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板塌落後出現的洞坑中,出現了各種動物的殘骸。烏鴉的腦袋,已經木乃伊化的猩猩們的手。附近還著一匹驢,雖然沒有動的跡象,但總給人一種還活著的錯覺。至少,這裏的事物唯獨它還沒有開始崩壞。他一邊感受著腳下如同木棍一般的白骨在體重下開始破裂的觸感,一邊向著那邊前進著。


    1


    或許是因為喝了不太習慣的酒的緣故,回去就鬧了肚子,次日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真奈美出於擔心,為我叫來了醫生。我在傍晚時分接受了診察,結果並無大礙,隻是稍微有些發燒而已,靜養一會兒就能好。嘛,我是覺得就算醫生不說也知道就是了。


    這個醫生八成也是walkalone吧,我不禁如此懷疑到。本來打算要是給我開了藥,就偷偷摸摸地扔掉,堅決不喝,不過幸好沒要我打針吃藥啥的。臨走前還告知我說差不多該換一套功能好一點的消化器官了。嗯,還真是欠考慮的發言。


    由於早飯和午飯都沒怎麽吃的原因,如今還維持著空腹的狀態。畢竟保持空腹才能好的快。


    晚上吃的也是特意挑選了一些利於消化的食品。


    這期間,烏庫伊過來探望過我。準確的說,並不是單純的探望,而是有兩件事來找我。第一件事是關於小滿她家的情報,烏庫伊給了我看她的爺爺和奶奶的寫真,當然了,我自然是完全不認識。雖然看上去是十分普通的家庭,但祖父似乎是安全保衛部門的現役高官的樣子。估計情報工作之所以遲遲沒有進展就是因為這位的原因。兩人雖然曾經有過一女,但是在事故中不幸去世了。因此,兩人根據女兒的遺傳信息,向walkalone製造商特別定製了一件商品,並且,作為特例,在低年齡段就被轉交給了他們,教育也在自家進行,不過作為條件,需要有製造商的技術支持才行。如今也以家庭教師的名義派遣了三人到他們家裏。費用則是全部以個人的名義承擔的。並不是實驗,也和國家沒有任何的關係。


    聽完烏庫伊的這番話後,我不禁懷疑起其的真實性來。但是過來見我的那位女性究竟又是何方神聖呢?她自稱是小滿的監護人。難道隻是謊言嗎?那麽,肯定有一方在撒謊。


    無論哪一方都相當可疑。但是,如果一定要從中選出一個的話,那麽烏庫伊所帶來的情報是假情報的可能性要遠勝於那個女性。畢竟如果真實情況牽扯到不想外露的機密事項的話,當然也會相應的捏造事實。反正隻要能說服我就行了。另一方麵,如果那個女性是在說謊的話,那麽反倒難以理解。要是真是在說謊的話,為什麽又知道小滿的事呢?她會愚蠢到撒一些隻要經過調查就很快會被戳破的謊言嗎?不對,這是我基於烏庫伊所帶來的情報是真實的假設上,才能斷言那是“輕鬆能被戳破的謊言”,而在當時的情況下,她會認為那番話還是有效力的,也就是說,那位神秘女人就連“我目前還不知道相應的情報”一事都了如指掌。而這可以說是機密中的機密了。


    總而言之,硬要做出判斷的話,那麽那位女性是在說實話的這個判斷是比較合理的。


    烏庫伊告知的另外一件事,便是有一位台灣的學者想要見我一麵。之後有一個國際會議會在日本舉辦,而據說他人如今也已經在日本了。他先是找到我之間的單位,然後消息又經由各處到了這裏。現在主要是要我做出判斷,到底要不要見他。


    他叫遼逸雲。是我之前從未聽過的名字。向烏庫伊詢問如果打算見麵的話,能不能帶他過來後,雖然烏庫伊也認為這是最安全的做法,但是也不排除在其他的地方會麵的方案。遼本人如今似乎就在劄幌市。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麽這邊乘坐“tube”過去就很方便了。而如果對方想要過來,就麻煩的多了。畢竟那是不能讓外國人知道其存在的、機密的交通工具。


    最終做出的判斷是由這邊過去見他。日期則定在後天。


    第二天稍微調查了一下這號人物的詳細情報,他和有地共同著過書,看來兩人之間的關係也相當親密才對。年紀上要比有地小上不少,大約和我同齡的水平。至於有地,從之後再也沒有聽到關於他身體狀況的情報。


    這時我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於是準備當天早上就出發。烏庫伊依舊是與我同行,除此之外還有十五名左右的護衛跟隨其後,他們都提前一天踩過點,確認了沒有安全方麵的問題。


    這回的我吸取教訓,稍微喬裝了一下,戴上茶色的長假發,也留了胡須。為了給攝像頭的辨認帶來幹擾,還特地戴了副太陽眼鏡,據說,這是為了防止攝像頭確認虹膜的顏色。順帶一提,如今的我的兩隻眼睛都還是天然的。雖然老花的現象有點嚴重,但也隻是通過激光治療矯正而已,並沒有使用人工眼球。


    畢竟之前在博物館出了那麽大的亂子,這回的防範措施著實到位了不少,但是總覺得多達十五人的保鏢會不會太過顯眼了一點。


    本來,由於我的測定係統已經問世了,所以條件和以前略有不同。取我性命的行為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嘛,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確實值得高興一番。


    遼博士是出於什麽目的打算見我的呢?關於這點並沒有詳細的訊息。或許是打算問我關於有地博士的事情,而情報局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


    我則是想問問他關於寄生蟲的問題。目前還不清楚他到底掌握了那個假設沒有,倘若他也知道的話,那麽他的生命受到威脅的可能性也很大——反過來,他之所以目前還平安無事,也證明了他還不知情吧。


    預定的安排是在遼博士來博物館參觀的途中再帶他到別的房間裏去。出於慎重起見,事前通知他的也不過是叫他來博物館,之後在和他接觸,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提。


    本來我還想去隔壁博物館找近阪見上一麵。不過烏庫伊很幹脆地就否決了。看來她並不信任近阪的為人。


    我們平安無事地到達了目的地,被帶到一個沒有窗戶的狹小空間內。本來原先是自己和烏庫伊要在這裏等遼過來的,到了之後才發現遼似乎來得更早一點,已經在那邊的椅子上坐著了。


    「久等了」


    「沒有,我也是剛來。稍微有點早過了頭」遼說道。他使用的則是英語。烏庫伊對我使了個眼神後,低著頭退出了房間。遼沒有詢問關於烏庫伊的事。


    「我聽說最後和有地博士在一起的是羽切先生您」遼開門見山的說道。


    「最後這個說法不太準確,有地博士又不是去世了」


    「啊,確實」烏庫伊苦笑道。「他告訴你和受精過程有關的寄生蟲的事了嗎?」


    「是的」我點頭道。他的這番話給人一種更加具體的感覺。「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找我這個門外漢,但是之後卻一直苦於無法給有關的專家商談」


    「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嗎?那麽,日本的情報局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不是我說的。還有,我也不清楚情報局究竟知道與否」


