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登沙弗特裏希。每當聽到它的名字,人們都會第一時間說道:這是個軍事大國。這是這個國家在人們心裏的第一印象。


    這個位於大陸南部,首都城市位於海岸的海洋國家,全年氣候溫熱,即使是在冬季,降雪也並不常見。全國的經濟收益來源主要集中於海運以及開發周圍海洋資源上,這使其對外出口貿易的競爭力傲視群雄。而萊登,這個國家的首都,則是作為與其他大陸交流必經的口岸,以及重要的商貿大港所被人熟知。


    綜合以上原因,許多國家的經濟發展不能離開與萊登沙弗特裏希的貿易。而也正因如此,敵人才會對這個國家虎視眈眈。縱觀其曆史,記載著無數可歌可泣的抵抗外敵的故事,來自海上或是相鄰大陸的侵略者一次又一次的倒它在堅不可摧的血肉長城之前。但是,它也曾有過侵略者橫行在其國土之上的屈辱曆史……


    也正因為如此,每一個萊登沙弗特裏希的人民,都會在國難當頭之時毫不猶豫的參與到保家衛國、驅逐侵略者的鬥爭中。這種精神逐漸的在萊登沙弗特裏希人的民族性格中根深蒂固。而在持續的對外抗爭中,人們意識到,鞏固國防是生存的重中之重。人們靈活的吸收了通過貿易交流而得到的別國的文化與武器,並將其最大化效能的利用與發展,這使得萊登沙弗特裏希以軍事強國的形象在大陸中重新崛起,也讓這個全新的形象深深烙印的在人們腦海中。


    在萊登沙弗特裏希國內,有一個曆史久遠,自建國伊始便存在著的家族——巴登維利亞家。


    這是一個骨子裏流淌著英雄的血液的家族。最先家族得以發家,便是因為初代家主拉切特以其高超的劍術和天才般的戰爭藝術驅逐侵略者,拯救了這個國家,以及許多人的性命,而被封為護國英雄。


    在前人功績耀眼的光芒照耀之下,巴登維利亞家的每一代人都要從軍,為國效力,這已經成為了某種理所當然的傳統,直至現時家族已經傳承至第二十六代,也未曾改變。


    我們的故事,在第二十六任家主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的某次人生中的轉機說起……


    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第一次看到“它”,是在一次偶然與他數年不見的長兄——迪特弗裏特的會麵的時候,那是在首都萊登的一間享有盛名的旅館裏。


    擁有巴登維利亞家血統的兩人,都有著一頭墨水般深黑的頭發,炯炯有神的祖母綠色雙眸像是寶石一般,加上修長的四肢,像女子一樣不盈一握的腰身和寬平的一字肩,足以讓無數的少女為之傾心。大哥迪特弗裏特的像少女一樣將自己刻意蓄起來的頭發綁成了一束馬尾,身上那身白色的海軍製服很不檢點的敞著領子,似乎是為了刻意露出他的那條大金鏈子。


    “喲,基爾。最近過得還好吧?還是像以前那樣一直板著個臭臉,跟死掉的老爸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反觀弟弟,盡管是實實在在的血親,但是身邊總是圍著一種花花公子氣息的長兄與基爾伯特的對比反差可謂是大到了令人忍俊不禁的程度。一頭與長兄一模一樣的深黑色頭發規規矩矩的從額前梳到腦後,與長兄深色的眼眸不同,弟弟的雙瞳顏色顯得更為柔和,好像真正的祖母綠寶石一樣晶瑩剔透。跟擁有符合他個性的豐富表情的兄長不同,基爾伯特的臉上似乎隻存在著嚴肅。他的臉像是大理石雕刻的一般,長長的睫毛自然地垂下,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時刻都在半閉著。


    也許對基爾伯特外表最為中肯客觀的評價是“一個長著陰鬱臉的帥氣男人”。


    似乎是要和他哥哥對著幹一樣,基爾伯特穿著自己的那一身有著高檔絎縫領的製服,黑紫色的外套搭配勃艮第亞麻墊肩,製服後部下擺裝飾著華麗的褶襇布,從後擺一直鋪到脖頸處,華美得炫目。斯多葛派的色彩與基爾伯特的性格十分相符。


    在那座在十二層高的建築的頂樓,一間一晚上租金抵得上一個普通人一個月薪水的房間裏,兩兄弟在客套的擁抱之後,在身旁的沙發上坐下。除了兄弟二人之外,還有一些人也在房間裏。他們是迪特弗裏特的戰友,在他前往萊登拜訪弟弟時順便把他們帶上了。他們三五成群的在每間公寓外麵的吧台喝酒抽煙,帶著酒氣的白煙填滿了整個房間。


    “家兄……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變。”基爾伯特麵無表情的評價道,兩眼瞟著他那完全沒有個軍人樣子的長兄,還有他身邊的這幫兵,一個個都衣衫不整,跟大哥簡直是臭味相投。


    “這可是休假時間,懂不?我們海軍跟你們陸軍不一樣,一回到岸上一個個就都自由自在了,想幹啥幹啥。”


    “家兄,不管是在海上和陸上,你都是這樣的衣衫不整,我說得對不對?還有你的頭發……父親肯定是不會允許你把頭發弄成這樣的,如果真被父親見到了,他肯定會直接拔劍把你的頭發剃掉。”


    “真那樣的話就麻煩了,還好他老人家已經歸西了。”


    迪特弗裏特的話意在輕鬆打趣,但是弟弟可是開不得這種玩笑的人,他一記眼刀直直打在哥哥的臉上。


    也許是受不了弟弟的這種眼神,迪特弗裏特微微呼了口氣:“哦……對不起。也許在你心目中老爸是個十足的好人,不過在我眼裏,可是找不到第二個跟他一樣煩人的家夥了。”


    “這就是你不來他的葬禮,還有讓我自己一個人負擔起這個家的理由嗎?”


    “這種事情還是你比較適合,我說的對不對?那種場合我是肯定受不了的,並且家主這個位子,肯定不適合我坐。與其讓我這個整天無所事事,到頭來一事無成的長子敗壞整個家族的名聲,倒不如讓才德兩全,為人正直的你來擔當重任。就算是看在家族下一代的份上,你就安安穩穩的坐著吧。誒,基爾,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就原諒大哥吧。這重聚的好日子別被責備和愧疚弄黃了,就算我已經走出巴登維利亞家的大門了,但我畢竟還是你親大哥啊。哎,來說點別的,緩和下氣氛。”


    聽著長兄為自己辯解,基爾伯特一言不發。


    巴登維利亞家的人有著參軍報效國家的優良傳統。而國家軍隊分為海陸兩軍,兩軍政令不出一門,並且相互提防、相互敵視。最大的原因,是海陸兩軍在關於國防預算上的爭執。不論何時,不管何地,金錢總是引起衝突的焦點。


    在巴登維利亞家族的曆史上,迪特弗裏特是第一個參加海軍而不是陸軍的家族成員。而實際上他不僅在海軍中站穩了腳跟,而且還混得風生水起。這都是拜他的天賦以及為達成目標而堅定不移的努力所賜,與他背後家族的耀眼光芒沒什麽關係。基爾伯特對此也十分瞭解,也就是因此,基爾伯特一直認為長兄其實能夠做出一番成就。


    “既然你已經來了……不妨一同去拜訪母親吧。請務必與我同行。”


    隻要他的長兄不在接受現實這方麵有什麽不好的表現,那事情就會簡單得多。


    “我們的家族可不小啊,要是跑去跟老媽請個安,那肯定會順路去看看姐妹們,還有外婆,還有一大幫的老家夥。我都能看見,我朝那幫嘮嗑個沒完的家夥大吼,讓他們閉嘴的樣子了。”


    迪特弗裏特隨意的把身子往後一躺,翹起了二郎腿。臉上略帶驚訝的基爾伯特明顯是對長兄剛才冒犯的話語感到有些不適。


    “我們還是不是一家人了?你就不能拿出那麽一點時間跟家人在一起嗎?哪怕隻是一小會也好。”


    “正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所以我才要跟他們保持點距離,不過呢,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在一起。跟別人沒有那種感覺。跟你說實話,基爾伯特,實際上我是很感激老爸老媽在你身上花的心血,都是因為我加入了海軍,而你還是對他們言聽計從。甚至……我也知道,他們不經常叫我回家,都


    是因為你,對他們來說你是個絕好的替代品。而這,也是我對你升職感到高興,而且在第一時間趕回來的原因……畢竟呢,我們是兄弟嘛。”就算是麵對著弟弟那樣的目光,迪特弗裏特還是一如既往地眯著眼睛,掛著那撩人的微笑。


    雖然迪特弗裏特是個隻為自己著想,而且性格還有那麽一股煩人的專橫,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吸引人這方麵確實很有天賦。他總是被拍馬屁的人所包圍,而且從來不會感到無所適從。


    而基爾伯特,由於其自身過於嚴肅的性格,基爾伯特很難去對他人有好感。而他所缺少的東西,卻恰恰被他的長兄所擁有,這也理所當然的讓身為普通人的基爾伯特心中生起一陣羨慕之心……


    “對了,我還帶了件好東西,就當是為兄弟重聚表示表示。”迪特弗裏特十分隨意的對他旁邊的一個同伴招了招手,那人從隔壁的房間裏拖出了一個麻袋。


    “這是我最近用過的一件武器,現在我把它送你了。它能幫你在軍隊裏平步青雲。”


    麻袋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兩人麵前的茶幾圓桌上。在迪特弗裏特意義不明的傻笑時,基爾伯特注意到了麻袋在蠕動著,就在一瞬間,基爾伯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從腰帶上拔出佩劍,在場的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動作。


    “沒事,沒事。基爾,別那麽緊張,沒什麽事。呃,也不完全沒事,可能你有點接受不了。嗬嗬,這玩意有點難以操控,還有點危險,但是如果你不給它下令的話是沒什麽事的。也不要想著做些奇怪的事……你看它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對了,我聽說有八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像在它睡覺的時候想偷偷摸過去,結果他們的喉嚨裏的的血全被放乾淨了。順便,這家夥的脾氣不怎麽好,肯定是不會一直服服帖帖的。”


    “裏麵是什麽東西?”


