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家夥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讓我……感到壓迫。)


    葛麗潔爾妲的肩膀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如果是平常的話,她早就出手了,可是現在卻慎重地在觀察對手的行動。而這位神秘的日本武士也是一樣,從剛才就動也不動,觀察著葛麗潔爾妲。


    「真是一位勇猛又美麗的女士啊。雷真,這位是?」


    武士對著葛麗潔爾妲的背後問道。徒弟很明顯在警戒對方,保護著小紫,同時回答:


    「……是我魔術的師父,也是現今世界上最年輕的魔王大人啦。」


    「你少講一句『最美麗』,這個笨徒弟。也跟我說明一下,這男人是誰?」


    「就是我的……劍術師父。」


    葛麗潔爾妲注視男人手上的武器。刀身呈現美麗的弧線,真是漂亮的一把長劍。


    「使用日本刀,又是你的師父——原來如此,就是日本軍的人類兵器吧。」


    「啥?不不不,他隻是在街上經營破爛道場的人啊。」


    「少胡說。市井小民之中,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怪物?」


    葛麗潔爾妲咧嘴一笑,瞪向對手。大概是被瞪得有點尷尬,武士的臉頰頓時泛紅起來。


    狀況一觸即發——本來應該是如此的,可是對方卻用毫無緊張感的聲音,向雷真求助:


    「呃~這位女士說了些什麽?」


    「她說你是個怪物,還是日本軍的人類兵器。」


    「什麽!oh……我是紳士yo~japanese紳士,you see?」


    「為什麽要忽然講破英文啦!」


    武士一抓一抓地開合著手掌,慢慢接近葛麗潔爾妲。那動作與其說是紳士,根本就像個變態。不知道該不該說是理所當然,葛麗潔爾妲立刻起了反應。


    她從肩膀釋放出魔力,機械天使蒂甘瑪便做出對應,裝甲板互相咬合,轉眼間變成一把巨劍。接著有如劍術高手的刀光一閃,飛在半空中攻擊敵人的喉頭。


    武士「嗚哇哇」地發出很窩囊的慘叫聲,誇張地往後退下。


    ——乍看之下,或許會覺得是葛麗潔爾妲故意沒砍中的吧?周圍的人群都停住呼吸,被風壓吹得搖晃了一下。


    「英吉利的女性真是恐怖啊。雷真,拜托你讓這位女性冷靜下來吧。我可不想跟沒有關係的人砍砍殺殺啊。」


    「……他是這麽說的喔,師父大人。這個人的缺點就足老是不會挑時間,然後不會看場合。」


    「笨徒弟,你還沒發現?這家夥早就已經動殺氣啦。」


    葛麗潔爾妲與武士的視線互相碰撞。兩人之間爆出魔力的火花。


    (……太滑稽了。我竟然在流冷汗。)


    剛才那變態的接近行為,應該是在試探我方的實力吧?而一如對方所願,葛麗潔爾妲的身體擅自做出了反應——不,是被迫做出反應。


    武士握著刀,用貼地步法移動位置,同時小聲說道:


    「姑娘,你從剛剛就一直在看著我們吧?」


    「你是指我竊聽的事情嗎?唉呀,雖然你們講的日文我大半都聽不懂啦。」


    「被美麗的女性糾纏,感覺並不壞。如果對方是強者的話——就更不用說了。」


    忽然,男子的身影消失了。


    ——是錯覺。那並不隻是靠純粹的速度,還故意打亂了步調。


    雷真似乎大叫了什麽。應該是在出聲警告吧?但葛麗潔爾妲還沒聽清楚內容,對手就先到了。


    從貼地平移瞬間轉為銳利的邁步逼近。如果是平凡的劍客,此時早就腦袋搬家了。葛麗潔爾妲趕緊用蒂甘瑪擋下並架開攻擊,同時伸出手指,將收縮的魔力線送入對手體內。對方的姿勢明明應該沒辦法閃避才對,可是這敵人竟然輕鬆躲開了。


    (怎麽會有如此快的反應!難道是看穿了我的步調——)


