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薄的快劍,高高舉起。連軍山忽然一步跨出,當頭一劍劈下!


    這一劈,仿佛在連軍山手中不是那以刺削為主的快劍,而是一柄雙手巨劍。


    風聲獵獵,如山的劍氣鎮壓,破除!


    刹那間,連軍山麵色不變,口中再爆出了一個殺字。


    凜冽的殺氣,在空中盤旋回蕩,宛如幽魂。連軍山雙腿微微一曲,隨即猛然發力,向著如同刀山劍林的六門金鎖陣衝擊而去。


    “斬擊!”公羊儀思卻是夷然不懼。世家子弟,自然有世家子弟的驕傲!他們以自己是勞心者自詡,不屑於赤膊上陣。可是,真正麵臨無法回避的挑戰,他們還是有著自己的矜持、自己的驕傲。


    就如同現在。


    六柄劍,齊齊的揚起,卻沒有統一落下,而是前後有序。一瞬間,在連軍山的麵前,掀起了一陣劍刃浪濤。


    麵對如此威棱,連軍山麵不改色。前方即便是刀山劍林,即便是萬丈深淵,他也義無反顧!


    刃牙,在手,然後便是橫削,這是最適合快劍的攻擊方式之一。


    天地之間,就驟然亮起了一抹寒光,仿佛雷霆閃電,震怒九州。劍濤刃海,在這一刻被硬生生的蕩平,隻有響徹天地的咆哮。


    “就算有陷陣又如何?”連軍山身上多出了六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甚至還能見到劍氣是如何在肆意的破壞血肉。可是,連軍山恍若未覺,隻是仗劍怒吼:“小家子氣,永遠就是小家子氣!踏上修練一途,不能認清自身,隻會依仗家世,隻會賣弄頭腦,算得什麽正途?”


    “唯有以己身為唯一,一路向前,斬盡一切虛妄,見本心、明真意!”連軍山暢意大笑,眼中是令人不能逼視的光芒。


    這一刻,連軍山又有了新的體悟:“唯有如此,才得大道!”


    這一席話出來,令所有人都震驚了。


    大道,大道!這是劍魂大陸上,最令人神往的一個詞。可是,誰知道大道到底是什麽?它在何方?去往何處?是何模樣?是何性情?


    沒有人知道,隻有傳說中的彼岸,才有大道的蹤跡。


    可是,現在,在一個資質僅僅是飄搖的家夥的口中,說出的大道二字!


    公羊儀思的麵色怵然而驚。


    剛才那一擊,連軍山硬是以一己之力,將六門金鎖陣的第一步襲擊擋了回去。這雖然不算什麽——陷陣,妙用就在陷字上。一旦開戰糾纏,敵人就會陷入連綿不絕如同浪潮一般的攻擊之中,最後含恨。


    除非是那種以暴烈著稱的陷陣,否則大抵如許。


    麵對如此重擊,連軍山卻是毫不在意。剛才甫一接觸,連軍山就感覺到了對方的攻擊,如同浪潮,雖然每一波都不是令人無法承受,甚至隻要稍稍再加一份力就能破除,可是偏偏接二連三,轉換極快,他甚至根本來不及加上那一份力!


    可是,他也敏銳的覺察到了其中的訣竅——陷陣的威力,取決於最弱的那個人。剛才,他已經感覺到了這六門金鎖陣的短板所在。


    麵對劍氣浪濤,連軍山悍然再度出擊!


    就見他身上那些已經收攏不再流血的傷口,忽然蓬的一聲,爆出了漫天血霧!就在一片殷紅血腥之間,連軍山橫劍而出,渾身浴血,宛如來自深淵的夢魘,渾身都是如同實質的殺氣。


    陷陣隻是自顧自的運轉,根本不在意連軍山如威如獄的殺氣。


    一聲斷喝,連軍山狂放的衝擊而來,手中刃牙卻是反手貼在肘後,隻是埋頭狂衝。


    “旋擊!公羊儀思一聲大喝,六人開始徐徐旋轉,劍光如同花瓣一樣層層疊疊的綻放開來,籠罩向了連軍山。


    任由劍光斬落在自己的身軀上,連軍山甚至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隻是牢牢的鎖定一個一身華麗衣著手中持著刺劍的青年。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忽然,隻見連軍山手一翻,舌綻春雷,一抹亮光忽然閃耀。


    天地之間,在這一刻仿佛隻有這一抹光華存在,是那麽的懾人心神。公羊儀思心神巨震,不知道為什麽,對陷陣的信心,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的感覺沒有絲毫差池。


    連軍山經脈內的真氣,驟然瘋狂爆炸開來,讓手臂爆出一團血霧。借著真氣爆炸帶來的巨大力量,連軍山手腕一翻,刃牙反撩而上!那手持刺劍的青年,雖然在陷陣的陣法運轉之中,可是哪裏吃得消連軍山如此瘋狂一擊?


    在這一瞬間,針對一個點的打擊,超越了那刺劍青年的承受能力。隻聽得一聲沉悶的鈍響,那刺劍青年踉蹌而退。


    六門金鎖陣,破!