    “就……隻是件武器而已,沒別的。別那麽在意,真的隻是‘武器’而已。”


    “我在問你……裏麵是什麽東西?”


    “你自己打開看看吧。”迪特弗裏特的語氣鋼鐵一般冰冷,像是來自煉獄的呼喚。


    基爾伯特馬上伸手解開那個還在抽動著的麻袋袋口的繩子,在翻開麻袋口的那一瞬間,眼中映入了一個少女的麵容……


    “我們沒給它取名字,一直都在叫管它叫‘你’。”


    兄長口中的“它”,是個女孩。


    她身上裹著的已經髒得發黑的衣服,是簡單的用劣質皮革和動物皮毛製成的破布一樣的東西,脖子上跟死囚一樣的死死地扣著一個項圈,一股由雨水、野獸、汙血的氣味混合而成的異味從女孩的身上散發出。她身上裹著的一切都骯髒得不堪入目。但是,她不僅僅是一個急需要清理的女孩子那麽簡單……


    ——這真的……仿佛她不是來自這個世界一樣……


    ……她,美得令人難以置信。


    基爾伯特望著女孩的臉,仿佛停止了呼吸。她那一頭淩亂的金發肆意的散著,任何名貴的珠寶在她這頭長發前都黯然失色,臉上雖然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抓痕和擦傷,但也絲毫不損她那天使般的容貌給人的驚豔。在亂發之下,一雙動人的藍眼睛若隱若現。


    這既不是天空也不是海水的顏色,而是一種更為靈動的色彩。少女的雙眼直視著基爾伯特,然後又朝周圍的每個人瞪了一眼,沒人做出任何動作,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


    “來,給我問個好。”迪特弗裏特那鐵鉗一般的大手狠狠地抓住少女的腦袋狠命往下一按,強迫著她低下頭顱。


    見此情景,基爾伯特在一刹那間上前強行掰開了哥哥的手,用自己的雙臂護住了瑟瑟發抖的少女。


    “她還隻是個孩子!你幹的就是這種拐帶孩子的勾當嗎!?”暴怒的基爾伯特緊抱著懷中的少女,絲毫不去在意她現在的模樣是怎樣的髒亂。


    在人群中,隻有迪特弗裏特還保持著收斂的模樣,臉上依然是處變不驚的表情:“別胡思亂想自說自話,我可不需要奴隸,我想要的隻有戰士。”


    “那這個女孩怎麽解釋?你就想要給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真是可笑。”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這可不是個女孩,它是件‘武器’,我已經說過一遍不想再多說一遍。你這小東西,居然用美色迷住了我弟弟。”


    基爾伯特看著這個少女,她的年齡大概隻有十歲左右。而她那精致美麗的臉上的表情讓人感受到一種成人一般的冷靜,她那滿是傷痕與汙垢的嬌小雙肩和雙手與她這個年紀的少女格格不入。但,到底是為什麽,她為什麽是武器?她真的隻是個能夠被一隻手輕易抱起的孩子而已啊。


    基爾伯特心中的憤怒漸漸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被平息的哀傷。他沒有放開護著女孩的手,一邊狠狠的盯著他的長兄,一邊緩緩從沙發上站起:“這個女孩我帶走了。把這樣一個孩子稱做……武器……***……我不想再見到你……”


    聽完弟弟的話,迪特弗裏特頓時像個瘋子一樣狂笑不止,眼睛都幾乎眯成了一條縫。他身邊的人也都是同樣的反應,基爾伯特被粗鄙和厭惡以及一絲恐懼包圍著,無數像是來自地獄的狂笑聲一股腦的灌進的耳中。整個房間瞬間充滿了一種怪異的氣氛,某種程度上,基爾伯特覺得自己不同於眼前這幫瘋子,但是自己跟他們貌似又沒什麽不同。


    ——似乎……我才是瘋子


    在一開始的時候,基爾伯特是唯一的一股清流,跟眼前這群人毫無共同點可言。但是,在占盡絕對數量優勢的反對方麵前,自己仍然堅守原本的立場,就會顯得自己才是錯誤的一方。如果謬誤占了絕大多數,那原本的真理就會被取代,原本的謬誤就成為了真理。反常的人會把正常的人的思想摧毀殆盡。


    “有什麽……好笑的?”


    迪特弗裏特緩緩站起,一步步的踏向基爾伯特,伸手按著他的肩膀:“基爾……是我的錯,解釋得不到位。換做任何人,看著這個家夥,都會有你剛才的那種反應。你是個嚴謹又溫和的人,第一眼肯定不會把這個家夥跟武器聯係在一起。那行……我用一種簡單方便的方法讓你見識一下。你也跟我過來。”他朝女孩說道。


    就在一刹那間,少女瞬間掙脫了基爾伯特的雙手,接著跑到了迪特弗裏特身旁。不過,她朝基爾伯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方才她移動的時候,她的那雙藍眼睛在每個人臉上掃視而過,隻給了他們微不足道的一瞥。


    基爾伯特立刻重新站了起來。隨後他被引導至隔壁的一個房間,也就是那個裏麵裝著那個少女的麻袋被拖出來的那個房間,一間奢華的臥室。


    這種臥室裏的擺設不止一件是在自然不過了,但問題是,除那之外其他東西到底是個什麽用途。隻見臥室的床被推到了牆邊,中間留下了一大片空位。而在那片空位上,五個麻袋一字排開,大小都能裝進一個成年男性。跟那個少女不同,麻袋裏的人都毫無規律的四處亂撞,從麻袋裏不斷傳出虛弱的叫聲,跟牲畜的嘶吼並無二致,這些破碎的嗓音根本聽不出是人話。應該是麻袋裏的人都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巴了。


    不管是出自什麽原因,把人像這樣對待都是不能接受的。麵對這種狀況還能裝作無事發生的人,根本就不配當人。基爾伯特內心說道。一種莫名的憤怒從腳下一直衝上喉嚨,使得他再也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聲音:“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把他們綁起來?哥哥,你馬上給我解釋清楚……”基爾伯特的心砰砰亂跳,他似乎已經猜到了結果。


    “啊……我應該先介紹介紹這幫家夥的,你說是不是?這幫人,在我們的船靠港的時候,偷偷潛了進來。”迪特弗裏特說著伸出一隻穿著高檔皮鞋的腳踹了踹其中一個麻袋。


    “他們估計就是想弄點值錢的東西,但是他們忘了事先踩點,結果就在船艙裏亂轉,誤打誤撞的跑進了廚房,還把三個廚子殺掉滅口了。你知道對我們這些一出海就不知道要漂多久的人來說,吃上一頓好的有多重要麽。”他把腳往後一抬,接著朝下一甩,鞋尖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麻袋上。


    基爾伯特聽著麻袋裏傳來的慘叫聲,臉上不由自主的抽動著。


    “這幫家夥殺了我們最好的廚師,還有廚師長。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麽好人嗎?你以為他們是想專門跑到船上為我們做飯?這跟你到外麵去付錢跟個女人睡一晚能一樣嗎?我們海軍處理這種情況,有我們自己的規矩。雖然咱們現在是上岸了,不過既然這檔子事發生在船上,那就按規矩辦事。現在給你看點有意思的東西……夥計,把他們放出來,給他們一人發一把家夥。”


    迪特弗裏特話音剛落,從隔壁房間跟出來的手下馬上上前把麻袋口解開,把裏麵的盜賊一個個的放了出來,然後鬆綁。全程被槍頂住腦袋的盜賊手裏都被塞了一把刀,滿臉散發著恐懼的氣息的五個盜賊心中疑惑不已,一個個都不自然的縮著嘴唇,似乎在問:“這到底什麽情況?”


