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自由,是被人自己剝奪的。製定法規,使安定社會得以建立,種族繁榮。這是很好的事,百分之百正確。我這麽想,別人也都是這樣。但與此同時,世界上也有少數本能複蘇,希望能隨心所欲過活的人,因返祖現象而偏向原始人,難以約束的人。那個女人就是這樣,而我也是。」


    「………………………………」


    「我想,超能力者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你呢?我感到如此弦外之音,抿起了嘴。


    田沼葉子替我牽線的中年男子有張靈活的嘴,一邊嚼著前麵轉角便利商店買的海藻沙拉,一邊若無其事地說話。


    而他的話也相當多。我背靠的牆裏頭,是一間付錢給女生陪聊天的店,白天雖然沒有客人,仍有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臭味,薰死人了。老實說,光是這個味道就讓我待不下去,不過那名男子卻顯得怡然自得。眼前路上車流稀疏,但每個都極其當然地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就不能挑一個不會有人看見的地方嗎?


    「話說,企鵝太郎。」


    「我叫明神。」


    我可不想因為戴著企鵝頭套就被取這種綽號。


    對了,這個男子自稱「荒窪」。


    「那看起來也滿像燕子的嘛。」


    「是喔。」


    「你放進嘴裏的東西也會一起隱形,真有意思啊。」


    我將荒窪請我吃的三明治塞進頭套縫隙慢慢地嚼。他說的是東西進了嘴就看不見的事。從衣服縫隙看,也看不見食物通過食道。這和我藏背包是同樣道理,東西進入隱形物體的內側就會隱形。


    明明可以直接看穿到對麵。一往這裏想,腦袋就快要打結了。


    春日透就是被這種感覺養大的怪物嗎?


    「真是天衣無縫的隱形啊,脆弱但又無懈可擊……太美了。」


    荒窪看著我,以沉醉的肉麻語氣讚頌隱形效果。


    當然,事情沒有往因此愛上我的恐怖路線走。


    他喜歡的是我的外皮,堪稱詛咒的力量。


    「能認識你真好,這樣我就明白這鎮上發生了什麽事,什麽人在搞鬼了。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們的人都很低調還鬧得那麽大,結果還真的是他們自己出了這麽一個小妞啊。從氣性來看,說不定是天生的。」


    「……天生?」


    這個詞引起我的注意,就像有對應的反義詞一樣。


    與天生的超能力者相反的不就是──


    「就是我剛才講的,發生返祖現象的那種人。」


    荒窪清光剩下的海帶芽,一把捏爛沙拉盒。「啊!」底部的剩餘醬汁濺髒了袖口。看著他試著甩乾的樣子,一股悶氣自然就歎了出來。


    荒窪說他並不是集團領導,當時他樂在其中地說:「啊,我不是什麽大人物啦,就隻是個中階主管跟正在挑戰減糖生活的大叔而已。我們的老大還要更……嗯……恐怖?能力和個性都很嚇人喔。」


    雖不知這番話有幾分可信,不過減糖生活應該不假。


    「這場神秘火災的真相在一片迷蒙中不了了之,隻留下身分不明的焦屍……那八成是葉子吧,還有一個屋主以及發現一個被害人……是吧。」


    荒窪翻開和中餐一起買來的當地小報這麽說。


    那個女人,獨自幸存的春日透是以什麽臉孔扮演被害者的呢。


    光是想像,胃液就在肚子裏翻騰。


    燒死了的田沼葉子,看來是離開之後就去找春日透了。


    結果反而賠了性命,然而她和其他犧牲者不同,屍體仍留在現場。


    「就是把這樁連是不是縱火都不確定的神秘縱火案推給超能力者……也就是我們頭上,博取社會同情吧。葉子不屬於那裏,明顯是非法入侵,最適合背黑鍋了。」


    那就是春日透沒有隱藏屍體的原因嗎?連自己家都燒了,不可能減少嫌犯來增加自己的嫌疑吧。這女人真夠自私。


    假如她敢再找姊姊麻煩,我就──


    「不過葉子也不會是無辜的就是了。」


    荒窪闔上報紙冷淡地下結語,並以報紙包起空沙拉盒,唰唰唰揉成一大球。丟完垃圾後,他看著我的喙部說:


    「你怎麽陰沉沉的啊?」


    語氣平得毫無起伏。


    「……雖然我跟她認識不久,認識的人死了還是會不太舒服。」


    我想起田沼葉子活潑的聲音。拿她和姊姊作比較等於是汙辱故人,所以就不說了。我捏起喙尖,懷想她對我的好。


    假使我觀察得再仔細一點,或許就能看出她的想法,進而給予協助或勸退她,這樣她就不用死了。


    盡管我知道自己不是神,沒有全能的力量,心裏還是覺得後悔。


    「這樣啊。酸酸甜甜的感覺是吧,嘻嘻嘻。」


    荒窪擦齒而笑。


    「你就沒有那種感覺嗎?」


    我看不出來,所以這麽問,而荒窪一臉風涼地斷言:「沒有。」臉上笑容相當平靜,但麵對麵看起來有點令人發寒。


    「輸家不會有任何獎勵,這可是社會的常識啊。」


    「又不是輸贏的──」


    「對於輸家,我們能做的頂多隻有同情而已,可是我很討厭那樣,葉子也一樣。」


    雞同鴨講。不過荒窪的話至少感覺比先前多了些溫度,像一灘溫熱的液體侵蝕進我的胸口,使我對荒窪的冷漠評判打了個問號。


    「她為什麽一個人去?」


    「嗯?」


    「等同伴過來幫忙不是比較穩,也不用犧牲了嗎……」


    我說不出殺或被殺之類的詞。


    就算對方是春日透,我也無法不當一回事地談那種事。


    「就是做不到,我們的命運才會步向毀滅吧。」


    荒窪看著對麵的牆,又或者是牆後更遙遠的事物如此低語。那張側臉,和田沼葉子不時露出的表情感覺很像。


    那或許就是在普通社會所見不到的,超能力者的裸顏吧。


    「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是需要些幫助,可是他們也是地下組織,完全無法信任。


    「你想知道我們的詳細戰略嗎?聽起來可不好玩喔。」


    「關於春日透的就夠了。」


    我不是不好奇他們想怎麽抗爭,畢竟那也與姊姊有關。


    可是現在更重要的,是解決我自己的問題。


    光是站著,腳就不由自主地顫抖,想跑回姊姊所在的那個家。


    我得在再也克製不了之前找回自己才行。


    「我們老大可能會想拉那個武士妹入夥吧,她真的很有意思。」


    荒窪自己也十分感興趣似的說。


    「這樣的話,恕我無法合作。」


    「莫驚莫急莫慌張,在請求老大指示之前處理掉就行啦。」


    沒什麽大不了的。荒窪笑道。


    處理。這用詞讓我聯想到春日透的死。


    春日透一死,姊姊是不是又能擁抱我了呢。


    「話說,這裏還真那個。」


    揚起滾滾廢氣的老舊卡車駛過眼前。


    那味道讓荒窪也皺起了眉,但他仍繼續他的話。


    「像這樣有卡車在跑,感覺還真像普通的鄉下小鎮咧。」


    「咦?」


    「不過我們當然也會開車,沒那麽容易分出來就是了。」


    我抓不到荒窪的意思。


    付錢給女生陪聊天的店的黃白配色品味差到一種極致。


    其普通的鄉下小鎮嗎,還會是什麽?


    「……那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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