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帶有冬意的太陽漸漸西沉,影子開始慢慢伸長。


    往曼徹斯特方向的鐵路上,行駛著一班前往倫敦的載客列車。


    雷真與小紫就坐在車廂中的四人包廂內。


    「啊,又一班……」


    小紫不安地看著車窗外。隨著風壓吹在窗戶上,一班裝甲列車從旁呼嘯而過。


    「……剛剛在街上有好多士兵先生對吧?發生了什麽事嗎?」


    「應該是因為昨天的那件事,所以在戒備結社吧。」


    ——但願是這樣。不過雷真其實也已經隱約察覺到,事實並非如此。


    心中忐忑不已,遲遲靜不下來。似乎即將要發生什麽很嚴重的事件……總有這樣的預感。


    一旁的小紫默默將身體靠向雷真。看來是讓她感到不安了。


    「別擔心,夜夜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雷真輕輕抱住小紫的頭,於是小紫就像小貓一樣縮起身子,讓雷真抱著自己。


    「不知道葛麗潔爾妲小姐會不會有事?」


    「她可是我稱為師父的人啊,一定沒事的。」


    「可是,那個男人不也是雷真的老師嗎?」


    「呃……是沒錯啦。師範也是個怪物,而且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強。」


    雲雀的劍術遠遠超出了雷真原本的預想,然而——


    「即使如此,還是師父大人比較占上風……我是這麽認為啦。」


    「我說,雷真的劍道老師,好恐怖呢。」


    「以前倒是……沒那種感覺啊。」


    過去的雲雀是個很和善的男人。個性難以捉摸,做事隨便,總是愛開玩笑。然而,他偶爾也會陷入沉默——在那種時候,就確實有一點可怕了。


    「到頭來,他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呀?是硝子的熟人嗎?」


    「這點我就不清楚了。我隻知道他是個徹底的劍癡,曾經周遊列國進行武者修行。」


    「該怎麽說……好像古裝劇中的人物呢。」


    「是那樣沒錯,可是他剛才又說……他是硝子小姐的護衛。」


    這實在太奇怪了。明明附近就有情報部的軍人,為什麽要特地把他從日本叫過來?


    是硝子以個人的身分雇用的嗎?但是,又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怎麽認識的。


    就在雷真陷入沉默的時候,地板上忽然出現了一灘黑水。


    ——不,那不是水,是一團瘴氣。果不其然,接著就從裏麵跳出了一名熟悉的少女。


    「讓、讓、讓你久等了!雷真大人!」


    正是身穿袴裝的女學生——日輪。


    她恭敬地低頭行禮後,對雷真露出耀眼的笑容。


    「噢噢,日輪該不會是在作夢吧?沒想到雷真大人竟然會主動邀請我呢!」


    「是現實啦。而且也不是什麽好夢。」


    「——啊!我去買些喝的過來!」


    大概是在對日輪客氣吧?小紫馬上飛奔出包廂。


    日輪稍微猶豫一下後,鼓起勇氣坐到空出來的座位上。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隻是不斷在意著身旁的人。


    對雷真來說,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與日輪兩人獨處了。


    「好……好久沒有這樣了呢。」


    「啊?哦哦,是啊……」


    「請、請問怎麽了嗎?」


    兩個人都不禁感到別扭。雷真隻好搔搔鼻頭,老實回答:


    「我也剛好、在想同樣的事。」


    「唉、唉呦……!」


    雷真與日輪都麵紅耳赤起來。不知不覺間,周圍飄散著甜蜜的氛圍。


    然而,那也隻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日輪立刻正襟危坐,凝視著對麵的牆壁說道:


    「日輪很清楚,雷真大人叫我來,並不是為了要培養感情。」


    「……抱歉。」


    「請不要道歉呀。而且——」


    日輪可愛地輕輕笑了一聲。


    「夜夜小姐遇到那種狀況,如果雷真大人還跟其他女性快樂過活,日輪就不會像這樣傾慕您了。」


    她的聲音中流露出對雷真的徹底信任。率直的話語,深深感動雷真的心。


    「關於花柳齋老師的下落,我也稍微占卜了一下。」


    「硝子小姐的所在地?你幫忙找了嗎!」


    「是的。可是,卻毫無頭緒——不過也因此,得到了一個線索。」


    「太感激了,告訴我吧。」


    「很明顯地,有人在進行遮蔽——妨礙探查。」


    既然日輪如此斷定,那應該就是事實了。雷真也認為可以接受。


    畢竟這跟話筒中傳來的感覺一致。硝子是自己選擇消失的。因為行動倉促,沒時間打包行李。換言之,她正在被什麽人追捕。在宅邸看到的大量足跡,以及昨天雷真感受到的煙硝味,都與這個想法互不矛盾。


    硝子正麵臨著什麽危機。她一定是想要讓雷真遠離危險。要不然,她絕不可能對雷真說出那麽冷淡的話。


    「謝謝你,日輪。多虧你,讓我下定了決心。這樣我就能沒有顧慮地出發了。」


    「請問你是要去哪兒?這班列車應該是往倫敦的吧?」


    「沒錯,我要去倫敦。在出發之前,我唯獨想告訴你這件事啊。」


    「隻告訴我嗎——!?」枰然心動?


