過,蘿拉隨即揭曉謎底:
「其實呢,約在各位抵達此地的半刻鍾前,莉娜突然喊著『維恩大哥哥和蕾媞要來了』,所以我從那時候就做好準備等你們來了喔。」
「那個呀,是風兒和我說的!它說維恩大哥哥和蕾媞要來了!」
伊菲莉娜開心地笑著,而長在背上的純白雙翼像是在反映她的心境似的,正忙碌地不停擺動。
「我已經準備好熱水了,在開始聊天前,請先洗去旅途的塵埃吧。特別是對年輕的女孩來說,穿著這樣的裝備應該很難受吧?」
聽到蘿拉的提議,蕾媞西亞、珂妮莉亞和黎諾都睜著閃閃發亮的眸子低頭致意。
而在抬起頭來之際,蕾媞西亞和珂妮莉亞似乎回想起與維恩一同共浴的事,同時紅起了臉龐。
維恩也剛好想起了那時候的光景,忍不住望向蕾媞西亞和珂妮莉亞,結果兩人恰巧也望向維恩,接著三人同時低下了頭。
維恩也察覺自己的耳根發燙了起來。
「蕾媞,怎麽了?你的臉紅通通的?啊,珂妮莉亞小姐也是!」
原本被抱在蕾媞西亞腿上的伊菲莉娜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抬頭看著蕾媞西亞。
「我、我沒事啦!珂妮莉亞小姐,可以請你先用浴室嗎?」
「也、也是呢。那麽我就不客氣地先用了。」
「莉娜要和我接在之後一起洗嗎?」
「嗯!我要和蕾媞一起洗!」
看著維恩、蕾媞西亞和珂妮莉亞的反應,蘿拉似乎若有所悟。她在對三人投以會心一笑後,便回到了有爐灶的廚房。
凱文一副事不幹己的模樣,以雲淡風輕的神情啜著茶。
至於洛克、黎諾和威吉三人則是——
「喂喂!這個……真的假的啊……」
「天啊天啊天啊!威吉……爸爸要是看到,會喜極而泣的~~」
「…………」
隻見三人都睜大了眼睛,黎諾則伸出顫抖不已的手,誠惶誠恐地拎起一根羽毛拿到眼前。
那枚羽毛沒有沾染任何的雜色,呈現無垢的純白色,看起來就像是被柔和的白光包覆一般。
「啊,那是莉娜的羽毛。不好意思呀,她有時候會自然地抖落下來。我明明打掃過了,應該是漏看了吧……」
「不不不……沒關係!真的沒關係的!」
聽到蘿拉從爐灶處回過頭來這麽喊道,洛克連忙用力搖頭。
「這肯定是翼人的羽毛,我感受得到強大魔力的殘渣。」
媞艾拉麵無表情地啜著茶,並這麽告訴為僅僅一根羽毛興奮不已的三人。
「呼哇……這果然是翼人的羽毛耶~~」
黎諾睜大雙眼仔細地打量著。
「我以前曾看過爸爸向冒險者收購這個喔~~聽他說光是這麽一根,就能做出好幾種強大的魔法藥呢……」
「這一根就值十幾枚金幣喔。我家的商會都是用這個價碼收購的。」
「居然有十幾枚金幣那麽多!」
聽到洛克的呢喃,維恩忍不住發問道,而洛克隨即點了點頭。
「是啊。正如媞艾拉大人和黎諾所言,翼人的羽毛殘留著強大的魔力,因此可以作為許多魔法藥的原料。不過,翼人很少出現在人類麵前,在市麵上流通的數量也非常稀少,才會有這麽高昂的價值。」
「哦。」
維恩望向在蕾媞西亞的腿上傻笑的伊菲莉娜。
翼人有著不僅超越人類,甚至淩駕在精靈之上的魔力,身上的羽毛光是一根就有十餘枚金幣的價值——而莉娜就是這個種族的孩童。
「所以這孩子的秘密,絕對隻能讓可以完全信任的對象知道喔。」
「嗯,這我知道。我就是因為相信大家,才會帶你們過來的。」
維恩這麽說著點了點頭,望向了凱文。
若說他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部分,就是凱文了。凱文固然是可以信任的人物,但他與維恩的立場並非朋友,而是上司。
在雷姆路西爾帝國境內,雖然有著蕾媞西亞這個武力所向披靡的最強「勇者」,但魔力恐怕隻在她之下的伊菲莉娜雖然還隻是個孩子,對於凱文來說肯定也是個相當有魅力的對手。
不過,凱文卻是露出笑容,將陶杯放到了地上。
「別擔心,我不會向騎士團報告這件事。雖說還是有必要向隊長和艾佛列德殿下這兩位報告的必要,但你們大可放心。我想,那兩位應該也不打算惹怒蕾媞西亞大人吧。」
一旦對伊菲莉娜出手,蕾媞西亞的怒火肯定會隨之而至。若是能預見會有如此淒慘的下場,就不會有哪個笨蛋以身犯險吧。
此外,就凱文個人來說,比起用翼人強大的魔力轟飛敵軍,他更喜歡親上前線,以自己的力量撕裂敵兵。
伊菲莉娜的力量也許會顛覆戰爭的法則,不過將她獻給騎士團當作禮物的舉動,也與他個人的喜好背道而馳,因此他並沒有這個打算。
(不過,得好好隱瞞她的存在,不讓其他國家或是圖謀不軌之輩知曉才行。在這場戰爭結束後,也該派些護衛私下保護,或是思考其他手段協助才好呢。)
凱文喝完最後一口茶後呼了口氣,在心底這麽低喃道。雖然茶喝起來相當苦,但頭腦也因此變得清晰起來。
接著,凱文為了續第二杯茶而站起身子。
他來到蘿拉身旁,露出笑容向她搭話道:「若是方便的話,能否請教這茶的品名?」
「嗨,維恩,我和賽莉小姐可是走了一遭埃爾納莎喔。那可是精靈之都,同時也是世界樹之都埃爾納莎喔!」