    迪特弗裏特絲毫沒有在意那幾個家夥,他像個小醜一樣誇張的揮舞著他的手:“好戲開場了,現在你們看見的是世界上神秘和最吸引人的遊戲。先生們……這裏沒外人,更沒有女人。那邊的小毛賊聽好了,給你們見識見識來自東方的野孩子。”


    順著他手指指著的方向望去,那個少女雙眼死死的盯著他的指尖,臉上絲毫沒有稱得上表情的東西。


    他接著說道:“在一個月前,我們滅掉了一支不知死活的,想要襲擊萊登沙弗特裏希的某個貿易港的武裝船隊。在戰鬥中的某個晚上,我們遭到了風暴的襲擊,真是前所未見的災難啊,不管是友軍還是敵軍的船全都沉到近海了的海底。這聽著像新聞裏才有的事,不過我當時什麽不知道,因為我們的船正在風暴肆虐的海上漫無目的的漂流。”


    基爾伯特對此持懷疑態度,因為長兄幾乎遇難而自己卻未曾得知。不過他在故事中途是插不了嘴的。


    “我們的船擱淺了,我和幾個弟兄劃著救生小艇來到了一個孤島,所有的海圖上都沒有標記這個島。而我就在那個島上找到了‘它’,那時候我看見它離得遠遠的在觀察一棵樹的頂端。它的父母都死了嗎?它是和我們一樣因為海難漂流到這個島上的嗎?不過我們直到現在還沒找到答案。”


    “它的模樣看上去還不賴吧?在十年,或者更久之後,它也許就會把這個國家攪得天翻地覆,但是她依舊還是一個野孩子。我對這種小孩沒什麽興趣,不過,我沒興趣不代表別人沒興趣。我有幾個前下屬就好這口,他們幾個鬼鬼祟祟的摸到它身邊,想做點齷齪的事,我們才剛脫險不久,這幫家夥的興頭就上來了。真是離譜,我一聽到立馬就火了,我正想去罵他們一頓,讓他們別觸到我的底線。但是……”


    迪特弗裏特一把揪住少女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提到了那幾個盜賊的麵前,她的那雙藍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幾個盜賊,像是緊盯著獵物的花豹的眼神。


    “在我過去之前,這個東西就把我那幾個手下都殺了。”


    迪特弗裏特從後麵抓起了少女毫無血色的雙臂,將它們舉到了半空中,像是捕獵者隨時準備攻擊獵物一樣。


    盜賊們都扯著乾渴的嗓子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笑這個像是家畜一樣被任意把玩的少女,也笑迪特弗裏特那滑稽的表演。這種反應是意料之中的,畢竟沒人會相信這麽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能做出這種事。


    “她就用腳邊一根不起眼的樹枝,把一個人的喉嚨刺了個對穿,然後把他槍套裏的槍奪了過來,一槍射穿了那個人的心髒。”


    基爾伯特留意到他長兄的表情,他不是在開玩笑。


    “我們全都嚇跑了。這個世界什麽土著人都有,我們把我們自己當成世界上最強大的民族,本來就是個十分離譜的錯誤。試想一下這麽個小毛孩就有如此恐怖力量,那一個成年人會強到什麽地步?不管我們怎麽跑,這東西都會跟上來,一路追殺我們。它不會靠得太近,但也不會讓我們逃出它的視線。我們被追得跑遍了整個島,精神都要崩潰了。那時我已經體力透支了,不過我也知道必須得做點什麽,所以我讓弟兄們拿上手邊所有武器,然後朝他們喊:‘所有人!給我殺!’我……沒說錯,你們也沒聽錯,是我們要殺了那個東西。不過……”


    迪特弗裏特的表情變得如冰霜一樣冷酷:“就在下一秒,這個東西就把在場所有人都殺了,但放過了我。”


    他說話的語氣中包含著無限的恨意。迪特弗裏特低頭看向那個少女,眼裏怒火中燒:“之後,我就被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物一直跟著,它從不離開我身邊半步。它隨隨便便就能取我性命,但它沒有。用語言對它溝通沒有任何效果。就在我糾結怎樣跟它交流的時候,我突然間想起來,這個東西似乎是這個島上唯一的居民。你們有想過這樣一個殺人魔物一直黏在你身邊有多麽恐怖嗎?當我最終精神崩潰,失去理智的時候,我對它說:‘殺了我吧。’但緊接著,那個東西就把躲在草叢裏的一隻動物殺掉了。就在那時我明白了,它是聽了我的命令才去殺死某樣東西的。當我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做了不少實驗來證明我是對的。比如說,我指著某隻動物或者昆蟲,說一句‘殺。’它馬上就會取掉對方性命,就像器械人偶一樣。當然,如果收到命令,讓它殺人也不在話下。我不知道它為什麽‘選擇’了我。或許隻要是個人給它下令它都會去做,也或許它隻會聽從它所遇到的某個群體中,某個看似最有力量的人。它有點智商。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卻能聽從任何讓它去殺戮的指令。貌似它也不需要懂得其他的東西。在放下了顧慮之後,我讓它留在了身邊,直到救援來到。我就乾脆一直把它帶在身邊。”


    而在此時,站在房間門口和中央的人都散去了。迪特弗裏特把少女推到了幾個盜賊跟前,往少女的手上塞了一把刀,而她的手掌看似都幾乎不能把刀握住。


    “家兄。”一直不相信這個故事的基爾伯特指責他的長兄道:“別幹傻事。”他知道這話他它的長兄不會起到作用,於是伸手想從後麵把兩人拽住。


    迪特弗裏特的嘴角翹起了一個常人難以覺察的弧度,接著朝少女點了下頭,指著麵前的幾個盜賊:“殺。”


    基爾伯特即將抓住少女那小巧卻又蒼白不堪的手指,但就在一瞬間,少女的手不見了。


    主人的命令被毫不遲疑的執行。少女像隻野貓一樣整個跳起,撲向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盜賊,手上的刀不知什麽時候在對方脖子上架好了,緊接著就像從樹枝上削果子一般,乾淨俐落的割開了對方的喉嚨。對方被割破的喉嚨霎時間血如井噴,失去生命的頭顱,那個被削掉的“果子”,還在無意識的晃著。


    她在殺戮之時沒有任何猶豫,迅速的做出下一個動作,把眼前的屍體當做墊腳石,踩著它跳了起來,裸露出來的雙腿眨眼間鉗住了另一個小偷的脖子,緊接著一刀從對方的天靈蓋上捅了進去。將死之人的哀嚎充斥著整個房間。


    少女隨即撿起了一把地上死人的武器,然後轉身望向剩下的三個人。那三個盜賊終於明白了他們麵對的是什麽,三個人嘶吼著像炮彈一樣衝向了少女。但少女比他們的速度更快,她靈巧的身軀敏捷的從一個人的腳邊滑過,接著反手一刀捅進了他的後背。


    她的身體是那麽的輕,但她揮刀的招式卻那麽致命,她的身手甚至比基爾伯特還要敏捷,要知道基爾伯特可是接受過軍隊的魔鬼訓練,並且還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而少女看上去絲毫沒有重量,完全


    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她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四濺的鮮血。


    “不要啊!住手……住手……我不想死……”最後一個人苦苦哀求著,想少女饒自己一命,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誌。絕望的懇求從顫抖的嘴唇中發出,求饒的聲音完全被恐懼所支配。


    “我再也不敢了……我,會想辦法贖罪的……不……不要殺我……”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那個人想起了當時,船艙裏的廚師苦苦哀求著自己饒他們一命,他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情景,跟現在自己的處境一模一樣。他顫抖著丟下了刀,以此表示他不想抵抗。


    少女回頭看了一眼血淋淋的刀,陷入了沉思。


    基爾伯特一聲大吼:“住手!”


    “動手。”而與此同時,迪特弗裏特豎著大拇指,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少女微微的張開了嘴,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困惑。她的目光在兄弟二人的臉上遊走不定。迪特弗裏特愣了一陣子,但緊接著又狂笑起來,看上去從未有過的愉悅。


    “殺。”他再次下令,並且仍然狂笑不止。


    少女舉起手臂,在迪特弗裏特的注視下,收割掉了最後一人的性命。這一係列的屠殺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分鍾。伴隨著沉重的喘息聲,少女再次望向身後的兩人,她沒有說話,但是她的眼神似乎在提問“夠了嗎?”


    ——什麽情況?基爾伯特不斷的問著自己。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遲鈍的咽下了一口唾沫。這是真的嗎?


    “你現在懂了吧?基爾伯特?這個東西,不僅僅隻是個小孩這麽簡單。隻要善加利用,它就是世界上最強悍的武器……”


    他再也不懷疑長兄話裏的任何一個字了。


    “但是,我看著就害怕。”


    盡管剛剛奪去了這麽多人的性命,而少女卻依然無動於衷的站在原地,等待著之後的命令。


    “它一直跟隨在我身邊,它會對給它下令的人言聽計從。它是很有用,但是我再也不需要它了,我也不能殺了它。當它想要保護自己的時候,它就像一堵鐵牆一樣堅不可摧。我想要它隨時能用也隨時能丟,但事實是不行。它的天賦,適用於屠殺而不是戰鬥。我把它交給你,基爾伯特。因為這家夥是女的,所以每個月總會有那麽幾天不方便,不過你肯定能處理好,對不對?”


