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日,星期三的午休。


    我以歸還之前某次借的手帕為理由,來到一年b班(小町的班級)前。


    小町那家夥,自從告訴我真相的那天以來,就再也沒來社辦露臉。


    反正我是這種人,要是被討厭了,我覺得也沒關係。


    不過,既然已經恩將仇報,那我至少想在最後向她說句道歉。


    所以,我為了把小町叫出來,在走廊隨便找了一個女孩子說話。


    「欸,那邊那位同學。」


    「是的?咦,哎呀呀~……你該不會是幹支川學長吧?是吧?」


    非常隨興的講話方式。很大的胸部。算是大眾化的長相。


    雖然我不認識這家夥,但這家夥似乎認識我。大概是以前在電視之類的地方看過我吧。


    「的確沒錯,但你是誰?我們有在哪裏見過嗎?」


    「我第一次見到學長,但我從小柚那裏聽過學長的事喔。」


    「小柚……?難道是小町柚葉嗎?」


    「是的~我是小柚的好友,我叫上村優樹菜。今後請不要客氣,直接稱呼我為優樹菜吧。」


    「我知道了,上村。這樣正好,上村,可以請你去叫小町來嗎,上村。」


    「啊哈哈!個性真的與我聽到的一模一樣耶~」


    上村並沒有露出不悅的態度,而是悠哉地笑著。小町那家夥究竟跟這個人講了什麽啊……


    「但是,學長,對不起,小町從上個星期開始就因為身體不適所以請假。」


    「從上個星期開始……?」


    「是的,身體好像很不舒服……」


    「真的假的……畢竟那家夥也是血肉之軀呢……」


    我至今完全把她當成聯邦軍新型機動戰士之類的存在了。


    「雖然你的用詞讓我有點在意,但這個時候也不能奢求什麽……幹支川學長,今天放學後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探望小柚?」


    「什麽……?為何我要去探望那家夥……?」


    「咦~!小柚都有去探望學長不是嗎~!」


    你在講什麽啊。正當這句話要脫口而出時,我想起來了。


    的確,那家夥有來探望我。但真要說的話,我總覺得應該比較接近「來捉弄我」的那種探望。


    思考之後,我也開始有點想去探望她了。畢竟以前的偉人也說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種話嘛。


    「這麽說來的確如此。我知道了,反正我有事找那家夥,要我順便過去也可以。」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放學後在校門前等你,請你要趕緊過來喔!不可以去社團活動喔!約好了喔!」


    上村的眼睛散發著光芒,同時不斷朝我逼近。


    這……這家夥緊咬著人不放的態度究竟是怎麽搞的……?


    「……我……我知道了。那放學後再見。」


    「好的,再見~!絕對絕對不要忘記喔~!」


    我被她的氣勢嚇到,於是隨便回答一下就逃離了那個地方。


    ……上村優樹菜嗎。


    不愧是小町的好友。傻氣的程度真驚人。


    看見我也不害怕的女性,不知為何都是那種人……


    雖說物以類聚,但我真希望唯有我是例外。


    *


    放學後。


    目的地小町家位於從學校搭公車移動大約三十分鍾,並在寧靜住宅區步行約五分鍾左右的地方。


    這棟房子與真壁宅邸不同,是一棟小巧的兩層樓建築,有個小庭院,還停著房車,是個普通的家。老實說,我看見這邊的景象比較能靜得下心。


    「學長,請你等我一下喔。」


    上村按了門邊的對講機,然後……


    『哪位。』


    「啊,純惠阿姨您好~我是優樹菜。」


    『哎呀,歡迎。請進來吧,門沒鎖。』


    「今天還有另一位朋友也來探望,可以一起打擾嗎?」


    『請進,請進,你就跟平常一樣隨意吧。』


    「謝謝您~」


    對講機結束通話後,上村就很熟悉似地大方走進家裏。


    「學長,你在做什麽~請你快點進來~」


    「咦,呃,擅自進去真的沒關係嗎……?」


    「沒問題啦~我們是從幼稚園起就認識的朋友,平常都是這種感覺啦。小柚也會不按對講機就進我家,隨便翻冰箱喔。」


    那是單純的小偷行為吧……


    我雖然有點傻眼,依舊跟在上村後麵。


    「那麽,學長,小柚的房間是往這邊,請跟我來。啊,在那之前要不要我去拿些飲料?」


    「你也是那種隨便翻別人家冰箱的人嗎……」


    「不是那樣的啦~是純惠阿姨叫我隨意的呀。啊,順帶一提,純惠阿姨是小柚的媽媽喔。」


    上村嘟著嘴巴反駁,還順便附帶了無關緊要的小知識。


    「……我不渴,所以不用了。比起那個,快點帶我去小町的房間。」


    「喔喔,了解~!嗬嗬嗬!不管怎麽說,感覺還是不錯呢~……!」


    到底在講什麽啊……我隻是不想隨便翻別人家裏的冰箱……


    雖然我有某種不好的預感,依舊在她帶領之下來到小町的房前。


    上村輕輕敲門,並溫柔地對小町說話。


    「小柚,是我~我可以進去嗎?」


    「……是小優啊……請進。」


    回話的感覺很明顯沒精神。看來她是真的不舒服。


    結果,這時上村拿出根本沒響的手機,突然一個人演起了戲。


    「啊!糟糕!我有急事要辦!」


    「喂,你手機拿顛倒了啦。」


    「所以,幹支川學長,不好意思!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喂,究竟怎麽回事啦,呃,欸,站住!」


    不過,她做出吐舌☆眨眼的動作後,突然朝右轉身逃跑了。


    ……若要以一句話表現我目前的心情,就是我很想回去。


    但是,都已經來到這裏,卻不探望小町就回家也太蠢,我隻好無奈地一個人進入房間。


    我一打開門,就立刻與撐起身體坐在床上的小町四目相對。


    她變得很削瘦,本來就很小的身體因此看起來更加嬌小。


    「學長……?你為什麽在這裏……?」


    那雙大眼睛更用力地瞪大。


    「……我是來報上次的一箭之仇。我會用蘋果用力頂你的臉,你覺悟吧。」


    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所以講不出我是來道歉,來探病的。


    「原來如此……不過真可惜……這裏沒有蘋果喔……」


    「那麽,就用這個代替。」


    我從書包裏拿出小盒子,抵住小町的臉。我以前用力拉她臉頰的時候就這麽想了,這家夥的臉頰有夠柔軟的。


    「以欸印嗯握什握……!(你對病人做什麽……!)」


    小町對我投以怨恨的眼神,並把那個盒子用力搶走。


    不過,她發現手中那樣東西是名牌商品的外盒,於是歪著頭。


    「……?這是什麽……?」


    「上次的賠禮。」


    「……賠禮……?」


    小町似乎真的不懂。難道這家夥完全沒生氣嗎……?


    「呃,該怎麽說呢……你為我調查了很多真壁家的事情,我卻講了過分的話……我在想,雇偵探大概也要花很多錢……所以至少把費用還給你,但你說你有多到用不完的錢,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什麽高級的東


    西……」


    「也就是說,簡而言


    之就是你想送我禮物對吧,傲嬌學長。」


    「呃,我沒有嬌啦!這隻是賠禮!」


    「好……好……那我可以把這個打開嗎……?」


    「我想這應該不是強行打開的時候該講的台詞吧。」


    「有什麽關係……我想講一次這句台詞看看啊……」


    小町邊說邊拆開包裝,打開小盒子的蓋子。


    接著,慎重其事地收在其中的小巧手表就出現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她原本失去活力的眼睛看似微微恢複了光芒。


    「……學長。」


    「怎樣啦,我可不接受退貨喔,如果不想要就隨便你拿去當鋪之類的地方。」


    但是,小町在那之後就凝視著我,看了整整十秒。


    「…………………………………………………………………非……非常謝謝你。」


    我耳朵有問題嗎?