「那真的很驚人呢。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有那樣的所在,讓我好感動啊。」
聽到亞伯得意洋洋地向維恩這麽炫耀,賽莉也點了點頭。
「這樣啊,真好啊。我也想過要去那裏看看呢。」
「嗯,我這下也終於看過了維恩沒見過的世界了。怎樣?羨慕嗎?」
「我的確很羨慕喔。」
「隻要親眼看過世界樹,就能明白那樹為什麽會被冠上『世界』這兩個字嘍!」
「我也是有在裏滋貝特先生的村裏看過世界樹的幼苗啦……」
維恩說到這裏,望向了裏滋貝特。在透過賽莉將維恩的話語翻譯成精靈語後,裏滋貝特隨即笑著搖了搖頭。
『那是幼苗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大小。畢竟光是世界樹主幹的底部,就和一座山差不多高了。』
「和、和山差不多……」
「哦,是在說世界樹的話題啊?我還真不知道那到底有多高啊。樹的冠頂部分都被雲層遮住了,根本看不清呢。」
雖然亞伯不懂精靈語,但聽到維恩說到「山」這個字眼,隨即察覺他們是在談世界樹的話題,因而出言做了補充。
「至於根部則是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淡水湖,湖水會一直反射著世界樹滴下的光芒,甚至到了刺眼的程度呢。」
「那真的很美呀……該說像灑滿了夜空的閃爍星星呢,還是說像是打翻了寶石箱一樣……」
「那邊幾乎整天都像白晝一樣。就算到了晚上,也是亮到讓人擔心睡不了覺的程度呢。」
「晚上也很亮嗎?」
維恩這麽一問,賽莉隨即搖了搖頭。
「樹根的部分有幾處洞窟,裏麵既大又寬敞……洞穴裏是一片黑暗,似乎是精靈的人們利用魔法,以人工的方式調節出白天和夜晚呢。」
「哦……」
談論從未見識過的世界就是如此讓人開心。
雖然維恩很想就這麽繼續聊下去,但他有個不得不向賽莉確認的問題。
「那麽,賽莉,你……見到了自己的家人了嗎?」
「是的,多虧有媞艾拉大人提供協助,我順利見到了父親的家人。不過,他們還是無法原諒舍棄故鄉的父親,也無法迎接我這個流有父親血脈的孩子……」
「這樣啊……」
「啊,不過沒關係的。」
看到維恩露出陰鬱的神情,賽莉連忙將手掌伸到麵前搖了搖。
「因為帝國就是我的故鄉,就算現在要我在埃爾納莎開始新生活,我肯定也沒辦法適應。況且——」
賽莉說到這裏頓了頓,望向了裏滋貝特。
『我在埃爾納莎要到了世界樹的幼苗。我會在村子的遺跡種下這株幼苗,試著複興村落。』
「我也打算幫他的忙。」
「啊,原來如此。」
一直默默旁聽的蕾媞西亞在這時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原來兩位已經……」
「是的。」
賽莉笑臉盈盈地點了點頭。
「蕾媞,你說『這樣啊』,指的是什麽意思啊?」
蕾媞西亞露出傻眼的神色望向維恩。
「賽莉小姐已經和裏滋貝特先生交往了喔,所以他們才說想一起複興村落呀。」
「啊,原來如此。」
「真是的,大哥哥真是遲鈍……」
「蕾媞啊,維恩遲鈍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吧?」
「是這樣沒錯啦。」
亞伯苦笑著望向蕾媞西亞。
「你們兩個幹嘛聯手挖苦我啊……」
「就放你一馬吧。反正有聽你好好說過『喜歡』二字了……」
蕾媞西亞歎了口氣,在說到後半句話時也變成了細若蚊鳴的低喃。
眾人輪流洗澡的這段期間,蘿拉在廚房備餐完畢後,隨即慌慌張張地出門前往西姆路克。
這是因為維恩拜托了蘿拉,希望她能前去聯係某位人物。
蘿拉經常在西姆路克的外牆門前廣場的早市擺攤,和看門的衛兵已經是熟麵孔了。
維恩等人抵達蘿拉家園的時候雖然已是午後時光,但在太陽即將下山之際,蘿拉還是順利地用運貨馬車載著某位人物抵達了。
「嗨,維恩、蕾媞,好久不見。」
「波拉特先生!」
「好久不見,波拉特先生看起來也別來無恙。」
對於維恩和蕾媞西亞來說,波拉特是比他們大上幾歲的朋友。在小時候,波拉特以冒險者前輩的身份給了維恩和蕾媞西亞不少照顧,如今則是在冒險者公會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工作。
由於他受了腳傷,無法繼續做冒險者這一行,因此才會坐在蘿拉以馬匹拖曳的拖車貨台抵達此處。
對伊菲莉娜來說,波拉特也是她最喜歡的大哥哥,她很快就湊上前去抱住了波拉特的手臂。
「我就知道憑你們的本事,一定能平安到達裏昂,也有辦法終結厄茲的戰爭。你們看起來都很有活力,我很開心喔。」
「我們在瑪吉魯的廢棄坑道裏可是倒了大楣呢。啊,對了對了,我們在那時請了歐魯托先生作向導喔。」