    日輪頓時染紅雙頰……其實葛麗潔爾妲也已經知道了,不過雷真並沒有對日輪的心動潑冷水,繼續告訴她這趟旅行的目的。


    聽著雷真的想法,日輪泛紅的臉頰漸漸發青。


    「我不能讚同你那麽做!那太無謀……太亂來了!」


    「現在還說那種話?我每次都是這樣啊。」


    「是沒錯!可是至少、也請夏綠蒂大人,或是芙蕾大人幫忙吧。既然是要找人,那兩位的魔術一定可以幫上什麽忙的。」


    「不行。她們都累了,而且魔力應該也完全沒有恢複……」


    既然現在已經看到機巧師團的動向,雷真不認為學院什麽事都不會發生。必須讓夏露與芙蕾能夠保護自身的安全才行。


    日輪感到焦急地扭動著身體。


    「那麽至少、也跟金柏莉老師商量一下!」


    「不行。要是我說了,她絕對會阻止我。搞不好協會也會出麵製止。」


    畢竟與狂王子見麵,在政治上也是非常危險的賭博……


    「既然如此,那麽就由我日輪陪你一起去!」


    「這一點絕不行。」


    「跟我在一起……就讓你……這麽討厭嗎?」淚汪汪。


    「不對啦!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你有你必須要背負的一族命運吧?而且你的隨從,昴與六連也會變得沒有防備啊。」


    「那兩人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而且恕我傲慢,在這一次的任務中,沒有人能夠比我更有用了!」


    「但……你可是華族的公主喔?」


    「那就是關鍵呀。雖然這樣講有些誇大,但我至少是同盟國的重要人士,因此王子大人在表麵上也必須要慎重接待我才行。」


    原來如此。這樣就能減少吃閉門羹,或是劈頭就戰鬥的風險。進入敵陣之後,日輪想必也可以成為值得信賴的戰力。


    「……就算如此,還是不行。我不知道那個白癡王子究竟會使出什麽手段。那家夥的腦袋根本就不正常啊。而且,這是我跟夜夜的問題。」


    「……既然你不願意讓我跟隨,又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事呢?」


    日輪的聲音變得冰冷,接著趕緊回過神,慌慌張張地遮住自己的嘴巴。


    「真、真是抱歉,我竟然說這種像在責備你的話……!」


    ——雷真很清楚。日輪是不惜責備,也要擔心雷真的安危。


    雷真用手指擦掉日輪的淚水後,就這樣把手掌貼在她的臉頰上。


    「我覺得至少要跟你說一聲。因為我搞不好會沒辦法履行跟你的約定啊。」


    萬一雷真沒能回來,就沒辦法履行結婚的約定了。


    這次雷真真的有種無法平安回來的預感。畢竟他要前往的地方,是敵人的大本營。


    「我真的是個差勁的大渾蛋……明明有可能會毀約,卻又這樣提出任性的請求——念在同鄉的情誼,當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拜托你幫我保護夜夜吧。」


    日輪一瞬間露出強忍心痛的表情。


    但她很快又恢複態度,眼神堅定,凜然而爽快地回應:


    「我明白了。土門日輪,即使賠上自己的性命,也會保護好夜夜小姐的。」


    「不、呃、不用連性命也……」


    「那麽,我偷懶也沒關係嗎?」


    「偷懶的話……我也很困擾。」


    「那麽,我就抱著獻身的覺悟去努力了。」


    「……抱歉。這份恩情,我以後必定回報。」


    「也就是說你會活著回來了?」


    「那當然。」


    日輪立刻露出開心的表情,站起


    身子,從正麵抱住雷真。一股花香頓時包覆雷真,透過柔軟的身體,傳來日輪的體溫。


    「日、日輪?喂!」


    「祈求天帝,手執百煉刀,一掃驅惡鬼。天為我父,地為我母,護其之身——急急如律令。」


    日輪用繞到雷真背後的雙手結印,詠唱祭文。從她體內燃出魔力之焰,宛如洪流般襲來。


    雷真頓時全身緊繃,難以呼吸。然而,並不覺得痛苦。反而覺得有種教人懷念的——像懂事之前,被父母抱在懷中的安心感。


    不久後,魔力釋放結束,日輪依依不舍地放開了雷真的身體。


    「這是固身之術。祈求上天保護雷真大人的身體。」


    她麵露微笑地說明著。那笑臉中,隱約流露出疲憊的感覺。不知她究竟釋放了多少的魔力,外表看起來甚至很樵悴。


    雷真還來不及說什麽,日輪就淘氣地笑了一下,搶先說道:


    「雷真大人剛才說會報答恩情吧?即使日輪提出無理的要求,你也會聽嗎?」


    「是啊——呃,等等!別跟我說你要結婚喔?」


    「我不會說的。畢竟用脅迫的方式結為夫妻,你也不會愛我呀。」


    「是嗎……那你有什麽要求就盡管說吧。記得要在常識的範圍內。」


    「就、就算日輪提出這樣的要求,也請不要覺得日輪是不知羞恥的女人喔?」


    「等一下等一下!在那種前提之下說出來的話,多半不是什麽好事啊!」


    一臉羞澀的日輪,拚命鼓起勇氣說出了極為遊走在底限邊緣的請求。


    2


    在光柱灑落的華麗大聖堂中。


    伊呂裏感到耀眼地眯起眼睛,抬頭仰望壯麗的濕壁畫。


    半圓形後殿被無數的正方形分割,呈現出幾何學的圖案。所有方形空間中都畫有精致的宗教畫,感覺就像曼荼羅一樣。


    真是一棟漂亮的教堂。魔術師雖然不把神當成神看待,不過表麵上卻會伺候神,偶爾又會利用其權威,一直與神保持著各取所需的關係。或許就是反映這樣的曆史吧?沒想到自己這些人竟然會把這樣的教堂當成藏身之處……


    伊呂裏忍住歎息,對眼前的背影竊聲說道:


    「主人……」


    硝子就坐在教堂的中央,一張大圓桌的座位上。


    她既不回應伊呂裏,也不轉過頭。伊呂裏不禁難受起來了。


    「不知夜夜是否已經恢複了?」


    「…………」


    「請回答我呀,主人!」


    「不要讓我重複同樣的話。夜夜的事情用不著擔心。」


    冷淡的聲音傳來。伊呂裏雖然感到畏怯,但還是繼續追問:


    「請問那是指她『會得救』的意思嗎?我怎麽聽都覺得主人是……」


    「囉嗦。你認為我會棄夜夜不顧嗎?」


    「不……不敢……」


    嘴上雖然否認,但伊呂裏還是忍不住沉下了眼皮。


    原本確信的心情開始動搖。她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無法相信主人。


    (究竟能不能繼續相信您……我已經……不知道了……!)


    畢竟,在眼前——


    「差不多,該是時候了。」


    坐在圓桌對麵的一名金發少女小聲呢喃。


    蜂蜜色的金發,黃金色的雙眼,全身釋放出黑色的瘴氣。美麗的外貌有如帶有劇毒的鮮花,讓伊呂裏難以壓抑湧上心頭的恐懼。


    金薔薇——阿斯特麗德·賽特。


    她的肌膚雖然如瓷器般白皙,卻唯獨左腕被染成一片漆黑,綻放出金屬似的光澤。


    那似乎是在昨天的戰役中失去手臂,而正在複原中的樣子。這種複製人體的魔術,伊呂裏還是第一次見識。那絕對是禁忌的技法不會錯。


    列席的人物包括她在內,共八名〈薔薇〉。


    每個人都是曆經漫長歲月,獲得可怕魔性的魔女。不過,外觀並沒有像童話故事中形容的那樣,戴著三角帽,披著黑鬥篷,長著鷹勾鼻。


    所有人的容貌看起來都像年約十多歲到二十多歲,頭發有金、銀、黑、紅等五顏六色。服裝也同樣稀奇古怪,仿佛在爭奇鬥豔似的,享受暴露的打扮。大家身上都戴有薔薇浮雕的指環——〈薔薇的印章〉。有人當成耳環,有人掛在脖子上,讓彼此都能看到指環的存在。


    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身穿軍服的淑女。


    她抱著一把裝飾優美的闊刃劍。肩膀上的金色飾繩就像個貴族,顯示出這位女性身分不俗。


    兩名專門服務的女仆推著配膳車送來紅茶。茶杯隻有兩人份,分別被端到阿斯特麗德與硝子的麵前。


    ——其他的魔女們並沒有在現場。這既不是幻術也不是心靈感應,而是利用不知名的魔術效果,使得她們就好像真的親臨現場一樣。


    伊呂裏的心中湧起千思萬緒。


    為什麽主人會在這樣的場所?而且還戴著跟那些人一樣的薔薇指環。


    硝子的背影仿佛離自己好遠好遠。她是個讓人猜不透的女人,從不會積極說出自己的想法與過去。但伊呂裏從來都不在意這一點,總認為等到哪天主人願意講的時候,再聽她講就行。


    然而,事到如今,伊呂裏已經無法再繼續這樣委身於她了。


    有生以來,自己第一次無法理解主人在做什麽。


    昨天,硝子被人盯上了性命。


    因為伊呂裏在雷真宿舍的關係,並不清楚正確的狀況。知道詳細情形的隻有小紫,但她卻又被硝子封口,甚至禁止姐妹之間交談。


    當然,就算直接詢問硝子,她也不願回答。


    究竟盯上硝子的人是誰?目的又是什麽?


