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你能不能陪我?」(注:也可解釋為「能不能和我交往」)


    葻是舉世罕見的美少女。這種美少女對我這麽說,那我的回答隻有一個。


    「要去哪裏?」


    「咦?」


    「『能不能陪我』──是希望我跟你一起去哪裏的意思吧?」


    「呃,是這樣沒錯啦……」


    葻轉過身,向人在教室另一邊的凪說:


    「小凪!幸助聽到『能不能陪我』這句話後,沒有誤以為是告白而慌張,不是戀愛喜劇的典型反應喔!」


    「什麽!真是狂妄的家夥!」


    「因為我已經對你們的那種態度見怪不怪了啦。」


    我討厭她們的這種地方。


    「所以你希望我陪你去哪裏?」


    我用若無其事的口吻說。


    我就在這裏直說吧,雖然我剛才在同班同學麵前表現得從容不迫,但其實心裏對葻的邀請感到超級高興。欣喜雀躍、歡天喜地和手舞足蹈正是我內心的寫照。


    我正在單戀葻。受到她邀請,不管要做什麽我都很開心。就類似於愛屋及烏。


    我依舊藏起躁動難安的心情,等待葻的回答。


    然後,葻說:


    「去騎自行車啊。」


    「騎自行車?」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我也長大了一歲,想要稍微嚐試時髦的興趣。」


    「喔~」


    雖然是預料外的提議,但其實還不錯。我每天都會騎自行車上學,當作一種交通方式,不過,如果要專程出去騎自行車的話,的確說不定會有一種新鮮感。


    「我隻有淑女車而已,沒關係嗎?」


    我現在使用的自行車是同一棟公寓的住戶轉讓給我的,所以規格自然不必說,光從騎的時候會喀噠作響的這點來看,絕對沒辦法說是高級的自行車。


    「『nram』喲。」


    「你應該是想說『no problem』吧。」


    「我的自行車也沒有多高級啦。」


    「那好吧。」


    於是,我們決定一起出去騎自行車。


    星期日,我來到葻指定的公園。


    灼灼刺眼的陽光令人相當難受,必須小心別中暑才行。


    「你終於來了啊,幸助。」


    「你這身行頭……」


    葻的服裝是所謂的自行車車衣,是參加自行車競賽的人所穿的緊身型車衣。她的車衣是以粉紅色為基調的女用款式。聽說車衣比一般的衣服更能減少空氣阻力,所以非常好騎車。而她頭上戴著一頂有開洞的自行車專用安全帽。是很專業的行頭。


    「怎麽樣,適合我嗎?」


    老實說吧,葻感覺不像是行動派的,所以要我選的話,她一定比較適合女孩子氣的連身裙或長版上衣。但是,穿著自行車車衣的她,身上的某個部位奪走了我的目光。


    (胸部被凸顯出來了!)


    葻的胸圍比十六歲以上的平均胸圍還要大,而緊身運動服把胸部的形狀勾勒了出來。


    (自行車車衣感覺會包得很緊,胸部曲線應該不會這麽明顯才對啊。)


    就算這樣,還是能清楚地看出胸部形狀的話,就代表她的胸圍非常不得了吧。


    「嗯,非常適合你。」


    「是嗎?」


    「非常豐滿……我是說,非常好看。」


    「對吧!」


    葻莫名地一臉得意。


    坦白說,身為一個健全的男高中生,我是很想一直盯著胸部看,但實在不能這麽做。於是,我看向葻的自行車。


    「這不是公路車嗎?」


    這台車擁有輕量化的車身、細窄的輪胎及直握式彎把,外型簡約優美,正是專為「騎行」打造出來的自行車。聽說這種自行車的性能比隨便一台自行車強上許多。


    「這輛車貴得要命吧?」


    我有一段時間也非常憧憬這種自行車,但得知再便宜的車款也要價將近十萬日圓後,就含淚放棄了。


    「這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所以我不是很清楚耶。」


    「呃,這輛車絕對很貴啦。」


    雖然說是生日,但能慷慨地買一輛公路車送讀高中的女兒,葻爸爸的經濟能力真驚人。


    「騎著淑女車來的我感覺好丟臉。」


    我的自行車沒有好到可以騎在這麽高級的車旁邊。


    「幸助,重要的不是車款,而是享受的心喔。」


    「享受的心……」


    沒錯,我被物質性的眼光束縛,說不定漏看了重要的事物。我又不打算成為職業選手,所以用合乎自己能力的東西來享受樂趣就好了。


    「也對,不要逞強,做最真實的自己就好了吧。」


    「對啊。」


    「好,那我們立刻出發吧。」


    我對葻這麽說。


    「啊,可以等一下嗎?」


    葻叫住了情緒高漲的我。


    「怎麽了?你要準備什麽嗎?」


    「嗯,其實……」


    葻抬眸看著我說:


    「我不會騎自行車,想請你教我。」


    「你去翻字典查查什麽叫暴殄天物。」


    葻是凡事都從形式著手的類型。


    「一個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的家夥,為什麽要買公路車?」


    我質問著葻。


    「沒有啦,我看了描述自行車競賽的漫畫後,就很想要一輛,但我完全忘記自己不會騎自行車了。」


    「這不是能忘記的事情吧?」


    就算說得好像不小心忘記帶東西也沒用。


    「請教我騎自行車,幸助大人。」


    「呃……」


    我的心已經迫不及待要去逆風飛馳了耶。


    「重要的是,凡事都要抱著享受的心喔。」


    「這句話已經打動不了我的心了。」


    現在聽起來還有一點虛無。


    「拜托你了!請教教我吧!」


    「真拿你沒辦法……」


    於是,我開始教葻如何騎自行車。


    (用公路車來教人騎車,實在太奢侈了……)


    就像拿名牌服飾給不了解價值的小孩子穿一樣。


    我本來想讓葻騎我那輛破舊的淑女車練習,但那輛車對個子嬌小的葻來說,稍嫌大了一些。我也有想過幫她調低座椅就好,但用來升降座椅的座管損壞了,沒辦法調節高度。無可奈何之下,決定讓她騎公路車來練習,但是──


    「你要幫我扶住後麵喲。」


    「不對,先等一下。」


    這時,我發現到一件事。


    「我該扶哪裏才好?」


    公路車的特色在於去蕪存菁的簡約設計,因為必須減輕重量才能騎得更快,所以當然沒有附籃子,後麵也沒有車後架。一般在教小孩子騎自行車的時候,都會有人在後麵扶著車後架,從習慣沒有輔助輪的感覺開始學習,但這樣就不能用這個方法了。