    他是在我方蓄力的瞬間,從射擊線上避開了。這樣我方就沒辦法重新進行瞄準。


    看來這不是手下留情可以贏過的對手。於是葛麗潔爾妲利用完全統製振動讓自己飛起來,滑翔似的飛向上方。這次換成我方打亂對手的步調,搶到頭頂上的位置了。


    飛越敵人的同時,使出回旋劈。


    通常來說,人類對於上下方向的反應會比左右方向來得遲鈍。如果是個普通的士兵,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會被砍死了。然而,敵人的實力也非凡庸。


    他既不是蹲下身子,也不是往旁邊閃躲,而是移向前方避開劍弧。若不是抱著相當大的覺悟,是辦不到這一點的。而且在閃開劍刃的同時,蓄氣轉身——


    (在這時候使出〈魔韌〉嗎!)


    短短交手幾回合,葛麗潔爾妲就看穿了〈日本劍術〉的本質。


    原來如此,這就是遠東的奇劍術。把戲的秘密就是魔韌技巧呀。


    如果是普通的鐵,無法承受過強的魔力。然而,日本刀的材質恐怕是魔礦之類的東西。那與其說是武器,還比較接近魔具,能夠有效傳導魔力,而且相當強韌。在西洋被稱為聖劍或魔劍等級的高級品,在遠東卻是一般人也能拿到嗎?


    從刀身距離之外,一道看不見的斬擊飛來。那一砍強烈到甚至讓刀身都發出紅光。靠巨劍不可能擋下這招,然而,也不至於構成決定性的攻擊。


    畢竟葛麗潔爾妲不隻有一具人偶——除了劍之外,她還有盾。


    白盾滑入兩人之間,擋下那招灼熱的斬劈。


    力量互相衝突,產生爆炸。石板路上出現蜘蛛網狀的龜裂。


    體重較輕的小紫當場被刮走,雷真趕緊將她抓住。


    暴風消散後,武士的額頭也冒出了冷汗。


    「竟然可以擋下〈月影紅蓮〉啊……太驚訝了,我腳都軟啦。」


    「……哼,腳軟的是我啦。」


    「你說『月影紅蓮』?剛才那招嗎……!」


    雷真忍不住插嘴進來,看著狠狠被劈開的路麵,詢問葛麗潔爾妲:


    「我說,師父大人,剛才那招到底是什麽?跟你的劍一樣嗎……」


    「……你不知道?唉呀,畢竟你原本連天眼都不曉得呀。」


    事實上,雷真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他最近才剛開天眼,因此這不是他能夠到達的境界。


    「這是〈魔韌〉,是比天眼更高一級,也就是魔術師的第七階段——練到爐火純青的念力呀。」


    葛麗潔爾妲之所以能夠一劍劈開岩石,讓威力延伸到刀身長度以上的距離,就是因為使用了斬劈的魔力——念力之刃的關係。


    「我聽說優秀的武藝者當中,有人可以在不清楚念力的原理下,不自覺達到魔韌、剛體、甚至〈心眼〉的境界。依我看,這家夥就是那種人吧?」


    男子端整的五官露出愉悅的表情,痛快大笑:


    「雖然你說的話我聽不太懂,不過感到驚訝的人應該是我啊。本人一直都以為所謂的魔術師,是整天埋首在學問之中的虛弱人種。沒想到你的強度簡直有如鬼神。這世界果然很遼闊啊!」


    「……哼,你好像很開心嘛。這個戰鬥狂。」


    「哦?那是在取笑我嗎?不過,從你身上可以聞到跟我同樣的味道喔。」


    「別把我跟你相提並論。我從來都沒有在戰鬥中感受過愉悅的心情。」


    「可是,你喜歡跟人比拚吧?」


    「唔……」


    「師範,求你住手吧!隻要你停下手,就不需要有人喪命啦!」


    雷真對男子大聲懇求。而男子則是對葛麗潔爾妲瞥了一眼。


    「我的不肖徒弟似乎受你照顧了,本來應該要向你道謝才是……然而,我現在好歹也是吃官飯的,不能放過無視軍方意向的傻瓜。因此,雷真,隻要你放棄出發的念頭,就萬事解決囉?」