    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全都是不知道的事情。


    (雷真大人……我究竟、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被留在學院的妹妹們,伊呂裏就感到心快要被撕裂了。


    小紫平常看似無憂無慮,但其實內心很脆弱。想必她現在一定過得很不安。


    夜夜應該受了重傷。雖然硝子說不用擔心,可是伊呂裏怎麽看都覺得是垂死邊緣。被馬格努斯的戰隊重創的身體,又麵對魔王大鬧了一場。最後的結果就是魔術回路碎裂,讓心髒留下一個空洞。若換成伊呂裏遇上同樣的狀況,絕對撐不過半天……


    「茶可準備好了?那麽,就開始薔薇的茶會吧。」


    聽到阿斯特麗德的提議,眾魔女們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首先,讓新的薔薇登場!」


    硝子伸直背脊,畢恭畢敬地行禮。主人對魔女們鞠躬的身影,在伊呂裏眼中變得模糊起來了。


    3


    日輪利用式神轉移離去後,雷真滿臉通紅地打開包廂房門。


    靠在門上的小紫當場跌了進來——她果然在偷聽啊。


    小紫「嘿嘿嘿」地傻笑後,威脅似的說道:


    「要是讓夜夜姐姐知道剛才的事情,不知道她會怎麽樣呢~?」


    「拜托你別告訴她喔!我真的會被殺掉的!」


    「……如果金剛力恢複的話啦。」


    「一定會恢複的。我們現在就是要去取回來啊。」


    雷真對又開始垂頭喪氣的小紫拍拍肩膀,想辦法鼓勵她。


    「感覺今晚會很漫長。還是趁現在先睡一下——」


    就在這時,車廂仿佛從下方被頂起來似的劇烈搖晃。車體傾斜,讓鐵軌與車輪用力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


    「怎麽……回事……!」


    所幸,列車並沒有脫軌的樣子。稍微晃動了一下後,又再度回到鐵軌上。


    車內開始騷動起來。接著傳來爆炸聲響,撕裂動搖的氣氛。


    不隻一發兩發,而是連射。隔壁車廂的玻璃當場破碎,無數的雷擊魔術飛過窗外。


    是雷矢(lightning bolt)——高難度攻擊魔術,金柏莉的拿手招式。


    (難道說,是魔術師協會……!)


    雷真在一瞬間似乎看到了翻動的黑色鬥篷。不管怎麽說,總之在那節車廂中有魔術師在打鬥。從門縫也飄來焦臭的黑煙。


    「雷真!我們不用過去嗎?」


    「是啊,不用過去。」


    ——回答的人並不是雷真。


    直到剛才為止都隻有雷真的包廂中,坐著一名黑衣的貴公子。


    他大搖大擺地占據座位,翹著腳仰起身子。對麵座位上則是蒼藍裝甲的自動人偶——伊卡洛斯感到狹窄地縮著身子。


    究竟是什麽時候……不,重要的不是『什麽時候』。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


    「喲,雷真,真是命運的相逢對吧?」


    黑太子艾德蒙露出目中無人的笑臉如此說道。


    雷真則是感到難以置


    信地凝視著宿命的對手。


    這種展開完全出乎預料。雷真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路上就遇到他……


    艾德蒙一如往常地穿著全黑的打扮,不過並沒有平常那樣華麗的感覺。無論衣服、肌膚還是頭發都顯得淩亂而微髒,仿佛從昨天晚上就沒睡過一樣。


    隔壁車廂依然陸續傳來槍彈與火焰魔術的聲響。雷真走進包廂中,把小紫也拉進來,並關上背後的包廂門。


    艾德蒙咧嘴一笑,像在閑話家常似的說道:


    「溜出學院跑來火車旅行,還真是叫人佩服。你打算去哪兒啊?」


    「就是去……找你這家夥。」


    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笑,艾德蒙竟「噗嗤!」笑了出來。


    「搞什麽,我不是說過會派人去找你嗎?你居然親自跑來——等等,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在尋找那位稀世人偶師——花柳齋對吧?」


    「……理解得還真快,而且讓我省掉麻煩了。這下我用不著跑到倫敦去啦。」


    小紫把手伸向腰上的銀劍。雷真也悄悄凝聚著魔力。


    「告訴我硝子小姐的下落。我現在有點急,甚至不惜拷問啊。」


    「不用拷問我也會告訴你啦。隻不過,這下肯定要多些『麻煩』了。」


    「——什麽意思?」


    「你不懂?想想看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協會的那群人又為什麽在那邊大鬧吧。我要怎麽樣才會陷入這樣的狀況?」


    「……逃出白金漢宮?」


    「五十分的答案。」


    「……如果不是分數打錯,那又是少了什麽?」


    艾德蒙仿佛在感歎自己的不幸似的,像演戲一樣仰望天空。


    「噢噢,那群不忠不義的貴族們,太沒人性了!竟然把殺死父王、篡奪王位的汙名披到我身上,甚至占領了白金漢宮啊!」


    雷真頓時啞口無言。沒想到事情竟然變得如此嚴重了!