    「你扶著座椅不就好了嗎?」


    「呃,可是這樣的話……」


    用刪去法的話,能扶的地方確實隻剩座椅了。不過,座椅上麵當然會有葻的屁股……


    「幸助可以的!」


    葻恐怕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唉,既然本人都這麽說了……)


    「那要開始了喔。」


    「隨時放馬過來!」


    我將手伸到葻的屁股坐著的座椅上。為了不碰到她,我姑且是以掌心向上,從下方抓著般握住座椅。


    (她


    的屁股形狀真棒……)


    如同我剛才所說,自行車車衣是貼著身體曲線製作而成的,臀部當然也一樣。我可以清楚看見葻的屁股形狀很棒。這屬於安產型的。


    「幸助!來吧,你準備好了嗎!」


    「屁股……不對,我準備好了!」


    現在不是一直盯著屁股看的時候。我看向前方。


    「好,開始踩踏板吧。」


    「嗯!」


    葻開始慢慢踩踏板。


    「你可能會覺得很害怕,但如果不踩到一定程度的速度,反而會很難控製喔。」


    「知、知道了。」


    葻漸漸加快速度,而我跨出更大的步伐跟上她。她騎得意外地穩,或許會比我預期的還要快上手。


    「喔!嗚哇哇……」


    葻發出不知所措的叫聲,但我充耳不聞並說:


    「喂,我差不多要放手了喔。」


    一聽到我這麽說,葻就大喊:


    「咦!還不行!」


    「別擔心,你騎得很穩。」


    「不要,至少再幫我扶一年啦!」


    「我的手會斷掉啦。」


    你打算花上一年來練習騎自行車嗎?


    「好,去吧。」


    我這麽說完就放開手。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葻立刻驚慌起來,握著車把的手不斷搖晃。糟糕,那樣會摔車。


    「葻!」


    我立刻奔向她。來得及嗎?


    下一刻,她的自行車就要傾倒了。


    「呀啊!」


    千鈞一發之際,我接住了差點摔到地上的葻。


    葻呈現抱緊我的姿勢,她的全身重量都壓在我身上。


    唰──響起清脆的聲響後,隻剩下公路車的後輪轉動聲回蕩於公園裏。


    「謝謝……」


    她靠自己的雙腳站起來後過了一會兒,也不打算放開我。


    對了,現在隻有我和她兩個人而已──我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


    「沒想到很簡單嘛。」


    後來,葻花不到三十分鍾就學會騎自行車了。


    「畢竟上了高中還不會騎自行車的人比較少啊。」


    我們避開炙人的盛夏烈陽,並肩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一邊喝著自備的運動飲料,一邊度過安穩的時光。今天其實本來打算要出遠門,但葻雖然算是會騎自行車了,卻還是個新手,所以別騎去太遠的地方比較保險。


    當我在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葻注視著自己手裏的寶特瓶,並輕聲說道:


    「謝謝你喔……」


    「我沒做什麽啦。」


    「不,我不隻是說教我騎自行車的這件事。幸助總是願意幫助我……」


    我用眼角餘光窺視著葻的臉龐,發現她的表情很奇妙,仿佛在緬懷陳年舊事的表情。


    看著她的神情,我回想起與她初次見麵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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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開學典禮上,我心神不寧地四處張望。我是以塔阪學園獎助生的身份,從高中開始就讀這座學園。被選為獎助生的話能免除全額學費,還可以獲得獎學金,對於沒有雙親的我來說,這所學園是升學的唯一選擇。


    但是,這所學園幾乎都是采直升製度。到了高中才進來就讀的學生就是所謂的插班生,人數少到沒辦法編成一個班級。因此,高中入學的學生感覺就像轉學生,必須編入直升學生的班級裏。


    我並不擅長與人交際。雖然從以前就看著大人的臉色長大,所以對於表麵上的對話很在行,但也因此導致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同世代的人相處。我並不是沒有朋友,隻是沒有一個真的要好到稱得上是摯友的人。


    所以,即將踏入新生活的我很緊張,因此不安地東張西望,心想著「這裏的男同學們和女同學們究竟願不願意接納我?」


    校長和來賓都製式化地致詞完畢後,開學典禮結束了。我們前往自己被分配到的班級。


    走進班級教室裏時,已經自成幾個小圈圈了。不對,應該說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夥的吧,畢竟這些人從小學開始就在同一個校園念書,這也是理所當然。


    班導出現後,向大家做了自我介紹,並說明校園生活的各種注意事項。接下來,來到學生進行自我介紹的時間了。


    我很緊張,因為這顯然是會影響到今後校園生活的分歧點。我緩緩吞下一口口水。


    「那麽,座號一號和最後一號的同學來猜拳吧,從贏的那邊開始。」


    班導說出這番話。


    這對我來說是出其不意。我姓「渡邊」,所以座號是排最後一號。隻要冷靜下來,完全可以料想到會有這種發展。然而,我整個人都被緊張感吞沒,想都沒想過自己有可能會因為猜拳的結果,而必須當第一個自我介紹的人。


    如果現在讓我第一個做自我介紹的話,我敢肯定絕對不會有好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我的腦筋轉不過來,如果不先聽過其他同學的自我介紹,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無法擬定對策。換句話說,要是猜拳不小心贏了,我的校園生活很難有一個順利的開始。不管怎樣我都一定要輸才行。


    「那請兩位同學起立吧。」


    班導應該完全沒有思考過,用輕鬆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和我的心情背道而馳。


    我無奈地從座位站起身。我的座號排最後一個,座位在教室的右後方,和座號一號的同學正好呈對角線。


    隔著全班同學的另一端,有一個女學生站了起來。


    那是座號一號的愛原葻。


    真漂亮的女生──我這麽心想。明明應該沒有餘力去想那種事情,但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看到葻的臉龐後,覺得她很漂亮。這就是我和葻的初次相遇。


    不過,我馬上就切換了心情。現在對手是誰不重要,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輸才行。


    「好,來猜拳吧,剪刀石頭布喔。」


    班導這麽一喊,我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說不定我明顯感到緊張的模樣,已經反映在臉上了。但是班導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所以肯定沒有察覺到。


    就在這一瞬間,我和身為猜拳對手的葻對上了視線。不知道葻那時在想什麽,她隻是用那雙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我。