    「我呢,在明麵上研究的是別的課題,但是暗地裏一直在做這個」


    「這玩意能實證嗎?」


    「至少再現是可能的」


    「用小白鼠?」


    「沒錯。畢竟不能用活人作為實驗體,那是違法的」


    「結果發表了嗎?如果那是真的話,沒準能夠救人類與水火之中


    「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有什麽障礙嗎?」


    「主要有幾點。首先,現在的還活著的人類基本都是類似於walkalone的存在。已經很少人還具有原生的細胞了。」


    「僅僅植入寄生蟲不行嗎?」


    「不行。很快就會死亡。在小白鼠上,隻有在那些被冷凍保存的老鼠身


    上能存活下來。在如今的小白鼠上的實驗無法成功。不能再現出同樣的情況」


    不過,現在也有冷凍保存的人類就是了,隻不過也不可能將他們用作實驗體就是了。


    「為了讓寄生蟲存活,需要什麽條件?」


    「這可就一言難盡了。雖然最終起作用的隻是一種寄生蟲,但是為了讓它存活並真正的發揮作用,則還需要多種寄生蟲的共同參與,甚至還需要一些寄生蟲做出犧牲。光是目前了解的就多大六種。然後,若是將它們全部注入細胞中,在無菌的環境下,很快就會發展成癌細胞。別說生殖了,就連個體的生命維持都是個問題。目前的關鍵則是如何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讓生殖功能重新恢複」


    「也就是說,分娩和病死的二選一?這樣一來直接倒退回了兩個世紀之前了啊」


    「沒錯。人類,在關於人類自身的生物醫學上,搞錯了前進的方向,如果不推到重來的話,是無法真的恢複本來麵貌的。這便是現在我的結論。」


    「但是,這種極端的選擇,之前科學界也碰到過很多次。但每一次科學都能逢凶化吉。如果真的能弄清楚其中的機理的話,前方肯定不會是死路」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這需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問題是,我們人類現在能等得到那個時候嗎?我們又沒有冷凍保存下一些年輕人。如今可以說原生的細胞已經幾乎死絕了也不為過。正所謂積重難返,越是拖下去,這筆債就越難付清。特別是對於現在的人們而言,養育後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大眾能接受這個現實嗎?」


    「唔,我認為這不是個人能不能接受的問題。科學家們,隻能做已經力所能及之事,並且堅信著對於人類是有益的」


    我試著在頭腦中反芻了一下這段話。果真如此嗎?說是為了人類,但是“人類”具體又是什麽含義呢?是多數人呢?還是一小部分人?


    「這個先不提,究竟我該怎麽辦呢?有地博士遭受到那樣的不幸,老實說我現在也很慌」遼皺起了眉頭。


    「我能體會您的心情,如果輕易地便公布情報的話,會對您的人身安全造成危險」


    「果然是有誰打算阻止我們吧?並且一定不是人類。倘若是人類的話,很難想象會有人不希望看到問題得到解決。我所恐懼的是,那些非人類,打算將人類取而代之,支配整個社會。也隻有這種可能了」


    「還有其他也在做相關研究的科研人員嗎?」


    「有,但不多。我知道其中的幾位。無論哪位都是偷偷躲起來做實驗的。原因則是受到了各種各樣的阻力、壓迫。大家都很不滿,為什麽這種研究見不得光呢?」


    「估計是因為在人們的印象中,寄生蟲是有害的,多餘的東西。而事實卻是我們人類正是因為小小的寄生蟲才得以存續的,這事關乎人類的尊嚴,所以才顯得危險吧」


    「我們互相打氣,打算等到一切都真相大白時一口氣全部公布於世,不過」


    「不過如果沒有獲得決定性的證據,那就遠遠不到足以產生公信力的水平。也就是說,無法公開。如果隨意地公開半成品的話,迎來的隻有潰敗」


    「羽切先生也被他們盯上了吧?」


    「這情報是從哪裏聽到的?」


    「不,這是我單純的猜測。不過畢竟先生您調換了工作崗位不是嘛,直接變成了失蹤人口。大家都猜測八成是這樣沒錯了。不過其中也有人認為先生已經遇害了。不過,之後卻傳來了測定係統完成的消息……」


    「憑借這點,就能確定我還活著?」


    「嗯,沒錯」遼微微露出笑容,但是又再次鎖緊了眉頭。「同樣的道理,這也說明了害怕測定係統的不是人類」


    「簡單考慮的話,,確實是這樣沒錯」


    「也就是說,事情並不單純?」


    「還不能確定」


    「我們這些組織總有一天一定要攜手合作的。在那時請先生務必伸出援助之手。今天我就是為了傳達此事才過來的」


    「知道了,我會盡我所能」


    「為了人類」遼說著伸出手來。


    我雖然不太認同遼最後的話,但姑且還是握住了他的手。所謂人類,個體在感情上是有差異,但這種差異也並無不妥。就算是研究,個人之間的目的也並非完全一致。即便如此,隻要大體的方向差不多,就能合作的下去。這種柔軟性,正是名為組織的存在形式的關鍵所在。可以說,這是人類為了凝聚成團而所具有的基本的能力。


    2


    遼在分別之時告訴我這裏明天將會舉辦一場由學會組織的參觀活動,那時會去當地的walkalone的研究機構逛一逛。由於我事先並不知道還有這種事,所以稍稍吃了一驚。那並不是製造工廠,而是附屬的開發,研究設施。


    「羽切先生你也一道過來如何?」他邀請道。


    「有多少人?」


    「二十位左右吧。坐大巴過去的,所以我想應該有多的座位」


    「我去商量商量」


    「和誰?」


    「上司」


    「明白了,出了結果請通知我」


    遼從房間裏出去後,烏庫伊隨之走了進來


    「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嗎?」


    「沒有,請問剛才聊了什麽呢?」


    雖然我不覺得房間裏安裝了監聽器,但是就算真是如此也不並不奇怪。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反倒省了向情報局說明如此重大事件的麻煩流程。我和烏庫伊說了關於明天去walkalone的研究機構參觀的事,烏庫伊也不知道那個機構。本來還以為她不會讓我冒這個險的。沒想到她隻說了句我會去調查一下而已。


    本來覺得差不多也該回“vclear”了,不過烏庫伊告知有位名叫津巴的人物想與我會麵,她會在這期間進行明天將會參觀的那所機構的情報收集工作。


    津巴是印度人,同時也是世界委員會的委員。這次偶爾訪問日本,事前聯係說如果有機會想和我見上一麵。雖然到現在才跟我說有點詫異,不過恐怕這也是為了在暗地裏推進工作的手段吧。


    在之前的房間等了一段時間後,津巴便抵達了這裏,笑容滿麵的和我打了大招呼。我也低頭示意。他戴著白色的帽子,上衣則是銀裝。可以說打扮相當時髦了。關於年齡自然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既然是世界委員了,肯定不會年輕就是了。


    我們兩麵對著麵坐了下來。房間裏如今隻有我們兩人。談話則是用英語進行的,至少這比使用翻譯機對話安全一些。如果使用機器的話肯定會留下數據,那麽隨之就有泄露的可能。嘛,也不能排除他自己就在記錄著對話的內容就是了。從來就沒有百分之百的安全。


    「先生你的識別係統已經完成,我們這邊也收到了一台。得到了很高的評價,被認為是劃時代的技術」津巴開門見山地說。自己對這方麵的內容也早有預想。「所以我們及其迫切那個測定使用的使用權,希望極可能快的,大規模的投入使用」


    「需求這麽緊迫嗎?」我問道。


    「在國內,身份證明信息大約兩年更新一次。我們的目標是在這上麵使用這個測定係統」


    「以全體國民作為對象?」


    「自然。不過具體到實際情況來說,隻是一部分自願者。並不說不接受信息更新就會有什麽處罰。就算如此,對於那些以大肆鼓吹身份地位的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了啊……」


