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月3日淩晨兩點左右,我的在夢裏看到七姐玉妙,玉妙姐對說,我得了病,很難的了,以後是都沒有了。同日清晨7點,正準備吃早飯的接到了玉妙親屬打來的,說玉妙得病,正在人民醫院搶救。等和姐夫火速趕到醫院時,醫生已經回天乏術,我的玉妙姐撒手西去,年僅42歲!


    那天天很冷,也不時候開始就冷了起來。後來我們,這場幾十年不遇的寒冷天氣,就是從那天開始,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直到我現在2月中旬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尚未結束,舉國震驚。早上,還沒起的我接到七姐夫打來的後,連忙給在梧州的大哥、北海的弟弟通了,和在南寧打工的七姐夫一起,匆匆從南寧趕回。


    四個小時的路程感覺很長,很遠。在路上,先我到達醫{}{小}說 .ulu.院的大哥通過對我說,情況很不好!由於腦出血,由於沒有及時,已經沒有了自主呼吸,基本上是靠呼吸機來維持了。末了,他又補了一句,說,很難的了。一聽這話,我的眼淚不自主地流了下來,再也說不出話,任憑淚水一直在流。


    在醫院的病房裏,我終於見到了我多日不見的玉妙姐,她矮小、瘦削的身子躺在病上,像是沉睡了一般。七姐夫拉著她幹裂、蒼老的手,手足措。我走上前,喊道:玉妙!玉妙!沒有任何的反應,我又叫她的小名:金水!金水!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人民醫院、中醫院的醫生都被我喚了,對她的病情進行會診。但是,麵對這種情況,們也是兩眼通紅,對我搖了搖頭。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玉妙姐,對恩重如山的,將要永久離開我,離開這個苦難的世界了!這事是如此的突然,讓我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我的心麻木了。


    該走了。我們跟七姐夫他們商量,決定將她送回老家安葬。我和七姐夫、三姐夫三人,將她從病上抬了下來,放到一個窄小的手推車上。她那飽經苦難的身子,很輕。她生命的相當一段,一直與手推車有關,她曾在磚廠用倒車推磚,她曾在工廠用倒車推原料,她曾經當清潔工,在居民樓每天收垃圾,用手推車運走,她曾經幼兒園當清潔工,一把掃帚,一輛小推車!七姐夫說,玉妙,我同你回家!我們回家!沿著病房的走廊,我們慢慢的推動著。已經哭得站不穩了,兩個外甥扶著她。當我們將玉妙姐抬上一輛救護車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拉扯著她淩亂的頭發,在她的麵龐撫摸著、拍打著,淚水奔湧而出,在醫院空曠操場的冷風中,我旁若人,放聲大哭。


    玉妙姐比我早出生兩年,我又比弟弟大兩歲。所以,我們三個念書的時候,基本是湊在同一個段內。玉妙姐讀高二,我就讀初三,弟弟讀初一,這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是很難承受的,何況,到了我念高一的時候,父親也逐漸失去了勞動能力,依靠孱弱的母親,論如何是供不了三個人念書的。


    玉妙姐念完高中,8歲,就開始在家勞作。她曾經的複讀考大學的念頭,變成了夢想;甚至,她想到外麵打工也不可能——那時候,村裏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跑出打工了,她好想出去啊!更為嚴峻的是,嫁人都成為一個奢望,她要是嫁了,誰來操持這個家?所以,她隻能在家幫助家裏做農活,掙錢供兩個弟弟念書,操持這個日益沒落的家庭。除了農活,村裏的紙作坊——那時候還沒有被政府拆除——那是一種很古老的職業,專門生產一種迷信用品紙錢,成了埋葬她的青春和夢想的場所。


    那是一種樣的工作?在我的很多作品裏都有過描述,其實要描述這種艱苦、繁重、機械、乏味的工作是很困難的,你可以這樣來想象一下:它需要終日將手浸泡在石灰水中,哪怕是隆冬臘月的天氣;它需要每天肩負著將近0公斤的重擔,走上八個鍾頭。玉妙姐念高三的時候,我曾經休學一年回家,幹這樣的工作,被那種艱辛嚇破了膽,從而讓心向學的我發誓要考上大學,遠離這樣的生活。於是,我成了有史以來我村裏第一個大學生。弟弟也怕,他也咬著牙念書,隨後靠上了警察學校,又自學了大專,那是上世紀的80年代。