    我剛剛聽見小町很老實地道謝。


    「我可以戴上這個嗎……?」


    「隨你高興,那已經是你的東西了。」


    我這樣回答後,小町以笨拙的動作將手表戴上左手。


    風格時髦的銀色表帶在我看來有點太細,但搭上她纖瘦的手腕可說尺寸正好。表麵是俐落的粉紅色,同時兼具成熟的高級感與可愛感。


    「……你覺得如何……?」


    「啊,嗯,還不錯吧?」


    老實說,我不知道該買什麽,所以隨便挑選,沒想到意外地適合她。


    小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也不知為何靜不下心,讓視線在空中遊移。


    真奇怪,這種氣氛是怎麽回事。總覺得今天這家夥微妙地……


    總之,我為了舒緩氣氛而改變話題。


    「小町,你身體狀況似乎很差,果然發燒了是嗎?」


    「是啊……一直沒有退燒,很傷腦筋……」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請假沒去學校的?」


    「我記得是上個星期二開始……」


    「……?」


    如果是上個星期二開始,到今天已經第九天了嘛。病拖得真久。


    「你先別動。」


    「咦……?」


    我摸了一下小町的額頭,結果異常地熱。看來她並不是裝病。而且這家夥的臉還突然漲紅,眼睛也泛著淚光,這樣真的不太妙吧。


    「你今天正好燒得比較嚴重嗎……?」


    「呃,沒有,一直是這個樣子……」


    「有去醫院嗎?」


    「去了,但好像找不出病因……」


    「那是怎樣啊……?」


    「有可能是過勞或壓力,醫生說要暫時觀察一下……」


    「最好也去其他醫院看看吧?搞不好你看的隻是蒙古大夫。」


    「關於那個,我也去過其他醫院,但每個地方都隻說一樣的話……」


    那還真奇怪。疲勞與壓力會讓人這樣發著高燒超過一個星期嗎?


    而且,我不認為這家夥是個會被這種原因擊倒的人……


    「小町,你除了發燒之外有其他症狀嗎?」


    「症狀嗎……真要說的話……我知道凶手?」


    「什麽?你在說什麽?而且『我知道凶手?』是哪國話啊?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兩邊都是……如同我之前說過的,出現在真壁家的般若是葵夫人沒錯……這點我知道……不過,在雛森山裏見到的般若,我還不知道其真麵目……」


    「喔喔,這麽說來,你之前說在雛森山裏見過奇怪的巫女們……不過,那種事情不必在意吧?反正一定是真壁家那些家夥為了威脅我而準備的假巫女。」


    「是這樣嗎……」


    「一定是這樣。比起那個,我想問的不是你推理的狀況,是病況。」


    「病況……學長你覺得呢……?你看了我的房間,有感到哪裏奇怪嗎……?」


    「感到哪裏奇怪……?」


    她說了之後我就確認周圍,但沒看到什麽奇怪的地方。房間裏擺著以米色為基調的家具,是個感覺明亮柔和的房間。若要說意外之處,應該是打掃得很乾淨這點吧。


    「沒什麽啊,很普通啊……」


    「是啊……對不起,我問了奇怪的問題……」


    小町一副欲言又止地移開視線。


    那雙眼睛感覺彷佛看著我以外的某人並害怕著。


    但是,房間裏除了我與小町之外當然沒其他人。


    她雖然有點怪,但也不知道是哪裏怪。


    這時,我發現桌上擺著螢幕破裂的手機。


    「小町,那是怎麽了?」


    「其實前幾天,我因為發燒而頭暈的時候踩到了……因為壞了,所以想早點買新的……」


    「原來如此。那可以給我嗎?你已經不要了吧?」


    「是沒關係啦,可是你拿那種東西要做什麽……?」


    「那種事情無所謂吧。好了啦,既然不要就給我吧。」


    「嗬嗬……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就隨便你拿吧,傲嬌學長……」


    「不要那樣叫我啦,我講真的。」


    看來那家夥已經發現我想用那支手機來讀取。她還是老樣子異常敏銳。


    不過,總之獲得同意這點沒有變,所以我就把那隻壞掉的手機放進書包。


    之後我們稍微聊了一下上村優樹菜與學校的事。


    但就在我們講話的時候,小町開始打盹,於是我決定在差不多的時機離開房間。


    要走的時候,我為邊睡邊講話的小町重新蓋好棉被。


    結果,幾乎沒有意識的她似乎要說什麽,但卻不成句子。


    她就這樣陷入深深的睡眠。


    ……小町,再見。


    等你恢複健康後見──


    *


    我一邊與來探病的幹支川學長說話,一邊努力地忍耐。


    其實我已經兩天沒睡了。


    因為,隻要我一睡著,就會有山車來接我。


    每當我作夢,山車就會越來越接近雛盛山。


    如果下次再睡著,我一定會被帶去那個發出紅色光芒的鳥居吧。


    夢一定是夢。我的腦子很清楚這點,但是……


    嗬嗬……嗬嗬……


    戴著般若麵具的巫女在我枕邊笑著。


    我碰不到這名巫女。


    所以無法逮住她,無法對她處以搔癢地獄之刑,也無法報警。


    雖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但是幹支川學長與家人都看不見,所以我放心了。


    這一定是不能目睹的事物。


    難道我的心生病了嗎?


    我將不甘化為力量,一直忍耐到現在。


    竟然能在為高燒所苦之時連續兩天熬夜,我真不愧擁有驚人的體力與精神力。


    ……但是,那似乎也麵臨極限了。


    我從剛剛開始就不斷在夢與現實的邊境徘徊。


    然後,身在夢境的時間逐漸變長。


    我甚至已經不知道我醒著還是在睡覺。


    「……小町,再見。」


    我眼裏最後看到的,是溫柔地為我重新蓋好棉被的幹支川學長。


    別走──


    隻不過是這件小事,我卻終於連講都講不出來了。


    *


    我在黑暗之中聽見莊嚴的雅樂聲。


    發現的時候,我不知何時正待在喀噠搖晃的山車裏,看著山車的車頂。


    身體完全無法動彈,彷佛不屬於我自己。


    不過,雖然我隻是仰望車頂,周圍景色卻不知為何自然地流進我腦


    中。


    照耀著夜晚黑暗的蒼白月光與提燈燈火。


    穿著平安裝束的一大群大人。


    砂石路麵。


    矗立在旁的古老武家宅邸。


    然後是在雛盛山山頂散發紅色光芒的詭異鳥居。


    狀況與幹支川學長夢境的內容極為相似,但唯一不同的,就是躺在山車裏的人物並非年幼時的真壁學姊,而是現在的我。


    我終於睡著了。


    發著高燒並看見般若。


    接著,睡著後便會有山車來迎接,差點就被帶去神社。


    到此為止一如我聽見的真壁學姊的故事。


    我隻是在夢境裏看見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我覺得若是如此,就無法解釋隻有我看見那名巫女的理由。