    「確實,隻是,有一部分地區,還是可以的。嘛,這也隻是傳言,事實情況尚未可知」


    「這種傳言在哪都有。幾乎全部都是宗教團體之類的流傳出來的。完全沒有科學依據,我認為那是欺詐行為。」


    「這點我也知道。此次的目的是仰仗先生您的力量,優先在我們這裏配備測定裝置。對了,至於對於研究的讚助,也請我們盡一份綿薄之力。先生您今後的研究還有要改進的地方吧?」


    「沒錯。隻是,研究大體上已經接近完成了」


    「是這樣嗎?那真是太可靠了」


    「不過,關於係統的生產和推廣並不屬於我的業務範疇之內。也沒有參與有關的討論中。我所做的隻是研發工作而已。恐怕幫不上您什麽忙」


    「哪裏哪裏,我說的是今後的事情。恐怕世界政府會成立推廣這個裝置的委員會吧。那個時候我希望先生您能成為委員。我的意思是在那之後的事……在未來的計劃裏,如果您能盡可能地考慮我們這邊,那真是感激不盡」


    「誒?還能有這種事?」我想都沒想過。


    臨別握手之際,津巴對我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潔白的前齒熠熠生輝。雖然感覺不太像人類,不過既然都說了那種話了,應該是人類沒錯吧。


    空閑時間一人在網上瀏覽著新聞,途中,素未謀麵的工作人員進來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麽,於是我就點了杯咖啡。同樣,我都不知道這裏還有這種服務。


    之後烏庫伊回來了,轉告我明天可以去出席參觀活動。這可真是個利好的消息。


    「是認為對方的威脅已經有所緩和了嗎?」我問道。


    「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明天的活動的安全措施已經做到了萬無一失,因為有很多重要人士參加」


    「這樣啊。那麽今天是在這裏住上一晚還是回去?」


    「回去」烏庫伊立即回複道。


    本來想說自己還想去溫泉旅館享受一把,不過姑且還是忍住了。在歸途的“tube”上,少見的什麽也沒考慮,就這麽睡了個好覺。


    回到研究室後,首先和真奈美討論了一下研究的有關事項。此時還在進行著邊邊角角的追加實驗和解析,雖然不可能出現什麽重大的結果,但是這種小事提前做好,之後還是益處頗豐的。


    這之後雖然已經屬於下班時間,但自己因為有些事情想要調查一下,所以將晚飯也拿到了研究室裏,對著電腦邊吃邊幹。我試著從今天和遼對話中查找一下可能對應的論文。雖然說是門外漢,但是仔細讀了一會後也能懂個大概。這段時間以來自己這方麵的知識儲備也在增加,說不定已經算不上是外行了。


    寄生蟲生存同時需要別種寄生蟲,這個情報非常的重要,與此有關的論文也很多。


    一一般情況來說,寄生蟲對於母體而言是多餘的東西——當然了對彼此都有益的共生形式也並不在少數。雖然從自然法則來看演變成這種情況並不稀奇,但是誰也沒想到伴隨著母體的死亡,以及通過生殖產生新的個體對寄生蟲也是有益的。


    不對,到底是否真是如此呢?


    因為可以寄生到新的生命上,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自然是有益的。同樣正是通過這種手段,更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難道,從遠古時代開始,幾乎所有的生物都是通過這種寄生蟲傳承下來的嗎?它們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討厭長期待在一個環境中嗎?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是也不能說完全不可能。


    隻是,究竟是如何做到這點的呢?恐怕必須要對其大腦施以刺激才行。也隻有這一種可能而已。那麽我們果然一直在被支配著的嗎?


    因為人工細胞的出生,我們從這種支配中解放出來,所以如今的情況反而是自由的。然而,生命的傳承這一傳統也伴隨著這種支配的消亡隨之消散了。


    這同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很長時間以來,人類之所以遲遲無法察覺,正是因為“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而現如今,從那支配下掙脫的全新的世代,才能察覺到事實的真實麵貌。


    如何再次取回這種寄生蟲,是人類子孫繁榮的命門。在科學上這並不難實現,但即便如此,也依舊困難重重——如果從外人來看的話,可能會覺得既然都明白原理的,做起來的應該沒什麽難度吧,但專家的思考總有悲觀的傾向。


    遼所列舉的困難,主要是大部分的人類都已經邁入老年,以及持有原生細胞的個體如今已經非常稀少的事。


    至於原生細胞,當然是存在的,它們如今被冷凍保存著,正是因為有它們,walkalone的生產才能實現。


    啊,原來是這樣嗎?


    至此,我猛然察覺到一個可怖的事實。


    惡寒頓時襲便全身。


    雖然人類無法產出新生兒,但製造walkalone卻是可能的。也就是說,就用舊的細胞也是可以製作出walkalone的,隻是如今特意回避了而已。


    但是……


    如何真的這麽做的話,那麽,就會產生能夠生出後代的walkalone。


    究竟是誰,注意到了這點?


    遼應該注意到了,所以才會說這會伴隨著困難?


    等等。


    難不成,他已經開始嚐試了嗎?


    津巴也說過,有傳言說如今依舊有新生兒出生。這隻是單純的巧合嗎?


    比我更早發覺的人類應該還有好幾人存在才對。有地恐怕也已經想到了這點。正是因為他知道了某些情報,所以才差點被毒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起了殺心的,又是誰?


    人類?還是說,walkalone。


    3


    次日的早上,醒來的時間比以往要早一點,雖然做了個夢,但是並不十分明晰。不過總覺得不是什麽讓人感到很舒服的夢就是了。醒來的瞬間,恐怖感已經悄然散去,唯獨那份不詳的預感依然殘留在腦海。


    我盡可能把工作幹完了後才出門。此時已經開始了關於別的課題的研究,每天都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務。雖然那不是誰吩咐下來的任務,但是每日卻依然有固定的工作量,老實說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這也是因為我能掌控自己的生活的緣故吧。也不知道是怎麽原因,總認為不這麽做的話就覺得自己今天無所事事啥也沒幹。


    烏庫伊過來之後,我們和昨天一樣乘坐上“tube”奔赴目的地。每當我看到她的臉時,總是忍不住想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告知於她。她對我而言,是拯救我性命的恩人一般的存在,是最值得信賴的人物。但是,她也是組織裏的一員,比起我,恐怕更以自己的職務為優先。考慮到這點的話,果然還是不要透露給她為妙。


    那位迷之女性也說過,不要告訴烏庫伊。或許那句話正是導致我沒有這麽做的最大的原因。


    乘坐“tube”的時候我不小心又睡著了,估計是身體在補早起的覺吧。來到國會大廳後,我們在那裏消磨了大約差不多三十分鍾。雖然我說想去旁邊的博物館看看,但烏庫伊一言不發地回絕了。果然那個時候發生的事給她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吧。——排除了三人。記得她那時是這麽說的。那句話的意義,和殺了那三人幾乎沒有什麽區別。而且,據她說,那三人都是人類。