    「我接下來要去搶回我的王座,因此需要戰力跟武器,就親自去回收財寶啦。也就是我的摯友被拉賽福奪走的東西。」


    「……雷克南……他在附近?」


    「他現在是垂死狀態。因為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家夥砍傷——這也是個傑作啊。」


    一股強烈的殺氣打斷了艾德蒙的話。


    如猛禽般從天上強攻,屋頂當場被撕裂,落下無數閃電。


    艾德蒙原本坐的位子,一瞬間化為焦炭。


    緊接著,金柏莉從天而降。


    她瞪了雷真一眼後,臉頰抽搐起來。


    「簡直教人傻眼呀,〈倒數第二名〉。你為什麽跟這男人有說有笑的?」


    「確實是有說……但並沒有在笑吧?」


    「雷真!我們被包圍了!」


    小紫發聲警告。通往前後車廂的門被打開,灰十字的戰士們浩浩蕩蕩地現身。從窗外與屋頂上也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氣息。


    相對地,後麵的車廂變得安靜下來。看來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現在這狀況,雷真究竟該如何應對才正確?


    就在雷真思考的同時,與隔壁包廂的隔牆忽然像紙片一樣被撕裂了。


    連車廂側麵的牆壁都當場剝離,掉落到列車外。寒風吹進車內,讓室溫一口氣掉落了幾度——是利用伊卡洛斯的〈空間歪曲〉(fourth dimension )使出的切割攻擊。


    在破裂的隔牆對麵,艾德蒙悠然自得地站著。最初的雷擊似乎連擦都沒擦到他的邊。他用空間歪曲逃到隔壁的房間了。


    金柏莉拔出手槍,瞄準艾德蒙的眉間。


    「造反分子艾德蒙,乖乖接受拘捕。」


    「簡直大不敬。我可是這個國家的皇太子喔?有誰能做出那種事?」


    「一切遵照吾等教父〈時老翁〉(father time)之意。」


    魔術師協會的指導者隻要是在梵蒂岡的威光所及的範圍,即使對王侯貴族也擁有十足的權威。雖然說,並沒有像中世紀的〈破門〉那樣有威力就是了。


    就在雷真一副事不關己地在旁觀望時,艾德蒙對他笑了一下。


    「你在那邊發呆沒關係嗎?我可是知道花柳齋的下落喔?」


    「別聽他胡扯,〈倒數第二名〉。我最討厭的就是笨蛋了。」


    金柏莉提出警告,但艾德蒙繼續說道:


    「我說,雷真,花柳齋究竟是在逃避誰啊?」


    「……什麽?」


    「你要信任這群家夥嗎?昨天,對花柳齋開槍的——」


    「別聽他胡扯!」


    「就是這些人啊!」


    艾德蒙張開雙手,開心大叫。


    「畢竟,花柳齋是我們的——」


    「砰砰!」的槍聲衝進耳朵,掩蓋了艾德蒙的聲音。


    然而,雷真與小紫還是清楚聽到了。花柳齋是我們的同胞——


    也就是結社的薔薇。艾德蒙是這麽說的。


    4


    「首先來介紹新麵孔。推薦人是黑薔薇吧?那就由你來介紹。」


    撕下一塊司康餅丟入口中的金薔薇,把腳翹到桌子上,看向自己右邊的座位。


    那裏坐著一名白皮膚、黑頭發的少女。身材嬌小纖細,遠看很像東洋人,不過其實是個純正的白人。因為濃密的睫毛與深色的眼影,讓她的容貌看起來就像個骨董陶瓷娃娃。


    少女毫不掩飾地沉下臉,不悅地瞪向金薔薇。


    『請不要擅自帶頭——或者說,可以請你改一下那種沒品味的態度嗎?居然把腳放到桌子上,沒規矩也該有個限度。』


    「哼,人一老,囉嗦的話兒就變多了呢。」


    『什!論年紀是你比我大七歲吧?這個臭老太婆!』


    少女拍打桌子站了起來。看著互相瞪來瞪去的兩個人,其他薔薇們都不由得失笑起來。


    兩人接著瞪向眾人,薔薇們便收起笑臉,若無其事地把臉別開了。


    ——看來金薔薇與黑薔薇這兩個人擁有很強的發言權。


    「你就快快介紹吧,要不然賽特的詛咒可是會飛到你的城堡去囉?」


    『要是你敢那麽做,我就在你那間房間開個黃泉之門喔?也罷,我就盡一下我的義務吧。關於這位人物——』


    黑薔薇伸出戴有白手套的手,優雅地比向硝子。


    『我相信知道她的薔薇應該不少吧?此人正是仿生人偶界的第一把交椅,讓日本軍得以壯大勢力的關鍵人物——花柳齋。她的席位——紅薔薇之座與八千株薔薇,是由我黑薔薇——賽菲菈·巴爾澤·阿卜拉克薩斯所提供的。』


    此人堂堂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那宛如古代咒語般的拚音,伊呂裏也很耳熟。


    在底細不明的〈薔薇師團〉之中,唯有兩個人的本名是外界已經知道的。那就是金薔薇阿斯特麗德,以及黑薔薇賽菲菈……


    既然是此人推薦,就表示黑薔薇與硝子應該是知己吧?