    所以,就算是夢境,我也不太想就此被帶去雛盛神社呢。


    然而,可惜的是,就算擁有我這般智慧,我也想不出離開這輛山車的方法。


    畢竟這是夢境,而我的身體無法動彈。


    既然如此,就隻能期待雛盛山大山崩了。如果真壁學姊的故事是真的,一旦發生山崩,這個祭典應該就會中止。


    在那之後一段時間,山車都肅穆地持續前進。


    原本隻有武家宅邸的風景,完全轉變為擠滿了商店與長屋的港口城市風景。


    再往前前進後,沒多久就傳來波浪的聲音。


    雛盛山真的成了一座隔著大海的島。


    抵達港口後,我連同山車被一起運到帆船上,在搖晃的波浪之中渡海前進。幾乎沒有風,所以船速快不起來,但因為距離很近,於是船不斷向島接近。


    結果,帆船不到幾分鍾就抵達了山麓。


    但是,就在山車要被搬下船的時候──


    大地突然響起低沉可怕的地鳴聲。


    激烈的地鳴讓人甚至感覺這個世界將要完結。


    類似呻吟的地鳴,響起來的時候甚至在體內陣陣回蕩。


    雖然我想摀住耳朵,卻辦不到。雖然想閉上眼睛,卻閉不上。


    接著,山車開始劇烈搖晃。


    因為搖晃得很強烈,我躺著的身體被甩到半空中,撞到地麵與牆壁。


    轟隆的聲響彷佛要追擊般響起,雛盛山的土地一口氣滑落。


    森林的樹木、泥土、岩石、參拜道路,一切都被卷入,全都傾倒流入波濤洶湧的大海裏。聲響與晃動太激烈,讓我腦子都快發狂了。


    ……不久後,原本以為會持續到永遠的大坍方結束,周圍的狀況一片淒慘。


    無論朝哪裏看過去都是土石、土石、土石,土石多到甚至連大海看起來都像與陸地相連。


    山車在這種狀況下竟然沒事,隻能說是奇跡。


    就在這之中,原本趴在地上,穿著平安裝束的人們都蹣跚地站了起來。


    各位辛苦啦,那麽就趕快準備回程的船吧。看這個樣子,也不是舉辦祭典的時候了吧。都是因為想把本小姐帶走才會受到上天的懲罰。你們就好好反省吧。


    我本來是這麽想的……


    不知為何,大家毫不猶豫地朝山的西側再度前進。


    這是怎麽回事?


    事情不對吧。那邊不行。如果往那裏走,我會很困擾。


    但不出所料,山車登上雛盛山的西側斜坡後,筆直地朝那條路前進。


    就是那天,我在森林裏追著戴般若麵具的巫女時,發現的石板路。


    難道那條路是不可以知道的路嗎?


    這樣的話,那些巫女就是引誘我前往神社的帶路人嗎?


    我的身體還是一樣完全癱軟,再這樣下去真的要被帶走了。真是意外的大危機。


    ……呃,不能這樣。


    我還是先冷靜一下吧。


    我是天才女高中生推理作家,怎能為了這種程度的事情就驚慌失措。我應該要以更現實且理論的角度看待事物。幹支川學長的超能力算是例外,但其他超常現象不可能發生。


    這隻是夢。


    隻要退燒並醒來,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就會等著我。


    所以,根本沒什麽好害怕的。


    就在我這麽想並逐漸恢複冷靜的時候……


    嗬嗬……嗬嗬……


    幾十名,幾百名巫女從森林的樹木後方出現,一齊嘲笑我。


    他人的不幸有這麽好笑嗎。究竟要在什麽環境長大,性格才會那樣扭曲?我還真想詢問一下當成參考。就算是夢或幻覺,你們也太惡劣了。


    我怎樣都無法克製煩躁的情緒,在心裏狠狠地責備她們。結果──


    巫女們一個又一個摘下般若的麵具。


    我不禁看得出神。


    沒想到她們的容貌非常美麗,簡直就像洋娃娃。


    不過,年齡跟我想的一樣很年幼。大約是國小或國中生左右……唔……!


    怎……怎麽回事,我的腦中突然出現聲音,響起了許多聲音……!


    這是……這些聲音是她們的記憶……?


    感覺就像大量的毒滲進腦中。


    不安、孤獨、恐怖、苦痛、悲痛、嫉妒、怨恨、憤怒、絕望、不甘、不甘、不甘──


    每個人都一樣。


    她們是這塊土地上生來擁有最美麗容貌的純潔處女。


    巫女們都是從前毫無道理地在這座森林裏被殺害的活祭品。


    她們還不希望終結。她們希望這個悲劇的連鎖能永遠持續下去。


    對於這個殺害了她們的世界,這是她們盡了最大力量的報仇嗎?


    還是說,她們隻是出於寂寞而想擁有同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總覺得慢慢變舒服了。


    頭也已經不痛了。


    為什麽我會這樣抗拒與她們在一起?


    山車跨過漫長的石板路,終於來到雛盛神社境內。


    以前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今天這裏卻聳立著莊嚴的主殿。


    這是非常非常美好的場所。


    從今天開始,這裏就是我的,我們的家。


    原本傾倒腐朽的鳥居,散發出奇妙的紅色光芒歡迎著我。


    *


    我夢見一個意義不明的夢。


    深夜,小町獨自在雛森山徘徊,造訪舊神社遺跡。


    她穿著睡衣,那是與傍晚看見時一樣的睡衣


    她甚至沒穿鞋,眼神也很恍惚。


    在這種狀態下沒拿手電筒竟然就穿越漆黑的森林,這家夥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小町站在高聳的懸崖上,彷佛被什麽附身般微笑。


    喂……喂!不可以啊──!


    但是,我的聲音沒有傳達過去,她毫不猶豫地從那座懸崖跳下。


    小小的身體被深沉的黑暗逐漸吞沒。


    最初的撞擊在大約70公尺下方,還在懸崖深度的一半之處。


    她就像被扔下去的娃娃般在那裏彈起來,繼續朝懸崖下方墜落。


    接下來,就是反覆的墜落與撞擊。


    纖瘦的四肢往不自然的方向扭曲、壓潰、失去。


    我實在看不下去。


    然而,我不能別過頭。因為,這場夢境裏的某處或許會有拯救她的辦法。


    最終,小町墜落到懸崖底部。


    外貌整個改變的她躺在地底。


    她當場死亡。


    左手腕上戴著我傍晚才剛送給她的手表。


    不過,表殼的部分已經殘破地碎裂,指針就這樣動也不動地停在一點四十七分。


    顯示日期的數字是「十一」。


    難道是六月十一日嗎……!


    *


    世界顛倒了過來。


    睜開眼睛後,我躺在黑暗中。


    枕邊毫無疑問放著小町壞掉的手機。也就是說,盡管我不想相信,但剛剛看見的很有可能是她的未來。


    「這怎麽可能……!」


    房間裏的時鍾顯示的日期與時間是「六月十一日 上午零點四十二分」。


    狀況糟透了。時間隻剩一個小時多一點。


    關於那家夥為什麽要自殺,我決定之後再思考。


    我拿起摩托車的鑰匙,立刻……


    ──呃,等等!我的摩托車被偷了啦!


    現在這種時間,最後一班電車也早就發車了,所以要去雛森山隻能叫計程車。


    不過就在這時,如同汙泥般黏在我心底的黑暗對我低語:


    幹嘛那麽著急?