「歐魯托先生?哇啊,真是讓人懷念。歐魯托先生、路易斯先生、伊莉莎小姐……我好久沒和他們見麵了……他們還好嗎?」
聽到維恩提及過去曾照顧過自己的前輩冒險者們,波拉特的臉上登時綻放出光采。
「他們很好喔。路易斯先生和伊莉莎小姐結了婚,在厄茲買了房子,三位都要我代他們向波拉特打聲招呼呢。」
「這樣啊。他們現在住在厄茲啊。哎,以他們的本事,確實是足以添購家產啊。」
聽完蕾媞西亞的說明,波拉特感觸良多地嘟嚷道。畢竟他算是屬於壯誌未酬的冒險者,因此也許是對尊敬的三位前輩冒險者懷抱著特別的想望吧。
「好啦……」
感觸良多的神情並沒有維持太久,波拉特環顧了聚集在蘿拉住家的眾人一圈後,隨即斂起臉上的表情。
他所展露的氛圍,完全就是在冒險者公會斡旋委托的工作人員。
「在特地派人過來找我,甚至還得到這個家走上一趟的時候,我就猜測大概是有什麽重要的委托了……」
波拉特說到這裏,凱文輕輕低下了頭開口表示:
「正如你所想的那般。」
「哎,看到這批陣仗,想不認分也難啊。不僅有維恩、蕾媞和皇女殿下,還有目前大肆活躍的隨扈隊的諸位呢。」
「是的。在此有事情想委托你……應該說是委托冒險者公會才對。對了,我名為凱文,姑且算是副隊長的身份。」
「隨扈隊裏麵不是沒有上下關係之分嗎?」
「製度麵來說是這樣沒錯,但隊長——啊,羅伊茲·梵·厄斯提德伯爵和在下過去曾在他們所屬的部隊擔任隊長的職務,現在算是將當時的習慣引了進來吧。」
「原來如此。那麽,凱文副隊長,你們打算向我們公會委托何事?」
「是。我們希望你們能扮演中間人的角色接觸馬林商會,借以向艾佛列德殿下暗中安排在西姆路克的部下們展開聯係。」
聽完這句話的波拉特銳利地眯細了眼睛。
「這樣啊。看來皇太子大人總算有意奪回帝都了啊。」
有那麽一瞬間,波拉特瞥向了珂妮莉亞的身影。
珂妮莉亞坐在維恩身旁,他的另一側是蕾媞西亞,並定睛凝視著波拉特。
帝都西姆路克的城牆外頭,有著一片廣大的貧民窟。
這一帶的建築物幾乎都是以廢棄建材和破布搭起的粗糙小屋,主要的居民則是繳不出市民稅而無法在帝都裏生活的窮人,以及在與魔物的長期戰爭之中失去故鄉,流離失所的人們。
由於這裏的居民不被授與房屋或是土地的所有權,因此當帝都為了整肅景觀而發布裁撤令時,他們也隻能乖乖照辦。
不過,這種不曉得能不能活到明天的生活,並沒有讓居民們真正感到絕望。有些人抱持著總有一天要逃離此地出人頭地的夢想,在草席上兜售舊衣、來路不明的古董,或是看起來顯然就是些破銅爛鐵的物品;也有人以幹癟的田薯、豆類和蔬菜為食材製作燉湯販售;更有人在旁邊販賣著原料不明的便宜私釀酒。
不管是高聲攬客的小販還是來往的行人,每個人都是睜大了眼睛滿懷興奮,此地的熱鬧程度,說不定還在帝都市內的商店街之上。
而維恩、洛克和威吉三人,正走在這條人聲鼎沸的貧民窟大街上。
他們是在昨晚抵達西姆路克,其他人目前則是藏身在森林裏頭。
由於貧民窟的犯罪率居高不下,因此他們決定不讓蕾媞西亞、珂妮莉亞和黎諾同行。要是被人看出是年輕的女孩,難保不會成為莽漢或是誘拐人口的犯罪者的下手對象。既然諾伊曼皇子已經掌控了西姆路克,那就該避免引發不必要的騷動。
而且凱文也有著在貧民窟被認出長相的風險。
『畢竟我以前曾在這邊鬧過一點事,而且還和一名算是地頭蛇的人物有過接觸。由於那位地頭蛇的組織並沒有完全遭到剿滅,認識我的人說不定也還在,所以我不跟著去會比較好吧。』
因此維恩、洛克和威吉三人便踏入了貧民窟。他們的目的是調查外牆城門一帶的守備狀況。
雖說是貧民窟,但接近主要街道一帶的街區還是會有衛兵巡邏。因此三人挑了個離街道稍有距離的地點,窺探起城門前方的狀況。幸好貧民窟的搭建完全沒有計劃可言,這些隨處建造的小屋,產生了許多不會讓衛兵察覺的遮蔽死角。
出入帝都的商隊馬車和旅行者們在西姆路克的城牆外頭排成隊伍,正依序接受貨物盤查。
衛兵會向他們征收入市稅和依據貨物多寡決定的稅金,並檢查其中是否有遭到通緝的罪犯。
就目前所見,行人當中不乏三人認識的熟麵孔,也看得到閑話家常的衛兵,感覺不像是戒嚴期間的光景。
「嗯……警備的狀況好像和平常一樣啊。我原本還以為會限製外人進入帝都呢。」
「在鎮壓反抗勢力的重要人物或是據點時或許會這麽做,但若是在鎮壓結束後還是一直關閉城門或是擺出森嚴的戒備,那不止會讓市民們徒生反感,己方的士兵也會因此冒出『難不成已經陷入劣勢』的念頭。」
「哦——」
聽到商家出身的洛克的解釋,維恩坦率地表現出佩服的神色。
不過,在洛克後方窺探的威吉,卻在這時輕輕敲了敲他的肩膀伸出手指。
「那邊。」
「嗯?啊,真的耶。那裏有士兵看守啊。」
洛克感慨地說道。
維恩也看到外牆上頭有好幾個隱藏身形,看似士兵的人影。
「不隻是那邊而已,就連城門的後方遠處和建築物的陰影處都有他們的身影。」
「在哪裏啊?維恩,你看得到嗎?」