    從長兄的表情中,基爾伯特知道迪特弗裏特是從心裏畏懼著這個少女。盡管他是在笑,但心中的緊張無法掩飾。


    “你絕對能把這東西用得更好。”


    長兄是想把一個自己根本控製不了的生物拋給弟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那麽熱情的大老遠跑過來慶賀弟弟的升職。


    “誒……你會要了它吧,基爾伯特?”


    他的心裏再次浮現了不堪回首的回憶。


    而最終,基爾伯特帶走了那個少女。其中一個原因,是出於對長兄的同情。那個聲稱天不怕地不怕的長兄,其實也有著懼怕的東西。另一個原因,則是純粹覺得,讓那個少女繼續跟長兄待在一起,沒有什麽好處。


    在告別的時候,迪特弗裏特朝少女說道:“再見了,怪物。以後就跟著你的新主人吧。”他從來沒有把她當做是人類,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改變,他上前輕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作為告別的表示。


    少女依舊沉默著,但她被基爾伯特牽著的時候,不止一次的回頭看著離去的人的背影。基爾伯特把自己身上的軍服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依舊光著雙腿的少女身上,雙手緊緊把她抱住,兩人一言不發的停留在街道中央。


    盡管發生了這麽嚴重的殺人事件,萊登這座城市依舊像以往一樣有條不紊的運作。眼前的景象太過光明,以至於給人一種想要閉上眼睛,期盼黑夜到來的感覺。剛才那場屠殺才過去不久,外界還沒有人得知這件事。屍體很可能會被轉移別到的地方以混淆他人視聽,或者會被隱藏起來根本不被人發現。基爾伯特很清楚,自己的長兄在這方麵的工作是沒有一絲馬虎的。


    “誒,別想著把‘她’送去孤兒院之類的地方。如果它在那些地方大開殺戒,那就與我無關了。”長兄臨走時放的話就像被鐵錘打進自己腦袋的釘子一樣。在目睹了這個少女殘忍至極的殺人方式後,基爾伯特下定決心,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哪怕一秒。


    ——僅僅是在一天之內,她就奪去了五條人命。


    他該如何去控製這個小小的“殺人魔鬼”?


    基爾伯特與長兄迪特弗裏特不同,但是在內心的某些方麵,他們是十分相似的。兩人都會通過手頭上所有的經驗,來準確的為眼前的狀況下結論,然後用最為合適的方法解決問題。盡管他們都有著作為正常人所擁有的人性,但軍隊給予了他們同等分量的冷酷。他不會把她托付給別人,他牢牢的記住,她是件“武器”。他要做的是學會怎樣“正確”的使用它。


    萊登沙弗特裏希與大陸上的其他國家陷入衝突已不是什麽新鮮事,戰爭在雙方相互發動的遠征中打響。在過去,人類間相互殘殺,皆由爭奪水源、土地中蘊藏的燃料,以及宗教衝突而起。一切複雜難懂的問題都能被概括在上述的緣由中,然而萊登沙弗特裏希參戰的原因,則是為了海上貿易不被入侵者所壟斷。


    大國之間的死鬥,可以被簡單的稱為“大陸戰爭”。最近這場“大陸戰爭”的起因,是大陸北部的國家向南部發動入侵,意在奪取後者的領土。北方軍隊侵占了南方的經濟腹地,實行占領以及大規模的掠奪,在他們看來,這樣做是必須的。


    在很多時候,大陸南北的國家都通過商業貿易以及服務業與對方交流,但北部缺少自然資源,過度的依賴與南方的經濟往來。南方察覺到這一點後,便開始緩慢的提高物價。當北方要求把物價穩定在一個可接受的水準時,南方卻威脅要斷絕貿易往來。通過經濟來控製對手,這招南方是屢試不爽。而氣急敗壞的北方各國,悍然發動了對南方的戰爭,在北方各國的協同作戰下,南部節節敗退。


    如果事情僅僅是南北衝突的話,就不會那麽複雜。讓一切變得混亂得不可收拾的原因,是東西部大國間爆發的宗教聖戰。原本東部與西部兩國,是一個統一的國家,擁有同一宗教,信仰同一個神。然而他們各自對於教義的崇拜方式和解讀出現了差異,因此他們便分裂為東西兩國。


    盡管曾經是一個國家,但西部選擇與南部聯合,而東部則與北部建立了強大的同盟,並且大力支持北部對南部的入侵。東-北聯軍要求開放重新簽訂與南方的貿易協定,並且要奪取所有西部的宗教聖地。而西-南聯盟則要求對方為自己的侵略行徑付出代價,並堅決表示要抵抗到底。因此,整個大陸肆虐著戰火的身影。


    萊登沙弗特裏希是南部國家最為強大的支柱,擁有著整個大陸最為強大的貿易競爭力,以及首屈一指的軍事力量。一旦萊登沙弗特裏希陷落,那整個南部將會遭受是毀滅性的打擊,等待它們的會是來自北部的統治。而正是因為這樣,如何利用好萊登沙弗特裏希的力量便成了南部各國共同麵臨的問題,沒人能承擔得起失敗。


    萊登沙弗特裏希組織起了一支足以抵抗外來侵略者的國防力量,海陸軍部隊已經朝海外進發(兩軍都擁有各自所屬的航空部隊),當基爾伯特加入陸軍,他就被編入了陸軍的突擊集團部隊。當他參軍時,國家與北部的關係已經破裂到幾乎無法彌補的地步了。他十七歲時便走上戰場,並在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了八年,在一年中極少有回國的時間。直到前不久,基爾伯特才憑藉他的累累戰功以及家族的影響力,被晉升為少校。他得以暫時從戰場上脫身,都是因為必須走晉升軍銜所需要的一係列程式,比如接受嘉獎之類的事


    。在這麽一個偶然的時候遇見那個少女,不得不說簡直像命中注定一般。對他來說,這可能會成為他獲得更高職位的機會。


    基爾伯特馬上決定把那個少女編入自己晉升少校後即將要指揮的特種部隊,這支部隊的設立原本就是為了培養特殊的人才,而這個項目一直被列為機密。他們並不與主力部隊一同行動,而在對北部的決定性戰鬥都會出現他們的身影。事實上,這也是培養這個致命的少女兵的絕佳方式,而且還能時刻讓她伴隨在在自己左右。


    盡管她即將會成為他手下部隊的一份子,但是讓一個還不到參軍年齡的少女加入軍隊,上麵肯定是不會批準的。還有人認為把一個這樣的小女孩留在身邊,簡直是腦子進了水。為了能夠讓她順利入伍,基爾伯特決定讓她在那些軍部的高官麵前表演一場,就像當時迪特弗裏特做的那樣。


    在給軍部上層遞交申請幾天後,一封命令書下來了,上層允許少女在訓練場上展示她的能力,以檢驗她是否真的能夠成為一件“武器”。基爾伯特自己都對這回複速度感到驚訝,上級對這麽一個才剛晉升為少校的年輕人的提案這麽上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長久以來的功勳,此外還有一點,他作為一個擁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的家族的家主,那些知道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的人,都會認為他不會在給軍隊的提案上開玩笑。在這種種原因的驅動下,基爾伯特成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但是,光芒越強烈,陰影也就越沉重。在實驗的那天,基爾伯特和少女發現,他們被帶到了首都萊登陸軍基地的訓練場,而這裏主要用於訓練士兵的徒手搏鬥技巧。整個訓練場的形狀,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


    基爾伯特原本想著,在一個私下的場合向少數幾個人人展示少女的戰鬥能力,用不著去殺人,僅僅是展示少女的空手格鬥能力就已經足以讓人更目瞪口呆了。但是,現實與設想完全不同,他發現自己想像中的一場訓練竟然變成了供人觀賞的節目。


    “這幫嗜血的家夥……”


    黑暗的窗簾重重的把窗戶蓋緊,地板上橫著一張又大又髒的破地毯。十個死刑犯被帶到了場上,這些人都是****和搶劫殺人的惡棍。而要跟他們對戰的僅僅是一個少女。上麵的意思大概是,如果基爾伯特的話都是真的,那這個少女打倒眼前這幾個人不過小菜一碟。


    而基爾伯特,甚至整個巴登維利亞家都十分反對這種喪心病狂的方式。


    ——我該叫停嗎?


    基爾伯特內心無比的糾結。


    ——絕對不行,但是……沒有其他能夠培養她,並且讓她留在我身邊的方法了。


    基爾伯特是個軍人,而少女則是殺手,為了能夠與基爾伯特留在一起,她必須顯現出自己的存在對軍隊的價值,並且以此為自己爭取立足之地。


    如果錯過了這次,那就不會再有機會了,基爾伯特對自己說道。但如果他把少女帶上了戰場,那麽她將要麵對的,可遠遠不止十個敵人這麽簡單。成千上萬的士兵會憑藉戰爭這個藉口而進行屠殺。


    需要堅定信念的人不是少女,而是自己,既然自己已經成為了她的主人,就要做好覺悟。


    當他在思考這個問題時,他突然感覺到有東西在扯他的袖扣。


    “發生什麽事了?”