    你不是認為那家夥很煩嗎。


    別人的事情不是怎樣都無所謂嗎。


    我──為了讓那道聲音沉默,將頭用力撞向牆壁。


    轟地一聲,破舊公寓一陣劇烈搖晃,牆上撞出一個大洞。


    額頭痛得要命,我現在也開始害怕起修繕的費用,但多虧如此,本來睡傻了的腦袋已經完全清醒。


    我又差點恩將仇報了。


    雖然我已經向小町道歉,但還沒償還人情。


    所以,我的確有必須救那家夥的理由。


    我急忙叫了計程車,一邊換衣服,做準備,一邊思考。


    要去救她是很好。


    可是,從這裏去雛森山的距離,就算搭電車也要花一個小時。


    再加上要去舊神社遺跡,還必須從那裏花將近一個小時登山。


    也就是說,再這樣下去就來不及了。


    那麽,我該怎麽做──


    要報警請對方去阻止她嗎?……不,沒辦法,警察不知道隱藏在那座山裏的石板路。這麽晚了,還要在登山之時尋找那條石板路的話,不可能在時限之前救出她。


    不然,聯絡神社事務所如何?我記得雛森神社的神主知道舊神社遺跡所在之處。那個人或許有辦法阻止小町。


    我立刻上網查詢聯絡方式,打電話去神社事務所……但是,電話很無情地打不通。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現在不是營業時間。如果神社事務所是兼住家就還有可能打通,但不巧那座神社並非如此。


    這麽一來,剩下的方法就隻有一個。


    可以的話,我不想用這個方法,但是……


    我從手機電話簿裏找出「真壁琉璃子」的名字。


    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有辦法在現在這個時間前往舊神社遺跡的人,除了她之外沒有別人。


    雖然是我將她設為拒接來電的,但拜托電話打通啊……!


    我祈禱般按下通話鍵並等待,結果……


    『──喂喂……圭一同學……?』


    響了幾聲後,琉璃子接起電話。她的聲音不知為何帶著嗚咽聲,模樣似乎有點怪。


    「琉璃子,現在沒時間了,你立刻回答。你現在在哪裏做什麽?」


    『咦……?我……我在殯儀館,怎麽了嗎……?』


    「是某人死了嗎?」


    『……昨天傍晚,之前就住院的曾祖父身體狀況突然變糟,然後就……』


    原來這家夥有曾祖父。雖然這樣講很沒禮貌,但時機還真是糟得絕妙。


    「順帶一問,從你那裏去雛森山要多久?」


    『呃,唔……搭計程車的話五分鍾就到了……』


    很好,這樣就還能挽救……!


    「──琉璃子,我們來做個交易。」


    『咦……?交……交易是指……?』


    「你仔細聽好,如果放著不管,大約一個小時後,也就是一點四十七分時,小町會從雛森山山頂的懸崖跳下去身亡。為了不讓這件事發生,你從葬禮上離開,去阻止小町。如果你能阻止那家夥自殺,今後在


    你家的欠債還清之前,我可以幫忙讀取股價。如何?這樁交易還不錯吧?」


    『一……一點都不好啦……!為什麽那個小町同學要自殺……?』


    「我哪知道,我隻是夢到那種夢。要是你想知道理由,何不直接問本人?」


    『唔……!我……我知道了……!那麽,沒時間了,我立刻過去……!』


    「交易成立。我現在也會過去那邊,但是大概來不及,所以小町就拜托你了。」


    『嗯,我會想辦法……!』


    琉璃子慌張地掛斷電話。


    接著,計程車正好在這個時間點抵達公寓前。


    這個時候,時刻已經是一點鍾了。剩下的時間隻有四十七分鍾。


    *


    深夜的森林一片黑暗,彷佛所有空間都被墨汁塗滿。


    我在這片景色之中,隻依賴手電筒的微弱光線奔跑著。


    恣意生長的草木就像魔物般纏上我全身。葉片摩擦聲與我自己的腳步聲響亮地傳來,蟲子們的叫聲聽起來也像是亡靈的哀號。


    ──好可怕……!


    我覺得,若是平常的我,絕對不可能單獨來這種地方。


    不過,隻要是為了爸爸與媽媽,無論任何事我都辦得到。


    從翠阿姨那裏聽說圭一同學的能力,決定不惜欺騙也要利用他並訂立計畫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爸爸與媽媽直到最後都反對我扮壞人,無論他們自己陷入怎樣的困境,也一直在我麵前露出笑容。他們比任何人都溫柔,完全不表現出難受的一麵。


    正因如此,我才想回報他們兩人的心意。我希望能讓他們真心笑出來。就算欺騙喜歡的人,就算被喜歡的人討厭也沒關係,因為他們是我想保護的家人。


    「哇啊──!」


    我被龐大的樹根絆倒,重重摔了一跤。


    但是,我立刻站起來向前跑。


    抵達這裏大約花了二十分鍾。中途在便利商店買手電筒時,意外地花了很多時間,所以得快點……!


    從那裏稍微前進後,我來到以前曾走過的地方,也就是森林裏視野開闊的場所。


    月光從天上照射下來,將周圍照耀得一片蒼白。但是,那與能讓人安心的光亮相距甚遠,隻是將看不見的恐怖轉變為看得見的恐怖。


    突然,視線一角有個人影晃了一下。


    我心驚膽戰地往那裏看,結果發現一個穿著睡衣、打赤腳,裝扮有點不尋常的女孩。我認得那具嬌小的纖瘦身體。


    「──小町同學,等等!」


    但就算我呼喚她,她甚至沒有要回頭的跡象。


    「等等!我叫你等等!」


    我急忙跑過去,想抓住小町同學的肩膀。


    但下一瞬間,我的視線就轉了一圈。


    我看見掛著半月的夜空,背部則在稍晚一點感受到衝擊。


    「唔啊……?」


    因為感受過於鮮明,我一開始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小町隻是稍微傾斜上半身,對我甩出左手。


    不過,看來這個狀況是我被她給扔了開來。


    小町斜眼看著嚇到恍神的我,默默地準備消失在森林深處。


    「小……小町同學,你振作一點!你知道自己現在打算做什麽嗎?」


    即使我如此訴說,她依舊不斷前進,彷佛什麽也沒聽見。


    她的模樣明顯很怪異。平常那個女孩一定會立刻回以諷刺的話。


    我隻好立刻起身繞到小町前方,張開雙手阻擋她的前進方向。


    不過,她根本不打算停下,


    就像沒看見我。


    當然,我們差點相撞,所以我用雙手想阻止小町同學,但是……


    「唔哇──!」


    我的視線再度翻轉,背部撞到地麵。


    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雖然我聽說她會武術,但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嘛。隻不過想稍微觸碰,就立刻被她拋離。盡管地麵是柔軟的腐葉土,所以沒有很痛,但我根本無法應付她。


    可怕的深夜森林。


    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的小町同學。


    這股氣氛讓我腦中想起般若作祟這句話。


    我小時候確實看過帶著般若麵具的奇妙巫女,也曾在夢中差點被帶去沒看過的神社,不過,那隻是因為發燒才見到的夢境、幻覺。真正的作祟根本不存在。


    事實上,我沒有做出這種怪異舉動,也沒有想自殺。


    然而,小町同學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無論在精神上、肉體上都比我更堅強,頭腦也很好,為什麽……?


    我站起來,再度擋在她麵前。


    「小町同學,拜托你恢複正常!圭一同學在擔心你!你家裏的人們一定也在找你!所以拜托你!」


    可是,小町同學果然沒有反應,就像被某種事物附身般朝我走過來。


    既然如此,我隻好舍身去當牆壁擋住她了。


    幸虧若在這裏被拋開也不會很痛。這樣的話,不管被拋開多少次,隻要再度起身擋住她的去路就好。這麽一來,至少應該能在圭一同學抵達之前爭取時間。


    就在我這麽想並再度伸開雙手想阻止小町同學時──


    小町同學的右手臂擊中我的腹部。


    「哇啊……!」


    我的身體彎曲成ㄑ字形。


    胃液逆流並從嘴巴噴出,不管再怎麽嘔吐也沒有停止。


    這根本不是疼痛的程度。好難受,而且呼吸困難。


    但是小町同學根本不在意,再度邁開腳步。


    必須阻止她。


    我必須阻止她。現在不是嘔吐的時候了。


    因為我決定,就算傷害圭一同學也要保護家人。


    我絕對不容許那份犧牲白白浪費。


    所以,若是我隻能當牆壁,我就要當牆壁。


    不管幾次,不管幾次,小町同學,在你停止之前,我會一直──!