    然而,伊呂裏根本不認識黑薔薇。非但沒有見過麵,就連看都沒看過這個人。


    難道硝子是在身為側近的伊呂裏不知情的時候,秘密與對方進行交涉的……


    伊呂裏不禁感到心頭一痛,把手放到心髒上,用力捏緊手指。


    「擅長〈活人偶〉,據說製造過真正人類的人偶師……是嗎?」


    金薔薇的眼睛再度看向伊呂裏。


    不隻是她,除了硝子以外的所有人都把視線望過來。她們明顯正在利用靈視穿透觀察伊呂裏的體內。宛如被解剖的恐怖與羞恥心,讓伊呂裏不由得畏縮起來。


    「唔……了不起的人偶。真想訂個兩打呢。」


    (兩打……!)


    伊呂裏不禁感到火大。這人竟把自己跟量產品混為一談了,伊呂裏過去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瞧不起。而她原本以為主人當然也會生氣才對,但——


    「那還真是光榮呢,金薔薇大人。不過,生意事就改天再談吧。」


    「主人——!」


    「閉嘴,伊呂裏。你想對主人頂嘴嗎?」


    冷淡的斥責,讓伊呂裏再也說不出話來。


    隻能眨動著眼皮,強忍住湧上眼眶的淚水。


    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意伊呂裏的情緒。圓桌上的對話甚至愉快地進行著。


    金薔薇把手肘撐在桌麵上,刺探似的看向硝子。


    「說到花柳齋,可是日本軍的寵兒呀。存在價值十二分高,外貌又無可挑剔——話說,你那容貌維持了多少歲月呀?」


    「任君想像。大家彼此都不願回想起年齡的事情吧?」


    「說得沒錯。」


    金薔薇大笑起來。其他薔薇們也紛紛露出苦笑。


    「我中意她了。就歡迎她成為紅薔薇吧?」


    『沒有異議。』『讚成。』『我同意。』


    薔薇們敲敲桌麵,表示讚同。就這樣


    ,硝子被認同為結社的幹部。伊呂裏的眼前頓時感到一片黑暗。


    然而——要抱著絕望的心情,還嫌太早了。


    「嗬嗬……薔薇也變得盡是一群好戰分子啦。既然都打完招呼了,就來進入正題吧。自古以來,不先定好結局就發動戰爭是最愚蠢的事情。」


    金薔薇用長長的指甲抓起餅幹,繼續下一個議題。


    伊呂裏的心髒用力跳了一下。結局?戰爭?在說什麽?


    是要跟誰發動戰爭?跟英國嗎?還是日本——


    不,阿斯特麗德接著說出了伊呂裏最為恐懼的話:


    「這可是人類史上空前絕後的大戰爭,要是沒有徹底享受這滋味,就太浪費啦?」


    空前絕後的大戰爭——是世界大戰!


    「不過,要先跟大家說聲抱歉。」


    金薔薇像個少女般舔了一下手指後,環視在座的眾人。


    「雖然我很想跟各位慢慢分享劇本,但今天隻能提出重點了。畢竟銀薔薇有繁務要忙,而我跟紅薔薇也正處在棘手的狀況下呀。」


    『我也聽說了,你似乎被灰十字逼到眉睫了是吧?真是有夠笨的。』


    黑薔薇賽菲菈嘲笑著,阿斯特麗德則是咧嘴一笑:


    「羅特希爾德的秘密賬戶遭到凍結的笨女人可沒資格說我呀。」


    『什!為什麽、你會……難道說、這個老太婆——!』


    「我們雖然應該會跟灰十字打上一場,但也死不了的。或許這對你們來說很可惜啦。我跟紅薔薇會突破這裏,渡海到大陸去。」


    身穿軍服的貴婦人——銀薔薇——抬起濃密的睫毛,靜靜說道:


    『在立場上,我無法幫助你們脫逃。你們的目的地是哪兒?』


    「歐洲的火藥庫。」


    魔女們紛紛停住呼吸。阿斯特麗德感到滿意地揚起嘴角。


    「我要去給泛斯拉夫主義的行動潑一桶冷水,這也是為了讓壓力跟溫度能更加提升。另外,也要讓新加入的紅薔薇能夠早點習慣呀。」


    硝子敏銳地察覺出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請問我要達成什麽樣的任務,才能加入你們的夥伴行列呢?」


    「你就負責為火藥庫投下火種吧。」


    硝子雖然麵不改色,但伊呂裏還是看出她的嘴角微微緊張起來。


    「唉呀,你願意把那樣的重責大任交給我?」


    「那沒什麽困難的。隻要去把哈布斯堡家的一個小夥子抹殺掉便行啦。」


    硝子把手伸進袖口中,似乎在找煙的樣子。


    但很不巧的是,煙管與煙草她都沒帶在身上。就在今天早上,她回到宅邸的時候,因為被日本軍闖入家中,而把那些東西都留在屋裏了。


    金薔薇用黏膩的視線纏著硝子,唯有語氣爽朗地說著:


    「奧地利的不幸真是接連不斷呀。皇後最愛的兒子離奇身亡,皇後本人又被暴徒刺死——但這些事都沒能引起戰爭,隻在國內被當成〈事件〉處理掉了。約瑟夫是個聰明的男人,好幾次都讓他避開了世界大戰。」


