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


    擔任幹部的月本沙耶叫住我:「木崎,可以等一下嗎?」我還以為是要我幫忙搬學生會要用的東西呢,結果她突然停在走廊上,並且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戴著眼鏡發育還不是那麽成熟,且個性一向拘謹的月本,竟會有如此大膽積極的行動……


    「咦?」


    我不由得地發出奇怪的聲音,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月本小小的臉蛋上露出害羞的表情:


    「對不起!突然做出這種舉動……你一定覺得不知所措吧?」


    她向上瞄著我。


    「不會啊,沒關係!沒關係!」


    我搖動著手表示否定。


    「那太好了……」


    月本跑過來抱住我,她那烏黑柔順的秀發從我的臉龐飄過……啊,好香的味道喔!


    ——但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她為什麽要做出這種唐突又讓人心跳的行為呢?


    我的心情既欣喜又混亂,月本用她意有所指的表情看著我。


    「那……這樣呢……?」


    她那纖細的小手繞上我的脖子,雖然隻是輕輕的舉動,卻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唔……呃,這讓我很為難耶!」


    就在我低下頭把臉湊過去時,月本的動作突然停止了:


    「哎……討厭!這眼鏡真是礙事……」


    「啊……要拿下來嗎?」


    「可是,該怎麽辦……」


    月本顯得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


    「……木崎,你喜歡我戴著眼鏡的啊……」


    「沒錯,其實我覺得眼鏡很重要——喂!」


    我把手抵住月本的額頭,把她推了回去:


    「妳是日渡吧!」


    「哈哈……」


    月本展顏一笑。


    ——真是的,這種嗲嗲的特殊笑聲,一聽就知道是日渡。


    「嗬嗬嗬,被你發現啦!」


    今天,日渡就附身在月本身上。


    三年a班座號0號的日渡千晶,具有附在別人身上的特性,因為自己沒有肉體,所以會輪流附身在不同的同學身上。每天早上,a班的學生(男女不拘)之中,總會有人被附身而以日渡的記憶跟個性活動著,不管是男的或是女的,這一天的行為舉止都會變成是日渡千晶。


    這種類似像是被狐仙附身,或是被惡魔附身的現象(應該叫「日渡附身」吧),在以前被視為是超自然現象,近來則被認為是一種精神疾病,而最新的說法則被認為是「一種社會性的生理現象」——月本這麽說過,我隻是拿來現學現賣。


    不知道是在上星期的什麽時候,我們正好聊到這個話題……


    「雖然,這被認為是一種所謂的超自我,或是集體被催眠的現象,但其實是被自然塑造出來扮演人際關係中間角色的『公平第三者』。以前,這樣的角色是藉由神明或國家的存在維係這方麵的意義,不過,對於現代的社會來說,宗教及共同體的力量已經沒有像以前那麽具有影響力了;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社會壓力變大的緣故,相對的,就塑造出『感覺像是跟同學生活在一起,卻又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學生』的角色,並且認定這個被塑造出來的虛擬人物是真實存在。」


    月本做了這樣的說明。


    「喔……原來是這樣啊!」


    在我旁邊聽著的日渡,一副也深表讚同的反應。而被附身的土屋遼平,用他那像是相撲力士的肥臉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讓人覺得更煩悶、感覺更遲鈍了。


    「妳還『喔……』啊,好像在說別人一樣。」


    我打了一下日渡的頭,日渡說:


    「不是啦,是因為那簡直就是在說我嘛!」


    「什麽『簡直』啊!」


    「——真是讓人羨慕耶!」


    「啥?」


    「你們感情這麽好。」


    月本說著說著就笑了。而原本熱鬧的場麵,突然因為她這句話讓我們的表情僵在那裏。


    還有,她那眼鏡也是加分的重點。


    而現在——


    日渡附身在月本身上嘿嘿笑著。就算是同一張臉,隨著內在人格的差異,樣貌神韻也就跟著不一樣了——暫時先不提這個吧。


    「妳啊!開玩笑歸開玩笑,有些玩笑能開,有些玩笑是開不得的!」


    麵對說教的我,日渡滿不在乎的說:


    「嘿嘿嘿,不要這麽嚴肅嘛……親一下又不會少你一、兩塊肉。」


    「當然會囉!心情上當然多少會有一點受到影響啦……如果我當時就那樣……給她親下去的話……我……我是沒什麽關係啦,可是……月本可是個女生耶!對她來說,那可是很重要寶貴的接吻。我這是平心而論,是這樣的嘛,對吧?」


    「哈哈,你還真是個純情的紳士。」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木崎啊……你對女生抱有太多的幻想囉!」


    「嗯……我想應該沒有吧?(疑問句)」


    「不對不對,我啊……每天附身在不同的男生及女生身上,不管是外在或內在我可是都很了解喔……你啊,有點太好騙了。是很容易上當受騙的受騙紳士喔!」


    「上當受騙……」


    日渡側著臉,對著有點驚惶失措的我招手:


    「嗬嗬,那我就告訴你一件特別的事吧。」


    「什麽事啊?」


    「月本沙耶的秘密。」


    「……妳在說什麽啊!」


    說的也是,日渡每天輪流附身在班上不同的同學身上,大概每個人的私密都很清楚了吧!可是,我可不讚同說人壞話或是像告密這種事情。


    ——雖然我心裏這樣想著,卻不由自主地把耳朵湊了過去。


    我彎下腰來,日渡輕輕拉著我的耳朵,她把嘴唇湊得很近,然後說:


    「跟你說喲,她其實有煩惱喔!」


    「是什麽事啊……?」


    我把身體更靠近她了。我滿腦子想著是不是可以幫上什麽忙,絕不是那種湊熱鬧的心態。


    「或許這件事對你來說會是個打擊也說不定呢,月本她……」


    日渡耐人尋味地停了一下:


    「她最近,好像有點便秘。」


    「什麽跟什麽啊!」


    我忍不住大聲響應。


    「唔哈哈哈!」


    她一邊發出奇怪的笑聲,一邊啪噠啪噠地離開了。


    「這家夥,真是的……」


    日渡還故意學螃蟹走路的樣子,我目送著月本的屁股……


    (便秘……)


    真糟糕!我怎麽還會想象了一下呢!


    隔天,星期二。


    「欽……日渡,妳今天要上誰的身啊?」


    不管要上哪一堂課之前,老師都會先確認座號0號的日渡千晶今天會變成誰。


    負責教體育的吉崎老師打開點名簿大聲問著……


    「是我……」


    田徑隊的金子和臣回應了。原來今天是附身在金子身上。


    吉崎老師瞬間露出那種哎呀……很驚訝的表情。


    不管是哪一科的老師,隻要是自己喜歡的學生被附身,瞬間都會表現出一副失望泄氣的模樣。同學之間也沒有人會喜歡自己被附身。對於比我們年長的上一代來說,會認為被附身這種事情就像是看到妖精或是生病一樣,總是會覺得很不舒服或者有陰森害怕的感覺。


    不過,最近大家已經都能夠接受這種事,並且以平常心來看待。再說,日渡其實也沒做什麽壞事,所以大家並不討厭她。隻不過,因為擔心自己心愛的學生


    要休息一天,所以會有點掃興吧。


    「啊……日渡,金子下個星期就要比賽了,妳可不要太亂來!今天就手下留情吧。」


    吉崎老師總是對著我們說:「使出吃奶的力氣給我跑!」可是,卻很偏心自己輔導的田徑隊學生。尤其金子和臣是學校田徑隊創始以來最有潛力的學生,背負著學校眾人對於下屆大賽的期待,身價跟我們自然而然是不可相提並論的。雖然沒有特別生氣,但老師的差別態度也太露骨了。


    不曉得日渡知不知道這樣的狀況?


    「好……的。」


    今天附身在金子身上的日渡,一邊有點草率地回應,一邊伸展著身體。


    接著,在操場跑道上慢跑著先進行暖身運動的時候,日渡無意間就跑到我旁邊:


    「昨天,謝啦!」


    「嗯。」


    因為金子的身高比我還高一個頭,今天換成是我要抬頭看著日渡了。


    「嗬嗬,太好了,看來你沒有生氣。」


    「就那麽一點小事,有什麽好生氣的。」


    「要是木崎你生我的氣,我就無法活下去了……」


    「妳啊……怎麽老是愛開別人的玩笑,這個習慣不太好喔。」


    「哈哈哈!」


    因為日渡加快了速度,所以我也跟著加快腳步追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鍛煉的結果,我們兩個就算以同樣的節奏跑著,金子也很快就跑在我前麵越離越遠了……雖然這麽說會讓人感覺像是男同誌,不過,金子跑步的樣子,就連身為男生的我,都覺得實在是很酷耶!


