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男高中生兼當紅輕小說作家的我,正被年紀比我小且從事聲優工作的女同學掐住脖子。


    這就是我目前的處境。


    似鳥那張近在眼前的臉龐——


    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


    就算是遲鈍的我,也明白這張表情同時摻雜了不安、訝異以及恐懼。


    那是當然的。


    老實說,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不過,如果可以——


    我想要再稍微維持現狀一下。


    *


    *


    *


    五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發生種種事情的五月也即將結束。


    在幾乎堪稱夏天的高溫下,我搭上平常那班特快車。


    天氣很晴朗,仍高掛天上的太陽將車廂內照亮。


    前往東京時,我之所以會坐在列車左側座位,原因在於出發後不久,我就會麵向東側。這樣我就能避開下午的陽光,筆電的畫麵不會變得看不清楚。


    話雖如此,我自從四月十七日開始和似鳥交談後,就沒有在車上工作過了。


    上周五,二十三日的配音行程也順利結束。


    進度來到動畫「vice versa 」的第八話,也就是原作文庫本的第二集。故事進入所謂的「side辛」。


    辛不知為何來到現代日本,再加上他剛才正在進行軍事演習,所以身上全副武裝,鎧甲、劍、頭盔一應俱全。


    辛對於映入眼簾的所有事物都感到好奇,讓想要安穩度日的真非常頭大。


    在動畫中,辛「死去」 (然後又複活)的場麵比原作來得多,我認為這是因為時間很充裕。


    我隻寫了他觸碰到高壓電線,動畫中則加上了其他場麵——


    穿著盔甲跳進水池中溺死。


    衝撞卡車,結果反被用力撞飛,掉到橋下摔死。


    想試試在日本能否施展魔法,結果居然可以,當場被自己的攻擊魔法炸死。


    諸如此類的各種「死法」 (過於嚇人的死狀當然無法用影像來呈現。辛每次一死,畫麵就會帶到,真那張既厭煩又驚訝的表情特寫。)


    正因為總編劇有熟讀原著,所以才能完成這部分的改編。


    在寫原著第二集時,我還無法想出理由——


    在寫第七集時,我事先加上了「辛為何那麽想要在現代日本尋死?為何要刻意尋死?」的理由。


    那項理由就是「辛為了得知死亡的痛楚,所以反覆尋死」。


    由於他自己背負著身為一國之君的使命,所以在雷普塔西翁時,他實際上是不能死的。說得極端一點,即使部下死去,他自己也不能死。


    既然如此,那自己至少要在「日本」這個異世界死個夠,以了解死亡的痛楚。在此故事中,辛的愚蠢死法全都是有理由的。


    真不知道辛的本意,隻能從頭傻眼到尾。


    話雖如此,真也不能放著長相跟他一樣的辛不管。辛光是走在路上,就會違反槍炮彈藥刀械管製條例,若辛要在日本過活,很容易誤觸法網。


    如果辛遭到通緝,首先會被逮捕的就是真。


    「錯的是那個長得跟我很像,且來自戰亂異世界的魔法師王子,跟我無關!」


    就算真這樣大叫,我也不認為有警察會相信他。


    真無可奈何,隻好很不情願地把辛帶回自己家。


    如同把野貓撿回家時那樣,真打算偷偷地窩藏辛——


    但事情也跟把貓帶回家時一樣,一下子就被母親知道了。


    不過,結果同樣也跟把貓帶回家時一樣,不知為何,母親輕易地就同意了,於是辛就暫時開始一起住在父親出差中的摘園家。


    在將於七月發售的原著第十集中,我也讓真的母親展現出似乎一開始就認識辛的態度。


    因此,動畫第八話也埋下那樣的伏筆。也就是,母親看到辛後,表情瞬間產生了些微變化。


    如果動畫能演到第二部,應該就能跟我目前所想到的結尾相連結吧。動畫導演應該也會有效利用第八話的伏筆來描寫真的母親所知的真相。


    辛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所以他必定會聽從真的母親說的話,一直當個「乖寶寶」,至少在家中時是如此。


