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舉起雙拳擺出架式的賽茲羅,我舍棄了速戰速決的想法。


    過去在薩佛雷斯特和賽茲羅相遇時,他完全被禍石給吞噬了。


    然而,現下在我眼前保持著紋風不動的架式的男人,和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語。


    有如一幅維持著「完成」的樣貌,度過悠久之時的繪畫般。擺出架式的賽茲羅毫無破綻,內心亦無一絲紊亂。


    很顯而易見的,這家夥已習得了嘉爾特和行者們會的怪物武術。


    ……仔細想想,若是賽茲羅,學會它一點也不奇怪。昔日的賽茲羅,毫無疑問地有顆將畢生奉獻給武學的大武術家之心,如此所得到的武術才能,看在當時的我眼中,亦是無可撼動的。


    當我以「天元獨一」取他性命時,賽茲羅就已經不是人類了。化為塔利斯貝爾庫的他,任憑衝動支配隨意施展暴力,失去了「武」之心。


    不過現在──他找回了武術,再度站在我的麵前。以理當不在了的「武術家」──賽茲羅.瓦爾茲的身分。


    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接下他的「挑戰」嗎?──接下這個並非單純是敵人彼此互相殘殺,而是武術家之間進行的光明正大的對決。


    ……話是這麽說,麵對這個等級的對手,若是以突破為目的廝殺,感覺我會屈居於下風就是。


    「哼哼哼……」


    「有什麽好笑的?」


    我內心估算著賽茲羅進步了多少,同時觀察破綻時,他緩緩地哼笑著。


    縱使如此,賽茲羅仍未輕忽大意。我在心中對此咂了個嘴,詢問有什麽好笑。


    「哎呀,沒什麽,隻是憶起從前罷了。那是我和一位憧憬的武術家對陣時的事……我想到了他和現在的你一樣,臉上都帶著笑容吶。」


    賽茲羅竊笑著的同時,嘴角扭曲了起來。


    聽他說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在笑。


    看來我們憶起了同一件事。如同我回想起往昔的他一般,他亦將我和過去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雪恥戰打到第三次,連我都覺得自己實在纏人呢。」


    「……那也會在這次劃下句點。」


    回想起來,我和這男人也來往了許久。


    和露出自嘲笑容的賽茲羅相反,我則是拉平了嘴角……雖然我回話的態度冷漠,然而一旦留意到,我便不禁再次揚起嘴角。


    ……明明現在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卻是滿心雀躍。


    在薩佛雷斯特對峙時,我對他很失望。


    在阿爾法雷亞遇見賽茲羅時,我見到了照理說已失傳的武術。雖然很奇妙,不過差點變成怪物的他,令我有種碰見過世友人般的懷念之感。


    可是,當他被禍石吞噬之際,那也消失殆盡了──在薩佛雷斯特撞見的他,已化為失去了「武」之心的暴力怪物。在阿爾法雷亞的他雖說已經是個邪魔歪道,但在薩佛雷斯特與之相會時,不禁令我感到一個時代的終結。


    不過,現今在我眼前的男人,的確取回了「武術」。


    ……這樣說不太得體,但感覺像是邂逅了不存在的古老美酒一般。


    很不巧的是,現在的我沒有品嚐它的餘力。也沒有這個打算。


    盡管如此,能夠再次與勁敵的拳頭重逢這個事實,令我內心雀躍舞動。


    這場戰鬥的結果,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無論是勝是敗,我和賽茲羅的戰鬥就到此打住了。


    正因如此,我要將這個絕無僅有的邂逅,視為一場勝負麵對它。


    為了親手結束一個時代。


    「嗯……說得也是,這次就是最後了。」


    賽茲羅似乎也明白這點……不曉得他將禍石之力置於自己支配下之前,累積了多少鍛煉。


    我唯一知曉的是,那必定嚴苛得超乎想像。


    就為了這空前絕後的一戰,盼望成為怪物的男人,企圖貼近人類。這份事實,賦予了我莫名的使命感。


    之後,賽茲羅便收起了臉上浮現的淺淺微笑。我想,我的臉上八成也同樣失去笑容了吧。


    真正的戰鬥即將展開。


    預感竄過大腦的瞬間,賽茲羅身子一晃。


    (……要來了!)