    已經沒有退路了。萬事休矣,之後隻能聽天由命了。


    當我別無選擇,打算什麽也不想就出石頭的那一刻。


    「老師!我想從我這邊開始自我介紹!」


    葻說出了意想不到的話。


    班導也用呆愣的表情看著葻。


    「嗯?為什麽?」


    「呃,因為……」


    葻回頭看向班上同學說:


    「沒看過我的人一定都在想『那個美少女是誰?』,迫不及待要認識我了!」


    對於葻的這番話,班上同學的反應各式各樣。有女生開心地說:「不愧是小葻!」,也有人怒吼:「你這家夥,照這個順序來算,第二個不就是我嗎!」(現在想想,這個人就是內田);有人心醉神迷地看著葻說:「好棒喔……」(這家夥是怎樣?好惡心),還有「啊哈哈哈哈!」大聲笑著的人(這個人當然是凪)。


    不過,整間教室的氣氛和緩了下來。我馬上就明白連內田的怒吼也一定不是發自內心,那句話是真的很要好的朋友才能這麽說。


    葻的一句話,仿佛一陣清風徐徐地吹過教室般,改變了氣氛。


    最後大家都喊著「葻」,班導似乎也不得不答應她。


    「好好好,那就從愛原開始吧。」


    接著,葻露出迷倒眾生,如燦陽般的笑容說:


    「我叫愛原葻,是魔法少女……啊,不對!我不是魔法少女!」


    在充滿歡快笑聲的教室中,我一個人被葻奪走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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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受到幫助的人是我。」


    「咦?」


    自從自我介紹的那天之後,我的目光就追逐著葻。雖然因為我果然很不擅長與人交際,所以一直沒辦法和她攀談,但我始終注視著她。


    然後,我喜歡上她了。


    「話說回來,我不曾正式道謝過呢。謝謝你,葻。」


    我直直地注視著坐在旁邊的葻的雙眼。


    接著,我忍不住說了。


    「葻,我喜歡你。」


    又來了。我真的隻要遇到重要時刻,就會很衝動。連我自己都覺得,沒有必要偏偏挑在練習完騎自行車後,渾身大汗又沾滿髒汙的情況下講這種話。


    反正葻一定會用呆愣的表情帶過這個話題。


    但是,葻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


    她臉紅了。葻的雙頰泛紅,眉毛不知所措似的撇成八字形。


    「你、你突然講這個幹嘛?這是當然的啊。」


    看到葻的這副模樣,我苦笑起來。


    「說得也是,畢竟全世界的人都喜歡葻嘛。」


    「就是說啊!」


    她用帶了點怒意的口氣這麽說,是想要掩飾害羞嗎?


    這樣的葻真是可愛到不行。於是我繼續逗她。


    「是啊,所有人都愛著葻嘛。」


    「愛……」


    「沒有葻的話,所有人類都沒辦法活下去了嘛。」


    「不,沒那麽誇張啦……」


    「葻是比這個世界的神還尊貴的存在啊。」


    「我才不會把自己說成那樣呢!」


    葻大聲說道。


    接著,我們沉默地看著彼此。在這一刻,各式各樣的片段流動於我們之間。開學典禮那天的第一次相遇、在夕陽染紅的教室裏開始的煩惱谘詢、在葻家裏開讀書會、兩個人一起搭上的小摩天輪、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慶生派對……這些精彩絢爛的回憶在我們之間綻放出耀眼光輝。


    然後,我們幸福地笑了。


    這時。


    一顆紅色的皮球滾到我們的腳邊。


    「大姐姐,幫我丟回來~」


    我看向皮球滾來的方向。那似乎是一對姐妹,有兩個穿著相同連身裙的女孩子站在那裏。看起來是姐姐的大概是小學中年級,而妹妹則是小學低年級。


    葻撿起滾到腳邊的皮球,並說:


    「包在我身上!」


    說完後,葻把皮球丟了出去。但是,球往錯誤的方向飛去。


    「真遜。」


    我從後麵對她說。


    「唔嗯~再來一次!」


    葻自己跑去撿球了。


    不知不覺間,葻開始和兩個小朋友一起玩起球來。但與其說是陪小朋友玩,更像是認真地與小學生比賽。


    「嗚哇!再來一次!」


    「太不成熟了吧……」


    她們看來是采取類似躲避球的規則,試圖用球打中對方,但小姐妹輕鬆地躲掉葻的球。應該說,葻太不會控製球了。


    「真是的……」


    原本想說難得兩人獨處,而且氣氛有點不錯,卻變成現在這種情形。


    不過,我一邊看著和小朋友玩耍的葻,一邊心想──


    或許像這樣天真無邪地玩鬧的她才更像葻。


    因為我是喜歡上這樣的葻。


    所以,我希望她能永遠笑著。


    我往她們三人走過去,想教葻丟球的方法。


    ──就在此時。


    葻丟出的球又往錯誤的方向飛去,滾到了公園外麵。


    「美咲去撿~」


    小姐妹中的妹妹追著那顆球,衝到公園外。


    有一輛車逼近而來。


    我倒抽一口氣,瞬間飛奔過去。


    ──要趕上啊!


    小女孩還沒察覺到那輛車。


    接下來的記憶進入了慢動作。


    簡直就像神明用來運轉世界的時鍾失常了一般,視野內的一切緩慢運作。


    我用全力奔跑,然後伸出手。


    我──抓住了小女孩的手。


    皮球滾著滾著,滾到了馬路上。


    看到那顆球後,車子停下來了。


    這裏本來是住宅區,而且是在公園前,所以車子也沒有開得很快。男駕駛看了我一眼。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反倒應該誇獎他很注意交通安全。


    我微微向他點頭致意後,他也微笑著向我點點頭,然後駛動車子離開。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實際上,就算這個小女孩突然衝出去,那個駕駛應該也來得及踩煞車。但是隻要稍有差錯,可能就會釀成車禍意外。我會緊張應該也是正常的。


    我放開抓住小女孩的手並說:


    「走到馬路上時要再小心一點喔。」


    「……嗯。」


    小女孩看起來處於恍惚狀態,但她小聲地回道。


    我喘了口氣,回頭看去。


    小姐妹中的姐姐一臉擔心地朝妹妹跑來。


    「沒事吧?」


    姐姐溫柔的關心似乎讓妹妹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妹妹開始撲簌簌地掉淚。


    「哎喲,別哭了,別哭了。」


    當我這麽說著,照顧姐妹倆時,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對了,葻呢?這種時候,葻應該會立刻衝過來安慰這個小女孩吧。


    我環顧公園。


    卻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葻昏倒在公園的正中央。


    然後,我們的平靜生活開始邁入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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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葻!」


    葻完全失去了意識。目睹到差點發生意外的現場或許會造成衝擊,但隻是看到小孩子差點被車撞到而已,一個健康的高中生有可能因此昏倒嗎……?