    「欽,日渡。」


    我不由好奇的問她:


    「身為學校跑最快的人,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啊?」


    「咦?」


    日渡稍微歪著頭想了一下:


    「嗯……感覺還滿好的!比起附身在其它人身上的時候,身體要輕快多了。」


    「哈哈哈……」


    我們追過已經跑慢了一圈的土屋遼平。體格像是相撲力士的土屋,漲紅的臉氣喘籲籲的,不知道是在跑步,還是像相撲力士一樣跨著腳踏步前進而已。


    「……原來如此啊!」


    「不過呢……就像是借人家的高級轎車來開一樣,要小心一點就是了。要是讓他受傷,可就不好了。」


    「啊……剛剛吉崎老師好像也很在意的樣子。」


    平常感覺好像沒在用大腦的日渡,搞不好對於很多事情都在操心呢,隻是我不知道罷了。


    接著日渡說道:


    「關於這點,像你或者是土屋都不必這麽費心,反而還比較輕鬆呢!就算有什麽萬一,也沒有人會在意。」


    ——沒想到她竟然這麽說。


    當我一把火冒上來的時候,日渡打算轉變話題:


    「……嗯……金子好像很有女人緣喔!」


    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啊……應該是吧。」


    就在我愛答不答的時候,籃球場聚集了好幾個女生——


    「金子——!」


    她們邊叫著他的名字邊揮著手。


    嗯……她們是火浦彩華、水裏靜……啊,最旁邊的是月本沙耶。


    日渡也對著那些女生揮手回應——


    「啊……對了!」


    她把兩手靠在嘴邊大聲喊著:


    「月本,大便還順暢嗎?」


    「妳這個笨蛋,妳性騷擾啊!」


    「沒關係啦!木崎你總是隻說些正經八百的事,太嚴肅了啦!」


    「可是,妳也太……」


    我用手指著日渡的背後……


    那些女生們則呈現「什麽嘛,原來他今天變成日渡啊!」的反應,一邊說著就各自散開了。不過,月本從她們當中跳了出來,飛快地跑過來。


    「哇啊……!」


    日渡往反方向跑去——


    「哇哈哈哈哈!」


    她邊跑還邊大笑著……


    「啊……」


    然後摔了一跤。


    另一方麵,月本跑到我身邊之後,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她把籃球舉到肩膀上,轉身麵向著我。


    滿臉通紅。


    「……」


    「……」


    「……」


    「唔呃……」


    正當我要開口說話時,她突然間把球丟向我,啪噠啪噠地走掉了。


    ……這算什麽啊!


    那也就算了,她對著摔倒的日渡大聲說:


    「喂!妳這個笨蛋,幹嘛叫得這麽大聲啊?」


    「哈哈哈……哎喲,好痛?」


    想要站起來的日渡蹲在那裏,手壓著腳踝。


    就這樣到了星期三。


    「對不起,都怪我跟你在一起才會這樣。」


    我邊低著頭,邊把昨天的筆記借給金子和臣。


    「不是的,都怪我跑上去追你。」


    月本從旁邊跑出來道歉。


    「沒有啦,其實妳也不是故意的。」


    「木崎,你也一樣,我沒有怪你。」


    插圖086


    「不對,不對。」


    「不對,才不是呢!」


    就在我們彼此爭著互攬責任的時候,


    「反正,還不都是日渡讓我變成這樣的!」


    金子果然很在意自己受傷的事情,剛剛還把右腳腳尖頂在地上旋轉活動著。


    大概要兩、三天才能完全痊愈吧,雖然不至於造成什麽挫傷。而且這也不是日渡第一次因為玩得太過火而鬧出意外,平常大家都是笑笑就過去了。可是,這一次在時間點上,也未免太不巧了。


    對金子而言,高中生涯最後一次的田徑比賽就快到了。就算不至於造成當天無法出賽,但也一定會影響到最後的練習跟成績吧。


    「真的很對不起!」


    我再次跟金子道歉,金子接過筆記本,像是重新振作起來般的笑了笑:


    「好啦,不要太在意了!日渡一大早就來跟我道過歉,接下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了。」


    哇!這家夥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真是爽朗的運動員啊!