    我擺好備戰架式的瞬間,一股賽茲羅的身體忽然消失的錯覺襲向我。


    賽茲羅的選擇是,注視著他的同時卻又不會意識到他的異質步法「磯燒」。


    原本在那兒的人倏地不見蹤影的突兀感,令我被一種毛發倒梳的感覺所籠罩,這時我舉起了右手。


    防禦完成的那一剎那,一股驚人的衝擊襲向右手。賽茲羅攻向下顎的拳頭,被我的手給阻擋了下來。


    其衝擊之強,讓我察覺他的魔力遠遠勝過往昔。


    「哈哈!你變強了,斯拉瓦!期待你那份感應不到魔力的異常現象,真是對了!」


    賽茲羅對擋下第一擊的我投以讚賞的話語,同時掛著笑容。


    看來一旦開始戰鬥,鎮靜下來的心又再度浮上台麵了。


    ……賽茲羅邊大喊著,邊刺出拳頭。


    這是一陣攻向各種部位的猛打。我進行閃避的同時,慎重地撥開有可能造成致命傷的攻擊。


    要是實力有所差距──我就被幹掉了。分散目標的猛攻,極為冷靜地密切聯係著。該怎麽做才不易閃避、防禦──是個經過深思熟慮的連環攻擊。


    可惡,真是敗給他了。一回過神,我才發現自己也露出了笑容。閃躲了這麽多拳,自然會發現到他在拳頭裏灌注的心念。


    這一記又一記的打擊,並不是為了殺掉我──而是為了贏過我而施展的。


    失傳的武術又更上一層樓,僅為了勝過我而發揮。這份事實令我興奮得無以複加。


    「唏!」


    我撥開勁道十足的拳頭,同時舉起了腳。高高抬起的朝天腿,目標直指賽茲羅的下顎──


    「喔,好危險、好危險。」


    但賽茲羅向後一躍,勉強躲過了這一擊。


    我原以為他的攻擊相當使勁,原來還為自己留下了後路。


    在攻擊意欲旺盛的猛打戰當中亦未失去自我,而是預判敵人的思考,招招都在你來我往──這實在……實在是太令人滿足的對陣了。


    「哈哈哈……我開心得不得了啊,斯拉瓦!我知道你還藏有殺著……可別沒用完燃料就燃燒殆盡了喔……!」


    正因如此,我才會對那雙朱紅眼瞳和長長的利牙感到無比惋惜。


    我好想要這樣的勁敵。


    ……然而,這隻是癡心妄想。我們不可能切磋砥礪。


    更何況,還是在這個得盡快趕到夏亞菈身邊的狀況。


    我令有如利刃般的視線,切割我們拉開距離彼此麵對的構圖……雖然會增加損耗,但也無可奈何了。


    「喔……!你的氛圍變得不同了……我感覺得到,你的力量不斷在增加……!」


    進一步提升「明鏡止水」的力量,但這隻是準備的階段。「櫻花壹式.墨染」不適合用來對付魔力無窮無盡的塔利斯貝爾庫。


    真沒料到,我預設來應付嘉爾特的招式,會用在賽茲羅身上──要是舍不得用,會愧對賽茲羅的。


    「要上了。」


    賽茲羅方才說,他感覺得到包覆在我身上的魔力增加了。不曉得他是否看得見明鏡止水的力量,但他是在我「切換」的瞬間發現的。就算隻是隱隱約約,但他有感應到,這點倒是無庸置疑。


    這樣便無法使用引誘他輕忽大意的招數了。我朝賽茲羅疾馳而去,不耍任何小手段。這突進看似過分正直,然而現在的賽茲羅應該不會認為我毫無對策吧。


    賽茲羅現下對我寄予


    某種信賴。所謂「我的宿敵並非隻有這點程度」的強烈意念。所以,即使我乍看之下並未包覆著魔力又是正麵突擊,他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


    乖乖地小覷我不就好了嗎?趕著分出勝負的我如此咂了個嘴,但那份信賴讓我相當開心。


    所以,我要以「就算做好有某種奇襲的心理準備也無從防禦」的招式回應他──!