    「……我辦不到。」


    「那就沒辦法啦~」


    「哼,不要在那邊做無聊的問答,快走啦,這個笨徒弟。」


    「可是——」


    「快走!去拯救夜夜!」


    雷真感到意外地眨眨眼睛,確認似的問道:


    「你……沒打算阻止我去做傻事嗎?」


    「笨蛋沒藥醫啦。我要說的隻有兩件事——不準死,給我活著回來。」


    「……知道了。師範,師父大人,我要說的也隻有一件事。」


    雷真拉住小紫的手,拔腿衝出的同時放聲大叫:


    「你們兩個都別死啊!」


    接著使用小紫的魔術,消失在風景之中。


    等到兩人的氣息遠去後,武士苦笑一下:


    「兩個都別死,是嗎?還真是有夠天真的話啊。」


    「很可笑嗎?」


    「是啊,太好笑了。所謂的戰鬥就是一種相克,必定會


    有一方喪命的。」


    「我也有同感。但是,那家夥一路都是這樣活過來,將來也會這樣活下去。」


    「——靠那副德行能夠活到現在,是你教導有方嗎?」


    「你說我讓他活下來?我幫助過他的,隻是微薄之力呀。」


    「微薄之力……你嗎?」


    「我並不是說我很弱小,而是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太多了。」


    葛麗潔爾妲頓時感到好笑。確實就是如此。相較之下,魔王的力量也隻是微薄之力罷了。


    「每個人都會被那家夥卷進去。無論是迷失方向的人、命數將盡的人、準備要死的人還是放棄一切的人——大家都被那家夥拯救過,然後為了還他這份人情,而爭先恐後想要幫助他呀。我也是其中之一。」


    葛麗潔爾妲不禁心想:自己的徒弟還真是個了不得的男人,竟然可以讓我這個魔王說到這種地步……


    兩人的視線互相交錯。


    不久後,武士手腕一轉,收刀入鞘。


    「……怎麽?你要罷手了?」


    「我這個人,並不會把砍殺別人當一回事。不過,如果對方是個年輕姑娘——而且還是徒弟的恩人,就多少會感到過意不去了。」


    「哦……你的意思是,隻要動手就會贏過我嗎?」


    「啊~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應該說完全相反。要是我因為過意不去而手軟的話,反而是我會被殺掉啊。因此,這邊就走為上策了。」


    「你休想!蒂甘瑪!」


    不能放他去追雷真。葛麗潔爾妲立刻擲出巨劍,劈砍對手的後背。


    麵對迅雷不及掩耳的完全統製振動,男子並沒有架開,而是硬擋下來。


    ……不對,他不是擋下來。


    「窮追不舍,隻會短命喔?」


    男子嘴角一揚,拔刀出鞘。


    利刃砍入蒂甘瑪的劍身,就這樣把它一刀兩斷。


    2


    拉賽福被叫出來的場所,是機巧師團的正中央——不,是一棟城市營運的多用途大廳。


    這棟建築物不隻能拿來舉辦歌劇公演或演奏會,也會舉辦各種研討會與會議。


    被帶到舞台上的拉賽福,受到觀眾席上超過七十名的〈委員〉低頭俯視。他們是代表全世界四十八個國家的〈賢老會〉成員,是夜會執行部的上級機關,也是魔術師協會公認的學院營運意見團。


    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權力。畢竟校長的任命權是掌握在控製預算的英國政府手中,而教授聘任與課程計劃的決定權則是交由學院自治。


    然而,這也並不是說就可以無視於他們這些人的意見。因為如果沒有委員們的協助,就沒辦法將各國菁英們召集到英國來。為了讓學院今後也能存續,他們這些人的同意是不可或缺的。