    *


    我在計程車裏遇到更大的問題。


    很不走運地,道路因為意外而被封鎖。


    「──客人,看來還是得繞路了。處理意外似乎還要花很多時間。」


    雖然司機如此提案,但我沒時間繞路了。這一帶因為是環繞著海與山的地形,所以道路很少,搭車繞路的話很耗時間。


    抵達的時間原本就已經很晚,再這樣下去會拖得更晚。


    「可惡……!我該怎麽做……」


    這時,有一台越野摩托車通過計程車旁。


    然後,那輛摩托車的騎士在意外現場前方與警察講起了話。


    「──嗬!嗬!嗬……!想說難得可以回家一趟,結果這次道路因為意外而封鎖啊~……!看來我的命運就是睡在公司呢~……!」


    我聽過那道高亢的聲音,還有那種惡心的說話方式。


    「喔,不要緊的,騎摩托車的話,如果願意用牽車的方式,就能從那邊的步道過去。」


    「嗬嗬嗬!這樣啊~……!既然如此就請您先講嘛~……!」


    須藤王太郎下了摩托車,牽著車正準備進入步道。


    「等……等等,那邊那位先生,等一下!」


    我立刻衝出計程車,叫住須藤。


    「哎呀~……?難道你是之前在醫院見過的~……?」


    「等下再討論我的身分!比起那個,現在沒時間了,所以我簡短地說!小町留下遺書之後人就不見了!再這樣下去,那家夥不到一個小時就會死掉!所以你也幫忙去救她!」


    其實並沒有遺書,但這邊我隻能巧妙地蒙過去,因為不能對這家夥說出讀夢術的事。


    「什……什麽,那位小町老師竟然……!那是真的嗎……?」


    「要是你覺得我騙人,那你就聯絡小町家裏!那家夥應該早就失蹤了!」


    「那……那就傷腦筋了~……!如果要死,至少得等下一部作品的原稿完成才行~……!那麽,不見蹤影的老師現在在哪裏~……?」


    「綠之崎的舊雛森神社!我會帶路,讓我坐你摩托車後麵!」


    可以的話,我其實想借騎這輛摩托車狂奔過去,但不巧須藤的車是重型摩托車,前麵就有警察,我不能用中型摩托車駕照堂而皇之地騎這輛車。


    「嗬嗬嗬……!沒問題~……!既然如此就請你上來吧~……!」


    須藤用拇指比了後座,並遞出備用安全帽。乍看之下是很狂野的動作,但不知為何這家夥做起來感覺很惡心。無論做出什麽舉動都能抱持一定水準以上的惡心感,就某種意義來說大概是這位大叔的厲害之處。


    不過,他是救星這點依舊沒變。


    我將萬圓鈔票拿給計程車駕駛,接著毫不猶豫地奔向須藤的摩托車。


    「啊!客人,我要找錢啊!」


    「不用找了!你收下吧!」


    這句我很想講一次看看的台詞,今天我在非常不情願的狀態下說了出來。


    *


    「……啊……唔……!嗚嗚……!」


    我壓住腹部,蹲下般倒在地麵。


    我不知道這是第幾次承受強烈的撞擊。


    胃裏也已經沒有任何能嘔吐的東西。


    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從剛剛開始就很冷,但我全身上下卻冒出怪異的汗。


    「呼……!呼……!呼……!」


    我的……我的胸口一帶每當呼吸就會痛苦得讓我想打滾。我無法順利呼吸。這是……怎麽回事……!好……好痛……!好難受……!


    小町同學想再度邁開腳步。


    我必須阻止。我必須站起來阻止她。然而我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拜托,快動啊……!我的身體,快動啊……!


    我對自己感到厭惡。


    明明對圭一同學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自己卻因為這種程度的事情就發出哀號。


    明明答應過什麽都聽他的,但卻連那個約定都要違背,再度背叛他。


    我想要保護家人的心情,隻不過是這種程度罷了。


    ──那種事……那種事我絕對不能容許……!


    舍棄天真吧。要是吸呼會感到困難,那就停止呼吸。


    要是不在這裏站起來,我就再也沒臉麵對家人與圭一同學。


    我的一生就會在隻是個騙子的狀況下結束……!


    我停止呼吸,咬牙硬撐著蹣跚站起來。


    什麽嘛,果然站得起來呀。說不能動根本就是騙人的。


    我再一次擋到小町同學麵前。


    這大概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這次沒有成功,絕對不會再有機會。


    小町同學逐漸縮短與我的距離。


    一步,兩步,要來了──!


    我用雙手擋下如閃光一般的她。


    我總算,總算抓住她了。


    我不斷不斷地被毆打,同時終於抓到適合的時機。


    我不會再放開這雙手。在圭一同學抵達前,我無論如何也絕不放開!


    小町同學開始發狂。


    我一邊籲──籲──地淺淺吸著空氣,一邊壓製她。


    從剛剛開始,胸口就像高壓電流過一般疼痛,但我不會放棄。為了保護真


    壁家,同時也為了盡量對圭一同學贖罪,我絕對不會讓小町同學死掉!


    不過,在這之後,我的太陽穴附近響起喀一聲討厭的聲音。


    小町同學的右膝重擊我的左側頭部。


    與意識無關,我眼前的世界逐漸染上黑色。


    我好不容易抓住小町同學的右手,但那也將離開。


    然後,我才剛看到那隻右手再度返回,那隻手就再次撞擊我的腹部。


    圭一同學,抱歉……


    我果然……是個……騙子……


    *


    那是連飆車族也會一臉蒼白的高速奔馳。


    到綠之崎的路程,平常騎摩托車要花四十分鍾,但須藤隻花了二十分鍾就騎到,而且還是兩人共乘。


    接著,我帶領須藤前往神社相關人員的專用道路,而不是長石階那邊。我不認為這麽晚了還會有人,所以就算走這邊也不會有任何人抱怨吧。就算遭到抱怨,這可是緊急狀態,所以不容對方有意見。


    而我們騎上的相關人士專用道路是一條沒有護欄的彎曲山路。雖然路麵有大致鋪過,但還是很崎嶇,而且道路寬度很窄,也沒有減速區。


    摩托車不顧這些,以讓人頭暈的速度陸續駛過彎道。後輪都因為速度過快而發出嘰嘰的哀號聲。


    這位大叔絕對瘋了,隻要走錯一步會顛倒著摔到懸崖下,但他竟然完全不怕,究竟是哪家豆腐店的兒子啦。難怪就連那個小町也無法甩掉他。


    但多虧了魯莽的騎法,我們一下子就抵達神社境內。


    「──嗬!嗬!嗬……!好了,老師在哪裏呢~……!」


    「大叔,還沒到!小町所在的地方是比那座森林更深處的舊神社遺跡!」


    「嗬嗬嗬……!不愧是小町老師,真會挑選有氣氛的地方~……!」


    結果不曉得須藤想到什麽,突然騎車衝向森林,而且完全沒有鬆開油門的跡象。


    「咦,你……你該不會想直接衝進去──?」


    「嗬嗬嗬!沒錯喔喔喔!隻要逃亡的作家在那裏,我就會這麽做喔喔喔!」


    「咦……等……唔哇啊啊啊啊啊──!」


    變態摩托車真的衝進樹叢裏了。須藤王太郎(跟蹤王太郎)真不是蓋的。


    「少年──!拜托你繼續帶路喔喔喔──!」


    「右邊右邊右邊──!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這這這這次是左邊!我說左邊啦!左邊左邊左邊啊啊啊啊啊──!」


    須藤轟隆隆地催著油門,同時靈巧地在路麵崎嶇的山路穿梭。


    因為上下震動得很誇張,負責帶路的我有好幾次咬到舌頭。


    不過,好快好快好快──!