    「你看得穿這招嗎!」


    賽茲羅做好迎擊態勢的那一刻,我聚精會神地奮力踏出強而有力的一步。


    這一瞬間,我發動了將包覆全身的「明鏡止水」之力,提升至極限的「櫻花壹式.墨染」。


    然而那僅是須臾間之事。「墨染」會引發驚人的消耗量。我藉由稍稍發動的方式,抑製氣力耗損。


    ……想法可謂單純至極。不過理所當然地──這招原定是要對付一度吃過敗仗的對手,不可能隻有這種程度。


    「消失了──咕……唔!」


    僅僅一瞬間。劇烈提升力量所施展的踏步,會突破受到壓縮的空氣牆,對周遭散布著衝擊──沒錯,就像「不可說轉」一般……!


    在移動當中,無須挪移的攻擊飛了過來。難以預測這點自不在話下,失衡的姿勢將容許對手發動和移動相係的攻擊!


    我朝著無法防禦的賽茲羅握緊拳頭。賽茲羅僅轉動眼球捕捉我的動向──但要采取防禦態勢還需要花一點時間。在我現今完成攻擊準備後的短短一段空檔,可說是絕望般的──


    「嘎啊啊啊啊啊!」


    我的拳頭硬生生打進他毫無防備的臉頰。哪怕是兼具多麽龐大的體力及魔力的賽茲羅,在不設防的狀態下命中的一擊,可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無論是多麽強韌的格鬥家,若是沒有采取任何防禦行動,也有可能被外行人一拳擊倒吧。


    防禦便是如此事關重大,是為持久戰的前提。


    但想當然耳,實戰中不可能出現「毫無防備」的情形。正如我方才的行動一樣,當發生此種狀況時,就有可能令勝負落幕。


    ……「不可說轉」是為靜寂流奧義,能在戰鬥中產生不可能的一瞬間。


    其效果相當龐大。然而,施展它需要有超乎想像的驅動和魔力。


    也就是說,「不可說轉」和「櫻花壹式.墨染」同樣有著消耗莫大的弱點……既然如此,隻要克服其中一邊,就代表同時解決了兩招的弱點。


    如此誕生的便是──


    「──『不可說轉.六德』。您還滿意嗎?」


    「不可說轉.六德」是將非比尋常的巨大力量,在比剎那還短的一瞬間灌注至身上的招式。


    而「試製櫻花」的施展條件是同時發動治愈魔術,便做不到這個僅在彈指之間提升力量的把戲。這是操縱著沒有極限的「明鏡止水」之氣,才有辦法做到的招式。


    「哼哼哼……真是驚人……我還是初次體驗到被目不可視的力量毆打……」


    盡管如此,它仍未一招幹掉這個怪物。


    這可是我抱持殺掉他的覺悟所施展的一擊呢。不對,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吧。賽茲羅以如同懸線傀儡遭人硬拉起似的動作站了起來。


    簡直像是被某種東西強迫一般……起身的賽茲羅再次釋放出魔力,表示不會就這麽在此完蛋。


    不管怎麽說,他果然還是怪物。吃了剛剛一記攻擊還能站起來,可見他已是不合常理的東西了。


    「還沒完……還沒完哪,斯拉瓦……你在趕時間──但我可是隻活在當下這一刻!我不會死……不會死的!」


    到頭來這家夥也是「這樣」。以武術家為對手時,最後必定會變成如此。


    變成無法退讓的決心、彼此較勁的局麵──!


