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晴好,金黃色陽光灑窗口座位上,空氣中隱隱浮動著桂花香氣。


    這種天氣,不冷不熱,午後適合小睡片刻。金小田頭慢慢地低下去,低下去,後……整張臉趴鍵盤上,打出一屏幕zzzzzz,她終於清醒了。


    懶洋洋地給自己衝了杯巧克力,金小田端著杯子寂寞地回到座位上。前台十指翻飛,不是聊天就是網購,敲擊鍵盤聲音特別響亮。


    連個電話都沒有,金小田打了個嗬欠,盯著手邊案卷發呆。吳明給她工作是看事務所過往案例,爭取做到聽完案情就能說出適用條文。比去法院旁聽還無聊,金小田又打了個嗬欠,她已經通過考試也獨自接過案子,為什麽吳明還像對待實習生似管著她。


    “小金,來一下。”馬主任他小辦公室門口朝金小田招手,“幫我看看。”


    說到做到馬主任打聽之下,結合自身條件決定參加成人高考。今年報名工作已經結束,他要考隻能等明年。作為笨拙老鳥,他決定從現起為考試做準備,淘了套課本開始複習。高職畢業前台和本科金小狀之間,馬主任選擇學曆高後者,時常拿了課本向金小田請教。


    “小金,你頭腦不笨,功底也不錯,怎麽高考沒考好呢?”成人高考課本對金小田來說毫無難度,小菜一碟,但馬主任卻頗為驚訝。他印象中她連考三年才通過司法資格考試,是所裏困難一位。一年通過人不多,但一般來說第二年都能過,像金小田本職事務所,既沒工作壓力又沒家庭負擔小青年,還有大律師經常幫她做針對性輔導,一次考失手可以原諒,第二次也該過了,居然用了三年,實算得上笨。


    “馬主任我高考考得挺好。”金小田受不了馬主任同情加惋惜目光,“我考上了第一誌願,是我爸非要幫我改。學校錄取已經停了,他硬要把我檔案□去,隻能出讚助費了。”


    馬主任詫異地抬起兩條眉毛,“填誌願時候你們沒商量?”


    “我背著他改了誌願。”早知道強不過就不強了,金小田也歎氣,白折騰,還背上個讚助生名頭。司法考試也是,本以為頭兩年考不過,老爹也該歇了這條心,誰猜得到第三年他居然會盯著她複習。背負第三次複考壓力,她差點又要當一次,運氣好,剛剛過。


    “那你本來想學什麽?”


    “農學。”


    一個女孩子學這個,馬主任無語了。他當年當兵是為了擺脫農村出身,到城裏吃公家飯,果然種田大戶家出來孩子思想不一樣,“你不嫌種田苦?”


    “嫌啊,所以要學多點,看怎樣才能減輕種田辛苦。”金小田見馬主任一臉不能理解表情,忍不住笑了,“隻種一畝兩畝很煩,上了規模反而好,現都用農機,從蒔秧到收割有各式各樣農機。隻有曬穀比平時累,但也可以請幫工。”田裏做慣人不覺得累,像金小田老爹,管年近五十,但扛一百多斤穀輕輕鬆鬆。


    聊到這裏,馬主任想勸勸金小田,“人家說做一行怨一行,我倒要說做人就該做一行愛一行,人生苦短,有些一定要做事,不如做得好些,不要讓出力氣白費。”


    金小田撓頭,她也想,隻是哪去找生意,別人不找她幫忙打官司她也不能上街硬拽,這又不像保險可以上門推銷。和其他工作一樣,律師這個行業也講資曆,別人見她年輕,又是女,不肯信任她。她又不像吳明可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服力跟他比差遠了。


    見金小田肯聽,馬主任來了勁,“反正你不缺錢,不如多接點法律援助案子來打。早吳律師剛工作時,差不多包了所有法律援助案子。一件隻有兩百元,別人也不跟他搶生意,時間一長經驗有了,勝率高了,他才成為出名大狀。”


    金小田苦笑,這門生意不好做,“我脾氣不好。”


    馬主任啞然,他看來全所金小田脾氣算得好了,是除黃小和以外第二好,第三好就是吳明。他們仨有個共同優點,絕不會當麵笑嘻嘻,背後說小話。做人到這樣,還不算好?