    就這樣,那些繁重的工作,就全靠8歲的玉妙姐了。那稚嫩的雙肩,逐漸變駝了,她的雙手,變得粗糙。這樣繁重的勞動,她一直幹到我大學畢業,那時已經是992年了。那時候,玉妙姐已經26歲,這樣大的年紀尚未出嫁的,在農村非常罕見。


    我以為我畢業能夠給她帶來解脫,起碼她不用負擔我和弟弟的學習費用了。而且,那時候我很天真地想,也許,我能夠給她找一份工作,讓她能夠像我一樣,在城裏生活。993年秋天,父親病倒了,在彌留之際,他對我說,要我幫玉妙姐找一份工作,報答她的恩情。父親的那句話至今還是記得很清楚,他說,你和阿東讀書這麽多年的錢,都是她掙的,隻要一接到你們要錢的信,第二天不管刮風下雨,她一定會到鎮上給你們匯去——那時候,交通不便,到鎮上要步行兩三個多鍾頭。


    然而,一直到她去世,沒有背景的我始終都沒辦法幫她找到一份工作。曾經有一次機會,994年,我在相對效益很好畜牧局工作兩年後,縣文化館希望我這個窮作家能調,我提出了我唯一的條件,給我玉妙姐一個合同工。那邊很快答應了——當時文化館在市中心廣場有一個很大的遊樂場——幾乎所有年紀大一點的都。然而,等我調後,市裏個別領導不顧絕大多數市民的反對,償將遊樂場那個廣場給一個覃姓的商人開發房地產,建設一個30多層,據稱是“桂東第一樓”的天元大廈!遊樂場被拆了,合同工也就成了泡影。那個夭折的房地產項目,對我的傷害,至今尚未能撫平。在我的一篇文章《朱枸不亦快哉33則》中,第二句就是:聞柳州地委廖副書記因受賄被判刑,不亦快哉!皆因他原先就在我們那裏當********,廣場就是他送給別人的,我咀咒他。不過,到了後來,通過公開競選,也當上了這個單位的一把手,手頭有著幾個空編,但是卻法將的工作解決,反是不斷地有很多有關係的人,不斷地吸收進來。


    她一直在吃苦,她所作的每一份工作,都是社會最底層的,沒有人願意幹的工作。雖然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特別是當垃圾回收員的那段,其辛苦難以想象。2004年,我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叫做《36歲三個落淚的瞬間》,裏麵就寫到了我和她的一次偶遇,這篇文章,現在在網上都可以搜索得到。不過,盡管如此,她熱心助人的性格一直沒有改變。我和哥哥、弟弟天各一方,相當長一段,我那70多歲的老母親,就是她來照顧的。十幾個外甥,由於沒有熟人,也沒有親戚,基本上把她的家當成了聯絡點。甚至,她村裏的人,讀書的,也會經常因為暫時沒錢,向他求助。聽到她去世的消息,她所有歲以上的外甥,全都泣不成聲。的三說,阿姨就像我的另一個媽媽。


    其實上,她早就應該隨一起到南寧謀生的,畢竟帶著兩個小孩,生活很是不便。我也尋思過,要是她上到南寧,我可以幫助她做點小買,平淡過生活。現在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弟欲報而姐不待!但是,由於她的家婆年事已高,平常連出去買菜都做不到,搭十分鍾的車都吐得欲生欲死,所以,南寧之行始終法成行。隻好每天在家,一麵工作,一麵帶著兩個孩子,一麵服侍著生活難以自理的家婆,慢慢地精疲力竭。


    晚上,我去到了玉妙姐生前的家,八樓。敲門,我還幻想著,像以往一樣,是玉妙姐開門出來迎我。但是,沒有。七姐夫的拖著步子出來開的門。進去,果真沒有了我玉妙姐熟悉的身影和聲音了!其家婆一看到我,淚水就滾了下來,哽咽著說:四舅,我對不住你啊……兩個外甥靜靜地坐在那裏,女兒0歲,歲,也許他們對母親的離開還不是理解,很茫然。這對苦難的人兒,這苦難的家庭!我腦中突然閃過很多念頭:如果我不讀書,不讓她幹了那麽多繁重的農活;如果我爭氣,幫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如果她能夠跟隨姐夫一起去南寧,生活在一起;如果……現在已經沒有如果了!我一把摟過小外甥,他沒有,我卻忍不住了,摟緊外甥兒,放聲大哭了起來。


    山村的夜,很冷,很冷。日,我們,大哥、小弟、三姐、還有的三,堂四姐、堂八姐,還有幾個親戚,去到了生前的老家——著名景區吉太漂流的終點的一個小山村——君洞村。在她們家的祖屋裏,我的玉妙姐靜靜地躺在一口漆黑棺材裏。道士們在作法,為她超度靈魂,清脆的鑼聲在清冷的夜空飄蕩著,比的淒涼。我靜靜地坐在棺材旁邊,深夜徹骨的寒風在吹著,我很冷,玉妙姐,你冷不?