    「你怎麽看待新生兒不再出生的事?」我一麵喝著咖啡,一麵問道。此時隻有我和烏庫伊兩人麵對而坐。


    「沒什麽想法。就算再怎麽想也無濟於事」


    「不覺得科學家們總會辦法的嗎?」


    「並不,我認為這是從最開始就注定好的」


    「也就是說,一切生物,生來就必然會走向自然消亡?」


    「沒錯。植物也是,我聽說它們在同一個地方無法長期存在。總有一天會枯死。也不再發芽」


    「這是物競天擇。本質原因是因為環境更適於它種植物生存,某種生物變得繁榮後,那麽就會大量消耗對於它有益的物質。這和如今人類麵對的問題,機製是不一樣的」


    「或許吧,但是結果不還是被“設計”成這樣的嗎?」


    「被遺傳基因?嗯,確實,你的意思是就像人會變老然後死亡一樣,對於物種來說也有相同的機製吧」


    「是的」


    「唔,但是這一點如今的科學也已經徹底解明了。所以現在的人幾乎都死不掉了。雖然終究會有極限,但是直到不出現精神上的崩潰的話,可以活的很久,很久」


    「我不明白將來的事情,也無法想象。我覺得無論是誰都懷有對將來的不安,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明明都死不掉了,卻會感覺不安」


    「嗯,確實如今的環境是之前從未有人體驗過的」


    「環境?」


    「所謂環境啊,雖然是起因於人類的內部,但是卻存在於我們的周圍,社會之中,我們無時無刻不再體驗著它。如今,世界上到處都是老而不死的老頭,還有從機器人發端,越來越像人的家夥。從好的方麵來講,如今的世界政治環境倒也還算安定,老大難的戰爭問題也成為曆史。能源問題也勉強能趕上末班車,也不存在食物短缺的問題。想要維持如今的環境也是可能的。 但是,問題在於,自己現在究竟忍耐這種環境多久呢?這種不安如今越來越在社會中蔓延開來。一般人都會想,是時候把重擔交給下一代,自己差不多也該退休了,畢竟以前一直是這樣的嘛。而現在卻突然辦不到了。無論何時自己都要工作。沒有年輕人,也沒有小孩。人口總數也一直在減少,整個社會都在邁向死亡,灰暗到讓人看不到任何希望。最糟糕的是,這種滅亡發生於自己的時代,而自己還不得不在活著的時候被迫目睹滅亡的全過程」


    「不如直接把大權移交給walkalone,也並無不妥不是嗎?」


    「唔,這也有值得思考的價值」我點頭讚同道。畢竟我也無數次地考慮過這個問題。特別是在昨天所想到的假說的影響下,這種想法愈發地帶有現實感。或許,這可能是最和平的解決方案也說不定。那麽,我的測定係統,反而變成了多餘的東西。它的作用,或許隻剩下選出那些打算退休的人——換言之就是類似於裁員的篩選機製的東西。


    但是,正如津巴所言,這也可以稱之為是“階級”層麵的想法。我們人類真的已經偉大到足以撒手不敢,頤享天年的地步了嗎?之所以會產生這種類似貴族的想法,不正是出於對walkalone隻是勞動力的偏見嗎?


    接到了大巴已經到位的通知後,我和烏庫伊兩人走向大廳。今天除了她之外也有好幾位負責護衛的保鏢。恐怕大巴上也有部分人員吧,剩下的應該會駕車跟在大巴後麵。


    坐上大巴後,發現車上坐滿了各種膚色,各種人種的男男女女。遼坐在最前麵的座位上,發現我後招呼我坐在他的旁邊。烏庫伊則是挑在我身後的座位上坐下身。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護衛的男性上車,徑直地走向車的後部。很快,大巴便發車了。


    「看來得到了許可了呢,後麵的女性是?」遼問道。「昨天她也在」


    「是我的助手」我回答道。烏庫伊也應該能聽到吧。


    今天的天氣少見的算是比較晴朗的。在大巴發出後不久,我們在郊外看到了建立在自然堆積而成的山丘上的建築物。大巴從那山丘的前方進入地下,在停車場停下。車上的乘客依次走了下來。進入大廳中。天花板距離地麵很遠,看來上方差不多有一半的部分是露在地表的。頂部的采光似乎是自然光。在中央處存在著一個鋼製的地球模型。下方支撐著是三個人類、嘛,或許不是人類而是walkalone。


    在前方接待的前台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是walkalone,之所以使用舊型的是想營造出一種懷舊的氛圍吧。這種手法在遊樂園中經常能夠看到。


    進入會議室後,參觀者們陸續在椅子上坐下。舞台中央出現了一名男性,並向各位來賓打了聲招呼。他是這所研究所的所長。隨後使用全係投影,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座設施的曆史和作用。內容讓人不禁覺得對於現在的專家而言水準有些過於低了。甚至都沒有讓我覺得有什麽耳目一新的情報,或許對烏庫伊來說正好吧。即便如此,現場的人也沒有人發一句牢騷,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說明雖然沒有什麽值得讚歎的內容,但是至少能讓大家相信這位所長是個人類。


    walkalone製造商,其實本來的方向是機電一體化。畢竟因為初期的walkalone本質上也是機器人。隻不過隨著技術的發展而逐漸地轉向生物技術領域。在說明的內容中,也提到了在同一企業中完成這種轉變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也就是說,類似於汽車工廠搖身一變,竟然成為了養雞場的感覺。


    這個比喻其實很精準地觸及到了本質。人類之所以現在還懷有輕視walkalone的觀念,不是正是因為不認同在汽車廠裏竟然生產出了雞蛋和肉嗎?這種過於流暢的轉變實在是過於災難性了。至少也應該換個名稱,改個形式吧。


    隨後,負責說明的人換成了另一位年輕的女性,由她來負責說明今天要參觀的地方以及機構裏的配置。這裏的主要任務是生產手法的研發,並不從事walkalone的基礎研究。關於後者則是要仰仗再座的各位專家——她一邊說明一邊摻雜著一些阿諛。這位女性應該是walkalone吧。


    在結束了近二十分鍾的說明後,我們終於可以參觀了。在會議室前麵排成一列後開始向內部進發。負責帶路的小姐告知我們在參觀結束後會有回答環節,但途中有什麽適當的問題大可放心問。我和烏庫伊和遼站在隊伍的最後麵,再往後則跟著三名這所機構的工作人員。或許是在監視我們,以免我們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為。


    最先參觀的是人工子宮的研發室。在那裏能看到幾個walkalone的胎兒在發育的模樣。不過據說明,這隻是用來解釋說明的標本,真正的人造子宮是看不到裏麵的情況的,這是為了參觀用特備製成的透明版本,裏麵的胎兒也是人造的仿製品——但因為walkalone已經屬於人造的範疇了,所以參觀的團體中有不少人聽到這個描述後呼出了微妙的鼻息。


    這個階段,主要是被稱之為工廠、亦或是生產的過程。這之後則是轉向教育階段,而這裏並沒有這種業務,幼年的walkalone主要在以教育和醫療為主的機構生長發育的。關於頭腦回路的調整和控製也沒有那麽頻繁,在技術上已經基本達到了成熟。


    出生率也逐漸降低,花費了數十年才最終意識到這兩者之間的關聯性。


    人工子宮不斷地進行著改良,控製程序也在頻繁的進行更新,目的都是為了更快的讓胎兒快速成長,現在也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與此。機構裏的半數研究著都和這個程序的開發和整備有關。