    而且第八話的結尾跟原著一樣,到真家裏玩的青梅竹馬唯,把辛誤認為真,營造出很好的氣氛。


    睽違一周後,再次前來配音的似鳥——


    飾演的是隻登場兩次的女孩子。該角色既是真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唯的好友。


    『摘園同學,你藏了什麽東西嗎?』


    『那麽,再見囉!』


    台詞隻有這兩句。


    順便一提,這個女孩也沒有名字,她是動畫中的原創角色。


    動畫製作人員依照教室內的座位位置,將她稱作「窗邊少女」——簡稱「窗子」。


    窗子的外表為,雀斑臉搭配及肩褐發。插畫家有幫我繪製該角色的草圖。


    基於戲劇效果上的考量,窗子被設定成說話很直爽的個性。當真與唯舉棋不定地煩惱時,她會毫不留情地念他們一頓。


    除了本話以外,窗子也會在第十一話登場一次,與班上同學一起發出驚呼。


    而且,在結局之前的第十二話,她與真之間還有一段稍長的對話。


    因為辛亂七八糟的行動(沒有惡意),真與唯的關係變得前所未見地糟糕。


    而窗子說了些話安慰真,為他打氣。台詞當然不是我寫的,這是動畫原創劇情。


    順便一提,在接下來的第十三話,也就是最終話中,劇情會描寫到真再次被傳送到雷普塔西翁。因此,真會和許多角色再次見麵,蜜可也有一句台詞。


    這天,除了窗子以外,似鳥還會與其他聲優們一起飾演群眾出現的場麵。這種場麵叫做「路人場麵」,或是單純稱為「路人」。


    雖然這樣說有些自以為是,不過我認為似鳥的演技似乎沒什麽問題。


    我原先還很擔心她發生了那種事又休息了一周,會影響演出,看來是多慮了。那讓我相當放心。


    這天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需要留下來處理,我和責編很快就離開錄音室。


    飾演真的男聲優上周有向我搭話,但我這周沒被他逮到。


    從本周一開始到今天周四為止,我就讀的高中舉行了一項重要活動——期中考。


    我參加了睽違足足一年之久的定期考試。


    這一年的空白果然相當長。


    在答案卷上寫上自己的班級與姓名時,我感到非常懷念。我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真的變回了高中生。


    從周一到周三都平安無事。上午考完試後就回家,然後把小說——的進度暫時封印,將就寢前的時間盡量用於準備隔天的考試。整天念下來,偶爾也會休息一下,看看遠方。這種感覺也很令人懷念。


    責編也知道我正處於期中考期間,所以不會聯絡我。


    我有時也必須為了動畫的事急忙回應,所以我已經做好了某種程度的心理準備。


    接著,在考試最後一天的周四,也就是今天——


    總之,在距今約五小時前,發生了一件令我相當困擾的事。


    時間是考試已全部結束的中午。


    我今天也會在傍晚搭乘平常那班特快車前往東京——


    但今天與之前不同,時間非常充裕,不必急著回家。


    先在學生餐廳用餐後,再悠閑地回家吧。


    當我這樣想時,有個女生向我說話:


    「那個……」


    當然不是似鳥。


    似鳥仍坐在我後麵的


    座位上,我從剛才就一直聽到她把東西往書包裏塞的聲音。那聲音因為有女生前來向我搭話而停了下來。


    「什、什麽?」


    我坐著看向發問者。


    站在那兒的當然是同班同學。這名女生留著黑色短發,個子有點嬌小,給人很乖巧的印象。


    雖然我們一起上過將近兩個月的課,但我不記得她的名字。我從未跟她說過話。我想她應該也不是那個……因為似鳥的事而來責問過我的女生。


    她非常提心吊膽地俯視我的臉。我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說什麽。


    我擔心她會因為向我這個不跟其他人說話的人搭話,而被班上同學投以異樣眼光,便稍微張望四周,但我似乎多慮了。


    接著,她用敬語說出:


    「你好,關於上周的朗讀——」


    咦?


    總覺得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在我腦中,不怎麽靈敏的危機管理感應器開始運作。


    「關於你朗讀的那段《vice versa》的劇情——」


    還是逃走比較好喔。


    「如果網路上還看得到的話,請務必告訴我網址。如果已經看不到了,希望你至少可以把那份列印稿影印一份給我。」


    現在應該立刻逃走吧?


    這位提心吊膽的女生說到這裏後,大概是因為擺脫煩惱了吧,她突然臉色一變:


    「老實說呀!」


    一下子非常開朗地笑著說:


    「我是《vice versa》的超級忠實書迷!所有作品都看過了!七月要播出的動畫也超令人期待的!」


    哇!謝謝!謝謝!


    「啊……咳……這……這樣啊。」


    我假咳了一下,掩著嘴說。要是她發現我在竊喜,那就糟了。


    「不過,我雖然從第一集剛發售就開始追這部作品,卻完全不知道原來居然是網路小說!」


    嗯,因為那根本不是。


    「如果可以稍微看到新劇情的話,我也想看看!尤其是你讀的那個部分!我想知道那裏的前因後果!」


    不,那是辦不到的。


    那是因為,我隻有修改朗讀過的部分,而且責編對我說「劇情不錯,但文章有些雜亂」,所以還是得修改,再加上為了強製讓那之後的劇情符合邏輯,所以我目前正在修改第十一集的原稿。


    我無法將不能說的事告訴她。這個女生笑嘻嘻地直言不諱:


    「那個……方便的話……同樣身為《vice versa》的書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嗎?接下來,去學生餐廳聊如何?其實……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試結束後跟你聊聊了!」


    喀嚏!