    「喔喔喔喔喔!」


    賽茲羅使出擅長的突進拳,兼作近身用。


    比方才更加膨脹的魔力,產生了流星般的速度。


    「不可說轉」的衝擊波,實在沒有彈飛此等質量的威力。


    話雖如此,這招突進拳一旦打了出去,軌跡本身就很單純。要躲開它並不難。


    「唏──!」


    反而是除了閃躲之外的行動困難至極。


    整個身體直衝而來的這個質量大且快速的攻擊,擁有撞飛防禦的力量。


    所以他使出這招,我便不得不閃避了。


    ……這表示賽茲羅將得到一次機會。他能夠觀察對方的動作後,再選擇最恰當的行動。賽茲羅一確認到我避開突進拳,便從著地開始施展橫掃般的踢擊。


    這恐怕是他數十年來作為致勝套路的招式。突進拳之後接著那招,其流暢無比的程度甚至令我感到美麗。


    若是在薩佛雷斯特和他相遇時的我,這招應該會連同防禦將我的身體攔腰踢斷。


    但我的實力已提升到當時無可比擬的境界了。


    我將氣集中在鞏固的防禦之中,於是賽茲羅的腳踢在我化為盾牌的右手上。


    ……就算是這樣依然很沉重。我對自己浮起來的身體咂了個嘴。


    「喝啊──!」


    賽茲羅向前踏步揮出拳頭,追擊被踢飛的我。


    這是瞄準了我著地的連續攻擊……我躲不掉。盡管有察覺到沉重的一擊後續會是如何,在無法自由移動的狀態下,我也無法采取防禦行動。


    「──唔!」


    臉頰吃了一記拳頭,其沉重令我發出苦悶的聲音。


    但我還挨得住。我硬是將左搖右晃的視線固定下來,回瞪賽茲羅。我們四目相交之後,賽茲羅臉上浮現了驚愕的表情。


    像是要回敬他似的,我朝他的臉擊出一拳。盡管身子微微往上飄,賽茲羅依然重整好姿勢落地。


    「不可說轉.六德」不僅無法收拾賽茲羅,那一擊的威力甚至離死亡有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我感謝自己的力量強化到能和他互毆,同時吐掉口中的血,重新麵對賽茲羅。


    「哼哼哼……真是驚人的力量……真虧你能以血肉之軀到達這等高度。」


    賽茲羅硬是將歪掉的鼻子扳回去,並對我贈以讚賞之詞。


    ……要說的話,賽茲羅也一樣。


    我比從前在薩佛雷斯特淩駕於他時變得更強了。明明如此,賽茲羅卻逼得我使出了「奧義」,跟上我的腳步而來。


    他八成也沒有師父了,究竟是怎麽從完全被禍石吞噬的狀態下,「回到」這種層次的呢?