    然後,就在此時——


    「妳真的有在反省嗎?」


    傳來了又高又尖銳的怒罵聲。


    仔細一看,在教室的角落裏,有幾個女生正圍著水裏靜怒罵著……


    正確的說,應該不是水裏,而是今天附身在她身上的日渡。


    嗯……


    現在這種狀況對水裏來說,真是太不湊巧了。


    水裏靜是位個子嬌小、臉蛋素淨,不是很有主張跟攻擊性的同學;猛一看,就像是個很好欺負的女生一樣。


    「我當然有在反省啊!」


    聲音越說越小聲,就差沒說:「要不然打我好了……」


    另一方麵,


    「妳才沒有呢,完全沒有在反省啊!」


    劈頭就罵她的是火浦彩華。平常她跟水裏還滿要好的,但是到了這種時候,倒是馬上翻臉不認人。


    ……這可不太妙啊!


    火浦彩華一頭褐色的頭發,臉上化著濃厚的妝,身上的飾品叮當作響,自己完全不守校規,還一副充滿正義感的樣子,是典型愛怎樣就怎樣、自以為是的女王。而且還會漫無目的隨便亂講話,講到一半又會讓人突然不知道她在講些什麽的類型。


    「妳說現在該怎麽辦?這可是金子最後一次出賽了!他這三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怎麽把金子的努力說成白費了?


    「……喂!火浦——」


    我這麽一叫她,反而被她大聲吼回


    來:


    「木崎,你也一樣有罪!死刑!」


    死刑……


    月本戰戰兢兢地走向前:


    「欽……火浦——」


    她一上前說話,就被她瞪得不敢再出聲了。如果按照火浦的法律來說得話,那月本也得判死刑了。


    然後……


    「欽……金子,你快點阻止她。她應該會聽你的吧。」


    「……可是,我能怎麽樣呢……」


    金子顯得有些害怕。


    不知不覺中,言行粗暴俯視日渡的火浦,被班上其它同學圍了上來。那種無形的壓力,讓火浦的氣焰更是高漲了起來:


    「妳難道不知道嗎!大家都被妳搞的不得安寧!老實說,妳真是個討厭鬼!很礙眼耶!快點給我消失!」


    「喂……妳說的太過分了——」


    我一脫口指責她,卻成了引爆點……


    啪——


    火浦終於出手打人了。


    一巴掌打到日渡——應該說是一巴掌打到水裏臉頰上的火浦,氣勢已經收不住的再次把手舉高——


    這時……


    「火浦……」


    叫住她的竟然是意外的伏兵.相撲力士——土屋。


    「幹嘛,死肥豬!」


    火浦回過頭,嘴尖舌利又冷酷無情地撂下罵人的難聽話。要是一般人挨這一罵早就哭著逃之天天了,可是土屋什麽都沒說,隻是在自己的側腹指了兩、三下(好像是指口舌之劍刺中了那裏)。


    「火浦……」


    土屋又再一次平靜的叫她。不知道他是生氣還是覺得悲哀,從他那一團滿足肥肉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妳剛剛說的那些話,應該是金子本人,或是受金子所托的人才有資格說的吧。火浦,妳跟這件事又沒有任何關係,妳說話的立場有點奇怪。」


    咕嚕地吞了口口水的火浦一時語塞。


    「再說,日渡都已翟稅她有在反省了,我想再繼續苛責她對誰都沒有好處。這件事也跟水裏同學沒有任何關係,妳不應該出手打她。」


    哦……周圍發出了感歎的聲音。


    真是說得一針見血啊!