    後方座位發出椅子的搖晃聲。


    那肯定是似鳥發出的聲音。


    她在緊張?還是在笑?或是在對某件事生氣呢?理由我不知道。也許以上皆是。


    「呃……那個……」


    為了對這名笑嘻嘻的某某同班同學說些什麽,於是無法轉頭的我開始思考。


    我立刻想到三個辦法。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實情告訴這位少女。


    一這麽想,我就深深認為這是個下下策。


    要是我說出自己的秘密,她肯定會問我很多事。我也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守密。


    最重要的是,她肯定會追問我,為何要在課堂上朗讀劇情那麽新的原稿。


    如此一來,她也許就會問到原因所在的似鳥,而我也許會泄漏她的秘密。


    我可不能那樣做。


    先不管我自己的事,就算情況再糟,我「誓死也」必須守住似鳥是聲優這項秘密。


    第二個辦法為,努力演戲,說出這種謊話:


    「啊,你說那個呀!其實那全都是騙人的喔!我是《vice versa》的忠實書迷,因此試著以二次創作的形式寫了之後的劇情。老師和你都輕易地上當了,啊哈哈。」


    這種人真過分。


    不過,我覺得比第一個辦法好上一些…,


    如果這名女生肯當場發怒就好了。


    「什麽嘛,原來是那樣啊!不過,我覺得你寫得相當好喔。畢竟你喜歡到會從事二次創作的程度嘛!同樣身為書迷,我們還是來聊聊吧!」


    要是她這樣說的話,我該怎麽辦?


    如此一來,我就必須反覆地說謊,我完全沒有自信能夠做到那種事。


    最後一個,也就是第三個辦法,相當簡單明瞭。


    因此,我決定采用這個方法。


    「那、那個!嗯——抱歉!」


    我抓住書包後,隻留下這句話,便隨即逃出教室。


    由於我無論如何都得從較近的後門離開,便通過了似鳥身旁。


    「…………」


    我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似鳥正在拚命忍笑。


    感覺好像完全置身事外。


    「抱歉沒幫你!不過,我很怕自己笑出來,所以一直在憋笑!我完全忍住囉!」


    「原來如此。不過,原因是?是誰的錯?」


    「是的!抱歉,是我的錯!——噗!哇哈哈!」


    所以說,這就是我和似鳥在列車上一開始的對話。


    最後,似鳥大概是忍不住了吧,所以笑了出來,她真的笑得很開心。


    幸好目前才剛從起點站出發,乘客還很少。坐在右側座位的神代女士依然冷靜地不發一語。我已經決定把神代女士當成座敷童子之類的人物。


    先不談我們聊了什麽,總之她又能不用敬語地和我正常說話,真是太好了。她願意笑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車上,我不想談論嚴肅的話題。


    即使不在車上,老實說,我也沒有信心能夠和處於「史黛菈模式」的——也就是完全使用敬語的似鳥持續交談。說成「我沒有自信和史黛菈·漢米爾頓同學繼續交談」,應該會比較簡潔吧?


    似鳥笑了一陣子後,一如往常地向我遞出超商購物袋說:


    「啊,這給你——多吃點才會長大喔。」


    裏麵裝的東西跟平常一樣,是我最愛的海苔鹽口味洋芋片。


    「謝謝,我就不客氣了。」


    我邊說邊收下袋子。


    「也許不會再繼續長大,所以你要稍微吃一點嗎?」


    我還能從容地開玩笑。


    「從下周起,我要換成法式清湯口味喔。」


    似鳥也能從容地開玩笑。


    我覺得這是好事。


    我認為這樣非常好。


    她沒有必要為了我的事而悶悶不樂。


    當覺得很餓的我不客氣地吃起零嘴時,車掌來驗票了。本周的車掌不是平常那位女車掌,而是初次見到的年輕男車掌。


    車掌俐落地驗完票後,走向後麵的車廂。


    我吃了約半包洋芋片,說:


    「暫時先吃到這邊吧。很好吃喔!」


    「哎呀?那包洋芋片是『挖苦口味』嗎?」


    似鳥難得地用日語說了一個富有巧思的玩笑。


    「不不,是『海苔鹽口味』。多謝款待,剩下的之後再吃。」


    我把洋芋片袋子卷起來,收進超商購物袋中,然後喝了茶。


    接著我說:


    「今天的——呃,『那個女生』,真是讓我受不了啊……」


    我是真的很受不了。


    「雖然今天我逃走了,但從下周一開始,你覺得我該怎麽辦才好呢……?」


    也是真的想問這個問題。


    考試好不容易結束了,所以我想要鼓起幹勁來寫作——


    但就算回到家、坐


    在電腦前,我還是一直想著這件事。


    從我家到車站的路上,以及在車站等車時,我都在想這件事,但想不出快刀斬亂麻般的好方法。


    「變得很傷腦筋對吧——啊,是的,我知道我有責任,嗯。」


    似鳥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那樣說。


    「關於後來的事情——」


    她將我逃走之後所發生的事告訴我。


    首先,前來向我搭話的那個女生名叫「佐竹雛田」。


    那麽說來,我想起了有個姓「佐竹」的人在上課時曾被點到。每次隻要聽到這個姓氏,我就會想說,「她是秋田人嗎」。畢竟秋田的貴族就是佐竹氏。


    外表看起來很文靜,個性卻似乎很活潑又大膽。


    「嗯,我非常明白了……」


    畢竟她敢突然對我那樣說,所以應該是那樣沒錯。


    佐竹同學的運動神經也很好,據說她在體育課上表現得很突出。


    為了避免變裝用的流行假發脫落,似鳥每堂體育課都隻是待在旁邊看,因此在這方麵,似鳥大概觀察得很仔細吧。也許似鳥已經掌握了班上所有女生的體能。


    據說,似鳥與佐竹同學的交情並沒有特別好。


    我看不出有哪個女生跟似鳥的交情明顯很差(我不明白女生的世界,所以她們在背後也許會進行某種很激烈的對抗)。也就是說,她們並不是那種會一起吃午餐,或是在下課時間聊個不停的朋友關係。


    所以,似鳥也不知道。


    「沒想到……她居然是《vice versa》的忠實書迷啊……」


    似鳥一邊用力盯著前方座位的椅背,一邊用相當不甘心的語氣說。理由我不清楚。


    由於我個人非常感謝忠實讀者,所以能夠聽到同年齡層的同班同學(雖然小我一歲)的感想,我非常開心。


    雖然開心,但這次我不能那樣說。


    再加上似鳥說——


    我逃走後,佐竹同學似乎也沒有感到特別驚訝。


    「啊,被溜走了。」


    她反倒有點開心地那樣嘀咕。


    接著,她的眼神有一瞬間與似鳥交會,但雙方什麽都沒說。


    佐竹同學回到自己座位拿起書包,爽快地離開教室。


    「不久後,假如佐竹同學得知似鳥會飾演蜜可,應該也會很驚訝吧。不過,事情會變得如何呢……」


    我如此嘀咕。


    總之,隻要動畫一開播,雖然還不清楚似鳥的名字是否從第一話就會出現,但遲早會出現在片尾曲的聲優名單中。


    「似鳥」這個姓氏很罕見,再加上全名一樣,而且又有演戲經驗,從這幾點來看,應該會被發現吧。


    我照實說出心中想法後,似鳥便稍微嘟著嘴生氣地說:


    「請別在意那種事!我的事情完全無所謂!」


    「真……真的嗎?」


    我不加思索地反問。


    「沒事的。當聲優名單終於公開後,『其實我在從事聲優工作。這次我首度接演了有名字的角色。之前因為保密義務而無法公開,但動畫開播後,就沒有這項限製了。大家要看《vice versa》動畫版喔』——我隻要若無其事地那樣說就行了。」


    原來如此,她已經準備好了啊。


    「問題是,要是老師的真實身分被大家知道,事情就沒那麽好解決了!」


    她又對我生氣了。這麽說來,的確如此。


    咦?


    不過……雖然剛才也說過了,但造成此事的遠因不就是似鳥嗎?


    大概是我一臉呆呆地把想法寫在臉上吧。


    「是的!對不起!」


    她發完脾氣後,隨即又向我道歉。


    先不管那種短劇般的對話,佐竹同學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不想把那個什麽壞事都沒做,而且還是我的書迷的人當成「問題」—


    不過她實際上就是個問題,所以我也無可奈何。


    「得想辦法解決才行。」


    「得想辦法解決才行。」


    似鳥和我異口同聲。


    在這十幾秒內,我隻聽到列車的行駛聲。


    接著她說:


    「老師,你有想到什麽辦法嗎?」


    「想是想了,但完全……」


    今天我是成功逃走了,然而從下周一開始,我又得每天麵對她。隻要不退學或轉學,我就逃不掉。


    我想佐竹同學應該也非常了解這一點,才會說「啊,被溜走了」這種話。


    她就像一名得知獵物的飲水處的獵人,說得遊刃有餘。


    「嗯……」


    我朝著天空,也就是車廂內的置物架,低聲說出內心想法:


    「將所有真相隻告訴佐竹同學一人,並跟她說『事情就是這樣。拜托你,請你保密』。這種作法果然還是行不通吧……?」


    似鳥簡短地問我:


    「你覺得女生的口風有那麽緊嗎?」


    嗚哇,背部一陣哆嗦。


    「那個……我不認為……」


    雖然似鳥也是女生,但此事與她自己的飯碗有關,我不認為她會輕易泄密。至於佐竹同學,我就無法那樣保證。


    「還是先別那樣做吧……」


    聽了我的話後,似鳥難過地點頭。


    我提出第二個辦法。


    「那麽——如果我堅持說『那是我的二次創作』,你覺得如何?她也許還是會說『同樣身為書迷,來聊聊吧』,但我會用『我不喜歡跟人混熟』之類的話來敷衍她……」


    之前問到時,我想到的「第二方案」現在是否還有效呢?我試著問似鳥。


    接著她回答:


    「我覺得遠比說出所有事情來得好……」


    就似鳥來說,這樣的語氣算是很不乾脆。


    「老師……你沒有發現對吧?」


    「嗯?」


    我一轉向右邊,也就是看向似鳥——


    便看到坐在那兒的似鳥露出「實在很煩惱」的表情。


    我犯了什麽荒謬的錯誤嗎?她的表情像是在說「指出那點沒關係嗎?不過,我也許應該等到他自己發現吧」。


    即使是遲鈍的我,也了解這一點。


    「第二方案」肯定有無法挽救的缺點。


    那是什麽呢?我拚命地想了又想。


    「——啊!」


    過了約十秒後,我終於發現了。


    在教室內,我完全沒想到這點。要是似鳥沒有麵帶「愁容」,在「那一刻」到來前,我也許會過著平穩的日子。


    我大概是一邊露出很糟糕的表情,一邊用軟弱的語氣說:


    「不行啊……就算再怎麽堅持說是『二次創作』……謊言也隻能維持到九月十日為止……」


    「沒錯。」


    似鳥淺淺露出微笑,並微微點頭。


    她的表情像是在說「啊,太好了。旁邊這個家夥不是真的傻瓜」。


    我朗讀的那段暗示蜜可會複活的部分,將收錄在預定於九月發行的《vice versa》第十一集中。


    雖說文章雜亂的部分需要修改,但劇情無疑會維持原狀。佐竹同學肯定會看第十一集,之後絕對會回想起來。


    隻要發現劇情一樣,任何人都會察覺到那並非二次創作。


    「幸好我沒有在教室內那樣說……」


    我內心深處感到一陣寒涼。


    要是我當時那樣說,所麵臨的結果就會遠比說出「讓同為書迷的我們好好相處吧」這種話來得可怕。


    稍微喝口茶,讓內心平靜下來後,我自問似的說:


    「那麽,我隻能堅持說『那是被上傳到網路上的文件』嗎……?」


    既然該部分將來遲早會出版,我就隻能始終堅持說「那部分是作者寫的文章」。這樣的話,即使到了九月,也不會出現事實不一致的情況。


    似鳥想了約三秒後,語氣認真地用她不常用的女性措詞說:


    「我覺得這個方法比之前的方法都來得好。不過,要是她追問說沒有那種事實的話,你又能隱瞞到什麽地步呢?」


    接著,我想了一下後,發現事情正如同似鳥所說的那樣。隻要去調查,不久後就能得知那並非事實。


    在現代社會,隻要運用網路,就能輕鬆查閱資料。


    她隻要在網路留言版或問答網站上提出此問題——


    她就能清清楚楚地得知「事實上,《vice versa》並非網路小說」這件事。


    網友們會非常清楚地對她說:


    「到底是誰散布那種謠言的?」


    是的,就是作者。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果然還是不行啊……這個方法也撐不完九月。」


    我一邊說一邊瞬間覺得,朗讀那篇文章是個糟糕的作法。


    不過,我接著又轉變想法,如果沒有那樣做,事情也許會變得更嚴重吧。


    至少說成「那是同人誌」的話,情況應該會有所不同吧?不,感覺好像差不多。


    我相信當時那個決定本身並沒有錯。剩下的部分則是,要如何解決眼前這個連帶產生的問題。


    「好!」


    聽到我的聲音後,似鳥覺得我大概想到什麽好法子,於是將眼鏡與視線轉向我。


    我一邊望著淺青綠色鏡框底下的褐色眼珠,一邊回答:


    「繼續逃吧!」


    「什麽?」


    「今後,要是佐竹同學找我說話,我就逃到底!下課時間一直都離開座位,一放學就立刻回家。打掃組別也不一樣,所以沒問題!」


    「…………」


    似鳥沉默不語。


    我覺得她又再次露出像在說「這家夥真的沒問題嗎?」的表情。


    不過,既然想不到其他方法,這不就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嗎?