    英國對待他們這些人,不會輕忽怠慢。因此,拉賽福也不能隨便惹他們不開心。即使是大膽如他,也不禁感到喉嚨發幹了。


    師團專屬的樂隊奏樂的同時,指揮官現身在觀眾席的最上階。


    那是一名美麗的女性,年紀雖然超過三十,容貌卻絲毫不見衰老。細長的碧眼上有著濃密的睫毛,一頭金發綻放出耀眼的光彩。身上穿著配有金色飾繩的雪白軍服,腰上佩帶明顯蘊含魔力的闊刃劍。


    無論是拉賽福還是珀西瓦爾,都很清楚此人究竟是誰。


    她在軍中的階級是〈general of the machine force〉——通稱葛洛麗雅將軍,通常不會被人以姓氏稱呼。因為……


    「向葛洛麗雅王妃殿下,敬禮!」


    在儀隊的號令下,士兵們、委員們、甚至連人偶們,都紛紛對女性致上最敬禮。


    「免禮。現在的我不是王妃,而是指揮官。」


    葛洛麗雅用透徹嘹亮的聲音靜靜說道。那威嚴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她隻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


    她接著走下階梯,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這樣必然會呈現仰望舞台的畫麵。受到王族仰望,即使是拉賽福也感到相當有壓力。


    「請就坐吧,拉賽福校長。」


    拉賽福慎重回禮後,與珀西瓦爾坐到舞台上的座位。


    「很抱歉在如此繁忙的時候把你叫出來。雖然我是很想準備比較輕鬆的場合——但賢老們爭先恐後地都想與你相談呀。」


    別玩笑了——這句話差點就衝出拉賽福的喉頭。


    王妃應該老早就已經準備周詳了。畢竟她召集了所有的委員,連這一期沒有留學生的國家都派出了使節。這少說也是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才對……


    「我已許久沒從溫莎堡出來,沒想到現在世間竟是如此騷動。妄想挑戰帝國權威之人多得不勝枚舉——再加上小犬驕傲自大的行為,實在教人感到可恥又可歎。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呢。」


    「不敢當。」


    「想必現在的學院也相當混亂吧?夜會的進行可順利?」


    「那是當然。」


    不動聲色的篤定回答,讓委員們頓時麵露怒色。


    「簡直不要臉……」「不知羞恥。」「這要嚴加責問啊。」


    竊聲批判傳入拉賽福耳中。看來大家早就已經怒火中燒的樣子。


    ——也多虧如此,讓拉賽福看開了。


    於是他無所顧忌地挺起胸膛,正麵接受委員們的視線。


    「那麽,就來依序聽聽看委員們的意見吧——從那邊開始。」


    在葛洛麗雅的指示下,委員們開始輪流批判拉賽福。


    「夜會的進行怎麽可能沒問題?大半的設施都已經毀損啦。」


    「意外如此頻傳的夜會可說是史無前例。就連〈食魔者〉(cannibal candy)騷動到現在都還沒做出一個了斷——有多少失蹤者被放著不管了?」


    「其實打從一開始就存在著各種疑問啊。我聽說〈倒數第二名〉(secondst)與〈倒數第一名〉st one)都是成績拙劣的學生,他們的選拔算公正嗎?」


    「再加上結黨營群的人太多了。這陣子的什麽〈圓桌戰爭〉更是教人看不下去。夜會應當是隻選出一名最優秀的魔術師才對吧?」


    「這一屆的夜會實在有太多破例,我不認為這樣可以選出正確的魔王。」


    「沒錯,應該從手套持有者(gauntlet)的選拔重新開始。」


    「那個姑且先不談,但至少有必要從第一夜重新來過才對。」


    「不好意思——各位的意見,簡直沒有傾聽的價值啊。」


    聽到拉賽福的反擊,觀眾席霎時安靜下來。


    委員們個個啞口無言。麵對各國的代表、大使,竟然如此大言不慚。這樣的校長,過去曾經有過嗎?