    少女正抬頭看著他。她依舊是那樣麵無表情,基爾伯特讀不懂她在想什麽。看起來她是在用那雙大大的藍眼睛觀察著自己的新主人的一舉一動。可能是出自對他的關心。


    “啊……我沒事。”盡管她很可能聽不懂自己的話,基爾伯特還是用自己極其少有的溫和語氣安撫著她。


    聽到主人的回答後,少女停下不動了,但沒過多久就又開始扯他的袖扣。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少女應該是想告訴他:“要是有命令的話,請盡管下達。”


    他隻得苦笑一下:“這不要緊,重要的是……”


    “基爾伯特!”


    從後方傳來了呼喚他的聲音,他馬上把頭一轉。


    “霍金斯。”


    一個與基爾伯特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從後麵走了過來,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隻需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十分善於交際的人,而且有很不錯的女人緣。一雙眼皮微垂的眼睛附在他那張帥氣的臉上,他的外表輪廓發著很明顯的男性陽剛之氣。標誌性的紅發十分的柔順。他身上的軍服略微有些磨損,一塊裝飾性的格子方布別在他的腰帶上。他跟基爾伯特的形象完全不同,後者乾淨筆挺的軍服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媽的……太高興了!你居然沒死!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沒想到你居然成少校了。”那個叫霍金斯的男人毫無顧忌的一直伸手拍著基爾伯特的肩膀。


    也許是身體的平衡被打破導致重心不穩,基爾伯特整個人往前一栽,幾乎像是要離地一樣。


    “痛啊……別拍了。”這是基爾伯特在這種情況下的標準回應。


    這就是這兩個好朋友表現友誼的方式。


    少女一直警惕的盯著霍金斯,不過在察覺到他貌似對自己的主人沒有惡意後,她放開了後者的袖扣。


    “抱歉抱歉,我剛參加授勳儀式回來。我在跟那幫家夥說客套話的時候,聽說你惹上麻煩事了,我就跟我那個過來湊熱鬧的上司請示,讓他放我過來了。怎麽樣?吃得好嗎?你還沒有找女朋友吧?”


    “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嘖,這一臉冷漠的,果然是你的風格啊。因為隔太久了,好奇心就上來了,奇怪啊……那麽,既然你還沒結婚,怎麽就已經迫不及待到想要個女兒了?”霍金斯把目光從基爾伯特身上轉移到了少女身上,然後蹲下身子讓自己的眼睛跟少女的眼睛處到同一水平線上:“你叫什麽名字呢?”


    空氣突然安靜。


    “這個孩子看起來話很少啊。”


    “還沒給她取名字。她是個孤兒,沒受過教育,也不會說話。”基爾伯特解釋道,但話鋒卻不由自主的偏到了另一個方向。不知什麽原因,他被自己剛才的話傷到了。


    “你這個……簡直殘忍啊。她這麽可愛,好歹給她起個配得上她的名字吧。”霍金斯說道,不過意料之中的是,少女沒有任何反應。而從少女冰冷的眼神中,他似乎感知到了機械運轉的響聲。


    她就像是鎖定了一個落單的捕獵目標一樣,但是她還在分析著,想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你再這麽盯著我看我會很尷尬的……哎,基爾伯特,我聽說了你的情況,你沒問題吧?”


    “你是怎麽知道的?”


    霍金斯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站了起來。實際上他比基爾伯特要高,基爾伯特隻能微微抬起頭與他對視,像是被壓迫著一般。


    “你現在還有時間補救。我問你,你是真的想讓這個女孩子去那種修羅場嗎?上麵那幫官老爺們可是巴不得這樣做,但是我不能忍受這樣一個未來的美人在戰場上被殘酷的虐殺。”


    “我不擔心這個。霍金斯,差不多是時候去看台了吧。”


    “喂,基爾伯特。”


    看著那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少女,基爾伯特微微把口張開:“你能行,對吧?”


    這麽做其實意義不明,因為少女並不會說話。但基爾伯特不經過自己親自確認是不會放下心的。


    “你……要克服這個困境。”當他注視著少女的時候,他的決心開始動搖了,而剛才友人的話也在不斷地增加他內心的罪惡感。但他現在隻能默默承受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了未來能夠把少女留在自己身邊。


    ——從我擁抱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的命運便就此交織在一起。


    基爾伯特堅


    信,少女必須捍衛她自己的存在。


    “我會一直在樓上看著你。”


    把少女留在訓練場的監管員身邊後,基爾伯特就近來到了看台最近的一個房間就 ,霍金斯從身上抽出了一根香煙,問了句:“要嗎?”基爾伯特一言不發的把煙接過,叼在嘴唇正中,然後拿著霍金斯的打火機把煙點著。


    “我抽煙的時間也不短了。”


    “你現在可是帶著個孩子啊,在孩子麵前抽煙太那個了。”


    “她看著像是已經習慣了,不過每次我抽煙她都咳嗽個不停。看得我都不忍心繼續抽了。”


    霍金斯的雙眼眯了起來,十分友善的掃視著基爾伯特的輪廓:“基爾伯特,你可不太像是這樣的人吧?看起來你的性格變得沒以前那麽硬了。我看你不如買間房子,肯定會適合你。”


    “即使是根本不打算結婚,你也推薦這麽做嗎?”


    “我是個博愛的人啊,所以當然是不可能隻專注一個物件了。哎,基爾伯特,我再問一遍……那個女孩是不是真的像你向上麵那幫官老爺們說的那麽能打?”


    “廢話。”基爾伯特一臉毫不在意的表情。


    “哎,你好歹別給我答那麽快啊。”


    “就算是我,也絕對打不過那個女孩,你也一樣。不過,要是你們兩個不是要打架的話,那就有意思多了。”


    (這裏是基爾伯特在吐槽霍金斯經常跟女人做不可描述的事。譯者注。)


    “你是在逗我吧。對不對?我怎麽可能會輸呢?雖然我擅長跟女人打交道,不過萬一對麵是敵對方的,我也是不會手軟的。”


    “你再不手軟也沒用,她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


    霍金斯把身子往前一傾,靠到看台邊上觀察著台下的少女。充當監管的人正在讓她挑選武器。槍、劍、還有弓都能夠根據個人偏好自由選擇。經過略微的思考後,她挑選了一把短斧,接著還有一把短刀,以及一把單手機械弓。


    看著少女選取了不止兩把武器難以操控的武器,場上頓時充滿了各種笑聲。但是,當少女毫不猶豫的把機械弓安在手上,然後乾脆俐落的射出一箭時,全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隨後,一陣嘈雜的低語像秋風卷起樹葉一樣傳遍了全場。


    “隻要她有更強大的武器,她就能發揮得更好。”


    在場所有人都開始意識到這個美麗的“人偶”蘊藏著怎樣的實力。


    基爾伯特向上級軍官解釋,她隻有在接到“殺”的命令之後才會行動。然而上級的命令是,要讓場上的監管員扮演下令的角色,以此來證明基爾伯特不是在耍花樣。


    ——根本就沒人耍花樣。但是,如果這樣就能讓她的力量得到承認,那也隻能照做了。


    死刑犯們腳上腳鐐的被軍刀斬斷了,他們每人領到了一根警棍,這種武器的精準率和威力都比不上斧頭,但是這些人可不會因為對麵隻是個孩子而手下留情。更重要的是,少女要以一己之力打倒場上的所有人,就算她剛才選擇了槍械,在子彈打光之後她依然會被殺死,如果斧頭不小心從她手上滑落了,她的下場也會是那樣。


    “哎,你賭……誰會贏?”


    “嗯?”


    “打賭啊。賭誰會贏。聽了你說的那些話之後,我是打算賭那個小姑娘贏的。我們乾脆用煙來當賭注吧,畢竟這些硬通貨比錢實在。”


    “你隨便,反正我身上沒帶。”


    “不要緊,我給你幾支。乾脆全押在那個孩子身上,要是賭贏了就能得到三倍的煙,賭輸了你就請我吃飯,順便帶酒水。”


    “我不需要煙。”


    “基爾伯特老弟,我們能用煙來換別的東西嘛。比如說換情報,或者是一些值錢的東西。要是玩得夠好,就給那個孩子買一身好點的衣服。她現在裹著的那身皮,可能是挺方便活動的,但是看著太醜了。”霍金斯申明著自己的觀點,甚至激動到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基爾伯特並不覺得驚訝,霍金斯就是那種一邊說著不想讓那個少女送命,一邊又熱衷於在她身上下注打賭的人。


    在霍金斯回到位子上後,看台的座位陸陸續續的被坐滿。在士兵們的嚴密監視下,場上的監管員有了動作,沒有人解釋這場所謂實驗的意義或緣由。監管員望向基爾伯特,徵求他的同意,後者點頭表示回應。


    在引導少女和死刑犯來到訓練場的兩端後,監管員提高嗓音大喊道:“現在,開始!”