    徒步要花好一陣子的地方一瞬間消失在後麵,失控快速變態摩托車衝進森林裏的開闊場所。這時。


    「──琉……琉璃子!喂,大叔,停一下!那裏有人!」


    我請他暫時停下摩托車,立刻跑到她旁邊。


    「琉璃子,喂,發生什麽了!小町人呢!喂!」


    不過,她癱倒著不睜開眼睛。似乎被慘烈地痛整過。


    我思考究竟是誰會做出這種慘事,不禁打了個冷顫。


    是小町。


    雖然不想相信,但除了那家夥,我不覺得這種深夜的森林裏會有人。


    「少年,難道那是小町老師做的……?」


    「很可能……」


    「真是奇怪耶……?老師的確很強,但應該是個絕不會讓別人受傷的人啊……?」


    「那是在她精神狀況正常的時候吧……」


    現在的那家夥並不尋常。我讀取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看來我也必須提高警戒比較好。


    但在那之前……


    我確認了一下表。時刻已經一點四十分了。距離時限隻剩七分鍾。


    「可惡……!糟了……!」


    「難道已經沒時間了嗎……?」


    「還剩大約七分鍾……!神社遺跡位在距離這裏徒步大約四十分鍾的地方,就算騎摩托車過去,大概也已經……!」


    「少年,現在放棄還太早了……!畢竟不一定會按照時間去自殺啊……!我們趕快前往神社遺跡吧……!」


    「但是,不能把這副模樣的琉璃子丟著……!」


    「這位小姐還有呼吸,我想應該不至於會立刻喪命……!但小町老師不是馬上就要跳崖自殺了嗎……?」


    雖然生氣,但須藤說得沒錯。總之現在要先阻止小町自殺。


    「……琉璃子,我立刻回來。」


    我把外套披在無法說話的琉璃子身上,再度跨坐到摩托車後麵。


    「嗬!嗬!嗬……!少年,請把神社遺跡的方向告訴我……!如果不沿著道路走,而是走直線,或許能縮短時間……!」


    「神社遺跡在山頂附近。方向的話是那邊……東方。但是無法直線前進,因為前方就是深穀。想跨越深穀的話,隻能沿著山穀繞到山的北邊。」


    「嗬嗬嗬!原來如此啊……!老師果然很有追逐的價值……!」


    須藤邊說邊再度騎著摩托車衝刺,老樣子是瘋狂的加速狀態。


    ……但是,不知道須藤在想什麽,他在剛好要看到前述那座穀的時候將摩托車回轉。


    「喂──!你在幹嘛,這樣不是回到我們來時的路了嗎──!」


    「嗬嗬嗬──!我知道啊啊啊──!我是為了助跑才回頭的喔喔喔──—!」


    「助跑?為什麽要助跑啊──?」


    「當然!是為了飛越深穀啊啊啊──!」


    咦???


    我不懂他的意思。


    那座穀的寬度,最窄的地方也有7~8公尺。


    竟然要以兩人共乘的摩托車飛越過去,怎麽想都腦子不正常。


    不過,須藤一瞬間就來到琉璃子倒下之處附近,在那裏將摩托車急速調頭,並意氣高昂地將油門全開前進。


    當然,摩托車正朝著深穀瘋狂地逐漸加速。


    「等等──!你……你腦子還正常嗎──?」


    「嗬嗬嗬──!真是個愚笨的問題啊啊啊──!如果是腦子正常的人,哪有可能當得了編輯啊啊啊──!」


    「給我向全國的編輯道歉啊啊啊啊──!應該說,你現在立刻停下來,重新考慮啦啊啊啊啊啊──!」


    但是,別說減速了,摩托車的速度甚至越來越快。這樣就算踩剎車也無法完全停下來。應該說,要是不更加快速度就會確定直接前往穀底。


    「要上了喔喔喔──!請抓緊喔喔喔──!」


    「不要啊────────!」


    然後,摩托車就像子彈般朝深穀衝出去,絕望的飄浮感在同時朝我襲來。


    不行了!絕對會死掉──!


    我緊緊地,緊緊地閉上眼睛。


    結果,眼底不知為何浮現小町害羞的微笑。


    我沒想到收到手表竟然讓她那麽高興。


    我想起了──


    小町捉弄我時的表情。


    小町看扁我時的表情。


    小町對我感到傻眼時的表情。


    小町贏過我時的表情。


    呃,喂,這個走馬燈也太奇怪了吧,我根本沒有受到正常的對待,而且為什麽隻出現小町的臉啦,讓我媽媽出現啦,讓我媽媽出現──!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睜開了眼睛。


    眼前延伸著山穀另一側的森林。


    真不敢相信,摩托車真的飛越了深穀。


    但是,著地的衝擊力道也非同小可。


    我有股內髒甩晃成一團的感


    覺,摩托車的平衡也嚴重崩壞。


    接著,我與須藤兩人從摩托車座位上被猛烈的力道拋出去。


    我不知道之後自己究竟在哪裏翻滾,不過,總之那股力道止息的時候,我正上下顛倒跌在樹叢裏。


    ……不愧是我,竟然沒死。


    身上的擦傷與撞傷雖然很嚴重,但似乎沒有大礙。可能是灌木叢的枝葉與腐葉土巧妙地充當了緩衝墊。


    但另一方麵,我沒看到理應與我一同被拋出的須藤。


    「喂──!大叔──!」


    我試著大聲叫喊,但沒有須藤的回音。


    時刻已經快要一點四十三分了。


    ……須藤,原諒我。我不會忘了你。大概在各種意義上我都忘不了你。


    我從背包拿出手電筒,跑了起來。


    因為從深穀這邊抄了近路,所以從這裏過去舊神社遺跡應該不遠。


    小町,你可別太衝動啊──!


    *


    總覺得慢慢變舒服了。


    頭也已經不痛了。


    為什麽我會這樣抗拒與她們在一起?


    山車跨過漫長的石板路,終於來到雛盛神社境內。


    以前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今天這裏卻聳立著莊嚴的主殿。


    這是非常非常美好的場所。


    從今天開始,這裏就是我的,我們的家。


    原本傾倒腐朽的鳥居,散發出奇妙的紅色光芒歡迎著我。


    從鳥居這裏眺望綠之崎,真是一片絕佳風景。


    張開雙手,感覺就像變成了鳥。


    我眺望著那片夜景,以作夢般的心情朝參拜道路踏出一步……但是……


    「──?」


    踏出的腳踩空,我突然清醒。


    沒有。


    沒有參拜道路,沒有石階,沒有地麵,根本無法可想。


    這具身體任憑重力的牽引向下墜。


    我會死──


    就在我被吸進深深黑暗的底部,對死做好覺悟的時候……


    墜落意外地停止,我的身體浮在半空中。


    這究竟是什麽?超能力?靈異現象?還是說,又是夢境或幻覺?