    除此之外的研究室,基本上沒有什麽奇特的東西。隻是研究者坐在屏幕前工作而已。那些研究人員是人類嗎?——沒有一個人問出這種問題。恐怕應該是五五分成吧


    「不怎麽有意思啊」遼小聲向我抱怨道。「我還以為能看到更加真切的現場呢」


    「真切?」


    「比如說,替代器官的製作技術啊,頭腦回路的改寫的工步或者是裝置什麽的」


    「果然那屬於企業機密吧?」


    「是的」回答我們的,是跟在身後的這個機構的工作人員。「並且,這種工序並不在這所研究所的研究方向之內,同樣也不在日本。應該在非洲或者是冰島吧」


    「為什麽選擇在那種地方?」遼問道。


    「和當地的氣候沒什麽關係。隻是因為那裏有現有的設施而已」


    這是十分妥當的回答。畢竟就算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說那實際上是方便原生細胞的配備和調用吧。這已經被認為是十分久遠的事了。


    之後,又帶我們去參觀了某個研發室,在那裏介紹了一種即將投入實用的技術。這是一種加快成人後的walkalone進行細胞變革的方法。類似的技術也在人類身上使用著。雖然比較接近從前的外科整形手術,但如今並不是通過增減一部分細胞,而是通過依次地更換細胞,從而達到改變全貌的目的,雖然使用了“變革”的字眼,但簡單來說就是“變身”,或者說是“變貌”比較準確。如果是局部,比如說臉的話,大概需要兩個月,而涉及到全身的情況下則需要一年半以上。如今還有許多小的技術環節沒有克服,如今正在加緊研究中——工作人員說明道。


    展示出來的全息影像,演示了一個壯漢變成一位嬌小女性的全過程。現在已經可以做到這個地步了嗎?不禁讓人感到有些後背發涼。或許隻能驚歎於科技的飛速進步吧。對於學者們而言,還是比較能夠正麵地接受這些事物的。這也是逐步啟蒙社會全體的廣告的一環吧。


    我在意的是,當完成“變革”後,頭腦回路怎麽樣了。是通過阻斷對細胞代謝的侵蝕,從而消除影響嗎?這種技術雖然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有人研究了,但目前應該還沒出現決定性的成果才對。


    參觀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便結束了。我們回到最初的會議室,雖然有準備簡單的答疑環節,但因為到了預定的時間,所以虎頭蛇尾的早早結束了。解散時,學者們爆發出來了熱烈的掌聲,而所長麵帶笑容,低頭致謝。


    4


    一行人回到地下停車場坐上大巴,根據烏庫伊的說明,這倆大巴將會前往機場的方向。諸位學者們將會直接回國。隨後大巴再返回議事會堂,最終會在附近的車站全員解散。原來他們來的時候就是在這個車站集合的。


    我和來的時候乘坐著同一個位置。身旁的遼問我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他估計是指到達車站以後的事吧。我回頭詢問意見,烏庫伊站起來用英語回複了遼:


    「很遺憾,之後羽切先生已經有過安排了。實在是很抱歉」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如果之前如果沒有預約的話,臨時提出邀請是斷然不能接受的。這也正是所謂“安全”的一環。


    「那還真是遺憾」遼笑了笑,隨後告知我們他要乘坐海底隧道去大陸。


    大巴已經上了高速。返回的時候似乎和來時候的路不太一樣,估計是因為目的地是機場的原因吧。


    我坐在車上,開始思考有關人類和walkalone的社會。


    如果今後一直保持這樣的話,那麽walkalone的數量無疑會節節攀升。雖然沒有新的人類,但是新的walkalone總是不缺的。這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哲學上折中方法吧。畢竟都這種時候了,所幸直接承認那些新生產的walkalone是人類的孩子反而更理性吧。也就是說,承認walkalone也是人類。這樣做至少可以獲得一個暫時的落腳點。人口的問題也得到了解決。雖然我的技術可能會因此失去價值,但是作為讓walkalone更加接近人類的方法論而言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隻是目前還沒有明確的理由要求walkalone一定要接近人類不可就是了。


    另一方麵,當分娩新生兒的新技術得以確立之後,會迎來另一場糾紛吧。恐怕率先投入使用的,反而是walkalone那一方。自然也會有一部分人覺得本來他們就在“被生產著”,還有什麽必要“出生”?但是,所謂新技術這種產物,必須通過臨床的檢驗才行。至於是好是壞倒不是首先要考慮的問題。


    以walkalone的視角來看,那些能生孩子的新類型,或許被當成不同種族的“walkalone”吧。那些新型的walkalone將會擁有全新的身份。那麽,要怎麽對待這個全新的群體呢?是應當加以限製?還是應當通過教育馴化他們?這必然會成為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如今也有實際上在某地依舊有新生兒出生的傳聞。即便那僅僅是極為稀少的一部分人,那也是通過動態保存的方式成功傳承著那些舊式的細胞。如果那是真的話,好好利用這一部分人群,可以逐漸地增加能夠生出嬰兒的人數。雖然可能會花費很長的一段時間,但是可以預見人類必然會迎來再次繁榮昌盛的未來。


    那麽,在那時,walkalone將會不可避免的成為累贅。


    政府會通過某種政策,來柔和地表明這種方向性。但是,無論政策再怎麽懷柔,終究難以避免不滿情緒的產生和高漲。畢竟沒有誰會覺得人類和walkalone是同一種生物。


    曾經的人們是怎麽看待這種世界的走勢的呢?覺得人生短暫,世界在自己活著的時候不會發生什麽很大的概念,所以想了也白想——抱有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吧。


    但是,現在不同了。這是必然會在自己的人生中發生的變化。所謂未來,已經是必定會降臨在全員身上的事實了。


    突然間,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是爆炸。


    本以為是大巴出了問題,但事實上一切正常。


    「在後麵!」烏庫伊大喊道。


    車上的學者們也紛紛回過頭望向身後。


    而烏庫伊似乎是正在試圖和警察取得聯絡。


    後麵那輛車,應該屬於警察的東西,或者說是負責護衛的人員乘坐的車輛,負責保護這倆大巴。是出了什麽狀況了嗎?