    「哎呀,既然老師那樣說……」


    看吧,似鳥也同意了。


    「沒問題。班上沒有人會找我說話,所以就算我一直逃,也不會造成任何問題。」


    想不到令人悲傷難過的現實,居然會發揮如此效用。我覺得「平凡的高中生」又再度離我遠去。


    「哎呀,既然老師那樣說……」


    似鳥帶著難以理解的複雜表情,再度低聲這樣說。


    我做出結論,決定采用「逃避」這個手段後,便認為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


    接著邊喝茶邊眺望窗外。


    列車在太陽仍高掛的藍天下一次次地靠站,又繼續氣勢十足地行駛。在窗外的群山中,可以看到耀眼的新綠。


    我關緊寶特瓶蓋之餘轉向前方,發現一股視線。


    「…………」


    似鳥默默地帶著僵硬的表情凝視著我。


    「…………」


    我也默默地稍微看了她那副淺青綠色鏡框的眼鏡、白皙的鼻頭、兩旁的臉頰。我現在還是很怕一直看著她的眼睛。


    我心想,照這樣下去,她應該會說些什麽吧,便等了一下。


    「…………」


    但似鳥什麽都沒說。


    我終於意識到,她看的或許不是我,而是窗戶對麵的景色,於是我再次將視線轉向窗外。


    列車隨即帶著轟隆聲衝進隧道,這次我的眼神則和映照在窗戶玻璃上的似鳥交會。


    我再次轉過頭——


    「怎麽了嗎?」


    邊看著似鳥邊問。我完全不明白似鳥為何會愣成那樣,所以我怎樣都靜不下心來。


    「啊!那個……!」


    似鳥一臉認真地一邊上下搖晃頭部,一邊發出聲音。即使在隧道中,聲音聽起來也相當大,所以我認為她應該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嗯。」


    我得知似鳥有什麽事想告訴我。至於那是什麽,我隻能等她說下去。


    在我的視線內,似鳥的表情緊張到皺起了眉頭,另一邊則出現了神代女士的臉。


    「…………」


    神代女士默默地稍微看了我這邊一下。不到一秒鍾,神代女士就移開視線,轉回前方,像在說「不關我的事」。


    列車離開隧道,車廂內突然變亮。


    光線也突然照在似鳥臉上。盡管距離黃昏還有點早,陽光已變得比中午來得溫和。


    似鳥的個性雖應該不會因此而改變,但在我眼中,她彷佛「變了一個人」。


    「老師……」


    似鳥慢慢活動僵硬的臉龐。


    我無法預料她接下來會說什麽,老實說我很害怕。要是她說出什麽傷人的話,該怎麽辦呢?我不禁做了那樣的心理準備。


    「請告訴我你的聯絡方式!」


    似鳥說出的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麽?——聯絡方式是指,手機號碼或電子郵件之類的嗎?」


    我掃興地反問。


    「沒、沒錯——嗯、嗯,沒錯。」


    似鳥吞吞吐吐地做了肯定的回答。


    「什麽嘛,是那樣啊……」


    我先前雖然相當害怕她會說出什麽話,但等到她實際開口後,卻發現沒什麽大不了的。至於似鳥為何會以那樣的態度發問,則是個謎。


    話雖如此,就算我那樣問她也沒用,於是我一邊拿出智慧型手機,一邊對表情看起來仍很僵硬的似鳥說:


    「我知道了。聯絡方式包含了電話號碼、手機電子郵件,還有電腦的電子郵件,所以先把這些全都告訴你吧。」


    接著,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等聯絡方式——


    仔細想想,我應該更早這樣做的。


    假如在上上周之前就知道聯絡方式,被勒過脖子後,我就能輕易地跟她聯絡。雖不知我能說些什麽,但應該至少能告訴她「別在意」。


    話雖如此,但我也隻能悔不當初。


    這次這樣地得知她的聯絡方式後,我感到稍微放心了一些。哎呀,基本上,我應該不會再被似鳥掐住脖子了吧。


    當我們倆在交換聯絡方式時,神代女士不時看向我們這邊,但沒有特別說些什麽。


    我必須在到手的資訊中輸入「讀音」,最後還要讓智慧型手機儲存這些資料。


    然而,此時我卻開始煩惱,應該將她跟其他人一樣,放進「工作夥伴」的群組中,還是要放進「朋友」的群組中呢?