「哪裏?我完全沒看到啊,你的眼睛真好。」
西姆路克的外牆是以巨大的石材打造,因此城牆相當厚實,而在穿過城門之後,就會抵達開設早市的廣場。根據威吉的說法,似乎有些士兵是藏身在更後方的建築物遮蔽處底下。
但在維恩和洛克的眼裏,那些「更後方的建築物」看起來就已經相當渺小了,再加上門前廣場又充斥著人潮,實在是看不出士兵是藏身在哪裏。
「那裏平時是沒有士兵的。」
聽到威吉斬釘截鐵的說法,維恩點了點頭。
事實上,威吉是隨扈隊裏排行第一的射箭高手。
小時候他經常跑去青梅竹馬的黎諾家中玩耍,並從她有著騎士經曆的祖父那裏學到了使弓的技巧。在陪同藥師家的女兒黎諾出外采集藥草之際,他似乎也在森林之中逐漸提升了射箭的命中率,加上他天生有著異於常人的視力,甚至曾在旅行途中直接射下在天空飛翔的鳥兒。
「門口的衛兵看起來和平常一樣,也許那些躲起來的士兵是隸屬於不同的指揮體係吧。」
正如洛克所說,就算同為友軍,若是遭到其他士兵監視,衛兵們肯定也會因為緊張而無法表現如常。就這點來看,衛兵們說不定並不曉得這些躲在暗處監視的士兵的存在。
在確認城門的戒備變得更加森嚴後,三人隨即悄悄離開暗處,回到了貧民窟的鬧區之中。他們這回的目的地是西姆路克的外牆。
雖然高聳的外牆不至於讓人迷路,但貧民窟的道路並不是筆直的,撞上了不少死路的他們,隻得不斷折返並換路前行。
「累、累死我了……」
洛克會喘著氣這麽哀嚎也是無可厚非。
雖說接連迷路使他們走了超乎預期的路途,但若是走在一般的道路上,應該不會如此疲憊才是。然而,貧民窟這樣的地點會對精神帶來壓力,讓人產生超乎必要的緊張感。
所謂的貧民窟,是一處越深入越危險的場所。畢竟稍有輕忽大意,就有錢包被扒走的危險——不對,若隻有錢包被扒還算是命大,甚至突然會被人從背後出劍偷襲,就此丟了性命。
「看來要翻過外牆是不可能的啊。」
維恩搭著組成外牆的巨大石頭抬頭說道。
「因為整個外牆都被施展了魔法嘛。這應該是賦予魔法吧,你看,城牆靠近上方的部分,就刻了整整一片看似文字的圖樣呢。」
同樣仰望城牆的洛克這麽說道。
洛克正透過魔法,查探著包覆著整座外牆的無形魔力流動。
「就算打破城牆闖入,應該也很快會被發現吧。」
雖然憑借蕾媞西亞的本事,應該是可以在外牆上開個大洞,但看來並非可行之策。
這時,原本在稍遠處觀察西姆路克上空的威吉也回來了。
「上空有個類似以魔法構成的薄膜,我想,那應該是用來察覺入侵者的裝置吧。」
「也就是說,用蕾媞的魔法自空中入侵的方式也行不通嘍。」
「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一些像是魔力線的東西通往這個方向和那個方向。」
「啊,那八成是『封魔結界』吧。」
在離西姆路克略遠之處,有著六座以石板為核心設置了魔法陣的高塔。
高塔以西姆路克為中心,若是將高塔的位置以線相連,就會形成六芒星的形狀。一旦陷入緊急狀況,就能發動名為「七重結界魔法陣」的強力「封魔結界」。
高塔位於有騎士團駐守的要塞之中,並被視為帝都的防衛重點,施以嚴格的管理和警備。那裏雖是一般騎士無法接近的軍事機密設施,但維恩和洛克過去曾在紮吾納斯將軍發起政變之際,見識過塔裏的魔法陣和石板。
威吉所看到的,應該是那座塔與西姆路克之間的魔力聯係吧。雖然以威吉所在的位置隻看得到兩條魔力線,但應該還有四條線伸往其他的方向才是。
「這麽說來,確實是發生過那樣的事呢……」
聽到維恩的話語,洛克似乎也想起了看到魔法陣和石板的那段過往,感觸良多地咕噥了一句。
回想起來,兩人也是以那起事件為契機,知曉了珂妮莉亞其實是帝國第一皇女的身份。
而維恩、洛克、威吉和黎諾這四人也從騎士學校的候補生,一舉獲得了朝思暮想的騎士身份。但那回想起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平常沒去注意,但西姆路克還真是個難以入侵的都市啊。」
「若不想被認出身份的話,是可以靠變裝一類的手法瞞混過去啦。不過,不隻是珂妮莉亞大人和蕾媞西亞大人,就連維恩都有可能被那些人認出長相,即使是我們幾個也不能排除已經被畫了肖像畫四處配發的可能性。」
離開外牆的維恩等人,在穿過貧民窟後,沿著小徑回到了躲在森林裏的同伴們身邊。
「西姆路克的狀況如何呢?」
看到維恩等人回來後,首先搭話的是珂妮莉亞。
身為皇女的她應該
是在擔心市民的生活狀況吧。她望著維恩的目光裏帶著些許不安。
為了讓珂妮莉亞放心,維恩露出了微笑說道:
「雖然沒辦法進入城門之中,但就目前所見,人們的進出還是一如往常喔。隻是根據威吉的說法,似乎有不少士兵躲藏起來監視著城門一帶。」
「這樣呀。我們之間的鬥爭若是沒有連民眾的生活都一並犧牲,那就再好不過了。」