    小姐妹擔心地探頭看著這裏。妹妹好像已經恢複冷靜,暫且可以放心了。


    「那個大姐姐沒事吧?」


    「嗯,她好像有點累了,可以下次再和她玩嗎?」


    「……知道了。」


    「你們兩個有辦法自己回家嗎?姐姐這次不能放開妹妹的手喔。」


    「……嗯,謝謝大哥哥。」


    之後,小姐妹就離開公園了。


    問題在於葻。


    葻依舊躺在我的臂彎裏,沒有醒來。她完全失去了意識。


    「這是怎麽回事啊……對了,叫救護車──」


    「不需要那麽做。」


    「內田……?你怎麽在這裏?」


    內田風音不知不覺中站在我的身邊。


    再怎麽說,這個時間點都太剛好了,很難覺得是巧合。而且,她冷靜的態度也證明了這一點。


    「之後交給我和凪吧。凪的能力可以讓葻恢複原狀……」


    「凪的能力?」


    她是指凪身為魔法少女的能力嗎?


    「渡邊,你今天就回去吧。」


    「你是叫我丟下這種狀態的葻不管,自己回去嗎?」


    「就說了,之後會由我來照顧她。」


    「不要,我也要留下。」


    「以你而言,也理解得太慢了。這是魔法少女的問題,不是你該插手的事。」


    內田的眼底蘊含著平常無法想象的深沉黑暗,並說:


    「或許你對葻來說的確很重要,但是,你不曉得葻真正的『秘密』和『


    煩惱』。說到底,你也不過是迷上葻外貌的其中一個平凡男人而已。」


    「………………」


    內田看著我的臉,瞬間露出吃驚的表情。看到她的反應,我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有多可怕。


    盡管如此,內田仍用嚴肅的表情續道:


    「不,抱歉,我剛才說得太過火了。你的確心係著葻,而葻也一樣心係著你……」


    內田瞬間瞪了我一眼後垂下頭。接著,她依舊別開視線並低聲說道:


    「可是,那終究是一場兒戲。並不是你不好,說得老套一點,純粹是因為你和葻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內田悄悄對我抱在懷中的葻伸出手。


    宛如憐愛孩子的母親一般,想依偎著葻。


    「所以,我必須守護她才行……活到至今,一直都是如此……」


    內田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這麽說。


    看著她的這副模樣,我想起要從遊樂園回去時,和她談過的事情。


    愛原葻有個「秘密」。


    一定是因為那個「秘密」,她才會要我離葻遠一點。


    內田像要甩掉什麽似的搖搖頭,之後說:


    「你就忘掉今天的事情,回去吧。這麽一來,從明天開始你又能和葻繼續過著相同的日子。」


    那樣的日子肯定很美好。葻找我商量煩惱,而我幫她解決煩惱。說不定內田和凪偶爾也在,說不定也有和雪哉聊天的機會。我會當一個十分普通的高中生,和同樣是普通高中生的葻,一起度過開心的每一天。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這樣啊。


    隻要我當作什麽事都不知道並離開這裏,一定可以維持我們兩人至今為止的關係。


    將葻抱在懷中的雙手稍微鬆了開來。


    我沒必要在這時冒著風險,介入其中──


    這一瞬間,我想起葻有時顯露出來的難過表情。


    「……不,不對吧。」


    「咦?」


    我下定決心地述說:


    「隻要當作什麽都沒看到就回去,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可以像直到昨天為止一樣,繼續和葻度過快樂的每一天。」


    「那不就好了嗎?還是說,你還期望更多?」


    「可是,那對葻來說,絕對不是真正的幸福。」


    葻還有一個「秘密」,而且懷抱著「煩惱」。


    我們的關係是從「煩惱」開始的。


    所以,我必須讓她擺脫那個「煩惱」。


    即使在那前方的未來,是這個宛若美夢的世界盡頭──


    「我要讓葻擺脫所有的『煩惱』──由我來解決一切。」


    我不是漫畫主角,也不是輕小說的主角,能做到的事情真的很有限。


    盡管如此,就算犧牲任何代價,我也要拯救她。


    插圖p237


    「告訴我所有事情吧,內田。」


    聽到我這麽說,內田的臉色沉了下來。


    「……行不通的,就算是你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我一個人的確行不通。」


    『你真的確定嗎?』


    沒錯。


    『在下一旦報上名字,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喔。』


    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好,在下確實了解你的決心了。』


    拜托你,把力量借給我吧。


    ──另一個我。


    「所以,在下來協助你們吧。」


    從我的口中,說出了不是我說的話。


    「在下以『維爾巴尼亞魔法合眾國』魔法戰鬥計劃監察官──沃爾德.卡多奇亞的身份下令。內田風音,請告訴在下愛原葻的『秘密』。」


    聽到沃爾德的這番話,內田睜大了眼。


    「你在說什麽……?渡邊……?」


    「拜托你了,內田。」


    「渡邊……你到底是什麽人……?」


    內田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麽沃爾德會顯現於我的人格表層。


    「你不是隻是個普通人嗎……?」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普通人啊。」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魔法少女的存在及其背後的合眾國,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畢竟我不是輕小說的主角啊,沒辦法當一個『十分平凡的男高中生』。」


    既然講出了我的「秘密」,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來吧,結束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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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我沒辦法跟上話題嗎?」


    「不,很可惜地,我也一樣。」


    我們丟下自行車,搭計程車來到我家所在的破舊公寓。被內田叫來的凪也抵達了。內田幫葻換上她帶來的衣服,而葻依舊還沒醒來,人正躺在我的床上。


    「不先從在下的身份開始說明的話,事情就沒辦法談下去吧。」


    附在我身上的沃爾德透過我的嘴巴說話。


    「首先讓在下說明一下。在下是維爾巴尼亞合眾國的監察官,可以將在下視為你們的魔法戰鬥計劃的外部監督者。請原諒在下的失禮,至今都沒有報上身份。」


    「監察官是什麽?我完全是第一次聽說。」


    內田似乎稍微恢複了冷靜,這麽問道。


    沃爾德回答:


    「監察官是負責在暗中監視你們進行的戰鬥是否恰當的人。你們當然不會知道在下的存在,甚至對監督者也保密。」


    「你說的戰鬥是否恰當,具體來說是怎麽一回事?」


    雖然凪從一開始就表現得比較冷靜,但看來她果然什麽都不知道。


    「好的,如你們所知,魔法戰鬥計劃是要遴選出最強的魔法少女,成為拯救我們維爾巴尼亞合眾國的『勇者』。」


    聽到沃爾德這麽說,內田回應道:


    「我們的確有聽說這點。而且,以『勇者』這個職業作為交換,能實現一個願望。」


    「對,你說得沒錯。不過,我們不希望為這個世界帶來麻煩。我們認為,這個魔法戰鬥必須徹底遵循人道原則而為。因此,為了避免造成死傷,戰鬥應該要在每個魔法少女的監督者以魔力創造出來的『假想領域』中進行。」


    沃爾德說完後,這次是凪答道:


    「沒錯,所以戰鬥對我們來說也像一場遊戲。至少一離開『假想領域』,傷口之類的全都會回歸原狀。」


    「沒錯,『假想領域』如同字麵上的意思,是假想中的世界,因此和遊戲並無差別。魔法少女隻是在用意念進行戰鬥,連彼此的肉身都沒碰到,當然不會受傷。會製訂『擊碎對手的魔法石即勝出』這個規則也是基於這個理由。就算是假想世界,牽涉到打打殺殺的行為,也有可能會留下不必要的心靈創傷。所以為了盡量降低可能性,才會采取這項措施。」


    魔法戰鬥的規則是隻要擊碎對手服裝上的「魔法石」。若是覺得打不贏對手,也可以從戰鬥撤退。因為判斷適當時機進行戰略性撤退的能力,也是能否成為最強魔法少女的評估標準。


    沃爾德淡然地續道:


    「話雖如此,這一切的前提是戰鬥有確實在『假想領域』這個安全裝置中進行。然而,過去的監督者中,有一派是讓戰鬥在『假想領域』之外進行的。」


    「什麽意思?」


    對於內田的提問,沃爾德說:


    「沒有『假想領域』的戰鬥──那正是真正的互相殘殺。」


    凪慌亂地說:


    「你是說,魔法少女們曾經互相奪取性命嗎?」


    聽到凪這麽說,沃爾德冷靜地回應。


    「那一派人馬似乎認為


    ,以沒有賭上性命的戰鬥選出來的『勇者』不值得信賴。」


    凪和內田得知以前發生過真正的互相殘殺後,臉色都相當難看。


    「但是,這種非人道的做法明顯是背信於國家的行為,他們都受到了嚴厲的處分。並且在那之後,設立了一套製度來監視魔法戰鬥是否有執行得當。換言之,就是由監察官來作為監督者的監督者。」


    內田和凪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想必是無法完全消化突然得知的真相吧。


    「不過,勉強算是懂了……」


    「你叫沃爾德吧?你和助助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點由我來解釋吧。」


    我再次從沃爾德手中取回身體的主導權。


    「首先,『渡邊幸助』無疑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我本身既不會施展魔法,也沒有什麽特殊能力。隻是沃爾德.卡多奇亞在這個世界的靈魂共鳴者而已。」


    「靈魂共鳴者?」


    內田將我說的詞重複一遍。


    「從這裏說起吧,就如你們也知道的,之所以從魔法戰鬥中隻選出一位『勇者』,是因為從這個世界過去異世界──維爾巴尼亞,需要龐大的魔力和複雜的儀式魔法陣。即使充分活用這個世界的資源和魔力將一個人類送去那邊的世界,恐怕一次就達到極限了。」


    聽到我這麽說,凪點了點頭。


    「這我知道,所以隻有一個人能當上『勇者』吧。」


    我續道:


    「這個世界的人類,平均魔力遠大於維爾巴尼亞人。但在受到科學支配的這個世界裏,通曉魔法的人幾乎屈指可數。要形容的話,我們這個世界的人類就像是坐擁龐大資產,卻不知道如何使用的小孩子。所以,才會在這個世界尋找一位能拯救維爾巴尼亞的『勇者』。因為這個世界的人隻要確實學會魔法,就能成為比維爾巴尼亞人強上數百倍的魔法少女。」


    據說這種平均魔力大於維爾巴尼亞,魔法卻不發達到這種地步的世界很罕見。


    「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要連接兩邊的世界把人送過去是很困難的事,甚至隻能選出一位『勇者』。但是,為什麽監督者有辦法來回兩個世界呢?」


    要是能夠自由穿梭於兩個世界,根本沒必要隻選一位「勇者」,隻要把所有看似有才能的魔法少女單方麵送去異世界就好了。


    我說:


    「原因在於,監督者和像我這樣的監察官,是利用某種特殊方法穿梭於異世界的。」


    「那就是透過『轉移靈魂』來進行的『靈魂共鳴』。」


    沃爾德接續我的話,開始說:


    「簡單來說,就是找個靈魂和在異世界的自己幾乎完全一致的人,然後隻把靈魂附在對方身上。在下的肉體此時正在本國沉睡著,隻有靈魂借宿在幸助的肉體裏。要讓肉體這種物質穿梭於異世界之間,需要動用極為大量的勞力。不過,隻讓靈魂穿梭的魔法──『轉移靈魂』本身沒有多困難。」


    「突然被異世界人附身的時候,不免讓我嚇了一跳。」


    這次換我接續道:


    「可是坦白說,隻有一開始有異樣感。雖然我剛才用了『附身』這個說法,但這樣說不太正確。我現在可以在體內感覺到『沃爾德.卡多奇亞』的個體,像是和『渡邊幸助』的個體重合在一起。換句話說,對我而言,沃爾德的存在就像是過著不同人生的另一個我。」


    這個身為「渡邊幸助」的人格,也對在維爾巴尼亞合眾國的生活存有真切的記憶。


    「那是『靈魂共鳴者』的特征。換言之,是在異世界擁有相同靈魂的人。因此,兩者肉體亦具有互換性。舉例來說,就類似存在於網路上的賬號。隻要是同id的賬號,不管從電腦或是智慧型手機登入,內容都會是相同的吧?如同這個道理,可以把肉體比喻為像電腦一樣的硬體,而靈魂像賬號一樣的軟體。在下和幸助隻是在形而上的靈魂完全一樣,但在形而下的肉體不一樣的存在。」