    在金薔薇身旁,黑薔薇臉色一變。


    「難道說……莉莉……足你殺掉的嗎……這個臭老太婆……!』


    「怎麽可能?在這世上為她的死感到最難過的人就是我呀。你不是也常常說嗎?我的力量不足以打倒她——對吧?嗯?」


    黑薔薇咬住嘴唇,用力到差點把嘴角咬破了。她本人明明沒有在現場,伊呂裏卻可以感受到她釋放出來的殺氣與魔力。然而,金薔薇卻表現得一點都不在意。


    「不過,若是連侄子都被殺掉的話,麵子總掛不住了吧?如果進行得順利,我估計戰火甚至可以延燒到亞爾薩斯一帶。如何?」


    金薔薇看向銀薔薇。於是銀薔薇把手放在下巴,輕輕點頭:


    『……確實是可能性很高的推測。史裏芬計劃的事情我也有耳聞。至少德國會選擇開戰吧?』


    「那麽一來,你也不得不出麵了。」


    『……說得也是。雖然被你的計劃強迫行動讓我有點不愉快啦。』


    銀薔薇苦笑回應。在一旁看來,她們就像隻是在開玩笑似的。


    伊呂裏轉動意識朦矓的頭,對主人的側臉偷瞄了一眼。硝子麵露微笑,一邊傾聽、一邊附和著魔女們的對話。


    明明正值夜夜在垂死邊緣掙紮的這個重要時刻——


    硝子竟然打算與結社聯手,策劃暗殺行動,引發世界大戰?


    (我……難道是在作夢嗎?)


    如果這是一場惡夢,伊呂裏還多少可以理解。或許自己是跟雷克南戰鬥之後就不省人事,一直在作夢而已。若真是如此,那又是多麽幸福的惡夢呀?


    現在的自己隻是不斷不斷地擔心著夜夜的安危。淚水都忍不住快要奪眶而出了。


    明明昨天才剛見過光明,與夜夜跟小紫一同戰鬥,體驗到雷真的成長。正想說隻要姐妹攜手合作,或許就能戰勝赤羽天全,可是現在狀況卻急轉直下。


    如果連硝子都不能相信,伊呂裏今後又該相信誰才好?


    ——我知道。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那個人的臉。


    那個人現在究竟在做什麽呢?


    (雷真大人……!)


    緊緊閉上眼睛的瞬間,結冰的淚水終於還是溢出眼眶,滴落在地板上了。


    5


    金柏莉發射的子彈,產生出真空的龍卷風。


    那威力即使把人拌成絞肉也不奇怪,但卻沒有擊中艾德蒙。伊卡洛斯扭曲空間,讓子彈沿著艾德蒙的表麵改變軌道,飛向車外。


    「沒有發出警告就開槍,真是一群像美國人的家夥啊。我說,雷真,要是讓這群野蠻人知道了花柳齋的下落,你覺得會如何?」


    如果是平常的話,雷真應該可以對這句話一笑置之。然而,現在的他卻無法把它當作耳邊風。


    硝子至今為止製造過的各種禁忌人偶閃過雷真的腦海。


    硝子並不是魔王,沒有被允許進行禁忌的研究。養育芙蕾與洛基的那個男人——d-works的社長最後怎麽了?是不是因為觸犯禁忌之罪,被處以極刑了?


    而硝子也有觸犯禁忌的嫌疑。協會有理由拘捕硝子!


    萬一硝子被協會逮捕——夜夜就不可能修複了。


    雷真忍不住轉頭看向金柏莉。但金柏莉卻不與他對上視線。


    「你可別起愚蠢的念頭喔?我們不會虧待花柳齋大人的。」


    「……你們在找硝子小姐,是真的吧?」


    金柏莉露出『糟了』的表情,咂了一下舌頭。


    「或許這樣說你不會相信,但其實我也沒有掌握到這件事情。而且,我沒時間詳細說明,你隻管相信我說的話就是了。你現在被認定是知道雷克南中將下落的人物——實質上因為〈魔王殺手〉(blood sin)的嫌疑被通緝了呀。」


    雷真不禁張大嘴巴。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金柏莉究竟在說什麽。


    幾秒鍾後,思路一口氣接上。


    也就是剛才雲雀說過的話。他與雷克南打了一場,然後讓對方逃掉了……!


    「等等!那並不是我幹的啊!」


    「我知道!可是,現在已經發出正式的逮捕令了!」


    金柏莉焦躁起來,難得激動地說道:


    「你想要辯白就隻能上英國的法庭。所以說,跟王子一起隨我們來吧。」


    「……我可沒那時間。你應該也知道,夜夜的狀況很不妙啊。還是說,協會能幫上什麽忙嗎?」


    雷真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口詢問。


    然而,金柏莉卻隻是緊閉雙唇,不回答他的問題。


    看著兩人煩悶苦惱的樣子,艾德蒙變得更加得意忘形了。


    「我嘴巴可是很鬆的喔?而且以魔術師來說也是個二流貨,要是遭到拷問的話,就會乖乖泄漏花柳齋的下落囉?管他是用自白劑還是魔術,都會輕輕鬆鬆讓我招供啦!」


    他的臉頰露出愉悅的笑容,宛如最後通牒似的說道:


    「好啦,雷真,把我交給這群人——真的好嗎?」


    「開始行動!讓他閉嘴!」


    在金柏莉的一聲號令下,黑鬥篷的魔術師們同時釋放出魔力。


    腳下瞬間浮現出魔法陣,符文咒語圍繞在圓周上。真不愧是灰十字的戰士們。原來他們放任剛才的對話,就是為了進行束縛結界的準備。


    列車整體都被結界包覆。魔力被大量奪走,讓呼吸也困難起來。


    體內的魔力循環遭到阻礙。這是為了讓伊卡洛斯的魔力失效。果不其然,黑鬥篷魔術師立刻從背後偷襲動作變得遲鈍的伊卡洛斯。


    然而,這行動可說是致命性的失策。


    從艾德蒙體內湧出龐大


    的魔力,流入伊卡洛斯的魔術回路。


    (這力量——是之前那個靈藥!)


    空間連結當場被切斷,讓列車遭到分解。鐵路也像迷宮一樣變得一團混亂。周圍的柵欄與電線杆都被卷入其中,宛如拚圖般重新排列——又忽然恢複原狀。


    貿然出手的魔術師被卷入空間斷層之中,被切斷的黑鬥篷飄在空中,列車的車頂也瞬間飛走了。


    真是可怕的支配力,實在不是人類可以發揮的魔力。


    那是應用伊歐內菈的研究所開發出來的魔力增幅藥水發揮的效果。難道艾德蒙事先服用了嗎?而且在出招之前都一直讓人無法察覺,真是準備周到又狡獪!


    (這家夥……我還以為他個性容易大意的說……!)


    艾德蒙反覆切斷又接合著空間,讓黑鬥篷們一個接一個地落到車外。然而,灰十字的戰士們也擁有學生無法比擬的實力。一人負責強硬接上斷裂的空間,另一人投出蒼藍的寶石。從寶石中放出雷電,以高壓電的箭矢——雷矢攻擊艾德蒙。


    (這些家夥,竟然不靠自動人偶就施展了魔術……!)


    他們的戰鬥模式就跟金柏莉一樣。不須依靠人偶進行魔術控製,光用魔具或魔石就足夠參加戰鬥了。


    被投出車外的魔術師也一一回到車上,讓形勢一口氣轉向對他們有利。但是,艾德蒙的表情卻絲毫不見動搖,甚至連焦急都感覺不到。


    他根本也沒在意敵人,雙眼隻注視著雷真。


    漆黑的眼睛仿佛在詢問:該怎麽辦啊,雷真?你打算怎麽做?


    雷真的內心掙紮起來。


    這家夥是個最差勁的大罪人。是個踐踏伊歐內菈的理想、奪走許多性命的男人。而且還是折磨過夏露與日輪的結社成員。但是,他知道硝子的下落!


    如果硝子到明天還沒有回來,夜夜就會失去金剛力。如果跟協會商量的話……不,協會的判斷總是合理到無情的地步。就算他們願意斟酌考量,也很花時間。像伊歐內菈,至今就被他們拘捕幾個月了?


    不行,腦袋無法思考,計算跟不上思緒。我不知道,我到底應該——


    「來吧,雷真!你要怎麽做!」


    「閉上你的髒嘴!」


    金柏莉從死角跳出來,對艾德蒙開槍。艾德蒙雖然仰起上半身回避,卻也因此失去平衡,產生決定性的破綻。


    金柏莉這時已經拔出匕首,揮向艾德蒙的頸動脈——


    ——卻沒有砍下去。


    「這次我真的是……對你徹底失望了。」


    從雷真的右手發出一條魔力線,伸入了金柏莉的脖子。


    「你應該很清楚……我討厭笨蛋。尤其是……不會考慮後果的笨蛋。」


    「……抱歉啦,老師。」


    雷真的冷汗一路流到下顎。他已經別無他法,隻能幹笑一聲。


    「我、就是那個笨蛋。」


    「哈哈哈!很好,太棒了!你居然真的和協會杠上啦!」


    艾德蒙仰天狂笑,一腳踹飛金柏莉的匕首,將龐大的魔力送入伊卡洛斯體內。


    那是貨真價實的效能全開。隻要他有那個意思,甚至可以當場製造出超巨大的斷層。一名黑鬥篷魔術師趕緊救出金柏莉,往後退下。


    緊接著,毀滅性的破壞現象發生了。


    空間不斷扭曲、撕裂又接合。鐵路扭曲變形、枕木紛紛斷裂、軌道化為鐵屑、後方車廂被切割脫離。


    小紫在雷真懷中顫抖著,而雷真的心也凍結得甚至感受不到寒意。


    他很清楚自己做出了很嚴重的事情。他背叛了金柏莉……


    黑鬥篷魔術師們一人不剩地全數消失。姑且不論是不是有人死亡,但至少可以確定他們暫時撤退了。沒有再追上來的氣息。


    相對於麵無血色的雷真,艾德蒙則是滿麵喜色。


    「真是個與天才隻有一線之隔的笨蛋啊。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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