    烏庫伊將臉貼到窗戶旁,看向上方。


    「是直升機」她低語道。


    隨後看向我。


    「要怎麽做?」我問道,而她沒有回答。


    緊接著又是轟鳴聲。


    這回是從前方傳來的。卷起的白煙一瞬間阻斷了視界。


    我緊緊地抓住座位。


    巴士斜前方似乎撞到了什麽,不過衝擊並不是很大。


    前方的車輛發生了爆炸,大巴在千鈞一發之際繞過它行進到前方。


    烏庫伊依舊注視著上方,此時她的手中已經握緊了槍。


    巴士開始減速,感覺是要緊急停車了。


    旁邊逐步逼近。


    「趴下!」烏庫伊大喊道。


    我采取從順著座椅上一路滑下來的姿勢,順勢蹲在地上。


    窗戶上的玻璃四分五裂。


    飛濺開來。


    似乎是受到了來自橫向的攻擊。


    大巴又開始了減速,不過,依舊在向前奔馳著。


    不知何時烏庫伊已經跑到相反的方向,打開窗戶。


    半跪在座位上,擺出要開槍的姿勢。朝著遠處的直升機開火。


    她擊出的子彈,劃過一道弧線擊中了上空的直升機。


    緊接著是熾熱的爆炎。


    直升機失去平衡拖著黑煙緩緩下墜,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中。


    因為兩側的地勢逐漸升高,汽車也開始進入了下坡道。


    再次傳來了爆炸聲。


    估計是之前的直升機墜落後傳出的吧。


    之後我們進入了隧道。


    烏庫伊衝到了我的身前。


    「還會來的。先生請您趕緊到後麵的座位上去,前麵太危險了」


    「什麽東西會來?」


    我轉移到了往後數三個的座位上,遼也同我一道。


    車上的學者們什麽也沒有說、趴在地板上的狀態也說不出話來。


    不可思議的是,為什麽大巴到現在還沒有停下。


    隧道中,前後兩方都沒有其他車輛,而逆行車道似乎是別的隧道。在前方唯有微小的燈光閃爍著。大巴緩緩向右拐彎後。依舊看不見出口。


    我抬起頭,看向前方。


    烏庫伊舉著槍,把守在大巴的最前方。


    如果在隧道停下的話,就不必擔心會受到直升機的襲擊了。


    那麽,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這裏停車,之後等待救援。


    明明手動停下大巴並不難做到。但為什麽烏庫伊沒有選擇這麽做呢?是覺得保持移動會比較安全嗎?明明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故依舊不認為這是緊急狀況嗎?大巴之所以咩有停下,估計是受到了來自某處的控製吧,也不能排除已經停不下來的可能性。


    突然,前方出現的某種東西。


    三人、不、是四人的人影。


    輪廓越來越清晰。


    烏庫伊趴了下來。


    我也低下了頭。


    大巴的前窗被打了個粉碎。


    四散開來的碎渣,零星地打在了我的臉上。


    此時大巴突然急刹車,身子在慣性的作用在往前方滑去。花了好大的力氣總算是抓住的前方座位的扶手。


    烏庫伊站起身,朝前方連擊兩槍。


    大巴聽了下來。


    有人已經開始發出悲鳴了。


    烏庫伊還在開火。


    但是,伴隨著閃光的同時,她的身體突然彈向我的方向。


    我趕忙抵住她。


    一瞬之間,烏庫伊看了我一眼,但是身體沒有任何動作。


    從腹部和肩膀處都被擊穿,血不住地往外流。


    之後,大巴的車門被打開,身著黑色服裝,帶著頭盔、舉著槍的成年男性陸續衝了進來。


    他們朝大巴的後方開火,回過頭一看,負責護衛的保鏢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之後,槍口又對準了我。


    「這女的是警察嗎?」最前麵的人問道。「不要抵抗」


    「先生」在我懷裏的烏庫伊以微弱的氣息說道:「請退到我的身後」


    「誒?」我疑惑地看向她,隨後暫且從她的身旁離開。


    烏庫伊抬起了手,她此時還拿著槍。


    「住手!」遼幾近咆哮。


    最前方的男子開火了。


    烏庫伊的身軀開始抖動。


    被擊中了胸部。


    遼衝了過來,但同樣也遭受到了槍擊。


    隨後在衝擊力的作用下被彈飛到座位與座位的空檔中。


    似乎是副手的男子來到麵前,在我的身旁蹲下身。


    從烏庫伊的手中,收走了槍。


    他正在看著這邊。透過頭盔上的擋風玻璃,一瞬間看到了他的臉。


    他再度起身,後退了數步,衝著人群大喊道:


    「反抗的話,我們開槍時可不會猶豫的。請老老實實地,井然有序地下車」他用的是英語,語氣很紳士,帶著一股穩重。


    後方的人開始戰戰兢兢地從座位上起身。


    「隻能找他們說的做了」不知是誰小聲嘀咕道。


    我拉過烏庫伊的身體。將其平躺在座椅前方的空間上。她的眼睛依舊張開著,心髒已經不再跳動。所幸的是,臉上沒有受傷,隻是赤紅的鮮血濺到了臉上,將一隻眼睛染成了紅色。


    5


    下車之前,也去確認了一下遼的狀況,雖然他負了傷,但是還有呼吸。確認過後我便從大巴上走了下來,我是最後一人。


    學者們在路旁的台階上上雙手抱著頭,麵朝下方。在其前方,站著四名舉著槍的成年男性。他們的影子在隧道的燈光下產生了好幾道重影。


    必須抓緊時間。


    不僅是遼,就連烏庫伊也依然有獲救的可能。


    從前方退回了一輛車,我們估計會坐上那輛車吧。雖然是貨車,但是並沒有大到可以容納下全員,這之後要怎麽辦?


    「羽切·索伊在嗎?」戴著頭盔的男子問道。


    大夥稍稍抬起頭,看向我。


    「是我」我回答道。


    「站起來,走到這邊來」我遵守命令走到人群的前方。


    到此為止了。看來隻有自己會被殺,結果。


    「其他人沒你們什麽事了,那麽,懇請主為你們獻上最後的禱告」說完後,四人舉起槍。


    「等一下」我往前走了一步。「不能殺這些人,他們都擁有能夠拯救人類的重要的頭腦」


    「這個我們早已有認識。沒有再進行理論的必要」


    「那麽又是為什麽這麽做?是受誰的指使?」我問道。


    頭盔男開了一槍。


    之前站在我旁邊的女性,無力地跪倒在前方。


    「都說了等一下。我們又不會抵抗的……」我逐漸拉近距離。


    終於看清了他們藏在頭盔下的臉,都是年輕的男性。估計也是walkalone吧。四人幾乎都是同種體型。身著伸縮性極強的黑色服裝。在胸前,印有綠色的熊的圖像。那應該是軍隊的標誌吧。


    熊?


    熊?


    為什麽偏偏是熊?


    「全員麵對著牆站好!」男子喊道。


    學者們站起身,緩緩地轉過身去,動作非常不整齊。


    「我有話要說」我走向距離我最近的男子。


    相應的,這名男子也看向這邊。


    「你知道黑色的魔法嗎?」我問道。


    「什麽?」


    「那麽,你又知道紅色的魔法嗎?」我接著問道。


    什麽也沒有發生。


    我等了數秒,然而,四人並沒有任何動作。


    我從眼前的男子手上拿過槍,隨後朝他們四人開火。


    我身平隻有在年輕的的時候有過一次開槍的經曆,早就忘了當時是怎麽回事的了,扳機很鬆,我連續地射出子彈,大部分都打在了隧道裏的牆壁上。


    隨後,四人便轟然倒在了地上。


    數名學者衝了上去,奪下他們的武器。


    現場亂做一團,說各種話都有,喊聲在隧道中回響著。


    有依舊抱著頭的人、


    另一方麵,在前方的貨車並沒有動靜,似乎上麵並沒有人。


    敵人已經被排除幹淨了嗎?


