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晴慢慢走到如煙麵前,如煙如玉今年都是十五歲,自十歲起被賣進府裏做丫鬟,趙氏底下戰戰兢兢做事已有五年,這一遭卻怕是連性命都要不保了。


    “陷害素月事,是你一個所為,還是如玉也其中?”


    這話讓如煙微怔,她愣愣地看著蘇芷晴。


    蘇芷晴眉眼很柔和,不是方才冷厲,隻仿佛問今兒天氣,“可要我再問一遍?陷害素月是你一人所為,還是與如玉合謀。”蘇芷晴平靜得看著如煙,她可以看到這個女孩眼底到了極致驚恐和映照著她臉。


    如煙怯懦了半晌道,“是奴婢一人所為。”


    蘇芷晴笑了起來,“當真?”


    上一世,蘇芷晴見過了太多死亡。天地不仁,生民若螻蟻,縱亦有所牽掛,有所不舍,又能如何?


    而這一世,許是過安逸,心便也跟著軟了。


    “你且去罷,待素月去問問三太太,哪邊莊子上有差事”犯了這樣錯,隻被打發到莊子上,身上還不帶傷,如煙隻覺自己是夢中。


    “別傻跪著了,去罷。”蘇芷晴說罷,進了屋。


    如煙走後,她才讓素月去叫如玉進來。


    如玉生比如煙還要矮小一些,瘦瘦,頭發有點枯黃,看上去倒是比如煙還露怯。


    “如煙事,你可有什麽話說?”蘇芷晴問道。


    如玉低頭道,“奴婢無話可說。”


    “你們倆平素裏形影不離,你為何不為她求情?”蘇芷晴繼續追問道。


    “她犯了錯,主子怎麽罰都是該得。”如玉繼續道。


    蘇芷晴勾了勾嘴角,“可她卻說,這些個事都是你領頭兒,也是你出這個主意,要二太太先拿捏素月。”


    “她一派胡言,大小姐定是不會聽吧。如煙已到了絕路,我與她平素裏要好,她卻拉我來做墊背,可見心眼子壞極了,大小姐可萬萬不能饒了她。”如玉緊張攪起了手指頭,


    “是了,你二人平日裏要好,她做事你又怎會不知道呢?”


    “奴……奴婢……是知道。奴婢亦是害怕二太太!這些年,她府裏作威作福,對我們這些做丫鬟動輒打罵,如玉雖然心裏有氣,但也不敢說啊!請大小姐明察,奴婢這裏有……有如煙被二太太收買證據,那天我親眼見著,二太太給了如煙一個香囊,裏麵是兩枚銀裸子,如煙就藏枕頭底下。”


    素月聽聞,立時去搜,果真搜出了兩枚銀裸子。如玉鬆了口氣。


    誰成想,蘇芷晴好整以暇,繼續問道,“還有呢?”


    “還有……還有……有一回二太太賞過一個墜子,奴婢不知哪裏!”如玉咬牙又道,眼裏已經有了盈盈淚花。


    “算啦,將她二人床都搜一搜,仔細看著,哪些是如玉哪些是如煙,清楚些。”蘇芷晴嘴角含笑,隨手拿了茶杯來飲。


    素月應了聲,又叫了銀鏡來幫忙,也花了些時候,才收拾出來,但見如煙那處又有一個玉墜子,四個銀元寶,還有些碎銀子。這蘇家丫鬟裏麵,也算是巨款了。至了如玉那兒,竟有一個金元寶,八個銀裸子,另外一些細碎暫且不表。


    如玉看著這些,麵如死灰,已然是絕望。


    “你和如煙都是二太太埋下釘子,還是淺兩個。這我一開始便知道。二太太雖沒幾分大智慧,小聰明還是有。她把如煙推出來,卻未提你一句,我便知道,比起如煙她器重你。也罷了,她給了你們這麽些個好處,你們也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了。素月,你去前院找個小廝,叫人牙子來一趟,賣遠些就是了。”


    “大小姐……求求您,便饒了奴婢這一回,可好?”如玉如遭雷擊。如煙終不過發落到莊子上,她是知道。本想著,這位大小姐是個宅心仁厚,未料對自己卻這麽狠。


    蘇芷晴輕歎一口氣,“饒你們一命都是心軟了,日後莫要再隨意貪財便是。”


    如煙心思簡單,講義氣,如玉卻是個深沉心思,方才對答,她一丁點破綻不漏,蘇芷晴便下定決心,不留她府上,否則若再被趙氏拿捏,就未必是這一次這般輕鬆過關了。


    銀鏡玉盤她都頭疼,委實沒精力再添上這樣兩個丫頭,幹脆都打發了了事。隻不過如煙這種,可留莊子上,日後說不得能用上,如玉這般,卻是絕對留不得。


    收拾了如煙如玉,蘇芷晴長長歎了口氣,隻覺得心累很,想了想,才又去看蘇朔北。


    蘇朔北將養了幾日,已然好了不少,方才一場喧鬧也絲毫沒影響到他小孩兒心思。


    男孩兒向來比女孩兒晚熟些,蘇雅蘭隻比蘇朔北大一歲,已有了那些心機,這位卻是個不擔心事主兒。


    “姐!可悶死我了!聽說外頭還有雪呢。”蘇朔北見著蘇芷晴,便想翻身下床,嚇得沉香趕緊按住他,叫道,“我小祖宗,小心閃著涼風。”


    蘇芷晴也嚇了一跳,匆匆走過去,坐了床邊,“給我躺回去!還想再病上一回?”