    在寂靜籠罩著的場上,殺戮的號角吹響了。


    死刑犯們奸笑著望向少女,沒人第一個上前取她性命。他們被束縛已久的身體才自由不久,可能是不想事情就這麽無聊的結束。而與此同時,少女卻在原地佇立著,無論上級軍官怎樣給出“殺”的指令,她都像一具雕塑一般,握著斧頭紋絲不動。


    “就給我們看這個?八成真的是個玩笑吧。我們大老遠的跑來就為了看這個笑話……”軍官們的譏諷毫無顧忌的傳到了基爾伯特耳中。


    “一個小孩怎麽可能打得過大人,還是趕緊讓她下來吧。”一些人輕聲為少女說話。


    “巴登維利亞家真的是中落了,居然搞出這麽個東西來吸引注意力……”在這關鍵時候,有些人甚至議論起了基爾伯特的家族。


    “簡直是浪費時間。”周圍的士兵都按捺不住的交頭接耳。


    “哎,基爾伯特。”霍金斯緊張的叫著他,但是基爾伯特依舊保持沉默,沒有表現出緊張。


    ——她為什麽還不動?


    基爾伯特觀察著少女的動向,隻見她依舊牢牢的握住斧頭。看起來她並不是不想打。


    在之前,她也是毫不猶豫的就拿起了武器,她也不像是害怕的樣子,看起來是少了點什麽,如果不是命令有問題的話,那是什麽原因呢?


    就在他思考推理的時候,死刑犯中最強壯的那個大漢衝了出來,狂笑著揮舞著警棍朝少女衝去,雖然中間還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但是少女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喂!基爾伯特!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少女轉過身子,對霍金斯嘶吼一般的聲音有了反應,抬頭望向看台,她的那雙碧藍的眸子馬上定在了被眾多軍人圍著的基爾伯特翠綠的雙瞳上。


    “基爾伯特!快阻止他們!你聾了!”


    基爾伯特與少女的目光重合在了一起,他感覺到他們的心跳聲也在同步著。咚!咚!咚!他似乎感覺到心髒發出的那陣不和諧的噪音在他的耳邊回響。


    不知什麽原因,霍金斯在自己耳邊大吵大鬧,上級軍官們對少女不斷的冷嘲熱諷,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時間似乎被放慢了,一切似乎都慢下來了。


    在他的眼裏,死刑犯似乎正邁著一種緩慢懶散的步伐一點一點的逼近少女,而雙方的距離不斷被縮近。在這危難當頭的時刻,她隻是直直的看著基爾伯特,不管監管員下了多少次命令,她的目光依然隻聚焦到基爾伯特一個人身上。


    她,隻注視著……她所選擇的那個人。


    似乎是對此作出回應,基爾伯特念出了那句“咒語”:“殺。”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周邊少數幾個人聽到了,但是,這一指令卻被少女。確無誤的接收到了。斧頭的破空聲隨著它的甩動而響起。


    木柄斧的斧刃長約十五厘米,這件武器從少女的手中飛出,直衝向半空,被高高拋起的斧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少女的這一擲看似隨意,卻顯露出毫不動搖的殺意,她異常迅捷平穩的移動著,以保護自己免遭之後的攻擊。


    “啊……”一聲悲慘的巨吼從死刑犯口中冒出。而與此同時,看台上的人都瞬間愣住了,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啊——啊——啊—啊…啊……”


    飛斧不偏不倚的命中了死刑犯的額頭,殷紅的鮮血像是決堤一樣從傷口處瘋狂湧出。


    “啊啊啊啊——呃……啊……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眨眼之間,少女用手中的機械弓鎖定目標,果斷射擊,一支鋼矢命中了對方腦袋上的斧子,在箭矢的衝擊力下,斧刃往對方的腦袋又挺進了一截。那個死刑犯依然在歇斯底裏的慘叫著,直至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痛苦得扭曲在一起的麵部線條僵住了。


    空氣突然安靜。


    少女沒有分散注意力到周圍的人群中,她快速擺動著自己的雙腿,飛速接近那個倒在地上還在抽搐的死刑犯,下一支箭矢已經瞄準好目標了,就在距離被拉到足夠近的時候,少女果斷又射出一箭。這是無情的、精確的、機械的屠殺,那支箭矢準確的命中了倒地的人的胸膛,結果了他的性命。


    少女從屍體上重新拔出了斧頭,不經意的一抖,斧刃上的鮮血和人體脂肪啪塔啪塔的落在地上。而她也看上去十分熟練的把射出的鐵矢從屍體上拔出,重新裝好。盡管她靜止不動時,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但她一旦有所動作,就會變成十分熟練而冷血的獵手。


    沒有人想到訓練場的地毯上會沾上死刑犯的鮮血,不過從那一刻開始,這裏的地毯注定會被鮮血浸濕。一個將會在萊登沙弗特裏希軍隊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少女兵,就此誕生了。


    看台上的眾人充滿畏懼的想像著這一切的後果,他們一個個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基爾伯特。


    基爾伯特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身子往前靠在了欄杆上。再一次,他下達了命令。一聲運足中氣的大吼響遍全場:“殺!”


    少女像是自動機械人偶一樣移動著,她把速度加快到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程度,身子漸漸壓低,緊接著,又是致命的一擲。


    死刑犯們四散跑開了,有幾個帶種的揮舞著警棍想去攻擊她,盡管他們一個個都被震驚得不知所措。四散奔逃的人被鐵矢準確無誤的命中腦袋,而衝向前迎戰的圍成一圈,把少女包圍在中間。似乎他們想要將她逼入絕境,然後一起把她解決。他們一擁而上,想先把她的武器弄掉。


    但是這招正中少女下懷。


    就在他們一擁而上之時,少女嬌小的身軀恰好被他們寬大的體格所遮擋,電光火石之間,死刑犯們都慘叫著摔到了地上,他們的腳踝都被砍了,而這並不是無意為之,少女在倒下的敵人身上一下又一下的捅刀。全憑她靈活的身軀,這樣的戰術才得以奏效。她獨自握著尖刀佇立在一圈死屍中間,她的身影是多麽的可怕,就像是鮮血孕育出的地獄之花中生出的妖精。


    當一個死刑犯拖著受傷的腳想要逃跑時,少女一個箭步衝上前,揪住他後腦勺的頭發,手中尖刀一劃,乾淨俐落的劃開了他的喉嚨,絲毫沒有聲響的結束了他的生命。她的動作就像是處理雞或者是魚的廚子一樣那麽熟練,那麽理所當然。


    她隨即轉向那幾個躺在地上還剩一口氣,等待著死神的判決的死刑犯,然後一個接一個的瞭解掉他們的性命,殺到後麵,刀卷刃得無法使用了,剩下能用的武器就隻剩死人手裏的警棍了。


    “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她不是人!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


    “不要啊!!!!!!!!!!!!!!”


    每解決一個人都得砸斷一根警棍,死掉的死刑犯的臉都被砸得血肉模糊。漸漸的,一些看台上的軍人都忍不住開始嘔吐,因為他們想起了煉獄般的戰場上那些麵目全非的屍體,一個個都不忍繼續看著場上的屠殺。但是,基爾伯特全程注視著這一切,他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劍柄,以此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一直睜著自己的眼睛,直到結束。


    原本那個少女才是這場殺人遊戲中的獵物,即使得知上級的醜惡用意,基爾伯特也不希望少女會是唯一一個活到最後的人,他不想太多的人失去性命。


    在所有的死刑犯都變成了屍體之後,少女直視著全程拿著槍在一旁觀察的監管員,難道她覺得這些死刑犯還不足以滿足她嗎?


    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監管員用槍直直的指著少女,但所有人都在懷疑他能否把她擊斃。不管用什麽武器對付她,獲勝的機會都微乎其微,絕對沒人能戰勝她。她熟練的使用各種武器的技巧彌補了她身體力量上的不足,她的技巧遠勝於一切蠻力。


    她是從哪學來的這些殺人方式?她以前又是什麽身份?就算她能說話,也別指望能得到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而她精湛的殺人技巧表明,她能通過自己屠殺的天賦來解決一切,不管對方的人數有多少。這個“節目”的觀眾們都被她迷住了,他們按捺不住的為她的天賦喝彩,她的確是這方麵的天才。如果有負責主宰死亡的神靈,那這個少女肯定會受到這些神的喜愛。


    完成了指令的少女殺手把目光重新投向基爾伯特,藍色和綠色的目光再次交織。


    “停。”他朝少女搖了搖頭。而與此同時,少女扔下了手中血跡斑斑的警棍,癱倒在了被鮮血浸成紫紅色的地上。


    少女癱坐在成河的鮮血中,像是要抓住每一口空氣一般,用盡全身的力量不斷的喘息。盡管她身上沾滿的鮮血和人體脂肪讓她感到無限的悶熱,她依然像是個跟她現在年齡相仿的孩子一樣,用她的薄薄的嘴唇不斷吸氣、呼氣,而這卻無形中使她變得更加可怕。