    我知道不可能是隻放了母親聯絡方式的「家人」群組。


    要放進哪一邊呢?我往旁邊瞥了一下後,發現似鳥正以驚人速度流暢地輸入些什麽東西,但我也不能偷看那些內容。


    她的確是工作夥伴,但也可以算是朋友吧?不過,這樣不會很冒昧嗎?要是她得知我擅自將在工作中認識的同班同學當成「朋友」,不會覺得我很自大嗎?


    最後——


    我在沒有被旁邊的人發現的情況下,將她放進「朋友」群組中。


    她成了該群組的第一名成員。


    為了隱瞞此事,我將智慧型手機收進口袋後,手機突然震動了幾次。


    「哇!」


    我發出小小的驚訝聲後,發現那是收到新郵件時的震動通知。


    很有可能是責編從編輯部寄過來的消息。因為責編曾說期中考結束後會聯絡我。


    我從口袋中取出剛收起來的智慧型


    手機,看著畫麵。


    究竟出現在畫麵中的會是——


    『寄件人:似鳥繪裏』。


    『標題:我收到了』。


    這是似鳥寄來的確認郵件,沒啥大不了的。


    從距離幾十公分的右邊座位發出的電波會先傳送到基地台,然後經由網路再次傳送到基地台,接著再傳送到我的手邊。繞了好長一段遠路啊。


    而且內文寫著:


    『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既簡潔又積極,對現在的我來說,這是讓我最滿意的內容。


    我一看向寄件人,便看到那位右手拿著自己的智慧型手機,且很喜歡吃生馬片的眼鏡少女露出笑容。


    「回覆呢?」


    她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口頭要求我回覆郵件。


    這是表示「沒有傳過郵件給朋友」的事敗露了嗎?


    她是想要試探我,還是鍛煉我呢?


    若這時回得不好,她是否會立刻開口挑我毛病呢?


    「這是什麽?聯絡方式果然還是不需要!仔細想想,我們也沒有什麽事需要聯絡吧?」


    她會說出這種話——


    「刪除……」


    並在我麵前刪除資料嗎?


    豈止是資料,她也許會連郵件位址都刪掉。


    「…………」


    當我置身在突如其來的考驗中時,手中那台小型機器突然猛烈地亂動。


    「哇!」


    這次的驚嚇程度遠比剛才來得大,那台機器,也就是我慣用的智慧型手機,差點就要從手中滑落。


    我以為似鳥寄了『時間到囉,寶貝!』這類的郵件過來——


    卻發現似鳥被我的驚叫聲嚇到,手中的震動方式也不同,明白事情並非如此。這是來電震動。


    在地球上,目前會打電話給我的人隻有兩個。自從我得到這台機器後,除了打錯的電話以外,來電記錄中就隻有這兩個號碼。


    母親應該正在睡覺,所以剩下的可能性隻有一個。


    看了畫麵後,顯示的果然是「amw編輯部」。amw指的是ascii media works。


    考試結束了,所以責編果然聯絡我了。責編沒有傳郵件就表一不,我必須對此事進行某種答覆。


    我必須接這通電話,但我不能在座位上講電話。在列車上講電話很沒禮貌,若是特快車的話,可以在車廂之間講電話。


    「抱歉,編輯部打電話過來。」


    我隻說了這句話,似鳥便迅速地默默起身離開座位。


    「哎呀?在這裏講就好啦?」


    幸好她不是會坦率說出這種話的人。


    「謝謝。」


    我一邊道謝一邊穿過似鳥身旁。


    雖然講完電話、回到座位後,還得回似鳥的信,但我必須先和責編開會。


    穿過自動門後,我來到上上周被掐住脖子的地點附近—


    並在這個或許曾被人用粉筆畫過人形輪廓的地點接起電話。


    電話內容是關於對談的請求。


    值得慶幸的是,編輯部已決定要在預定八月出版的《電擊文庫magazine》中,刊登「vice versa」的播映中特輯。


    編輯部想在特輯中刊登我和動畫導演的對談報導,需要取得我的同意。對談內容當然不會泄漏我的真麵目,我也不需露臉。


    雖然我沒有進行過對談,但我有看過其他電擊文庫作家的對談報導。我認為隻要小心謹慎地回答,應該就能設法隱瞞我很年輕一事,於是便答應了。


    責編接著表示,事情來得這麽突然,他感到很抱歉,但為了配合導演的情況,明天配音行程結束後,編輯部想要在錄音室內的咖啡店舉行對談。此事我也同意了。


    由於這段路的隧道很少,所以我接著便趁機與責編聊了《vice versa》的事。


    談話內容包含了:蜜可那段劇情仍需要修改,商討會議要定於何時?客座角色跟之前一樣,交給插畫家就行了嗎?另外也提到,完全還沒著手的電子書要怎麽處理?