    我將手上的槍交給身旁的女性學者,隨後衝上大巴。


    看了看遼,隨後看向烏庫伊。


    無論哪一方,都沒有動彈。


    遼胸前中了一彈,隻要馬上進行治療問題應該不大。


    烏庫伊則是胸口,腹部和肩部各中一彈。她的臉如今依舊餘溫尚存。或許心髒停止跳動對止血也有好處,但是會對大腦造成致命的損傷。我擦去她臉上的血,合上她的眼睛。將頭發整理整齊。


    可憐可悲。


    太過於耿直了了。


    那種情況下,就不應該選擇一個人硬剛。


    裝成自己也是學者的話,沒準就能得救了。


    如果稍微再狡猾一點,至少能夠生還……


    幾分鍾後,急救人員終於登上了大巴。


    6


    來“tube”的站台接我的則是下田,估計也是沒有可代替的部下了吧。見麵的第一句話則是“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之後我們一言不發地走到他的辦公室,隨後我向他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體內容也向警察傳達了一遍。隻不過這邊對烏庫伊的行動描述的更加詳盡一點。至少她完美了完成了自己的職責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下田沒有說話,隻是輕輕了點了點頭。


    於是,當時我的行為被解釋成從敵人的手中奪下槍進行了反擊。警察也是這麽認識的。在我說明之前,在場的大夥們直接給出了證言,所以我便失去了道出真實情況的機會。奪下了他們的槍是沒錯,但是當時的目擊者們都麵對著牆壁,頭朝著下方,或許這其中也沒有聽得懂日語的人。雖然似乎有數名回過了頭來,但是那也隻能看到我奪下槍的瞬間以及之後所發生的事。


    那四人無一例外都是walkalone,根據登錄的信息,是軍隊以前使用的舊型。綠色的熊的標識,似乎代表的是駐紮在九州的小隊。他們穿著的是那邊的訓練服。這四人已經下落不明好幾年了。


    用鐳射炮攻擊警車的直升機則是無人機。至於從哪來飛過來的則是不明。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從基地以及一般的飛機場來的。直升機由烏庫伊擊墜,據下田說,目前正在回收殘骸進行分析中。


    不單單是今天的事,關於之前發生的事,同樣也有一些新的情報。首先,關於我之前的研究生的爆炸事件,最新的進展是公寓的管理人菫女士被逮捕了。從監控錄像以及從對她的房間的搜查中發現了相關的證據。她保持沉默,沒有承認。這對我而言是個極大的衝擊,因為她毫無疑問是個人類。至少我知道的那個她是個人類沒錯。


    還有,有地家的爆炸,則是她的妻子幹的。如有地所言,她的妻子是walkalone,也就是說她在做好了自己會死亡的覺悟下引發了爆炸。此外,讓有地服毒也是她的所為。過來做客的友人則是青白的,這位友人如今還在照顧有地。


    就算明白了具體的犯人是誰,但完全不清楚是出於什麽目的,受誰的指示。但至少可以確定並不是個人意識下的犯罪,這從之後接二連三的襲擊便可以作證。


    「這回的情況有些不同」下田說,「他們並不打算殺了先生,而是意圖將您帶回去」


    「之前在博物館的那三人,或許也是這個目的吧」


    「嗯,確實……也就是說,對麵很想要先生您的智慧」


    「他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啊。真的頭疼……」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沒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價值啊」


    「您沒有隱瞞些什麽嗎?」下田問道。


    「沒有啊,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隻是因為覺得有些羞恥才沒有說嗎,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些東西沒有價值」


    「是關於生殖的機理嗎?」下田追問道。


    知道他已經把握了這個情況後,我反而感覺鬆了一口氣。


    「情報局把握到何種程度了?」


    「在此之前,先生不告訴我們您知道哪些的話,這邊也是無法回複您的。這是屬於國家機密的範疇。就算是國務大臣,也隻有部分人知道」


    「不過,我倒是覺得其實已經有不少人發覺到就是了。……不過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隻是我接觸到的那些人,大家都這麽說而已。有地博士,近阪先生,遼先生還有世界委員的津巴先生……」


    「我們最初得到有關情報的是在有地博士出事之後,所以和先生基本上一樣」


    「別國的情報機關呢?」


    「已經和友好國聯絡中,還在互相試探的階段」


    「那麽,我掌握了這些情報,接下來還會被盯上嗎?」


    「先生的情況,不會這麽單純。話說先生您的目的研究有關walkalone的思考回路吧。如今還沒有證據能夠判斷對方是想要它,還是想阻止它」


    「畢竟這個課題範圍比較小,或許隻有我這獨一家吧。嘛,也真是看準了比較冷門我才選它的來著……實在是沒想到會有性命之危」


    「涉及到生殖機理這一塊, 目前已經出現了多名犧牲者。在有地博士之前,由於事故死亡的,國內有一人,國外也有一人,今天也有三名學者中彈。如果那時不是先生您在場的話,那二十一人將會死於非命」


    「那三人,還有救嗎?」


    「這個還沒有接收到相關的報告」


    「烏庫伊呢?」


    「這個嘛……最好還是不要抱著期待為好」


    「她知道我們剛才談論的東西嗎?也就是關於生殖機理的問題」


    「我的下屬沒有一個人知道的。在這個“vclear”中,知道這個消息的唯獨我和先生兩人而已」


    「還好沒和她說這事。」


    「不要多嘴是明智的。這樣隻會讓人起疑您究竟知道多少」


    「啊,對了。有一件事一直放不下心來……」


    「是什麽呢?」


    「那個叫小滿的少女,下田先生您知道嗎?」


    「是的」


    「她是從哪兒來的?」


    「很遺憾,這個不能說」


    「為什麽?」


    「這也不能說」


    「知道了,那麽,您知道嗎,我之前和自稱小滿監護人的女性碰麵了。是對方主動來接近我的。告訴了我非常重要的內容。不但知道這邊的事,而且對我們剛才聊的機密事項也有著充分的把握」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是真的嗎?」


    「我沒有撒謊的理由」


    「為什麽當時沒有匯報?」下田有些不太高興。


    「因為您沒有命令我,並且總感覺最好不要提有關於小滿的話題。」


    「對方主動接近?是怎麽一回事?通過網絡?」


    「我覺得您應該知道的才對」


    「那麽,具體情況是?」


    「我再解釋的詳細一點吧。最開始是從近阪氏那裏得來了一本書,我試著通過翻譯機讀了一下,結果突然冒出了一段文字。內容是類似於童話那種無關痛癢的文章。但是,很快便消失了。由於覺得可疑,便開始展開調查。隨後,搜索到了幾個關於少女的影像。那正是小滿。這件事要早於小滿過來的時候。所以,當我看到她的時候,真的是嚇了一大跳。之後,雖然感覺現在還說這個有些多餘,不過因為那個童話,我撿了一條命回來」


    「什麽意思?」


    「嘛,先不提這個,在我的麵前,出現了一位女性。那發生在我偷偷溜出這個機構的時候。她是知道我會出來,所以才特意來見我的,雖然烏庫伊也到了,但是在其之前她就離開了。她自稱是小滿的監護


    人,但沒有自報姓名。並且知道我看過了那個童話了,換言之,那個童話是她傳達給我的訊息。恐怕在翻譯軟件中動了什麽手腳吧,被設定成當隻有當遇到那本《熊的生態》裏麵的某個關鍵字是才會觸發。近阪氏之所以把這本書給我也是出於她的指示」


    下田躺在沙發上,用抵著下巴看著我。鎖緊眉頭,歪著嘴,估計在奮力地思考些什麽吧。


    「近阪氏認為,有可能是從廠商那裏逃出來的walkalone,建立了某個組織,並且那個組織隨後盯上了我。但那個女性又說其實上是從那個組織分裂出來的其他的組織。關於這點,下田先生有所把握嗎?」


    「完全沒有」下田搖頭道。「為什麽之前都沒有說?」


    「因為我不信任日本政府,或者說是這個情報局。我一直懷疑烏庫伊一直在監視我,把我從世間隔離開,換言之,通過這種方式取得與將我抹殺一樣的效果」


    「我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嗯,當我看到不惜拚死也要保護我的烏庫伊時,我理解到自己的愚蠢。所以我才會攤白一切」