    麵對以不折不扣的武術進行對陣的賽茲羅,我內心所浮現的是感歎的念頭。


    禍石是邪惡的。不論有什麽樣的理由,它都是會令人遠離強悍的惡意結晶。


    因此我不會讚賞他。唯有對他為了恢複至此所累積的修練量,我得致上敬意。


    「……!」


    故此,我擺出了架式。


    因為我知道,這是表達敬意的最佳方式。


    「即使外型改變,你還是一樣啊。我曾經很憧憬你那副模樣喔……!」


    可以的話,我想保留「不可說轉.六德」。


    就算再怎麽抑製了耗損,要產生那股絕佳的效果,還是會消耗頗多的氣力。


    但我可不能對這個男人留一手。無論契機為何,他鍛煉到這種地步都是為了我。所以唯有這個瞬間,我要將他視為武術家看待。


    「要上了……斯拉瓦!」


    「放馬過來吧──!」


    賽茲羅帶著並非殺意的精神向前衝。


    他過去的姿態,與現在重疊了。我以視線吹跑眼前的海市蜃樓,迎擊白發蕭蕭的武術家。


    盡管常用踢技,但賽茲羅真正擅長的是拳擊。


    均衡的攻擊分配,


    更是證明了其武術之廣泛。優異的拳擊和踢技。絕非一朝一夕便能習得的技術之集合,述說著賽茲羅一路下來累積的曆史有多麽漫長。


    即使如此,賽茲羅擅長的仍是拳擊。


    這是為什麽?答案是──


    「發!」


    拳擊能夠被「統整」起來。


    賽茲羅擁有許多將蹴地之勢直接「加總」至拳頭的招式。


    從極近距離踏出半步,同時刺出的拳頭。精簡的動作簡直像是在窘迫的箱子裏施展一般。然而乍看之下不起眼的拳擊,蹴地之勢通過膝、腰、肘集中到了拳頭上。賽茲羅驅使的武術所使用的那招,以半步拳之姿為人所懼。


    而今,那招挾帶著怪物的魔力和百餘年的鑽研向我襲來。


    這不叫威脅,那什麽才叫威脅──我以步法閃躲暗藏在小小的動作裏頭的敗局。


    賽茲羅的武術最為重視花時間鑽研。花費漫長的時間反覆鍛煉,令招式逐漸變得更穩固──就武術來說,這個想法本身理所當然。


    然而,他們賭上的意念卻非比尋常。


    龜裂的拳頭過於銳利,割破了衣服。花費了悠久時光不斷成長的武術。一想到它在「不死」的精益求精之下會有多麽恐怖,便令我咬緊牙關。


    我的臉頰自然而然地上揚起來。這是因為,冷靜無比的拳頭,令我有種昔日曾對峙過的武術家回來了的錯覺。


    但我也不能淨是緬懷往事。我刺出拳頭,攻向──不,是企圖攻向半步拳的破綻。


    那時,賽茲羅已經整頓好了戰局。我揮出的拳頭,連同手臂被他撥了起來──!順暢至極的動作,甚至讓我感覺到他反覆操練過無數次。


    賽茲羅的手臂,由下而上地打在空出防禦的腹部上。


    「咕……呼……!」


    我無法完全卸開衝擊,身子浮了起來。但和先前不同的地方是,我能夠主動躍起稍稍削弱它的威力。


    我誇張地跳起,接著準備應付如同方才瞄準著地的攻擊。


    跳得比他預估的要略低略遠,我有了時間迎擊不出所料前來追打的賽茲羅。


    「不可說轉.六德」!


    有這一瞬間便綽綽有餘了──!我繞到因衝擊而失去平衡的賽茲羅背後,取代述說這句話。同時,我將彎起至膝蓋高度的右腳,有如回複原位似的橫掃而去。


    「咕……嘎……啊……!」


    刺進側腹的衝擊,連同碎裂的骨頭一起傳進了內髒。


    即使內髒被壓爛,勢頭仍不止歇,將賽茲羅的身體整個踢飛了出去。


    就算當場死亡也不足為奇,沒有比這還嚴重的致命傷……!然而,賽茲羅卻朝我抵抗而來。


    「還沒完!」


    若非怪物根本不可能恢複。盡管如此依然使用武術的賽茲羅,其矛盾令我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心情。