    蘇朔北嘟著嘴巴,哼哼唧唧得又躺回去了。


    蘇芷晴這才輕舒了口氣。


    說來蘇朔北京城時也算個“混世小魔王”,所謂七八歲孩子狗也嫌,這蘇朔北才四歲,也差不多了。府裏看門大黃也是看著他便跑,隻這一遭一路病到蘇府,才顯得消停些了。如今好了些,立刻就有了故態複萌架勢。


    蘇芷晴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伸手渴了勁兒捏起了蘇朔北小臉,那小臉嫩白爽滑,跟嫩豆腐似,雖說帶著點久病後蠟黃,隻享受手感卻也夠了。


    “姐,你又捏我臉!”蘇朔北哀嚎一聲,捂著臉頰骨溜溜滾進了被窩裏,眼淚汪汪得看蘇芷晴,“你欺負我,我就要告訴娘親去!”


    “好啊,臭小子,病了幾天,倒是長本事了,敢告狀了,嗯?”蘇芷晴和弟弟笑鬧了一會兒,心中陰鬱才一掃而光。


    正鬧騰著,外麵突然傳來了一個清朗男聲,“四弟,大哥帶了好玩。”


    “啊,是朔南哥哥!”蘇朔北高興得叫起來,“朔南哥哥有什麽好玩?今天姐姐也這兒,正好一起玩!”


    一聲四弟,叫蘇芷晴微微一愣,隨即才回過神來,是了,蘇朔北幾個堂兄弟間排行老四,蘇朔南叫他一聲四弟也是正常。


    外頭,蘇朔南聽聞蘇芷晴也時,已推開了房門,隻得尷尬道,“未料到大妹妹也,實是失禮了。”


    蘇芷晴亦是後退兩步,“不妨事。”


    大夏國久未經亂世,男女大防也是漸嚴,男女七歲不同席早已是規矩,隻到了蘇府,是變本加厲。


    便是堂兄妹之間也是能少見則少見,這不得不得益於三房之間漸冷關係和二房那對老古董夫妻一貫作風和要求。蘇朔南是蘇府小一輩裏年長,已然十三歲,比蘇芷晴還大上兩個月,據說性子是沉穩拘謹,行事作風都像足了蘇之文。


    這一遭若是讓趙氏知了蘇朔南和蘇芷晴共處一室,還指不定暗裏說些什麽齷蹉話呢。和二房此番交鋒,讓蘇芷晴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對這一家子,能躲多遠便躲多遠。


    如此說來,她對蘇朔南緊張倒是有些遷怒意思了。


    蘇朔南模樣肖似生母林姨娘,皮膚白皙,眉眼修長,顯得格外柔和,彬彬有禮,又加上後天蘇之文培養,乍一看倒是很有幾分君子之風。


    初沉默之後,蘇朔南才笑著取出懷中玩物,是個陶製小泥人將軍,手中握著長槍,騎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這小泥人做得精細,紋路細膩,上麵塗著鮮豔塗料,很吸引小孩子。


    蘇朔北一見著那個,便興奮起來,蘇朔南急忙遞給沉香,叫沉香遞給他,並不上前。小孩兒便坐床上玩不亦樂乎。


    “我觀這東西似有些年頭,應是大哥舊物吧。”蘇芷晴笑道。


    “今兒丫鬟們收拾東西,突然從箱子底下翻出來,是以前我……林姨娘給我做,想朔北許會喜歡,是以拿了過來。”一邊說著,蘇朔南一邊含笑看著床上玩高興蘇朔北。


    看得出,蘇朔南是真心來給蘇朔北送玩具,蘇芷晴心裏忍不住微妙起來。


    一個姨娘手裏養到七歲庶子,突然又一天成了嫡子,和心胸狹窄嫡母高傲嫡出妹妹一起過日子,也算不易了。蘇芷晴轉念又想,說來杏兒還是蘇朔南親妹妹呢。


    “杏兒燒可退了?眼下該是沒事了吧。”蘇芷晴開口問道。


    蘇朔南意味深長得看了蘇芷晴一眼,眼底又擔憂,有感激,有試探,又有些無法多言壓抑,“聽姨娘說,已是無礙了。今日事,大哥不便多言。我見大妹妹是心胸寬廣之人,眼下諸般事我都做不得主,隻能暫且記下,日後再說。”


    我媽也不想陷害你,你大人有大量,別計較,以後我發達了,能做主了會好好報答你。


    蘇芷晴自動把蘇朔南話翻譯了過來,她倒也不求什麽報答,隻林姨娘今日確實讓她有些冷心。


    “都是些小事,大哥也不必放心上,否則傷了情誼,就不好了。朔北頑劣,日後說不得還得麻煩大哥呢。”


    你放心,這點事我不計較,不過以後我弟要是闖了什麽禍,你就幫我兜著點吧。


    “朔北性子率直,我很喜歡。”蘇朔南得到滿意答案,立時回道。


    於是兩個人相視一笑,頗有點狐狸惜狐狸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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