    「明白了。先生您的判斷是正確的。還有,非常感謝您能提供情報」


    「那位女性告誡我要對烏庫伊保密。我之所以沒有說的理由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此。但是,你並不是烏庫伊,所以我並沒有打破和她之間的約定」


    「她連烏庫伊的名字也知道嗎」


    「沒錯,烏庫伊也看到了那位女性,她們正好擦肩而過」


    「怎麽說呢……難以置信」


    「接下來,差不多也該輪到我問問題了吧」


    「這是自然,不過請先允許我坦白一件事情。我們的行動好像被敵人方掌握的一清二楚。算一下頻率的話這三個月以來比原來翻了三番有餘」這證明了我們的協議的密碼被破解了,先生在這方麵是專家嗎?」


    「嗯,雖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我的前前崗位,幹的就是研究這個的工作。已經忘光了」


    「我們請專業人士開發各種密碼,作為數據庫,從中隨機抽取一種使用,如果被破解就更換另一種,這在實時機密情報通訊中非常常見」


    「沒想到現在還在用這種傳統的方法啊。嗯,大概是三十五年前吧,我曾經提出了一個課題,然後大約一個月都被關著不讓出來,在那寫下了計算式。當時感覺自己就像入學考試的出題人一樣」


    「是這樣嗎?這麽看來您還記得呢」


    「我可不記得具體是什麽樣的算法啊。不論是資料還是稿紙都沒法帶回來」


    「先生您之前想的算法,下周將會被采用」


    「因為是機密事項,所以無法告知製作者。實際上本來我也沒打算說的。隻是,肯定敵人那邊也會考慮到現在的暗號差不多也該更新了吧。並且,他們還找到了下一次將會使用什麽樣的暗號」


    「這是真的嗎?這種事能做的到?」


    「我們發現了有入侵的痕跡」


    「那該怎麽辦,不還是會被破譯嗎?」


    「先生您的算法,大約能抵抗多久?」


    「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差不多能有一年吧」


    「普通的算法,平均大概撐不到三個月吧」


    「是這樣嗎?」


    「先生您的算法,似乎有一點刀槍不入。恐怕這一年間,敵人都會對先生您的頭腦垂涎欲滴吧」


    「誒?這才是我被盯上的理由嗎?」


    「那到不是……」下田輕微地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之後也無法掉以輕心」


    「那麽,下次估計至少不會被殺吧?」


    「就算是這回,對方也不是衝著殺您過來的,綁架才是主要目的」


    「這樣嗎……」我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緩緩地吐出。


    「一旦我們更換協議的暗號,那麽等於告訴對方這邊已經發現了被入侵的事。至少我們希望在短期內能維持如今的優勢,情況緊急的時候一定會派上用場的」


    「那麽,這回的目標並不是針對walkalone的識別係統吧」


    「雖然這也有一定的價值,不過已經是公布於眾的東西了,所以自然就排除在對象外了。嘛,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但至少不是敵人的主要目的」


    「暗號啥的……這種上古時期的事情我早忘了」


    「看來所謂研究者,都是這樣的呢」


    「畢竟光是要處理現在的課題就夠讓我忙的了」


    「但是,對於社會而言,你們的研究成果要投入使用,往往要經過二三十年的時間」


    「這樣啊……」我再次歎了一口氣。「嘛,總之知道消息後,至少能心安一些」


    「請千萬要保密」


    「這是自然」


    「那麽,差不多也該回答回答先生的問題了……」下田合起雙手,做出如同祈禱一般的姿勢看向上方。「嗯,主要是關於來見先生您的女性究竟是誰的問題」


    「是誰?」


    「恐怕那不是本尊,隻是類似於分身的存在,或者說是walkalone。本尊則是類似於“walkalone”之母一般,如雷貫耳的存在。」


    「難道說,是真賀田博士?」


    「很有可能……」下田緊鎖眉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但是」


    真賀田博士是早在兩個世紀之前,給人工智能和計算機網絡帶來的莫大影響的曆史性人物。雖然可以說這世上幾乎沒有不知道這位科學家名號的人,但如今來看,她的功績也已經是過去式了,也沒有什麽成為社會現象的內容。


    「真的嗎?」因為下田一直不做聲,我又再問了一遍


    「不太清楚,以我的權限也無法確認。隻不過,在這個領域上,如今還有所謂的黑盒(ckbo)。無法靠近」


    「難道說,她還活著嗎?」


    「是否活著,並不是問題吧?」下田說。


    確實,我很能理解下田這番話裏所蘊藏的含義。如今的時代,生與死的定義已經變得非常曖昧。人們不會死亡。同時人工智能的能力也遠遠地淩駕於人類之上。雖然目前很少有人敢口頭提及,但如今支配這個世界的,正是這種可謂已經極致完美的智慧生命體,這已經成為了不可動搖的事實。


    「下次再見麵的話,我試著問問看吧」如今也隻有這個方法了。


    下田聽後,如釋重負般地向我露出了微笑。


    7


    之後的事就稍微有點輕鬆了。測定係統的補正也告一段落,書寫總結報告書的任務則交由助手真奈美去做。由於沒有和誰會麵的預約,這期間一直待在“vclear裏”,也沒有什麽安全上的威脅,


    為了決定下一個課題做什麽而展開了新的學習,廣泛涉獵各式各樣的新型論文,試圖尋找著有沒有什麽可以用在自己研究上的素材或者啟示,亦或是有趣的想法。由於並沒有確切的目標,所以總體感覺就像是自己成為了拓荒者一般,老實說沒有什麽比這更有樂趣的了。在整個研究的階段中,這一時期也是最讓人興奮的。


    不過即便如此,考慮到真的要涉足全新的領域還是太困難了,所以一般會在同時進行的幾個項目中找出一個最有可能達成,開銷最低的來做。


    這次選中的課題是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在考慮的東西,果然簽運不錯。冥冥中感覺它仿佛在求我趕緊把它解決了一樣。本來明明還有一大堆時間,完全不用著急的,如今反而開始迷茫了起來,說實話有些不可思議。恐怕是自己心裏無意識地想定了自己今後會在某種意外下殞命吧。


    但是,拋開這個不提,最關鍵的還是我現在對walka


    lone和人類的生殖技術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這與其說是研究,不如說是自己想要主動去把握現狀的欲求。因為是完全未知的領域,所以不得不去翻遍這五十年的資料不可。那麽自然也要考慮一下一天大概要分配多少時間在上麵。我從兒時起就有將時間安排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習慣。嗯,大概兩小時應該差不多夠了吧,不過即便如此那也占到我一天除去睡眠外總活動時間的八分之一了。竟然分配如此大的權重,也就意味著我對這個問題非常的在意吧。


    雖然感覺和自己沒什麽太大關係,但是對於人類而言可是重大的問題,嗯,大概。但實際上也說不好,可能真的並非那麽重要的問題。不管怎麽說,就算新生兒不會出生,隻要walkalone能夠再生就行了。即便是人類,那也接近於半永恒的生命體了,隻要彼此不互相殘殺,絕不至於淪落到滅亡的地步。姑且在此祈願不會有誰願意走上這條道路吧。


    結果,最終的關鍵還是取決人們的看法。比方說,沒有新生兒究竟意味著什麽啊,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啊,人類是什麽啊,還有這個社會究竟是屬於誰的啊,諸如此類的問題。


    這種事情,估計也隻能通過長時間的思考,交流,逐漸接受新的思想才能得到最終的解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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