維恩的話語讓珂妮莉亞閉起眼睛,按住胸口鬆了口氣。
「嗯,看來對方加強了警備啊。那麽,就你們的觀察,我方有辦法輕易入侵西姆路克嗎?」
與黎諾一同留意三人有無遭到跟蹤的凱文,向他們發出了詢問。
「不,我認為想在不引發騷動的狀況下進入西姆路克相當困難。城門除了衛兵之外,還有其他的士兵躲在暗處加以監視。外牆和上空也架設了用來感應入侵者的魔法結界。」
「我當然知道有魔法結界,你們應該也學過了吧?」
維恩、珂妮莉亞、洛克、威吉和黎諾都點了點頭。
雷姆路西爾帝國的心髒——帝都西姆路克上空覆蓋著魔法結界一事,是當上騎士之人的必備知識。
「魔法結界?」
就隻有不具備騎士身份的蕾媞西亞向維恩這麽提問。
「畢竟所有魔物之中,就有不少種類是會從空中來襲的嘛。不隻是西姆路克而已,隻要是規模較大的都市,都會架設用來偵測空中敵人入侵的魔法結界喔。就蕾媞知道的帝國都市來說,像克蘭納德就有架設,你的老家梅爾應該也有吧?」
瑪菲斯公爵家的領都梅爾,是人口在整個帝國排行第三的大都市,當然也和西姆路克一樣,被魔法結界覆蓋著。
「啊,真的耶,確實被結界包圍著呢。」
聽完維恩的說明,蕾媞西亞隨即站起身子,透過枝葉的縫隙遙望西姆路克,並發出這般感慨。
「真讓我意外,想不到蕾媞居然不曉得有魔法結界。」
「嗯,畢竟若是沒有特地用上魔法窺探,就沒辦法看到那樣的結界嘛,所以我平常都沒放在心上呢。」
「我想不隻是帝國,不管是哪個國家,應該到處都有類似這樣的結界魔法吧。在旅行的那段期間,你沒在外國的城鎮見識過嗎?」
「因為我沒空去觀察城鎮的結界嘛。畢竟我施展魔法的時候,幾乎都是在最前線的戰場。而且看似有架設結界的大型都市也被打下來過,會不會是結界沒有好好發揮功效呀?」
「這樣啊。反過來說,若是城市的結界有好好發揮作用,那蕾媞也就用不著施展魔法了,所以才沒有察覺到啊。」
「嗯。」
「那麽,蕾媞西亞大人——」
就在維恩和蕾媞西亞聊到一半時,凱文出言打了岔。
「舉例來說,有辦法飛到空中,並在不被結界感應到的前提下進入西姆路克嗎?」
「沒辦法喔。雖說應該有辦法讓那個魔法結界失效,但在失效的當下就會被發現了吧。」
「原來如此。」
凱文的問題被蕾媞西亞斬釘截鐵地否定了。
「據說艾佛列德殿下有許多手下在西姆路克裏頭,但該怎麽和他們聯係呢……這真是個頭痛的問題啊。」
「那個,副隊長,關於這個部分,我有想到一個點子。」
凱文將視線投到維恩身上後,處在樹木陰影底下的維恩,隨即伸手指向散布在森林外頭的農莊地帶。
「我在那一帶有個熟人,那一位也和冒險者公會的工作人員相當熟稔,要不要委托公會,請他們從中牽線呢?」
「啊,你是說蘿拉小姐對吧?」
「是殿下也認識的人嗎?」
看到珂妮莉亞在胸前握拳擊掌,凱文隨即問道,而皇女則是開心地點了點頭。
「是的,那是維恩和珂妮莉亞大人認識的女士,上次造訪的時候,她待我相當親切呢。」
「原來如此,既然有殿下和蕾媞西亞大人的背書,那應該是個可信任的人物吧。那麽,能麻煩你帶路嗎?」
凱文做出決定後,一行人便在森林小徑裏邁步,朝著蘿拉的家園前進。
2
蘿拉以經營農莊為業,沿著偏離主街道的岔路前進,在接近森林一帶後,就能抵達她的住處。
若是從森林小徑前進,就能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抵達。
住處周遭設了柵欄,可以看見牛隻正在柵欄之中悠閑地吃草。
「不曉得莉娜過得好不好呢?」
蕾媞西亞開心地向維恩說著悄悄話。
對維恩和蕾媞西亞來說,蘿拉的養女伊菲莉娜也是兒時玩伴。
雖然正肩負著重要的使命展開行動,但蕾媞西亞應該也為能與朋友見麵感到期待吧。
眾人沿著放養家畜的柵欄邊所形成的小路前進,最後抵達了將主屋、收納農具的小屋和雞舍合建的住所。在家園周遭都能見到雞隻正自在地啄向地麵。它們似乎相當不怕生,即使湊近也沒有逃跑的反應。
「由於是殿下、蕾媞西亞大人和維恩所認識的對象,我原本以為會受到諾伊曼皇子派的監視,但沒有這一類的痕跡呢。」
凱文細心地檢查著殘留在地麵上的足跡。
地麵所見的足跡都是家畜、女性和孩童所為,其他就是貨車的車痕了。
若是有全副武裝的騎士和士兵造訪,應該會因為裝備的重量留下更為明顯的足跡。
就目前看來,至少最近幾天並沒有身穿武裝的人士來到此地的跡象。
「也沒有人在遠處站哨。」
威吉輕聲說道。
他有著比常人更為優異許多的視力,就連藏身在城門後方建築物陰影下的士兵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在接近入口時,蕾媞西亞忽然停下了腳步。
「等等,大哥哥,住家中的氣息不止兩個人!」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我們被人埋伏了嗎!)