    霍金斯心中滿是畏懼的注視著基爾伯特,因為他實在太過鎮定。但當他留意到後者蒼白的臉色和控製不住顫抖的手後,他心裏的大石慢慢落下了。霍金斯是那種擅長化解尷尬和恐懼氣氛的家夥,但是這次他的手也在抖個不停,於是他隻能拍拍基爾伯特的後背:“發現新大陸了啊,基爾伯特少校。”


    基爾伯特絲毫沒對這句意在化解當前氣氛的話做出反應。


    他開始明白這所謂“實驗”揭示的真相。其一是這個少女的確擁有無比強悍的力量;其二便是,她,隻會聽從他的命令。


    這個少女引起了萊登沙弗特裏希軍方的高度重視。


    不久,基爾伯特收到了軍隊的內部命令書,他的直屬上司通知他,他被任命為一支新組建的特殊部隊的指揮官。就如最開始的安排一樣,這支特殊的突擊部隊被命名為“萊登沙弗特裏希特殊突襲部隊”。基爾伯特被告知,要在接下來的決戰中指揮這支部隊。另外,他還要去做一件不在任何檔上有記錄的工作,那就是改進一件特殊武器。


    萊登沙弗特裏希聲稱她並不是作為人而存在,而是以武器的身份存在,而她的使用者便是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她”並沒有名字。實際上,整支特殊突襲部隊都是為了她而存在。


    這一天轉瞬即逝,一天的時間都被花在組建這支隊伍所需的無數的準備和交涉上。


    基爾伯特向作為下屬的她致意,雖然她不被允許靠近大門,不過她能在司令部周圍走動。盡管她並沒有作為人被登記,但從那時起,她就成為了他身邊形影不離的伴侶。


    遵照霍金斯的話,基爾伯特費盡口舌讓一個嚇得幾乎動彈不得的女軍官負責照顧少女的日常生活起居。少女的頭發被剪短了,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軍服。同時她也成了軍官辦公室中永不過時的話題,有些甚至為了見她一麵特地跑去基爾伯特的寢室。如果來人是比基爾伯特軍銜低的人,那他們通常都會被一個“滾”字打發走,但如果來的是比他更高級的軍官,那基爾伯特就隻能把氣都憋到肚子裏。而更多的人則是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少女,這使得基爾伯特整天唉聲歎氣。


    ——我真是給自己惹麻煩。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少女與常人不同,她異常的強大,能不費吹灰之力把好幾個人殺得血肉模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還隻是個孩子。不管她手上有著多少條人命,她依舊是個孩子。而她不會說話,純粹隻是因為沒人教她。


    ——如果她真的是個怪物,那這樣讓她為自己效力真的能行嗎?把她當成武器來使用真的沒問題嗎?


    盡管是基爾伯特一手造成了這一切,但他自己也開始有了動搖。


    ——還有,如果有朝一日我要離開她,那我該怎麽做?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但是他強迫自己無視良心的追問,把這一切都拋到了腦後。如果說有件事是他必須要做的,那就隻能是把少女變成一個強悍的兵士。畢竟她是上天贈予他的,隻聽從他的號令的戰士。


    出征儀式很快結束了,而在出征的前一晚,基爾伯特決定在自己的寢室裏與少女坦白他的內心感受。


    她睡前穿著睡衣的樣子真是可愛得令人難以抵抗,她那散下來的金發像是絲綢一般光滑,但可惜的是,明天過後,上麵又會沾滿血跡。


    他讓她坐到她自己的床上,而他跪在地板上,讓自己的眼睛跟她的眼睛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聽著,明天,你就要和我共赴戰場了。我將要借用你的力量。當然,你現在還不懂得自己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麽,你也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在離開我家兄後跟著我。”


    少女似懂非懂的聽著基爾伯特的話。


    “你現在什麽都不懂。你除了戰鬥之外什麽也不會。我利用著你這一特點,與之相對的你也依賴著我而活著。”


    “我原本想著一切都會回歸正軌,但對金錢和權力的渴望……從我身上奪走了你本應得到的一切,還有我思考問題的理性……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把你還給你的父母撫養,讓你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成長。但我做不到。”


    基爾伯特痛苦的懺悔著:“我……其實……對你十分畏懼……你殺人的事實,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我希望……你能明白為什麽我會對你這一點感到懼怕。”


    “時間會使人遺忘。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也好。如果你能夠做到,你應該會變成比 ‘工具’ 更有價值的東西,你應該會擺脫現在非人的身份。”


    “當那一天真的到來,請你找到一個我不在的地方,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語氣中透著絕望,那雙顫抖著的手搭在了她嬌小的肩膀上。她不明白自己主人的話,即使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他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受。


    基爾伯特繼續著自己的話,臉上多出了一絲意義不明的笑容,他在朝著她笑,朝著一言不發的少女笑著。


    “我以後……就叫你薇爾莉特(violet ,紫羅蘭)吧,因為你就像它一樣,這也是神話故事中花之女神的名字,你長大以後,一定會成為一位配得上這個名字的女性,你懂了嗎?薇爾莉特。你一定,要作為‘薇爾莉特’活著,絕對不要作為‘工具’活著……要活成一個配得上這個名字的女孩。”


    (紫羅蘭花語:永恒的愛、永恒的忠誠、緊握幸福的機會。譯者注。)


    被取名為“薇爾莉特”的少女,直直的望著那個叫著她名字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盡管她不知道怎樣說話,但她在某種未知的因素驅使下,緩慢的張開了口:“少校。”


    基爾伯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少女吐出話語的薄唇:“你會說話了?”


    他的心髒砰砰的跳著,腦中閃過無數個日夜裏,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少校。”


    “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薇爾莉特。”他問道。盡管十分的緊張,但一股阻擋不住的喜悅湧上了他的心頭。


    “少校。”


    然而,無論他怎麽提問,得到的回答永遠是那個詞。


    隨後,少女伸手指著自己,開口說道:“少校。”


    “錯了,你是薇爾莉特。”基爾伯特拎起她小小的食指,來回的指著自己和少女:“少校……是我,你是薇爾莉特。懂了嗎?我是少校,你是薇爾莉特。”


    “少校,薇爾莉特。”


    “對了,你是薇爾莉特。”


    “少校。”


    “不對……呃,對,我……我是……少校。”


    為什麽她突然間會開口說話了?為什麽她學會的第一個詞是對他的敬稱?她是因為聽到別人稱呼他為“少校”,所以就默默的記在心裏了嗎?那她是否知道自己給她取了名字,而且還努力的讓她明白他叫什麽嗎?也許答案隻有她自己知道。總之到了最後,她還是隻會說“少校”和“薇爾莉特”。


    心灰意冷的基爾伯特把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她也並不抗拒他的行為,沒有去在意他耷拉著的頭,她還是一直在低聲重複著“少校。”這是一種記憶的嚐試,目的是為了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詞。


    “少校。”


    金色的劉海中間,一雙碧藍的眼眸緩緩睜開。


    炮彈的爆炸聲響徹在周圍,天空還是晴朗的藍色,但是在飛鳥的眼中,映出的隻有排山倒海的炮火。


    在這片有人居住的幾乎都是沙漠的平原上,攻守雙方的部隊有條不紊的工作著。


    這雙碧藍的眼睛的主人,是個與戰場格格不入的少女。她擁有著像洋娃娃一樣的美貌,普通人所望塵莫及的還有精致肌膚。因為長時間臥倒在地,她全身都被泥土所覆蓋。她轉過頭望著那個神情不定的看著她的男人,喃喃的開口道:“少校……我……失去意識多久了?”從她兩片紅潤的薄唇中發出的聲音,甜美地回響在人的腦海中。


    “不到一分鍾。你隻是被爆炸的衝擊波震成輕微腦震蕩而已。沒事吧?別強迫自己站起來。”答話的是一個有著一雙輪廓寬大的祖母綠色眼睛的男人。他身上的作戰服由草綠色布料和白色皮毛製成。英俊的麵孔與他陰鬱嚴肅的表情有一種莫名的契合。


    那個少女馬上爬了起來,絲毫沒去在意之前的提醒,隨即馬上確認周圍狀況。在戰線前方是與他們穿著同樣軍服的士兵,他們在營地裏築好了防禦工事,躲避著嗖嗖飛過的子彈。他們身後是一個巨大的彈坑,周圍四散分布著血肉模糊的屍體,醫療兵四處奔走著,但肯定已經沒多少幸存者了。友軍工事的另一頭,則是敵人的陣地,在視線範圍之外有一門大口徑重炮,已經有成片的人倒在了它的炮口之下。它有可能為了躲避炮擊而被移到陣線後方,但是目前還沒有任何它被移動的跡象。


    “少校,我先到敵人的隊伍裏製造騷動,扭轉我們的不利局勢,然後我就去幹掉他們的重炮,那麽大口徑的火炮裝填起來肯定會花不少時間。請你在原地為我提供支援。”在說話的時候,少女拎起了一把巨大的戰斧,即使是在失去知覺的時候,她也緊握它著不放。


    當軍刀、槍械和火炮主宰戰場上的年代,戰斧這種武器顯得十分的複古,這種武器是近身格鬥的利器,然而對付遠處的目標卻顯得無所適從。為了彌補攻擊距離不夠的缺點,少女手上這把戰斧裝上了長長的斧柄,而這也使得整把戰斧的長度已經超過了少女的身高。


    被稱作“少校”的人臉上掠過一絲心痛的表情,但隨即又提高他的嗓門下令:“薇爾莉特負責消滅敵方火炮!前鋒部隊,盡一切能力在原地進行掩護!後衛部隊,跟隨並支援薇爾莉特,把一切擋路的敵人都幹掉!”