    公羊儀思麵色一片蒼白。


    當年,生死台上和趙彥魁一戰的情景,重現眼前。隻是,趙彥魁遠不如眼前的這個連軍山殺機凜冽……


    一切,到此為止了?


    不!


    公羊儀思驀然狂呼了起來:“世家榮耀,不容玷汙!”


    這一聲呼號,仿佛毒藥一般,讓在場六人都變了顏色。


    是的,他們以世家子弟身份自豪,也仗之橫行無忌。但是,這並不是說,沒了這個世家子弟的身份,他們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


    維護家族榮耀,是每一個子弟的職責。家族給了你一切,你的一切也必須都為了家族。這是每一個世家子弟的覺悟。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隻享受義務不承擔責任的事情。


    在此刻,麵臨的不僅僅是自身的安危,還有家族的榮耀。很古怪,但是公羊儀思他們就是這樣想的。


    所以,刺劍青年不再驚慌。麵對連軍山乘勢追擊而來的索命利刃,他口中一聲怒吼,一張俊俏得仍然感覺娘們味的臉上,閃出了一絲決絕。


    不再退避躲閃,反手一劍,直刺連軍山的咽喉!


    就算真氣再犀利神奇,咽喉被洞穿,也是必死無疑。


    連軍山哈哈一笑,他從來不怕別人和自己拚命。身形鬼魅一般閃爍,瞬間就到了刺劍青年的身側,刃牙毫無保留的揮斬。


    刺劍青年的雙眼中充滿了絕望……此時此刻,就算他自爆劍器或者燃燒劍氣也是來不及了。


    可是,就在此時,連軍山心中警兆狂閃,不假思索的就橫移出了數尺。


    幾乎就在同時,一柄闊劍和一柄雙手巨劍,貼著他的身軀落下,轟然斬在青石地麵。瞬間,碎石亂飛,宛如暴雨。


    公羊儀思也瘋狂的衝了上來,雙眼一片赤紅——他毫不猶豫的吞服了藥劑。


    搏命散,很普通的名字,也很直白。功效,也正和其名字一樣,就是拚命用的。吞服搏命散,能夠瞬間補足劍修的劍氣,激發潛力。隻是,事後必然要大病一場,而且效用隻能維持五分鍾。


    這正是當日赤紅樹林鮑德伊手下那三名劍修服用的藥劑。服用之後,速度更快、反應更敏銳,力量也更強大。


    劍公羊儀思都服用了這樣的藥劑,其餘幾人也毫不猶豫,仰頭就將懷中藥劑取出吞下。


    麵對能夠從鮑德伊率領數百人圍剿中全身而退的連軍山,公羊儀思等人沒有一個有單獨一戰的能力。本以為憑著六門金鎖陣能夠將其擊退,卻不想……這小子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這一瞬間,他們甚至都隱隱有了將自己資質降低到飄搖,然後去搶奪這傳承的念頭了……


    麵對如此強敵,陷陣被破,又沒有家族護衛在側,以往的一切驕傲榮耀,都再與自己無關,那麽如何應對?


    無他,為了家族,為了生命,拚死一搏而已!


    誰說他們紈絝子弟,就沒有血性的?扯淡!


    服下後患無窮的藥劑,這一刻,他們不僅僅為自己而戰。


    可是,沒有陷陣,連軍山會在意這些垂死的掙紮嗎?


    不!


    刃牙一閃,悄無聲息的反刺而出,瞬間就洞穿了雙手巨劍劍修的肩膀。然後隨意一腳,將其踢出,刃牙順勢揮斬,直指刺劍青年咽喉。


    公羊儀思沒有猶豫,合身撲出,異形劍直刺,帶著獵獵風聲,指向連軍山的胸膛。一旦命中,沒有任何的僥幸,連軍山必然煙消雲散。


    嘴角掠過一絲輕蔑,連軍山身形忽然滴溜溜的一轉。在赤紅樹林,曆經那麽多的危險,感知早就敏銳到了極點。用鮑德伊的話來說,就是宛如猛獸一般。


    擁有如此直覺,連軍山根本就不在意公羊儀思圍魏救趙的打法,身子一側,刃牙如同毒蛇吐信,沒有一絲風聲,直刺刺劍劍修咽喉。


    刺劍劍修眼中閃過絕望和決絕,似乎是認命了一般,刺劍直刺連軍山的胸膛——他知道無法集中連軍山,可是萬一呢?


    萬一出現了。


    忽然,一股浩浩蕩蕩的威壓從天而降,禁錮住了每一個人。刺劍青年絕望的一劍,凝在了半途、公羊儀思狠辣的一劍,再不能前進分毫。甚至就連那柄雙手巨劍,也定定的在半空中,就是落不下來。


    而連軍山索命的一劍,隻感覺前方空氣仿佛成了實質,如同鋼鐵一般堅韌。


    這,到底怎麽回事?


    可是,無論如何,誰都不能阻止自己!


    連軍山狂吼了起來,真氣再度爆炸開來。手臂上血霧暴散,連軍山奇跡般的突破了封鎖,刃牙,繼續前進!


    “放肆!”半空中傳來了憤怒的呼喝,隨即,就見一道劍光一閃而逝。


    連軍山應聲拋飛,口中噴出的鮮血,形成了淒豔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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