    ……不,看來並非任何一項。


    這是人的手嗎?


    我的手似乎被某人的手抓住了。


    總覺得非常溫暖,有股溫柔的感覺──


    *


    「──嗚……喔喔喔喔……!」


    我就像滑壘般跳過去,勉強成功抓住了小町的右手。不過,衝刺力道與小町的體重拉著我,差點連我都要從懸崖墜落,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才好不容易在懸崖邊停住。


    也……也太驚險了吧……!


    就算要償還人情,這樣也太劃不來了。你這家夥,之後給我記住。


    接著,我立刻把小町拉上來。她就像外表一樣輕。不知道她吃的東西都去哪裏了,真是一具讓人覺得非常奇妙的身體。不過,總比體重沉重來得好。


    我就這樣順利地將小町拉到懸崖上麵後,立刻仰躺在地,氣喘籲籲地呼吸,肩膀上下動著。


    「摩托車飛越→山路馬拉鬆→舉重」的三連招實在吃力。這是新式鐵人三項嗎。


    小町俯視這樣的我,疑惑地歪頭。


    「……幹支川學長,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這……這完全是我的台詞……!」


    把自己的事情拋諸一旁也要有限度吧。我為什麽要這麽拚命地救這種家夥啊?我都想一起歪頭了。


    這時,我不經意地看到在小町左手閃著亮光的手表,指針指著一點五十三分。


    遲到六分鍾──


    盡管如此,這家夥之所以能得救,都多虧琉璃子拖住她吧。


    這樣的話,反過來說就是琉璃子在僅僅六分鍾裏就被打得那麽慘……?


    「學……學長,請你快逃……!」


    「唔喔──!」


    小町突然跨坐在我身上,雙手勒住我脖子。


    可惡!我晚了一下子才發現……!


    「唔……啊……!」


    「拜……拜托,快逃……!我身體……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小町半哭泣地說著。究竟怎麽回事?難道她雖然有意識,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嗎?那種事有可能嗎?


    「──唔咿咿咿咿咿咿……!」


    我緩緩地,但確實地將小町的雙手從我脖子鬆開。


    這是體格的差異。


    我跟小町的身高差距超過30公分,體重也大概相差快一倍,所以就算這家夥身體嬌小卻擁有過人的身體能力,也不可能憑力氣壓倒我。


    「唔啊啊啊啊啊──!」


    我解開勒脖子的招數,全力把小町壓回去。結果,我們的立場就在扭打時顛倒,這次變成我在小町身上使出騎乘招式的姿勢。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明明這麽瘦,力氣卻大得怪異……!」


    不光是這樣,這家夥一旦有機可趁就準確地使出關節技。說實話,光就技術來說,她比我更厲害。要是我沒憑力氣硬是把她拉開,我就會被她撂倒。


    而且,就算我將小町壓住,她依舊在我身體下方不斷發狂掙紮。


    「學……學長,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要這麽做的打算……!」


    「怎麽回事啊……?你身體真的擅自動起來嗎……?」


    「是的……!我變得很奇怪……!我看見幻覺,也有幻聽,身體也自己移動,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件事情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我夢到這家夥彷佛被某人操縱般獨自走過黑暗的森林,所以認為那絕非謊話。


    「小町,你的幻覺與幻聽是怎樣的內容……?」


    「你……你問這個要做什麽……!」


    「別多說,快回答我……!總之什麽都好,要是不理解你的現況就無法應對了啊……!」


    小町看著著急的我,認命般開口。


    「我……我看見巫女們……!有非常多人圍著我們……!現在學長背後也有很多人……!大家都瞪著學長……!」


    我全身的寒毛豎了起來,環視後方。


    不過,那裏沒有巫女的身影。至少我除了漆黑的森林之外什麽也看不見。


    記得小町之前也說在這裏看過戴著般若麵具的巫女們。


    而且,後來神主說從前有兩個人講過一樣的話,還說那兩人從這座懸崖跳下去自殺。


    難道這正是般若作祟嗎……?那種事情真的存在於現實之中嗎……?


    「原來如此,幻覺的部分我懂了……!那麽,幻聽呢……?那些巫女對你說了什麽……?」


    「我不知道……!有許多聲音同時進入我腦中,我不太清楚究竟是誰講了什麽話……!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們全部都是還在國小國中生的年紀就被當成活祭品的女孩……!理由是她們身為這塊土地上最


    有器量的純潔處女,並因此被殺害……!」


    「你說活祭品……?這麽說來,這並非化身為般若的綾姬作祟,而是被當成活祭品的家夥們作祟嗎……?」


    「學長,這種時候你在說什麽……!不可能有什麽作祟……!這一定是某種心病……!」


    處於這種狀況竟然還全盤否定超常現象啊。奉行現實主義到這種程度也算是特殊能力了。


    但小町也正因如此才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吧。


    就算小町麵對現實幾乎無敵,但麵對超常現象就束手無策了。


    所以這裏隻能靠我想辦法了。


    如果這真的是


    超常現象,那就屬於我擅長的領域。


    不過……問題在於平息活祭品作祟的方法。


    也許並非完全束手無策。我隻想到一個解決辦法。


    但那個辦法有點……


    不……不行,這種時候不可以奢求太多……!隻能試試看了……!


    「──小町,大概隻有一個能讓你恢複的辦法!」


    「是……是什麽辦法?事到如今無論什麽辦法都請你試試看……!死馬當活馬醫吧……!」


    「好!那麽,我現在要讓你不再是處女喔!」


    「我知道了……!咦,什……什麽?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我要讓你不再是處女啦!」


    「你你你……你突然說些什麽呀!」


    「小町,你仔細聽好!今年正好是要在雛盛祭典獻上活祭品的那一年,你剛好符合條件,所以被選為般若的活祭品了!」


    「幹……幹支川學長……!我從以前開始就覺得你是個很遺憾的人,沒想到因為我而嚴重到這個程度……嗚嗚嗚……!」


    「不要用那種同情的眼睛看我,我很正常!然後,關於剛剛的後續,如果要救你,就必須讓你當不成活祭品!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讓你不再是純潔的處女!應該說就現況來看,除了這個辦法以外無計可施!」


    若被選為活祭品的條件是「大約國小國中生的年齡,這個土地上最有器量的純潔處女」,那隻有改變小町讓她不再符合條件。既然年齡與容貌都無法改變,隻能就最後一項想辦法。


    不過啊,小町原本就不是國小國中生的年紀了耶……


    這家夥已經蘿莉到連靈異現象都會將她的年齡搞錯……


    「原……原來如此……雖然是胡言亂語,其實是思考過後的發言嗎……」


    「不要說我胡言亂語!我非常正常啦!」


    「可……可是,就算我退一萬步認同你的假設正確,你打算怎樣讓我不再是處女……?」


    「當然隻能做了啊!」


    「你……你說要做,難道是我跟學長嗎?學學學學長,你有辦法把我當成對象嗎?」


    「若要問有沒有辦法,大概是勉強有辦法吧!」


    「我才不要承認那種微妙的判斷結果啊啊啊啊啊──!」


    小町更加奮力地在我身體下方發狂。總覺得與其說這是身體自己動起來,依照本人意誌行動的比例比較高吧。尤其是不斷敲打我的那雙手很煩。


    於是我抓住那雙手壓在地麵。


    「請請請……請等一下,幹支川學長!拜托你冷靜!」


    「不要緊!我很冷靜!我會在你數著天花板的汙漬時結束掉,放心吧!」


    「拜托你至少在有天花板的地方講那種話啦!」


    「那你就數星星的數量吧!隻會痛一下下而已!」


    「又不是小孩子要打針──!」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大人的打針!」


    「你是大叔嗎──!」


    小町前所未有地拚命。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這麽做。不過,老實說我很慌亂。


    要是現狀持續下去,絕對會變成消耗戰。我哪天不小心睡著的話,小町有可能再度從懸崖跳下去,所以已經沒時間猶豫了。


    必須在我還有力氣的時候想辦法……!