    「意思是你和渡邊是同一個人?但不知道該說是氣質還是說話方式,總之你們兩個給人的印象很不同耶。」


    我再次接續道:


    「那是生長環境的差異。一個是平凡到不行的男高中生,與一個已經活了幾十年的魔法師,完全沒有不同之處才不自然吧?」


    「渡邊幸助」和「沃爾德.卡多奇亞」並非完全是同一人,因為我沒有辦法徹底了解沃爾德的想法。但是,我能憑感覺知道基本人格是相同的。除非是當事人,不然應該很難以理解這樣的感覺。


    與一臉仍有些存疑的內田形成對比,凪似乎接受了這種情況。


    「好吧,勉勉強強聽懂了。不過,助助也有掌握到我們的監督者是誰嗎?」


    凪這麽問我。


    「嗯,你們三人的監督者,也就是讓你們成為魔法少女的維爾巴尼亞魔法師,我也知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


    我身為監察官,有得到最低限度的所需資料。


    其中也包含監督者在這個世界的真實身份。


    「根據登錄於本國的資料,你們三人是在十年前成為魔法少女的。換句話說,是在你們五歲的時候。當時第一次和你們接觸的人物……就是將你們變成魔法少女的監督者的真實身份。」


    我胸有成竹地喊道:


    「我說,你在那裏對吧?」


    凪和內田轉頭往我喊的方向看去。就在公寓玄關的另一邊,監督者隔著一道門站在那裏。


    接著,老舊的門被緩緩地打開了。


    「雪哉……」


    「我果然敵不過幸助哥哥呢。」


    站在那裏的,是葻的弟弟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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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雪……這樣沒問題嗎?」


    凪用認真的表情瞪著雪哉。


    「既然幸助哥哥說的都是真的,那我現在也沒辦法辯解了。」


    雪哉坐正姿勢後說:


    「沒錯,我就是讓愛原葻、高岡凪和內田風音成為魔法少女的監督者。在維爾巴尼亞的名字是琉基尼亞.琉菲利克斯。」


    「承認得很幹脆嘛。」


    「你知道我討厭做難看的掙紮吧?」


    「說得也是。」


    他完全就是愛原雪哉。我確定這個想法。


    我凝視著琉基尼亞.琉菲利克斯──不,凝視著雪哉並問道:


    「你為什麽沒把『靈魂共鳴』的情報告訴凪她們?」


    既然雪哉是被合眾國挑選出來的正式監督者,那麽他當然會利用「靈魂共鳴」顯現於這個世界。然而,凪她們不知道這件事。如果她們不是在演戲,就表示雪哉是出於某個原因而瞞著她們不說。


    「唉,關於這一點,沒有什麽深奧的理由。看來幸助哥哥是認為我心存盤算,意圖性地隱瞞了這項情報。但是,這樣有點把我想得太壞了。單純是因為我不同於幸助哥哥,幾乎無法確切地感受到『靈魂共鳴』,所以不想積極地宣揚這件事罷了。」


    「什麽意思?」


    「所謂的『靈魂共鳴』,通常是對已經建立起一定程度個性的人格進行,就像幸助哥哥這樣。也就是附身在成長到一定年紀的人類身上。但是,當身為琉基尼亞的我轉移過來時,作為愛原雪哉的我還處於尚未發展出明確自我意識的嬰兒階段。」


    聽完雪哉的這番話,內田說:


    「雪哉不到一歲的時候,確實就開始會斷斷續續地說話了。如果是因為被異世界的人附身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內田提出證言來肯定雪哉的說法。


    「對,所以在形成我本身──也就是『愛原雪哉』──的人格之前,『琉


    基尼亞.琉菲利克斯』的我就轉移過來了,因此對我而言,完全感受不到『愛原雪哉』和『琉基尼亞.琉菲利克斯』這兩個身份有什麽差別。所以,盡管我的腦袋知道自己是遵循『靈魂共鳴』的係統顯現於這個世界,但我本身也不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所以沒有特地宣揚這件事,僅此如此。」


    我聽雪哉這麽說後回道:


    「就是說你都不曾像我和沃爾德這樣,體會過意識到體內有其他人格存在的感覺嗎?」


    「是的,從這方麵來看,至今為止和幸助哥哥相處時的自己,以及身為魔法少女監督者的自己之間,也可以說是毫無差異吧。」


    我第一次聽到像雪哉這樣的例子,所以很難確認他說的是真是假。現在應該隻能坦誠地相信他的說法了,畢竟接下來的事情才是正題。


    「原來如此,關於這件事我明白了。那麽,差不多進入正題吧。」


    從這裏開始才是重點。


    我坐直身體,重新與雪哉正麵相對。


    「葻以前發生了什麽事情?」


    直到剛才還滔滔不絕地說著的雪哉不發一語,其他兩人也一樣。所以,我又問了一次。


    「雪哉,告訴我葻的『秘密』。」


    「……你是用監察官的身份這麽說的嗎?」


    雪哉現在沒有露出平常看我時的小狗眼神,而是以時而發出銳利光芒的慧黠眼眸,看著我的雙眼。


    我正麵迎上他的視線,並宣言:


    「不,我是作為一個喜歡著葻的男人問你。讓我拯救葻吧。」


    雪哉聽到我的話後稍微眯起了眼睛,接著回應:


    「……不愧是幸助哥哥,很像關鍵時刻就會展現出魄力的漫畫主角呢。」


    「我沒有那麽了不起啦。」


    雖然我剛才敢於誇下海口,但其實我可能什麽也做不到。如果必須賭上自己的性命來拯救葻,我一定會猶豫吧。就算有異世界的魔法師附身在我身上,我隻不過是一個男高中生也是鐵錚錚的事實。


    要我拯救一位喜歡的女孩子都有困難。


    「隻不過,我討厭還沒開始就選擇放棄。我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獲取所有資訊,經過徹底調查後,找出缺口。


    我很擅長做這種工作。


    即使無論如何都必須放棄,我也會思考所有的可能性,若不拚命掙紮到最後一刻,我不會善罷甘休。


    我就是如此珍惜著葻。


    「……我很喜歡幸助哥哥的這種地方喔。」


    不知道雪哉是怎麽理解我的這番話,他說完這句話後,露出一抹無力的笑容。不過下一個瞬間,他的神情中浮現認真與嚴峻。


    「我明白了。那麽,就把我所知道的愛原葻的『秘密』告訴你吧。」


    內田憂慮地低喃:


    「雪哉……」


    「風音姐姐、凪姐姐,對不起。你們沒必要耿耿於懷,這一切都是我的計劃。」


    內田和凪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呆站在原地。


    「幸助哥哥,我會說出所有事情。」


    於是,雪哉開始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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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顯現於這個世界時,第一個記憶是葻姐姐。


    「啊,醒了嗎?」


    年幼的葻姐姐探頭用大大的眼眸看著我。


    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單純,但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就萌生了希望她獲得幸福的想法。


    這就是我的初戀。


    「姐姐,雪哉醒了喲。」


    「哎呀,謝謝你,葻。」


    正如你所知,我在這個世界是愛原葻的弟弟。但是,其實我還有另一個姐姐。


    「之後就交給姐姐吧。」


    「咦~葻也想要照顧雪哉。」


    「嗬嗬,那我們兩個一起照顧吧。」


    「嗯!」


    姐姐的名字叫作愛原翼,當時是十六歲,比葻姐姐大十歲。正好和現在的葻姐姐同歲。畢竟是姐妹,所以翼姐姐和現在的葻姐姐長得很像,但即使同歲,她看起來也相當成熟。可能是端莊的言行舉止讓她給人這樣的感覺。


    「葻也要成為像姐姐一樣的姐姐。」


    「嗬嗬,是嗎?」


    「嗯,因為葻最喜歡姐姐了!」


    葻姐姐總是黏著翼姐姐,不管什麽時候都想和她待在一起,也曾讓要去上學的翼姐姐很頭痛。葻姐姐就是這麽仰慕翼姐姐。


    在我即將迎接一歲生日前,悲劇發生了。


    「下一個輪到姐姐嘍。」


    某個星期日,翼姐姐和葻姐姐推著坐在嬰兒車裏的我,一起來到附近的公園。從小一起長大的凪姐姐和風音姐姐也在。她們三人丟著球玩耍,而翼姐姐一邊照顧我,一邊看著她們玩。


    「嗯~畢竟我得照顧雪哉啊。」


    這時,我已經建立起琉基尼亞.琉菲利克斯這個身份的自我意識,所以相較於同年紀的嬰兒,我的智力明顯發育得極快。但無奈的是,肉體是個嬰兒。牙齒還沒長齊的嘴巴很不便於說話,也沒辦法好好運動。因此,我打算在自己的肉體成長到一定程度前,當個平凡無奇的嬰兒過生活。如你所知,維爾巴尼亞人的壽命是這個世界人類的十倍以上,所以時間感也和這裏的人不同。因此,我想至少先觀望個五年左右,再開始執行監督者的工作。


    不過,從客觀的角度來看,我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嬰兒。所以翼姐姐不太願意讓未滿一歲的我脫離她的視線範圍。這可以說是理所當然吧。


    「啊,那麽,葻來照顧雪哉吧。」


    「交給葻嗎?」


    「嗯,葻也是姐姐啊,所以不用擔心。」


    「來嘛~翼姐姐也一起玩吧!」


    「翼姐也來丟球吧!」


    凪姐姐和風音姐姐也在喊著翼姐姐。她可能因此心動了吧,翼姐姐沒有顧慮太多就說:


    「那就交給你嘍。」


    「嗯,包在葻身上!因為葻也是姐姐!」


    翼姐姐開始和凪姐姐與風音姐姐玩球。在這期間,葻姐姐就站在我的嬰兒車旁邊。


    「雪哉。」


    聽到叫喚的我回看葻姐姐。葻姐姐就像天使一樣,溫柔地微笑著。


    「姐姐會好好保護雪哉喲。」


    這句話不期然地與我對姐姐抱有的心思相同。


    「葻要成為像翼姐姐一樣的姐姐。」


    我覺得葻姐姐一定非常崇拜翼姐姐,所以想透過弟弟這個存在,來成為和姐姐一樣的人吧。


    就在這個時候。


    她們三人玩的球因為某種緣故而高高飛了出去,滾到公園外麵。葻姐姐看到後,幹勁十足地說:


    「葻去撿回來!」


    然後,葻姐姐沒有確認周遭的情況,就直接衝到公園外麵的馬路上。


    很不幸的是,此時正有一輛車在那條路上奔馳著。


    「葻!」


    翼姐姐一發現有車就跑了過去。接著,她衝上馬路將葻姐姐抱進懷裏。


    然後──翼姐姐被車子撞上而死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在翼姐姐的保護之下,葻姐姐毫發無傷。


    但是,自從翼姐姐過世後,葻姐姐變得始終鬱鬱寡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她一定認為是自己害死姐姐的。


    我不忍心看著這樣的姐姐,我希望她能展露更多純真無邪的笑容。


    然而,我隻不過是個嬰兒,除了依偎在她身邊之外,什麽事也辦不到。


    決定性的轉折來得太過突然。


    某一天,聽說葻姐姐忽然自己衝到車輛前麵,幸好駕駛在千鈞一發之際踩下煞車,


    姐姐才得以平安無事。但根據目擊者的說法,她不是一時粗心大意所致,而是故意衝去車輛麵前的。


    父母向葻姐姐追問原因,結果她這麽說:


    「……葻也想要去姐姐那裏。」


    我受到了衝擊,感覺像挨了一記當頭棒喝。僅僅五歲的小孩子因為失去姐姐,鑽牛角尖到這個地步。


    我真是愚蠢至極,明明確實抱著想要保護姐姐的念頭,卻拿自己尚未發展成熟的身體當作理由,覺得自己隻能在一旁默默守護。我終於發現這是心存僥幸的逃避之舉。


    真的沒有任何我做得到的事情嗎?