    這真是意外的發現,沒想到一向沉默的胖子,會講出這麽有分量、具說服力的話來。


    但是,就算說的很有道理,也並不表示誰都說得通、誰都能聽得下去。


    「什……什麽嘛,你不也跟跟件事沒有關係嗎?你怎麽能夠隨便偷聽別人說話,你這隻偷聽豬。」


    火浦把矛頭轉向土屋——但罵他是「偷聽豬」也太過分了吧!現在整個箭頭已經轉向了,這話聽起來已經變成是存心找碴了。


    火浦應該也感覺到整個氛圍的不對勁吧……


    「死肥豬!死肥豬!你去死啦!」


    火浦像個小學生一樣,任性地丟下這幾句話之後就飛奔出去,那一天就再也沒回教室了。


    隔天,星期四。


    我一到學校,一大早就在教室裏看到水裏靜在跟一個沒見過的女同學說話。


    「對不起,直一的很對不起!」


    那個女生頻頻點著頭道歉,看起來很素淨的樣子,仔細一看,原來是沒化妝的火浦。淡淡的眉毛,我還以為是誰呢!


    我心想,要是再給她什麽刺激的話,一定會吃不完兜著走,我輕手輕腳的從旁邊溜過去,突然火浦用她那清瘦且無精打采的臉往我這裏看:


    「……啊,早啊,木崎。」


    「咦?啊……原來是日渡啊!」


    也就是說,她是繼昨天附身在水裏身上之後,今天又附身到火浦身上了。所以,今天是特地來跟水裏道歉的。她還真是忙碌啊!


    「不會啦!我真的沒關係。妳看,我不是好好的沒事嗎?」


    水裏安慰著火浦,但白皙的膾頰上還留著昨天挨打的淡淡痕跡,雖說反正之後會消掉。


    「啊……對了,等一下我幫妳化妝。化妝品都放在書包裏了吧?小彩,妳很重視妳的眉毛,要是沒化妝這樣到處走動的話,到時候妳又要對我發飆了。」


    「她還真是麻煩耶!」


    我如此說道。


    「因為,小彩是個很積極的人啊!」


    這次變成水裏開始幫火浦說話了……


    「像昨天的事啊……那是因為小彩很喜歡金子的關係。所以,隻要是跟金子有關的事,她都會很拚命。」


    「——不過說起來,水裏還真是受了無妄之災啊!明明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中途插了話,


    「那可說不定喔!」


    離我的位子有些距離的土屋遼平插話進來:


    「我想,大概就因為是水裏的關係,所以才會挨了那記耳光。」


    「啥……?」


    「為什麽這麽說呢?火浦跟水裏兩個很要好啊!」


    「是啊,平常是這樣沒錯,但隻要一扯上金子的時候,感情可就變冷淡了喔!」


    「啊……」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麽事情,水裏發出了小小的聲音。


    「唔……那也就是說……是怎麽回事呢?」


    聽我這麽問,土屋就對著日渡說道:


    「日渡,妳昨天會附身在水裏身上,是為了要對前一天造成金子摔跤的事去跟他道歉吧?」


    日渡回應:「嗯……其實也沒有啊,要附身在誰身上也不是我自己能選擇的。」


    「搞不好妳隻是自己沒發現而已,其實,每當有重要事情發生的時候,妳都會選擇比較好做事的人附身喔。比如像今天,妳不就附身在火浦身上了嗎?」


    「嗯……或許有這個可能。」


    我繼續問道:


    「那為什麽要找水裏去跟金子道歉呢?」


    「大概是因為金子喜歡像水裏這種文靜的女孩子,由她來表達,印象分數會比較高啊!」


    「……對喔——」


    日渡擊掌表示認同:


    「聽你這麽一說,或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


    「火浦從以前就對這件事情有感覺了,她的內心其實早就存有嫉妒之意,偏偏又礙於她跟水裏是好朋友,所以不好找她吵架。其實她早就抱持著那種混亂吃醋的心情了……而日渡正好附身到水裏身上,就恰巧給了她一個毆打水裏的借口,所以她才會出手。」


    「哦……」


    「當然,金子跟火浦都沒有清楚的意識到這件事,但我想剛剛所講的話應該是正確的吧。」


    「唔……原來如此啊!」


    日渡好像更認同這個說法了。


    「去察覺這種事情不就是妳該做的事嗎?」


    說完之後,我拍拍自己的後腦杓重新麵向土屋:


    「不過,土屋啊……沒想到你這麽胖,感受力竟然這麽敏銳。」


    「這跟胖瘦沒什麽關係吧!」


    土屋一邊摩擦著側腹,一邊有點不服氣的回應:


    「是你們太遲鈍了。」


    「是啊……」


    水裏雙手抓起日渡——應該說是火浦的手,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笑了笑:


    「我……我之前怎麽都沒注意到這點呢!小彩,對不起!」


    「唔……就算我們察覺到了,但隻要火浦連自己都不確定是怎麽想的話,還是會發生同樣的事情吧。」土屋這麽說道。


    「不確定是怎麽想的……?」


    「這就好像在說,要她明白表示出到底是要選擇戀情呢?還是友情吧?」日渡這麽說。


    「可是,偏偏又不明白金子真正的心意,所以,根本不知道要選哪一邊嘛!」


    「嗯……問題


    是該由誰來點明這件事,是吧?」


    「可是,依她那個人的個性,人家隨便說一下她就會鬧別扭。應該說,誰要是對她說穿了這件事就一定會跟她吵起來,說了隻是自找麻煩罷了。」


    「我覺得我吃點虧也沒什麽關係……」


    水裏這麽說。


    「就算妳說了,也隻會傷害妳跟火浦之間的友情,我想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說的也是。」


    「我們幹脆就把金子和水裏送做堆吧,這樣火浦不就死心了嗎?」


    日渡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接著水裏露出困惑的表情說道:


    「可是,我雖然覺得金子很酷、很帥氣,不過,其實也並沒有真的很喜歡他啊!」


    「這樣就沒戲唱了。」


    嗯……大家都兩手抱胸這麽想著。


    這時候,


    「嗨,大家早!」


    當事人之一的金子和臣,剛做完晨間練習走進教室:


    「你們在聊些什麽?」


    金子望向圍成一團的我們,一看到日渡就露出「咦?她是誰?」的表情,等到他察覺出那是沒化妝的火浦時,一時嚇得往後直退。


    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狀況而害怕,這也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


    「你的腳,還好吧?」


    「咦……還好。」


    金子終於發現那是日渡了:


    「我的腳沒事,妳不用太在意。」


    他把右腳在地上叩叩敲了兩下,又再次盯著那張臉看:


    「嗯……其實,火浦的臉蛋長得還不錯嘛,幹嘛老是要化個大濃妝呢!」


    嗯——所有的人又再次兩手抱胸,似乎想到了什麽……


    「咦……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然後……


    在之後的研討中,土屋提出的計劃——也不算是什麽大計劃啦——其實隻是簡單的想法。


    就是打算在隔天對火浦這麽說:


    「金子說:『火浦還是素顏比較好看』喔。」


    換句話說,也就是要讓火浦選擇到底是要為了金子而改走素淨路線呢?還是堅持自己理想中的眉毛——迫使她從中作出選擇。


    「其實選哪一個都沒關係。重要的是火浦要能夠接受,並且去走自己所選擇的路線。」


    土屋似乎很了解其中用意地解說著。


    問題是,去對火浦說這件事的人,一定會被火浦怨恨。關於這點,要能擔任起這個角色的……不用說,自然就是日渡囉。


    再怎麽說,整件事情都是因她而起,不但如此——當她附身在火浦身上時,當天竟然沒有畫眉毛就出現了,而且還被金子看見她沒化妝的樣子(以火浦的法則來說),這是多麽不可原諒的失態行為啊!不管是哪一件事,都足以讓火浦痛恨到極點。


    但是,這裏又出現了另一個新問題。


    要找誰來讓日渡附身呢?


    要能連日渡的問題也一起解決,而且不會有立場衝突的人,才能扮演好盡可能把前麵那些)聽起來,絕對不是很美妙的事情輕易說出口的角色——


    「咦……我?不會吧?」


    看到我的反應,土屋、日渡還有水裏他們都認真地點了點頭。


    啥啊……搞了半天原來是指我。


    「欽——原來當時你們是在商量這種事啊!」


    月本沙耶一邊剪開敷布的袋子一邊笑著:


    「我也好想摻一腳,好像很好玩耶!」


    「我才不覺得有什麽好玩的。」


    然後我摩擦著左邊的臉頰。


    「啊……對不起!」


    月本忍著笑,伸手輕輕地在我臉頰的紗布上碰了一下:


    「說的也是,要說事情的源頭,應該算是我引起的……」


    之後,星期四的晚上洗完澡睡了覺,起床之後(對我來說)插進了空白的一天度過了,緊接著來到了星期六——


    不知怎麽地,我的臉痛到不行。


    我照鏡子一看,左邊臉頰腫得就像是剛打完拳擊賽的拳擊手一樣。


    一大早我就衝去找土屋,問他星期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對不起,事情跟我們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土屋說完後,就把視線挪開了。


    當初的預測是「大不了就像水裏一樣,被打一巴掌嘛……」但據說結果卻演變成挨了拳頭,而且還是一記厲害的右勾拳,一拳打在日渡——也就是我的臉上——我被一拳擊倒在地。


    「她打水裏的時候,算是手下留情了……」


    真是的,不要事後才來說這種廢話。


    「木崎,對不起!」


    水裏老老實實地向我道歉,可是,站在後麵的火浦卻一副「我可沒有錯喔!」的表情,一句道歉的話也沒說。


    而什麽都不知道的金子,


    「啊……木崎,你的臉怎麽了?」


    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這麽說著。


    ——順帶一提,火浦彩華還是跟以前一樣每天畫著眉毛,顯見在她心目中的優先順位,眉毛的地位還是要比金子來得高吧。另一方麵,受到學校眾所期待的中距離賽跑菁英-金子和臣,後來在八百公尺比賽中跑出了自己的最佳紀錄,獲得關東大賽的出賽權,雖然如此,但他本人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敗在眉毛之下了。


    眉毛的事就暫且不提了。


    而那天,眾所矚目的日渡,打從一早點了好幾次名,卻都不見她的蹤影。那家夥不可能會生病缺席吧——


    等到放學後,我的臉還是很痛,所以就到保健室去換藥。


    因為保健老師不在,陪我來的月本幫我準備好了紗布。


    我是坐在圓椅子上說話的時候被打的。


    「……我想,我不應該被打的。」


    仔細想一想,金子腳受傷、水裏被打耳光、我挨了一拳——這幾天被日渡附身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連續倒黴遭殃。


    「那家夥是瘟神嗎?」


    「好了啦,她本人又沒有惡意。」月本笑了笑:


    「對了,今天日渡都沒有出現耶,不知道她怎麽了?」


    「我猜那家夥大概是怕我念她,所以躲起來了吧.」


    「哈哈,搞不好是這樣喔。」


    「呿!對其他人都會好好地道歉,就我連聲招呼也沒有……」


    月本露出微妙的表情邊笑邊說:


    「我在猜,她大概是喜歡你喔。」


    「……咦?妳在說什麽啊……太唐突了吧!」


    「日渡雖然平常是那副德性,不過,隻要對象是碰到你,她就顯得很撒嬌的樣子。」


    嗯……是這樣嗎?


    我雙手交叉喃喃自語:


    「嗯……可是她那個樣子,就算是喜歡我的話……」


    「你的意思我了解啦,可是你並不討厭她,對吧?你們不是還常在一起聊天嗎?」


    「雖然是不討厭啦,可是,她有時候實在是讓人很頭痛。」


    「那就表示她很信賴你啊!」


    月本把手伸向我的臉頰:


    「要撕下來囉。」


    「痛…痛痛啊!」


    紗布被慢慢撕下來後,月本看著我的臉頰說:


    「哇……怎麽這麽嚴重啊!」


    我回說:「妳看,很嚴重吧!」


    「好,在我換新紗布之前——把臉轉向那邊。」


    「嗯?」


    我乖乖聽話把臉轉過去的臉頰上,怎麽有點溫暖的感覺:


    「痛……痛啊……咦?」


    月本竊竊笑著:


    「好了,符咒下好啦!」


    說著,她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嘴唇。


    「唔……啊?」


    「啊……如果是不痛的地方就更有感覺了吧~」


    「咦……呃……不痛的地方……啊!妳是日渡嗎?」


    「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月本(?)臉上邊露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笑容,邊拿掉眼鏡。


    「等等……等等……等一下!」


    我一邊想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用右手擋著月本(?):


    「妳……妳快回答我!這可是很重要的大事!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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