    但這次的賽茲羅,終歸沒有舍棄武術。


    那麽,我就奉陪到最後吧……直到最後一刻。


    銳利的踏步,意識著每一招的效果而組成的連擊──有如燃燒著禍石賜予的邪惡生命一般,賽茲羅每一次攻擊都蘊含了他的一切。


    我彷佛像要回答賽茲羅的拳中述說之物似的,一招一招地拆解。


    橫掃、毆打顯露的破綻,撥開、重新再來過。我時而中招,時而以來自於「不可說轉.六德」的強力一擊進攻。


    在這番過招中,賽茲羅不曉得「死了」幾次。確切地在我身上增加傷害的同時,每次複蘇的賽茲羅,其力量便會大大衰減。


    「呼……呼……哈……」


    ……到最後,賽茲羅的力量──恢複原狀了。甚至令人回想起身為人類時的他。


    禍石所給予的不死之力並非無窮無盡的嗎?那麽總有一天能夠「殺死」他。急著分出勝負的心浮現出的想法──被某種東西、被身為武術家的我予以否定了。


    「還真是令人生厭……我都特地舍棄人類的身分了,竟然打不贏身為血肉之軀的你啊……」


    賽茲羅無法按捺自己的喘息──不對,是毫無克製的意思,如此咒罵道。


    ……令人生厭。盡管這麽說,賽茲羅的表情看來卻是無比開心。


    甚至就連被血色所玷汙的眼瞳,看起來都熠熠生輝。


    這簡直就像是──


    「……這讓我回憶起輸給你那時的事……敗給憧憬的武術家時的事情啊……」


    初次和賽茲羅交手時,他老而彌堅、滿溢著蓬勃力量。


    「至今為止,無論我倒下多少次,都不曾失去過力量……哼哼哼,或許我體內的惡魔拋棄了我也說不定……」


    賽茲羅按著胸口,有如惋惜著敗北似的。


    被體內的惡魔拋棄了……嗎?我眯細眼睛,心想這番話未必有誤。


    因為現在的賽茲羅,盡管滿頭白發,眼睛又被血汙染,身影卻和往日的他重合在一起了。


    賽茲羅的力量仍在不斷地衰退……並非每次複活都會失去力量,而是在戰鬥當中也一直減損著。恐怕是每當他回想起往昔的自己時便會如此。


    「咕……」


    大概是終於連站著的力氣都不剩,賽茲羅跪了下去。他並沒有再次起身的樣子。不曉得是否「不死」之力所導致,賽茲羅的身體毫發無傷,但我感應到的魔力卻渺小到幾乎消逝。


    我腦中浮現了「風中殘燭」這句話。賽茲羅的力量已衰退到,縱使我不加以吹熄,它也會直接消滅的狀態。


    「……哼哼哼,我可不想死啊……不,說不定我早已在那個時候死去了嗎──」


    終於倒下的賽茲羅,自嘲地笑道。


    我不清楚「那個時候」指的是何時。


    但若是指將禍石納入己身之時的話──


    盡管知道現在是個好機會,我仍然背對了賽茲羅。我心想,稍後再給他致命一擊也行──


    「……怎麽了?為何背對著我?現在可是天賜良機喔。」


    「我覺得怪物已經被殺掉了,所以要去找嘉爾特……之後再送你上路。」


    而且我認為,寄宿於他雙眼中的怪物已死於戰鬥中了──下手的並非別人,正是賽茲羅自己。


    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有應當優先處理的要事。


    「與其殺人,我更想利用這份力量來救人。解決你是之後的事情。」


    「哼……哈哈哈……!你真是天真哪,斯拉瓦。天真到令人錯愕的地步……」


    聽見這個亂七八糟的道理,賽茲羅笑了。


    總之應該要給他最後一擊才對。盡管我有做了錯誤抉擇的自覺,依然沒有回頭。


    「我輸了……你要去便去吧。」


    但聽到賭氣般的嘹亮聲音,我便覺得自己的選擇未必有誤。


    我並未與他告別,直接朝著賽茲羅先前指出的道路起腳疾奔。


    ……這個選擇有沒有錯,如今隻是枝微末節之事。要是有送他見閻王的閑工夫,我得拿來盡快趕到雪莉露她們身邊才行。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拜托你們要平安無事啊……!」


    我祈求般的注入了氣,加快速度。


    傷得不輕,氣力也消耗頗多。但我仍然還有力量。


    我邊治愈著治得好的傷,邊奔馳著。內心抱著揮之不去的忐忑,令我感到路程相當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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