    少校身後的士兵們快速的在少女準備就緒的同時排列好散兵隊形,少女把她巨大的戰斧的斧柄扛在肩上,這個斧柄幾乎跟


    她這個人類孩童的身體的尺寸差不多。這樣做的目的隻有在她自己知道。


    “放!”


    一顆炮彈在薇爾莉特開始衝刺時的那一瞬從她頭頂上劃過,炮彈砸到地上,爆出了一團遮天蔽日的白色煙霧。是顆煙霧彈。這是為了隱藏她的身影使她不被敵人發現的手段。從敵軍的視角隻能看到一片逐漸升起的的白煙。舉著北方聯軍星旗的隊伍,在這意料之外的煙霧前停止了推進。


    “他們要跑了嗎?”一個北方士兵一臉的驚訝,以至於不經意間鬆開了搭著扳機的手,隨後他遭到了長官的痛罵。後者大聲下令著朝煙霧射擊,但子彈射向這看不見的目標時,根本無法判斷是否命中。這除了增加人們的神經緊張度以及浪費彈藥意外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白煙像雷雨雲一樣蔓延開來。有人說,視覺是戰士與普通人之間唯一的區別,而前者專門負責收割敵人的性命。而優秀的視覺可不是用任何一種方式都輕易能啟動的,相反,不恰當的利用視覺往往會引起混亂。在剛才激烈的交火後,萊登沙弗特裏希人的突然沉寂,讓敵軍感受到一種難以名狀的“震顫”。


    兩軍陣前的的煙霧逐漸消散。不管萊登沙弗特裏希人想要采取什麽行動,隻要一波衝鋒,保證他們乖乖認命。但是煙霧散開後,對麵的人會不會已經跑光了?還是說,在煙霧裏隱藏著什麽恐怖的野獸嗎?


    “有……有東西在靠近!”不知哪來的一聲大叫讓不好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一條像蛇一樣的東西從煙霧中衝出,纏住了一個士兵的腳,緊接著他被拖進了白霧裏,不見蹤影,剩下的隻有他的慘叫。


    馬上,那個不明物體又來了,仔細一看,這是條長長的鐵煉,它的頂端有一種裝飾花紋,是某種植物果實的圖案。它的主人明顯想要故技重施,它衝向了另一個人的腳踝,但馬上被某人的軍刀擋住了。


    鐵煉馬上被扯了回去,但幾秒種後又冒出來了,貌似之前隻是在試探,這次它的速度非同尋常的快,每個站在前麵的人臉上都狠狠地被鐵煉的尖端捅了一下。而鐵煉的頂端實際上是由一簇簇鋒利的鐮刀組成的。數十個人的眼睛和鼻子毫不留情的被挖掉,他們馬上失去了戰鬥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不要……不要啊——”


    “把它幹掉!別讓它繼續傷人!”


    後麵軍官的咆哮與受傷士兵的慘叫相互交織在一起。


    那個被士兵簇擁保護著的軍官被注意到了,就像鎖定一個毫無防範的獵物一樣,鐵煉快準狠的從霧中衝出,尖端的鐮刀死死抓住了他的頭,緊接著是一聲槍聲一樣的爆響,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個軍官的臉被整個粉碎了。湧泉一般的鮮血夾雜著碎肉、牙齒和膚發四散飛濺,失去生命的軀殼無力地癱倒在地。


    在這種種慘狀之前,北方聯軍的士兵的腳就像生根了一樣,已經不能再挪動一步了。


    “衝啊!不管對麵是什麽東西,總之給我殺!”在混亂的人群中傳來了一個聲音。而此時陣線後方的重炮似乎也終於完成了射擊的準備。他們想要把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對手直接轟上天。


    血跡斑斑的鐵煉無情的把剛才那個軍官的屍體甩到了數米開外,然後又重新縮回到煙霧中,接著鎖定了後麵的重炮,再次出擊。


    那個炮手已經就位,準備射擊了。但是鐵煉並不像剛才攻擊軍官那樣對炮兵發起攻擊,而是將炮手的手腳都捆了起來,仿佛要也的確是將他整個人綁在了炮管上。


    就像之前一樣,鐵煉退回了來時的方向,它很可能擁有原地伸縮的功能,而且不能拉動太重的東西。考慮到這一點,那接下來鐵煉就應該會被對方收回去,而此時煙霧裏傳來了機械的聲音。


    鐵對麵鐵煉的主人終於現身了,其實對方原本還能夠製造更大的混亂。在煙霧中逐漸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對方把牢牢捆住炮手和炮管的鐵煉收了回去。隨著對方的一步步靠近,對方身上一把尺寸像一個人那麽大的斧子的輪廓顯現了出來。


    “這是……什麽東西……?”


    這個令人不安的對手的武器非常奇怪,鐵煉是從戰斧的斧柄末端伸出的,對方高速朝著眼前的敵軍隊伍移動,同時鐵煉也在急速的運動著。此外,對方手裏還有一把槍,毫不留情的把子彈射進周圍的人的腦袋,緊接著對方十分藝術性的一個起跳,登上了重炮的炮管,把自己展現在北方聯軍士兵的眼前。


    那個手持戰斧和槍摧枯拉朽般突破敵軍陣線的戰士,是個金發藍眼的少女。那身萊登沙弗特裏希的軍服緊緊的貼合著少女的身體,證明她是對方軍中的一員。周圍的士兵們都震驚的不能挪動一步,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女性,還是個如此年輕的少女,更是因為她的外表實在美得令人窒息。


    “聽著。不想死的,馬上投降。”這個美麗的少女兵用軍靴踢著戰斧的鐵煉,讓它粗暴的抽打著重炮的炮管,似乎在以此威嚇著眼前的敵人。


    “不放下武器的人……”少女一手握斧,一手拎槍:“會被視作膽敢反抗,並將會以萊登沙弗特裏希軍隊的名義被消滅。”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少女緩緩把手中的戰斧高高舉起。


    但是戰鬥重新爆發了,沒有任何預兆。薇爾莉特縱身一躍跳進了敵方人群中,布滿血絲的雙眼快速掠過周圍的目標,而與此同時,無數刺刀的刀刃向她襲來,像是要把她整個刺穿。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


    盡管她奇特的武器和高超的戰鬥技巧令人咂舌,但能孤身一人深陷萬軍之中,怎麽看都難以置信。但事實是,敵軍的屍體在她周圍已經堆成了高高的環形,她在屍山血海的沐浴中,輕鬆得好似閑庭信步。就像她當時那次在萊登沙弗特裏希軍隊訓練場上的表現一樣。


    下雨般的血水瓢潑似的灑在地上,而在這血紅的暴雨中,少女的身姿依然猶如花朵一般美麗。


    她揮動戰斧的身影,光是看上一眼就讓人寒毛直豎,薇爾莉特把身邊的敵人全都砍殺殆盡。手裏的槍打光了子彈,她立刻從滿地的屍體上拽出手槍、刺刀、步槍、以及所有一切能夠充當武器的東西,而她在各種武器之間的切換竟是如此的自如。而且,每一件到她手上的武器,似乎都表現出了比以往強悍成百上千倍的殺人效率。


    盡管她麵對的敵人都比她更加高大健碩,而她像是在表演舞蹈一般,盡情的發揮著她非凡的殺人技巧。她看上去是多麽的令人驚歎,多麽的讓人難以置信,仿佛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她爆發出的力量,是她的身體和武器原本應有力量的千倍以上。


    萊登沙弗特裏希軍隊在屠殺之後不久才姍姍來遲,原本的敵軍陣線已經成為了煉獄,周圍的慘叫依然餘音繞梁。萊登沙弗特裏希特殊突襲部隊取得了戰鬥的勝利。


    而之後的這場戰鬥,是在基爾伯特的部隊趕赴戰場的途中爆發的。不管是因為情報泄露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基爾伯特他們比預期更早的遭遇了敵人,被迫匆忙的進入戰鬥狀態。


    在把拷打俘虜這件事丟給別人負責後,基爾伯特?巴登維利亞麵朝前方直直的走著,一路上對手下的兵士表示讚賞,同時也確認這每個人身上的傷勢。當他的目光移到薇爾莉特身上時,後者正握著戰斧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傾斜靠著在軍車旁,雙目輕輕閉著。


    “薇爾莉特,我給你帶水來了。”他把手上的管狀水瓶晃了晃。


    薇爾莉特在一瞬之間睜開了眼睛,伸手接過水瓶,在稍微潤了潤自己的嘴唇後,她把整瓶水從腦袋上淋了下來,衝刷著臉上的血汙和泥漬。


    “受傷了嗎?身上有沒有痛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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