    在一片寂靜的講堂中,葛洛麗雅開口說道:


    「你那句發言,總不會是在侮辱會議吧?對各賢老們好好解釋一下。」


    「遵命。首先——既然要說到破例,『重新開始』這件事本身就沒有前例啊。」


    觀眾席上雖然傳來「那根本是強詞奪理」的聲音,但拉賽福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倒數第二名〉(secondst)的選拔是非常正確的判斷。他能一路獲勝到今天,就是最好的證據。這證明他確實擁有成為魔王的資質啊。」


    一名委員這時舉手,不等葛洛麗雅許可就開口發言:


    「那不是因為他三天兩頭住院,避開了與強敵之間的戰鬥嗎?」


    「至今幾乎沒有發生過讓他在有利條件下戰鬥的狀況。他甚至因為從事多餘的課外活動,反而增加了許多不必要的辛勞、傷勢、不安要素與不利條件。」


    拉賽福抬頭仰望著委員們,語氣平淡地說著:


    「另外也有提到結黨營群的正確於否,但聲望與計謀本來就是魔術師的才能之一。而且合作參賽在過去也有前例,並不是什麽破例的事情。」


    「……那麽,關於接二連三的負麵事件又是如何?昨日的〈黃金槍團〉與之前的〈流星雨〉,據說原因都是出自你所謂的什麽『秘密研究』啊。」


    真是被戳到痛處了。關於地底下gunes的存在,要是被追根究柢隻會增加危險性。然而,目前還沒有出現決定性的紕漏。這些人還沒有抓到狐狸尾巴。如果他們有證據的話,應該會更直接地逼問才對。


    而且,他們之中有一部分是學院的〈讚助者〉——也就是同夥。


    因此拉賽福不動聲色地保持著毫不知情的態度。


    「如果我真的在進行什麽秘密研究,是不可能那麽容易就被人發現的。更不用說是區區的市


    民團體,我怎麽可能讓所謂的秘密暴露給他們知道?」


    委員們紛紛露出苦笑——大家都是心中有鬼,自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夜會是一場國際性的活動,與社會情勢不可能絕緣。過去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狀況,畢竟利物浦與愛爾蘭是隔海相望……」


    拉賽福故意提到敏感的部分,並將視線望向葛洛麗雅。


    於是葛洛麗雅輕輕微笑後……


    「所以你的主張是,這一屆的夜會並沒有什麽問題?」


    「正是。不管重新來過多少次,留到最後的勢力想必都不會改變。另外,也有物理上的製約。要是讓〈魔蝕之年〉結束,就要再等四年了。」


    或許是對回答感到滿意了,葛洛麗雅站起身子,轉向在座的委員們。


    「看來關於這件事,是校長有理呀。」


    在一旁的珀西瓦爾不禁鬆了一口氣。就連他這種水準的魔術師,似乎也會緊張的樣子。


    相對地,拉賽福則是聞到了危險的氣味。


    不對。這段程序、這段展開——其實都順了葛洛麗雅的意。


    這女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中止夜會的打算。她隻是讓委員們發泄完心中的不滿,讓他們保住麵子後,準備推行自己的目的罷了。


    而且那目的,恐怕對委員們來說也是有利的事情——


    「那麽,就來進行下一個議題。請把〈倒數第二名〉(secondst)與他登記的人偶交給帝國軍。」


    突如其來的要求,但拉賽福並沒有表現出動搖的態度,冷靜回應:


    「還真是唐突啊。請問是什麽原因?」


    「因為他加害我帝國軍引以為傲的才俊——雷克南中將致死之罪。」


    ——拉賽福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雷克南死了?真的嗎?