    《電擊文庫magazine》也有電子書版,所以責編也聊到了要刊登在該雜誌上的極短篇。由於隻要幾頁即可,再加上距離截稿日還有很多天,因此我接下了這份工作。


    此外,我們也稍微聊了關於新係列作的事。雖然《vice versa》尚未完結,但責編想要在完全完結前推出新係列作,所以他希望我能事先考慮這件事。


    責編的想法似乎是,不要等到本係列作結束後,再推出下個作品,而是希望我在完結前,就開始創作新係列,讓創作這兩部作品的時間稍微重疊。我同意這樣的策略,於是我決定今後開始正式構思新係列作。


    這樣地講完電話後,我發現我講了將近二十分鍾。


    我順便上了廁所,這次我離開盥洗室時,有特別留意是否有人撞過來。


    「啊。」


    接著,我想起了似鳥出的作業,我得回覆郵件才行。


    回到座位後,再思考要回什麽樣的信給坐在旁邊的人,這實在太困難了。我決定先在這裏想好內容並寄出後,再返回座位。


    我再次取出智慧型手機,打開回信畫麵,思考要如何回覆「今後也請多多指教」這句話。(錄入吐槽:哥們兒你好糾結,男人隻要糾結怎麽回複妹子愚人節的表白就行了,其他的何必糾結)


    我完全想不到該怎麽回,就這樣過了三分鍾後,我放棄了。


    『我才要請你多多指教。』


    我一邊按錯三次,一邊輸入這句毫無特色的回答。


    我瞬間覺得采用『彼此彼此啊,我這邊也要請你,多多指教啊』這種五七五格式


    (注:俳句的格式)應該會很有趣吧,但還是打消了念頭。我想要誇獎那樣的自己。


    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真的這樣就行了嗎」,在按下傳送鈕前打消念頭兩次,等到我察覺時,時間又過了三分鍾,於是我按下按鈕。


    按下去的瞬間,列車開進隧道內,導致郵件傳送出現錯誤。


    我站在自動門前。


    我一邊想說必須再次請似鳥離開座位,一邊穿過打開的門,走進車廂。


    「啊……」


    似鳥沒有坐在靠走道座位上。


    而是坐在靠窗座位,也就是我之前坐的位子。把長發垂至胸前的她,正坐在那個位子。


    「…………」


    她將身體靠在左邊的窗框,閉上了眼睛。雖然我沒有確認,但她大概是在睡覺。


    我發現身後的神代女士站起身來。接著,她小聲對我說。


    「因為你電話講太久了。」


    我小聲地回答神代女士:


    「實在很抱歉,我坐靠走道座位。」


    「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坐我旁邊喔?如同老師所推薦的那樣,這個座位的景色很好。」


    「不,不用了。」


    「喔?為什麽?」


    「如果有其他乘客來坐那個位子——當似鳥醒來後,發現旁邊有個不認識的人,應該會很驚訝吧。」


    「那麽,我去坐那邊吧?」


    神代女士提議說。


    「…………不用了。」


    稍微煩惱了一下後,我還是拒絕了。


    「喔?為什麽?」


    「我覺得似鳥要是醒來的話,會覺得更奇怪。」


    「…………」


    神代女士不發一語地回到剛才坐的那個位子。


    我盡量地用安靜且不搖晃座位的方式坐在靠走道座位,


    也就是似鳥平常坐的位子。


    往左看著平常總是在右邊的似鳥,總覺得很新鮮。


    接著,我看到明顯睡著的似鳥右手握著一樣東西。


    「…………」


    那是她的智慧型手機。


    如果是現在,剛才傳送失敗的郵件應該能傳送出去。


    「…………」


    我盯著畫麵約十秒後,沒有寄出郵件,而是關掉畫麵,把智慧型手機收進口袋。


    然後,我稍微靠在座位的椅背上,低著頭閉上眼。


    接著,神代女士搖動我的肩膀。


    才剛睡著,立刻就被叫醒。心想難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時——


    看到窗外令我嚇了一跳。天色已暗,景色是都市的街道,列車已接近終點站。


    我完全睡死了,時間過得非常快。


    我慢慢往左一看,發現坐在該處的人依然睡得很香甜。


    為了不吵醒似鳥,我靜靜地從置物架上取下背包,然後稍微向神代女士點個頭。神代女士也輕輕地向我點頭致意。


    與其他乘客一起站在門口等候列車到站時,我滑起智慧型手機,稍微更改了郵件的內容。


    踏上月台後——


    「嘿。」


    我送出了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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