一道冷顫竄過了維恩的後背。
若有人事先察覺維恩等人會造訪此地而待在住家裏的話,說不定會挾持蘿拉和伊菲莉娜作為人質。
不對,若隻是被當作人質也就算了。
維恩和蕾媞西亞的兒時玩伴——伊菲莉娜乃是翼人。若她的真實身份曝光的話,就很有可能遭對方帶走。
翼人族擁有極為不尋常的力量,有時甚至會被視作神明崇敬。而且也有許多人看上翼人族超乎尋常的美貌,想將他們納為己有。
眾人紛紛將手伸向劍柄。
就在這時,入口的拉門發出了「喀噠喀噠」的聲響。
有人要從裏麵出來了。
而在眾人緊張地吞著口水的注視下,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
「蕾媞!維恩大哥哥!」
穿著寬鬆長袍拖著下擺跑來的,是伊菲莉娜。
「莉娜!」
「哇——!好久不見!」
蕾媞西亞蹲了下來,一把抱住撲了過來的伊菲莉娜。
「既然莉娜沒事,代表在裏麵的不是敵人吧。」
放下心來的維恩這麽說著,向依舊緊張不已的同伴們露出笑容。
「是這樣嗎?」
「是的。如果裏麵的人物意圖對我們不利,就應該會先把莉娜作為第一人質……」
正如維恩所說,除了蘿拉之外,其他三名訪客也陸續現身了。
看到那些訪客,維恩忍不住訝異地睜大雙眼。
「賽莉!還有亞伯!連裏滋貝特先生都來了……」
原來訪客是應當以精靈之都埃爾納莎為目的展開旅程的賽莉等人。
賽莉露出微笑,向眾人低下了頭。
「好久不見?還是該說歡迎回來呢?……果然還是歡迎回來吧?各位,歡迎回來。」
而看到最後一名從住家裏走出的訪客後,原本抱著伊菲莉娜的蕾媞西亞登時站起身子。
「我認為隻要在這裏等待,就會盼到你的到來呢。蕾媞,好久不見了。」
「媞艾拉——想不到你居然會來這裏呢。」
「我透過賽莉他們聽說了裏昂所發生的事,為此,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媞艾拉先是放鬆唇角,為重逢表現出開心的反應,但很快又斂起表情對蕾媞西亞這麽說道。
雖然媞艾拉似乎打算就此開始說明來意,但卻遭到了家主蘿拉的反對。
「站在這裏說話未免不妥,請各位進屋吧。各位應該也希望能夠掩人耳目吧?」
「感謝你的體諒。」
凱文代表眾人向蘿拉的提議低頭致謝。他低頭的用意並不單純是為了行禮,同時也是坦率地為她的洞察力感到欽佩。
蘿拉的農莊雖然位於偏
離街道的郊區,但周遭都是低矮的丘陵和平原。做過偵察的威吉雖然沒在周遭看到人影,但若是從丘陵查探,就會將這裏看得一清二楚。
「蘿拉小姐,不好意思,我一次帶了這麽多人來……我會好好說明原委的。」
「維恩,你放心,我可是很歡迎客人來訪的,況且還有空間讓你們睡,完全不會造成任何麻煩喔。還有,原委可以晚點說明沒關係,既然是維恩和蕾媞特地來訪,那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總之,你們就先進屋子來吧。」
「謝謝。」
如此這般,在蘿拉的招呼下,維恩等人便踏進了屋內。
在房間的牆邊卸下行囊後,眾人以房間中央的地爐為中心團團圍坐。這時,每個人都安心地歎了口氣,並看著彼此的麵孔露出苦笑。
「雖然喝起來有點苦,但可以消除疲勞喔,小心別燙到了。」
在這段期間,蘿拉端了和人數相符的陶杯過來。
杯子裏裝的是香氣四溢的茶。
明明己方是突然上門,蘿拉卻像是早有準備似的,這讓維恩等人著實吃了一驚。不過,蘿拉隨即揭曉謎底:
「其實呢,約在各位抵達此地的半刻鍾前,莉娜突然喊著『維恩大哥哥和蕾媞要來了』,所以我從那時候就做好準備等你們來了喔。」
「那個呀,是風兒和我說的!它說維恩大哥哥和蕾媞要來了!」
伊菲莉娜開心地笑著,而長在背上的純白雙翼像是在反映她的心境似的,正忙碌地不停擺動。
「我已經準備好熱水了,在開始聊天前,請先洗去旅途的塵埃吧。特別是對年輕的女孩來說,穿著這樣的裝備應該很難受吧?」
聽到蘿拉的提議,蕾媞西亞、珂妮莉亞和黎諾都睜著閃閃發亮的眸子低頭致意。
而在抬起頭來之際,蕾媞西亞和珂妮莉亞似乎回想起與維恩一同共浴的事,同時紅起了臉龐。
維恩也剛好想起了那時候的光景,忍不住望向蕾媞西亞和珂妮莉亞,結果兩人恰巧也望向維恩,接著三人同時低下了頭。
維恩也察覺自己的耳根發燙了起來。
「蕾媞,怎麽了?你的臉紅通通的?啊,珂妮莉亞小姐也是!」
原本被抱在蕾媞西亞腿上的伊菲莉娜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抬頭看著蕾媞西亞。
「我、我沒事啦!珂妮莉亞小姐,可以請你先用浴室嗎?」
「也、也是呢。那麽我就不客氣地先用了。」
「莉娜要和我接在之後一起洗嗎?」
「嗯!我要和蕾媞一起洗!」
看著維恩、蕾媞西亞和珂妮莉亞的反應,蘿拉似乎若有所悟。她在對三人投以會心一笑後,便回到了有爐灶的廚房。
凱文一副事不幹己的模樣,以雲淡風輕的神情啜著茶。
至於洛克、黎諾和威吉三人則是——
「喂喂!這個……真的假的啊……」