    大概隻是在套話而已,葛洛麗雅看出拉賽福的表情,而眯起眼睛。


    「你不知情就好。正確來說應該是『行蹤不明』。昨天,他並沒有回到所屬的部隊。據說他跟〈倒數第二名〉雷真·赤羽交戰過是吧?」


    「……他們有對峙過是事實。然而……」


    「那麽,就必須要好好訊問他一下了——哦哦,需要逮捕令嗎?」


    葛洛麗雅對幕僚示意,於是幕僚拿出了一張樣式傳統的羊皮紙,揭開在拉賽福眼前。


    是逮捕令。上麵也有警察署長署名,表示將一切搜查交給軍方負責。


    「……忽然進行逮捕,會與同盟國日本之間產生摩擦的。能否等待學院的調查報告再說?」


    「我葛洛麗雅,在社交界可是以四個形容詞聞名:年輕、貌美、熱情,更重要的是——性急呀。」


    「……是,在下也很清楚,〈人偶女王〉(machina titania )。」


    葛洛麗雅悠然踏上觀眾席的階梯,來到中間左右時,掀起大衣的衣擺,現出劍柄——〈stratocaster〉 的銘文。


    「我盡可能尊重學院自治的傳統,就給你兩小時的時間吧。」


    「……對於我這老骨頭來說,真是嚴苛的條件啊。」


    「隻要十九世紀最強的魔術師出馬,應該再輕鬆不過。如果到時沒把人交出來,吾之師團便會強製進行逮捕。」


    「……隻為了區區一名學生,就要踏入校園之中?」


    「這可是為了被那區區一名學生殺掉——也說不定的、重要的魔王呀。」


    王妃露出美麗的微笑。說的話明顯與事實不符。


    那隻是借口罷了。她不可能為了一名學生就動用機巧師團,而是打算借機占據學院。


    然而,拉賽福也沒有交出雷真的打算。


    昨天雷真擊退魔王的事情,讓拉賽福幾乎可以確信了。


    赤羽雷真與馬格努斯,就是讓神性機巧(machine doll)誕生的關鍵。馬格努斯自是不用說,拉賽福也不能放走雷真。讓好不容易成熟的果實,被不明白其價值的家夥在收獲前奪走……這種事絕不允許。


    更何況……


    就算拉賽福答應要求,雷真周圍的人也不可能接受。


    「……學院有優秀的學生與教授們支持著,獨立自主的風氣很強。再加上昨天的事件讓大家心中相當激昂。萬一遭到侵略,想必會團結抵抗吧。」


    「哦?真是那樣嗎?」


    葛洛麗雅嫣然一笑,拿出一顆小水晶球。


    拉賽福看到球中映出的畫麵——不禁瞠目結舌。


    「看在我葛洛麗雅的眼中,倒是不覺得他們團結一致呢。」


    畫麵中黑煙噴湧,到處可以看到魔力爆炸。


    在堅實封閉的城牆對麵,學生們正互相攻擊著。


    3


    時間稍微回溯。安裏與西格蒙特兩人正待在一間臨時設置的病房。


    一座看似玻璃櫃的結界中,可以看到夜夜橫躺的身影。


    她蒼白的臉宛如喪妝,絲毫感受不到血氣。被珀西瓦爾判定束手無策的她,根本沒有接受什麽積極的治療。這道結界也隻是設心安的,頂多有些殺菌效果與隔熱效果罷了。


    安裏坐在床上,心痛難耐地看著夜夜。


    「夜夜小姐,真是讓人擔心呢……」


    她在無力感的折磨下,對肩膀上的西格蒙特小聲呢喃。


    「我明明被夜夜小姐拯救過的,可是……太沒用了……我竟然什麽事都做不到。」


    「別太在意。你的腳也骨折了,現在應該好好靜養啊。」


    「我說……如果我現在才開始學習當個人偶使,是不是沒指望呀?」


    西格蒙特閉上了嘴巴。於是安裏趕緊揮揮手,打消念頭。


    「一定沒指望吧!對不起喔,問這種怪問題!」


    「不,也不是沒指望。」


    西格蒙特慎選著話語,低聲說道:


    「你的才能經常被評為凡庸,但那同時也代表你『擁有平均的水準』。換言之,比你更沒有才華的魔術師,在這世界上多的是。」


    「——」


    「有些人小時候被稱為神童,但成人後卻淪為平庸。相對地,魔術也是可以經年累月地磨練出來。看看雷真,他過去在一族中被烙上無能的烙印,但現在卻是學院中引人注目的存在。也就是說,比起與生俱來的才華……」


    「努力更加重要?」


    「……沒錯。雖然這樣講有些殘酷,但現在的你還不到可以對才華說三道四的階段啊。」


    安裏這才總算明白西格蒙特剛才為什麽會猶豫不答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機巧少女不會受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海冬零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海冬零兒並收藏機巧少女不會受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