    就這時,金小田手機響了。


    “小金,我這裏又有一樁案子,你來。”還是表姐好,支持她工作。想睡覺來了枕頭,金小田不由高興得直笑,“什麽案子?”


    “我們幼兒園被學生家長告了。”丁維娜一五一十告訴金小田,不她班上,別老師班上出事。上課期間小朋友甲和乙玩鬧,小朋友甲一屁股坐小朋友乙左手上。小朋友乙晚上回家嚷手痛,家長帶孩子去了醫院,發現左手小指骨裂,


    孩子間事,家長不怪小朋友甲,隻怪老師沒看好孩子,和律師谘詢後把老師和幼兒園一起告上了法庭。收到傳票後園長不知所措,丁維娜趁機想幫表妹介紹生意。


    表姐……金小田聽完,問了幾個問題後就想哭,您介紹都是必輸官司,像這種事,遇上了隻能自認倒黴,律師也沒辦法。


    “意外事故,有什麽責任?”丁維娜不明白了。


    所謂意外事件,是指不可預見自然力事件和社會力事件。小朋友乙受傷既不是自然力事件,也不是社會力事件。


    “法律規定,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幼兒園、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受到人身損害,幼兒園、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應當承擔責任,但能夠證明到教育、管理職責,不承擔責任。”金小田解釋給丁維娜聽,“小朋友乙才四歲,是幼兒,屬於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上課期間,老師應該預見到小朋友打鬧後果,不能光用口頭叫停,必須采取措施將兩個小朋友分開。而幼兒園沒到對老師教育、管理作用,按照侵權責任法應當承擔責任,要對受傷小朋友甲進行賠償。”


    為了加強說服力,金小田還說了吳明經手一個案子,初中學生課間操時被後麵同學推倒,摔掉了兩顆門牙,他代表委托人向學校索賠了一筆錢,包括醫療費、誤工費、精神損失等等。


    “所以,你看,我不敢接是有道理,一定會輸案子,接了會連累你園長麵前形象。”金小田看了看周圍,沒人,馬主任回去鑽研課本了,她壓低嗓子,“好人難做,乖,晚上我請你吃飯,千萬別接手這事。”


    明知一定會輸官司,該怎麽打呢?


    掛掉電話,金小田沉思,沒有其他辦法,隻能量幫委托人省錢,爭取少付一點是一點,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價。


    傍晚,黎正換好衣服正要下班,李周過來邀他一起吃飯,分理處同事都去。


    “我約了小金。”黎正婉拒。


    誰知走到外間,其他同事已經變了心,他們打算去搓麻將,為了抓緊時間不去吃飯了。這群麻友一窩蜂地走了,剩下一個小鄧。小鄧見別人都不去,找了個理由婉拒李周。


    這世界變化,幾分鍾時間大家都不去了,李周臉色有點難看,勉強支撐著跟黎正說沒關係。黎正於心不忍,反正也不是頭一次叫上李周一起吃飯,因此倒過來改成他請李周客,“走吧,小金上次還問起你,她不會有意見。”


    李周買了輛車,銀灰色天籟。黎正稱讚了幾句車,李周緩回神,說話時帶了笑意,“二手車市場買,發動機挺好,有全套保養紀錄,價格很優惠。我媽一眼瞧中,非讓我買下來。”


    黎正不懂車,不過這車看上去確實值,起碼九成,不知道原來車主是不是為了換車才淘汰原來。他衷心地讚了幾句,不過來來去去就是“這車不錯”,“挺值”。


    四個人坐一起吃飯,各自說些身邊發生事。金小田把剛才電話裏來不及細講內容說給丁維娜聽,“不是我不幫忙,實有心沒力。”


    丁維娜哪會怪自己表妹,“你做得對,明知肯定會輸案子我們還是別接。”


    四個人又是分成兩組,各自聊天。金小田想到一個關於友情理論:好友圈好由三人組成,三角關係牢固;三人之間也方便兩兩對話。她說給丁維娜聽,果然後者也認為很有道理。


    但李周不由敏感地想到,她們這是覺得……我是多餘人?


    念頭一起,怎麽也刹不住車,李周對金小田還沒多大意見,畢竟見麵次數多,知道她直筒子性格。但丁維娜,他無名火大了,太瞧不起人!丁維娜跟金小田說話,和黎正也說話,就是不和他說,明擺著瞧不上他。哼,還老師呢,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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