「天啊天啊天啊!威吉……爸爸要是看到,會喜極而泣的~~」
「…………」
隻見三人都睜大了眼睛,黎諾則伸出顫抖不已的手,誠惶誠恐地拎起一根羽毛拿到眼前。
那枚羽毛沒有沾染任何的雜色,呈現無垢的純白色,看起來就像是被柔和的白光包覆一般。
「啊,那是莉娜的羽毛。不好意思呀,她有時候會自然地抖落下來。我明明打掃過了,應該是漏看了吧……」
「不不不……沒關係!真的沒關係的!」
聽到蘿拉從爐灶處回過頭來這麽喊道,洛克連忙用力搖頭。
「這肯定是翼人的羽毛,我感受得到強大魔力的殘渣。」
媞艾拉麵無表情地啜著茶,並這麽告訴為僅僅一根羽毛興奮不已的三人。
「呼哇……這果然是翼人的羽毛耶~~」
黎諾睜大雙眼仔細地打量著。
「我以前曾看過爸爸向冒險者收購這個喔~~聽他說光是這麽一根,就能做出好幾種強大的魔法藥呢……」
「這一根就值十幾枚金幣喔。我家的商會都是用這個價碼收購的。」
「居然有十幾枚金幣那麽多!」
聽到洛克的呢喃,維恩忍不住發問道,而洛克隨即點了點頭。
「是啊。正如媞艾拉大人和黎諾所言,翼人的羽毛殘留著強大的魔力,因此可以作為許多魔法藥的原料。不過,翼人很少出現在人類麵前,在市麵上流通的數量也非常稀少,才會有這麽高昂的價值。」
「哦。」
維恩望向在蕾媞西亞的腿上傻笑的伊菲莉娜。
翼人有著不僅超越人類,甚至淩駕在精靈之上的魔力,身上的羽毛光是一根就有十餘枚金幣的價值——而莉娜就是這個種族的孩童。
「所以這孩子的秘密,絕對隻能讓可以完全信任的對象知道喔。」
「嗯,這我知道。我就是因為相信大家,才會帶你們過來的。」
維恩這麽說著點了點頭,望向了凱文。
若說他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部分,就是凱文了。凱文固然是可以信任的人物,但他與維恩的立場並非朋友,而是上司。
在雷姆路西爾帝國境內,雖然有著蕾媞西亞這個武力所向披靡的最強「勇者」,但魔力恐怕隻在她之下的伊菲莉娜雖然還隻是個孩子,對於凱文來說肯定也是個相當有魅力的對手。
不過,凱文卻是露出笑容,將陶杯放到了地上。
「別擔心,我不會向騎士團報告這件事。雖說還是有必要向隊長和艾佛列德殿下這兩位報告的必要,但你們大可放心。我想,那兩位應該也不打算惹怒蕾媞西亞大人吧。」
一旦對伊菲莉娜出手,蕾媞西亞的怒火肯定會隨之而至。若是能預見會有如此淒慘的下場,就不會有哪個笨蛋以身犯險吧。
此外,就凱文個人來說,比起用翼人強大的魔力轟飛敵軍,他更喜歡親上前線,以自己的力量撕裂敵兵。
伊菲莉娜的力量也許會顛覆戰爭的法則,不過將她獻給騎士團當作禮物的舉動,也與他個人的喜好背道而馳,因此他並沒有這個打算。
(不過,得好好隱瞞她的存在,不讓其他國家或是圖謀不軌之輩知曉才行。在這場戰爭結束後,也該派些護衛私下保護,或是思考其他手段協助才好呢。)
凱文喝完最後一口茶後呼了口氣,在心底這麽低喃道。雖然茶喝起來相當苦,但頭腦也因此變得清晰起來。
接著,凱文為了續第二杯茶而站起身子。
他來到蘿拉身旁,露出笑容向她搭話道:「若是方便的話,能否請教這茶的品名?」
「嗨,維恩,我和賽莉小姐可是走了一遭埃爾納莎喔。那可是精靈之都,同時也是世界樹之都埃爾納莎喔!」
「那真的很驚人呢。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有那樣的所在,讓我好感動啊。」
聽到亞伯得意洋洋地向維恩這麽炫耀,賽莉也點了點頭。
「這樣啊,真好啊。我也想過要去那裏看看呢。」
「嗯,我這下也終於看過了維恩沒見過的世界了。怎樣?羨慕嗎?」
「我的確很羨慕喔。」
「隻要親眼看過世界樹,就能明白那樹為什麽會被冠上『世界』這兩個字嘍!」
「我也是有在裏滋貝特先生的村裏看過世界樹的幼苗啦……」
維恩說到這裏,望向了裏滋貝特。在透過賽莉將維恩的話語翻譯成精靈語後,裏滋貝特隨即笑著搖了搖頭。
『那是幼苗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大小。畢竟光是世界樹主幹的底部,就和一座山差不多高了。』
「和、和山差不多……」
「哦,是在說世界樹的話題啊?我還真不知道那到底有多高啊。樹的冠頂部分都被雲層遮住了,根本看不清呢。」
雖然亞伯不懂精靈語,但聽到維恩說到「山」這個字眼,隨即察覺他們是在談世界樹的話題,因而出言做了補充。
「至於根部則是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淡水湖,湖水會一直反射著世界樹滴下的光芒,甚至到了刺眼的程度呢。」
「那真的很美呀……該說像灑滿了夜空的閃爍星星呢,還是說像是打翻了寶石箱一樣……」
「那邊幾乎整天都像白晝一樣。就算到了晚上,也是亮到讓人擔心睡不了覺的程度呢。」
「晚上也很亮嗎?」
維恩這麽一問,賽莉隨即搖了搖頭。
「樹根的部分有幾處洞窟,裏麵既大又寬敞……洞穴裏是一片黑暗,似乎是精靈的人們利用魔法,以人工的方式調節出白天和夜晚呢。」
