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趙雲舒坐上馬車,一路上,她緊緊地抱著那隻包裹,心裏忐忑不安。既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慶幸,又有一種懷疑未來的恐懼。


    誰知道趙雲禾給自己安排了什麽?她是沒有害過自己,可也沒讓自己好過呀。


    如果她安排的破地方淒慘荒涼,那就真的麻煩大了!她再想想還沒來得及從趙家帶出的衣服首飾和僅剩的房契,她就心疼莫名。


    馬車一路踢踏,在夜色中緩緩駛向城門。說起來,臨安城每天傍晚都會宵禁,城門會封鎖,沒有令符是不可能打開的。


    可是顧家定是提前打點了,這一路暢通無阻,沒有半個人前來過問,出了城後,更有一個麵色嚴肅,四十來歲的婦人抬腳上了馬車。


    “你……”趙雲舒遲疑了一下,心想她是不是走錯了道。


    那婦人打量她一番,開口了:“你就是那趙氏?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姨母,你跟著我就是了。”


    “你……我不認識你。”趙雲舒緊張地看向她。


    婦人在旁側的軟凳上坐下,麵色嚴肅:“我是郡主派來的,她讓我護你周全,免得你又惹出事來。”


    “那你多、多久走?”


    婦人無語看向她:“走?這輩子是不走了,大概到死,你都會和我待在一塊。”


    婦人麵無表情叮囑起來:“以後凡事要聽我的,臨安城的事,你過去的二十幾年,你就全忘了吧。”


    趙雲舒心驚膽戰……好啊,趙雲禾是給自己找了個新媽啊!這一輩子都離不開她的管控了。


    ……


    洗漱完躺回榻上的雲禾忽然打了個噴嚏,初菊在一旁說:“夫人,定是少將軍想你了。”


    雲禾低聲說:“我看指不定是趙雲舒又在背後嘀咕我呢。”


    “她……”初菊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她還有啥好嘀咕啊,你還給她找了個姨母呢。”


    “是啊,雖然那地方民風淳樸,可是她那種蠢貨也難說,加上她今日的話,我尋思著萬一她哪天發了瘋,真跑回臨安城就麻煩了。所以,才尋了這個厲害的嬤嬤去守著她。”


    初菊疑惑地問:“可那嬤嬤樂意嗎?這可是要守一輩子啊。”


    “她願意的,我母親說她是宮裏出來的,從前是負責管教調教小宮女的,現在年紀大了才被放出來……那地方正好是她的老家,她老家也沒什麽親人了。所以就正正好。”


    初菊想了想:“以大小姐那脾氣,肯定要被磋磨一陣了。”


    “磋磨她也是為她好。由著性子來,死上幾百次也不夠啊。”雲禾無奈道。


    初菊嗯了一聲:“少夫人,你對大小姐其實夠仁至義盡了,你的這份好,她隻是不懂得體會。”


    “她要是懂她就不是趙雲舒了。無所謂,不惹麻煩就好。”雲禾打了個哈欠,舒舒服服躺了下去。


    三天之後,趙雲舒一行終於在一座小山村停了下來。


    這裏田地遼闊房屋錯落有致,田裏的麥子已經成熟了,正有農人拿了鐮刀收割。


    一路上舟車勞頓,懨懨無力的趙雲舒下了馬車,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這就到了?我們怎麽進村了?”


    婦人環視一圈:“這是我的老家了,走吧。”


    “怎麽是這種窮鄉僻壤啊?”趙雲舒嫌棄得要命,伸出手捂住自己鼻子,生怕泥土的氣味飄進來。


    婦人瞪向她:“我們村離鎮上近得很,土地也肥沃,你能來是你的福氣!”


    雲禾提前讓人買了宅子,是一座幹淨寬敞的小院,修於三年前,屋主做生意搬去了鎮上,才將這房子賣了。


    屋中家具陳設都是極好的,算是當地的富裕人家。


    雲禾每個月固定給了婦人一筆銀子,用於生活所需,她隻需自己去鎮上的銀莊取就可,所以她們從此以往,吃喝是不愁的。


    不過婦人是宮裏出來的嬤嬤,對於規矩一切十分看重,更不願意當蛀蟲。


    所以這一路上她想好了,要去包塊地,把一年四季需要的糧食蔬菜種出來,還要養豬養雞,吃不完的就拿去集市賣。


    人嘛,就得勞動!哪能坐吃山空?


    所以她把趙雲舒帶進院子後,就安排起來:“這裏有些灰塵,我們分頭打掃,爭取天黑之前,安置妥當。”


    趙雲舒驚愕不已:“讓我打掃?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郡主的……”


    “是個屁!到了這裏,以後不能再提郡主二字,包括你的名字也要忘掉,以後你就叫張桂花,是我的遠房外甥女。”


    “憑什麽……”


    “想活著,就得聽我的。”婦人嗬斥起來,“否則,我一個子都不會給你,飯都不會讓你吃一口。”


    趙雲舒瞥了她半天,嗚嗚哭了兩聲,隻能妥協了。


    當天晚上,趙雲舒被逼著打掃了屋子……自然是幹得亂七八糟的,但被吼著催促著,還是堅持著幹完了。


    最後嬤嬤表揚了她幾句,還端上了熱氣騰騰的清湯麵。


    平日裏有些公主病的趙雲舒這會兒也餓極了,狼吞虎咽,很快就吃了個精光,當天晚上,更是睡得很香甜。


    此後一段時間,嬤嬤帶著趙雲舒租了一塊農戶的地,還在院子周圍開辟了些荒地……翻石鬆土,買種培苗,灑水施肥,風風火火幹了起來。


    雞崽子買回來了,豬崽也抓回來了,兩個人,一個院子,起早貪黑,忙忙碌碌。


    說來也怪了,從小嬌縱跋扈的趙雲舒到了這嬤嬤手裏,竟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嘴上抱怨著,手腳卻沒敢停,每天幹東幹西累得要死,也沒時間想從前的事了,一到晚上,腦袋一沾著枕頭,就沉沉睡了過去。


    而且她飯量大漲,在臨安城的時候,一次隻能吃大半碗,現在兩大碗打底,一天還得吃四頓。


    沒辦法啊,全都是體力勞動,餓得也快,所以短短兩個月後,她人黑了,壯實了,整個人也沒之前矯情了。


    矯情沒用啊,剛剛發句牢騷:“你這嬤嬤變態得很,竟是把我當苦力使喚,我要……”


    嬤嬤厲聲嗬斥過來:“張桂花,雞喂了嗎?豬草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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