    村裏已經沒有人了——年輕人都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這就是中國農村的現狀。一名負責上香的村民打著火籠,穿著涼鞋,沒有襪子。十歲的外甥女在道士的引導下,在她爸爸的帶領下,捧著她母親的靈牌,走來走去。我問她,你冷嗎?她沒,搖搖頭,幾滴淚水流了下來——這是她出生以來,我首次看見她流淚——這個倔強的小女孩,盡管罵她,她都不會輕易落淚。我也不哭,我的眼淚好像流幹了,這幾天裏,我留了這麽多年沒有流的眼淚,我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委屈,似乎全都在這兩天宣泄了。


    村民們圍著火堆,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家常,話語讓人感到跟空氣那麽冷:政府下令了,所有的紙作坊都不能生產了,因為要“保護環境”,流傳了幾千年的手工造紙工藝,就從此失傳。村民們主要的生活來源,就沒有了。不但如此,割脂也將被禁止,因為這段裏很多鬆樹在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以後要是沒有人出去打工,想掙一份錢買鹽都難過登天了。由於教師缺乏,村小學也撤並了,四年級以上的學生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寄宿,白白增加了村民的負擔。在農村,很多80歲的老人,還要去幹活啊!我們就是有病,也沒錢看病啊!這些,你們,當官的,就看不見啊?老四,你是記者,你得為我們說啊!


    這就是農村,這就是中國的現狀。我都沒說,我又能說啊?這麽多年來,生活的奔波、掙紮,讓我看到了肉食強者,看到了世態炎涼,看到了人世間很多沒人願意看到,或者裝做看不到疾苦!那時候我想起母親,70多歲的老母親,跟弟弟在北海生活,但是,我們沒有將這殘酷的事情告訴她。我和弟弟一起靜靜地坐在玉妙姐的棺材邊,聽著外麵寒風在呼嘯,鑼聲在寂靜的夜裏,傳得很遠很遠。我回想著以前跟玉妙姐的很多往事,點點滴滴,她的音容笑貌,恍如就在眼前!想到這些,心裏陣陣作痛——我第一次理解了心痛的感覺。


    玉妙姐,在你這短暫又漫長的一生裏,你一生奔波,一生勞苦,從沒有得過片刻的安寧,隻有現在,你才可以毫牽掛地休息了,沒有了工作,沒有了憂愁,沒有了生活的壓力,終於靜靜地躺在這裏了!我對她說:玉妙姐,我真的對不起你!想著這個靠她的血汗供養而讀書出來的“幹部”,卻法給她工作和生活上任何的幫助,我這個靠的幫助而成長的所謂的作家,隻能夠為她寫一篇冰冷的祭文!深夜的山村很冷,很冷,但是,我的心更冷,看著那個漆黑的棺材,我親愛的玉妙姐就躺在裏麵,從此與我們永世隔絕!我又一次悲從中來,眼淚涔涔流下,不能自已!


    6日,我們沿著彎曲公路,離開這個讓我們限傷心的小山村。站在半山腰上,極目望去,高大、蒼翠的群山連綿起伏,延伸到天邊。山村下麵響起了陣陣的鞭炮聲,我,出殯了,我那玉妙姐就要長眠於這青山的一塊土地了!我不,在九泉之下,她是否還會那麽奔波,是否還會那麽勞碌!


    淡淡的陽光居然從雲層漏了出來,山腳下那條瘦薄的河流在霧氣中若隱若現,這條吸引數人前來漂流探險的河流,深深刺痛我的眼光和心靈。由於不是漂流季節,一切都顯得很冷清。但是,在不久的將來,將會有數的遊人光臨這裏,在這裏得到快樂。在這裏,我請求那些能夠看到我這篇文章的人,假如有那麽一天,你也漂流經過那個小村莊,經過那片連綿的青山,那麽,請你對著那連綿的青山,鞠一個躬,或者,就看它一眼,代我表達我對我玉妙姐限的思念,告訴她,說我永遠懷念著她!


    劉若英在《張叔》一文中說:年輕如我不懂珍惜生命,不能體會流逝的急迫感,直到親人不再理所當然地圍繞身邊。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就是我當時的心境。


    玉妙姐,安息吧!


    9.永別了,七姐


    9.永別了,七姐是 由會員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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