「哦……」
談論從未見識過的世界就是如此讓人開心。
雖然維恩很想就這麽繼續聊下去,但他有個不得不向賽莉確認的問題。
「那麽,賽莉,你……見到了自己的家人了嗎?」
「是的,多虧有媞艾拉大人提供協助,我順利見到了父親的家人。不過,他們還是無法原諒舍棄故鄉的父親,也無法迎接我這個流有父親血脈的孩子……」
「這樣啊……」
「啊,不過沒關係的。」
看到維恩露出陰鬱的神情,賽莉連忙將手掌伸到麵前搖了搖。
「因為帝國就是我的故鄉,就算現在要我在埃爾納莎開始新生活,我肯定也沒辦法適應。況且——」
賽莉說到這裏頓了頓,望向了裏滋貝特。
『我在埃爾納莎要到了世界樹的幼苗。我會在村子的遺跡種下這株幼苗,試著複興村落。』
「我也打算幫他的忙。」
「啊,原來如此。」
一直默默旁聽的蕾媞西亞在這時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原來兩位已經……」
「是的。」
賽莉笑臉盈盈地點了點頭。
「蕾媞,你說『這樣啊』,指的是什麽意思啊?」
蕾媞西亞露出傻眼的神色望向維恩。
「賽莉小姐已經和裏滋貝特先生交往了喔,所以他們才說想一起複興村落呀。」
「啊,原來如此。」
「真是的,大哥哥真是遲鈍……」
「蕾媞啊,維恩遲鈍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吧?」
「是這樣沒錯啦。」
亞伯苦笑著望向蕾媞西亞。
「你們兩個幹嘛聯手挖苦我啊……」
「就放你一馬吧。反正有聽你好好說過『喜歡』二字了……」
蕾媞西亞歎了口氣,在說到後半句話時也變成了細若蚊鳴的低喃。
眾人輪流洗澡的這段期間,蘿拉在廚房備餐完畢後,隨即慌慌張張地出門前往西姆路克。
這是因為維恩拜托了蘿拉,希望她能前去聯係某位人物。
蘿拉經常在西姆路克的外牆門前廣場的早市擺攤,和看門的衛兵已經是熟麵孔了。
維恩等人抵達蘿拉家園的時候雖然已是午後時光,但在太陽即將下山之際,蘿拉還是順利地用運貨馬車載著某位人物抵達了。
「嗨,維恩、蕾媞,好久不見。」
「波拉特先生!」
「好久不見,波拉特先生看起來也別來無恙。」
對於維恩和蕾媞西亞來說,波拉特是比他們大上幾歲的朋友。在小時候,波拉特以冒險者前輩的身份給了維恩和蕾媞西亞不少照顧,如今則是在冒險者公會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工作。
由於他受了腳傷,無法繼續做冒險者這一行,因此才會坐在蘿拉以馬匹拖曳的拖車貨台抵達此處。
對伊菲莉娜來說,波拉特也是她最喜歡的大哥哥,她很快就湊上前去抱住了波拉特的手臂。
「我就知道憑你們的本事,一定能平安到達裏昂,也有辦法終結厄茲的戰爭。你們看起來都很有活力,我很開心喔。」
「我們在瑪吉魯的廢棄坑道裏可是倒了大楣呢。啊,對了對了,我們在那時請了歐魯托先生作向導喔。」
「歐魯托先生?哇啊,真是讓人懷念。歐魯托先生、路易斯先生、伊莉莎小姐……我好久沒和他們見麵了……他們還好嗎?」
聽到維恩提及過去曾照顧過自己的前輩冒險者們,波拉特的臉上登時綻放出光采。
「他們很好喔。路易斯先生和伊莉莎小姐結了婚,在厄茲買了房子,三位都要我代他們向波拉特打聲招呼呢。」
「這樣啊。他們現在住在厄茲啊。哎,以他們的本事,確實是足以添購家產啊。」
聽完蕾媞西亞的說明,波拉特感觸良多地嘟嚷道。畢竟他算是屬於壯誌未酬的冒險者,因此也許是對尊敬的三位前輩冒險者懷抱著特別的想望吧。
「好啦……」
感觸良多的神情並沒有維持太久,波拉特環顧了聚集在蘿拉住家的眾人一圈後,隨即斂起臉上的表情。
他所展露的氛圍,完全就是在冒險者公會斡旋委托的工作人員。
「在特地派人過來找我,甚至還得到這個家走上一趟的時候,我就猜測大概是有什麽重要的委托了……」
波拉特說到這裏,凱文輕輕低下了頭開口表示:
「正如你所想的那般。」
「哎,看到這批陣仗,想不認分也難啊。不僅有維恩、蕾媞和皇女殿下,還有目前大肆活躍的隨扈隊的諸位呢。」
「是的。在此有事情想委托你……應該說是委托冒險者公會才對。對了,我名為凱文,姑且算是副隊長的身份。」
「隨扈隊裏麵不是沒有上下關係之分嗎?」
「製度麵來說是這樣沒錯,但隊長——啊,羅伊茲·梵·厄斯提德伯爵和在下過去曾在他們所屬的部隊擔任隊長的職務,現在算是將當時的習慣引了進來吧。」
「原來如此。那麽,凱文副隊長,你們打算向我們公會委托何事?」
「是。我們希望你們能扮演中間人的角色接觸馬林商會,借以向艾佛列德殿下暗中安排在西姆路克的部下們展開聯係。」
聽完這句話的波拉特銳利地眯細了眼睛。
「這樣啊。看來皇太子大人總算有意奪回帝都了啊。」
有那麽一瞬間,波拉特瞥向了珂妮莉亞的身影。
珂妮莉亞坐在維恩身旁,他的另一側是蕾媞西亞,並定睛凝視著波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