    「抱歉,小町,我先道歉!」


    「與其道歉不如重新思──!」


    她講到一半,我就堵住了她的嘴唇。


    那雙從沒有如此靠近的大眼睛,還有互觸的雙唇。


    我的思考停止,隻有感覺變得異常敏銳。


    ──意外地柔軟。


    兩人的眼睛映照著彼此,雙方一同地緩緩地閉上眼。


    在蒼白月光照耀之下,我們的影子在那時的確合而為一。


    不久之後,我移開嘴唇。


    結果,先前那樣掙紮的小町一陣茫然,已經不再開口說話。


    「……小町,原諒我。」


    我再次道歉後,小町隻在一瞬間瞪大眼睛,然後就害羞地將臉別過去。


    不知何時她不再抵抗,我嚐試著鬆開她的雙手,但她完全沒有發狂的跡象。


    我咽下口水,開始解開她睡衣的鈕扣。


    全部隻有四顆鈕扣,一下子就都解開了。


    接著,我將手搭上她的睡衣想掀開胸前的衣服,但是一陣強烈的罪惡感朝我襲來。


    我真的可以對身材如此扁平的這家夥做這種事嗎?


    但我不知道其他還有什麽辦法。


    我一邊煩惱,一邊敞開她胸前的衣服。


    結果,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乖乖服從的小町很奇怪。


    「……?呃,喂,我說你啊,從剛剛開始為什麽都不抵抗……?」


    「那……那是因為學長說一定要這麽做,我隻好照辦……呃,那個,但是,應該說我也不是絕對不願意啦,該怎麽說呢,如果對方是學長,那麽……」


    「呃,唔。我想問的不是那種事,我想知道的,是你該不會已經能按照自己的意誌移動身體了吧……」


    「咦……?」


    小町眨著眼睛,然後緩緩將自己的雙手抬到半空中,並且一握一放來確認感覺。


    「……學長,可以請你稍微退開嗎。」


    「啊,嗯。」


    因為似乎不要緊了,所以我就先從她身上退開。


    結果,她站起來之後,又跳躍又做屈伸運動來確認身體的狀態。


    雖然由我來說也很奇怪啦,但你能不能先把睡衣鈕扣扣上再確認啊……


    「我好像沒事了喔……?巫女們不知何時消失了,而且持續了那麽久的高燒,也不知何時退燒了。」


    「真……真的嗎……?可是,為什麽……?你明明還是處女……」


    小町扶著下巴思考。


    「如果退一百步承認學長剛剛的假設是正確的……」


    跟剛剛比起來靠近了九千九百步嗎。還真是了不起的讓步。


    「說不定,是因為違反了『純潔處女』的純潔這一部分。」


    「……為……為什麽?」


    「你想叫我說出口嗎?原來如此,你喜歡那種玩法啊。」


    小町以傻眼的眼神瞪著我,我才發現她沒講出來的事。


    是因為接吻。


    很有可能是她因此被玷汙,所以被判斷不配當活祭品。應該說,目前我想到的答案隻有這個。


    完全是盲點。隻要在純潔這一點想辦法就可以了嗎。我隻把注意力放在處女這個詞上麵,看來我大概忍耐了不少。應該說,真的光靠這樣就能鎮住作祟嗎。


    我的腦中冒出不安,擔心小町又會再度攻擊我,或者從懸崖跳下去。


    不隻這樣,小町的視線從剛剛開始就讓我覺得很難受。


    「啊……抱歉,想揍我的話就揍吧……」


    隻因為那樣就變成不純潔,就表示那大概是初吻吧,總之至少讓她揍一拳吧……


    「……我不會揍你。因為如果學長沒來救我,我大概確實會喪命。不過,請你老實回答我現在要問的問題。」


    「要是我說不願意呢?」


    「我會報警說我差點被銀發的可疑人士強暴。」


    「好,隨便你問。」


    我立刻改變態度。我唯獨想避免被懷疑是蘿莉控而遭逮捕。


    「那麽,請告訴我,你不惜做到這樣也要救我的理由。」


    「為了償還人情。」


    「原來如此。那麽,若沒有欠人情的話,學長就不會來救我了吧。」


    「…………」


    那當然是……我思考到這裏,卻又無法肯定了。


    我真的有辦法丟下這家夥不管嗎……?


    如果隻是為了償還人情,為什麽我會因為小町平安而鬆了口氣?為什麽我這麽希望她能活下來?


    我無法回答便陷入煩惱,這時小町有點寂寞地自嘲。


    「……我知道了,學長,夠了,我果然……」


    「我不知道。」


    「咦?」


    話講到一半被打斷,小町有點驚訝地看著我。


    「因為欠了人情,所以我是來償還人情的。這一點是事實。但我不知道若沒有欠人情的話,我又會怎麽做。我跟推理作家不同,不擅長假設。」


    我是騙人的。


    其實我隱約知道自己會怎麽做。畢竟是我自己的行動。但我不想承認。


    「嗬嗬……是嗎。那就沒辦法了,我原諒你。」


    小町一瞬間改變態度,高興地嗬嗬笑著。


    當我去這家夥家裏探病時,就微微感覺到的事情,現在逐漸變成確信。


    所以我故意壞心眼地詢問:


    「要原諒我嗎,這樣真的好嗎?你剛剛那是初吻吧?」


    「唔,嗯,關於剛才那個接……接吻的事情,畢竟也有緣由,所以我會當成被狗咬了然後忘記,學長你就當成棒子打中,並當成一輩子的回憶吧……」


    我看著拉高音調回答的小町,差點笑了出來,於是拚命忍耐。


    這家夥,至今老是傲嬌學長、傲嬌學長地叫我。


    傲嬌的應該是你吧。


    「你……你幹嘛不說話?你有仔細聽我說嗎?」


    「嗯,有啊,你真的恢複原狀了,就連讓人怨恨的地方也是。」


    「……你分明就很高興。」


    小町輕輕說著。傲嬌學妹,我都聽到了啦。


    總覺得心情真奇妙。


    身在這種深夜森林裏的神社遺跡所在地,而且才剛體驗到讓人打寒顫的靈異現象,為什麽我現在會忍耐著笑意呢?


    「……那麽,學長,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今晚我特別讓你送我到我家喔。」


    「那真是光榮。我有種太惶恐所以想慎重拒絕的心情,不過,總之我們走吧。」


    然後我們邁開腳步。


    剎那間,淡淡的磷光將周圍一帶包圍。


    不知是夢境或幻覺,在磷光之中,我看見的是應該早已消失的莊嚴的雛盛神社。


    但那不到一瞬間就消失了。


    不管再怎麽定睛凝視,眼前延伸的也隻是雜草茂盛生長的原野。


    喂……喂,小町,你有看到剛剛那個景象嗎?


    有。真是傷腦筋啊,看來玷汙得似乎還不夠喔?


    小町說完後,毫不感到困擾地微笑。


    我無可奈何,於是隻得再一次將嘴唇吻上她那花瓣般的嘴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凶手就是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沼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沼升並收藏凶手就是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