    不,我擁有魔法師的力量。就算身體尚未發展成熟,還是可以行使身為監督者必須具備的最低限度魔法。


    我在此時打定主意,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要保護姐姐。


    我發誓,不惜一切手段也要讓姐姐重拾笑容。


    「凪姐姐……風音姐姐……」


    「雪雪?」


    「雪哉,你會說話?」


    她們二人為了鼓勵葻姐姐而來家裏玩。而我趁葻姐姐不在時,下定決心向她們開口。


    「請和我締結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吧。」


    我將魔法戰鬥的詳細內容告訴她們兩人後,這麽說道:


    「隻要使用你們的力量,就可以拯救姐姐……」


    我還說:


    「你們不想救姐姐嗎?」


    我是個卑鄙的人。我知道她們兩人都覺得自己也是車禍的肇事原因之一,所以抓住這一點趁虛而入。但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要踐踏誰的心意,我都要拯救姐姐。


    於是,我和她們兩人締結了契約。


    這就是我的罪過。


    很剛好的是,她們兩人的能力正適合用來救姐姐。即使還沒締結契約,監督者也可以大概知道對方在成為魔法少女後,會獲得什麽力量。從這方麵來看,讓她們兩人成為魔法少女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然而,有一個問題。


    就是魔法的副作用。雖然凪姐姐的魔法特別適合用來拯救姐姐,不過,對於不具任何耐受性的普通人而言,那種魔法的威力太強了。如果隻使用一兩次不會產生任何問題,但按照我的計劃,必須持續不斷地對姐姐使用那種強力的魔法。這樣一來,姐姐的身體和精神應該都會不堪負荷。


    因此,我想出了一個萬不得已的計策。


    姐姐是個普通人,所以承受不了魔法。


    若是讓姐姐也成為魔法少女,就能承受住凪姐姐的魔法所帶來的副作用了。


    我當然明白這是本末倒置。因為這是為了拯救姐姐,把姐姐卷入戰鬥之中。但是,如你所知,魔法戰鬥是設計得十分安全的模擬戰鬥,就這一點來看,戰鬥和遊戲沒有兩樣。隻要我好好展開「假想領域」,姐姐就不會受傷。


    我決定和凪姐姐及風音姐姐合謀,讓姐姐成為魔法少女。


    某天晚上,我隔著小孩房的門對姐姐搭話。


    「你想要實現願望嗎?」


    「是誰?」


    「我是魔法師。隻要和我締結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就有機會實現願望。」


    雖然我對凪姐姐和風音姐姐表明了真實身份,但我決定要瞞著姐姐。之所以這麽做的原因,或許旁人不太能理解──我希望在姐姐麵前,隻是一個普通的弟弟而已。並不是因為我很樂意當她的弟弟,反而應該說,因為我愛著姐姐,所以就這方麵來看,親弟弟的立場並不值得令我感到高興。


    盡管如此,我還是想以一個弟弟的身份,待在姐姐的身邊。


    『葻要成為像翼姐姐一樣的姐姐。』


    因為我想要守護姐姐曾說過的這句話。我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將會踐踏她的感受,所以這是最起碼的贖罪。我希望她以「姐姐」的身份和平凡的弟弟過生活,想把這樣的日常時光留給她。


    「……願望?」


    「是的。」


    「不管什麽願望都能實現嗎?」


    「……大部分的願望都能實現。」


    由於隔著一道門,我看不到姐姐的表情。


    「那麽,也可以用魔法讓姐姐複活嗎?」


    我很震驚,因為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如你所知,能實現願望這一點附有一條但書──就是「能實現的願望有所限度」,並非能夠無限製地實現任何願望。這是理所當然。如果維爾巴尼亞有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技術,那根本不用依賴什麽「勇者」,隻要用那種力量來拯救國家就好了。換句話說,即使可以實現願望,也僅限相當於「勇者」能力的願望。


    據說以前有監督者鼓吹得像任何願望都能實現一樣,拉攏對方成為魔法少女。但是,現在的監督者被嚴格要求盡到說明的責任。意圖讓人誤以為任何願望都能實現,是違反人倫的行為。因此,我本來應該這麽說:


    「讓死者複活的願望是無法實現的。」


    就算是魔法技術發達的維爾巴尼亞,至今仍沒辦法跨越生與死的分界線。


    死亡是絕對的。


    死者斷然不能複活。


    但是,我說謊了。


    「隻要努力,就有機會實現。」


    我這麽說時,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妙」。然而,事到如今也沒辦法撤回這句話了。


    這是善意的謊言,我想要給姐姐活下去的希望,是這種念頭驅使我說了謊。當時,我這麽對自己找借口。但是,現在想想,那隻不過是個卑鄙的謊言,都是為了多少減少接下來要踐踏姐姐感受的罪惡感。


    麵對我這種敷衍搪塞的謊言,姐姐正麵回應我。


    「那麽,我當。」


    姐姐馬上回答,聲音裏聽不出以往有點呆傻且靠不住的感覺。她用堅決的語氣斷言:


    「我要當魔法少女。」


    於是,我和姐姐締結契約了。


    然後,我讓成為魔法少女的姐姐和另外兩人見麵。當時,我請她們兩人戴上麵具遮住了臉,而我也一樣。也就是說,我們打從一開始就決定對姐姐隱瞞真實身份。這個決定源自於我剛才所提及的想法,因為我想將與平凡的弟弟及兒時玩伴一起度過的日常時光留給姐姐。


    在愛原家的家裏,我們四個人麵對著彼此。


    「葻同學是新加入的,所以要進行一項儀式。」


    「儀式?」


    「是的,很快就能結束。」


    撒下這種謊後,我請凪姐姐和風音姐姐施展了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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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凪和風音的魔法?」


    「接下來由我來說吧。」


    這次換凪開始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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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雪說的事情雖然讓我很驚訝,但不可思議地不覺得不知所措。原因可能在於我當時是個小孩子。可是,我那時覺得無論用什麽方法,如果可以拯救葻葻,任何事我都願意做。這是因為我認為翼姐姐的死,自己果然也有一部分的責任。


    從這方麵來說,我很感謝雪雪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如果沒有雪雪的話,我應該完全沒辦法為葻葻做些什麽吧。


    ……不對。我知道這種想法本身就是錯的。到頭來,我不過是想要付出一些什麽來證明自己有贖罪罷了。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所以我和雪雪締結了契約。當然,小時候並沒有考慮到這麽多事情就是了。


    然而,我的魔法對葻葻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了。我曾迷惘,不知道這麽做是否真的能拯救葻葻,可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這也是事實。


    我下定了決心。


    我的魔法──


    是記憶操作。


    這個能力可以直接對人腦進行幹涉,刪除或植入特定的記憶。


    換言之,雪雪的計劃是要利用我的魔法,把葻葻腦中關於翼姐姐的記憶刪除。


    這代表我要奪走葻葻最重要的回憶,如果說我毫無罪惡感,那是騙人的。


    但是,既然那個回憶想殺了葻葻,那麽,我必須趕在回憶殺死葻葻之前,先把那個回憶殺了。我這麽說服了自己。


    不過,撇除道德方麵的事情不談,我的魔法所造成的副作用還是太強了。


    如果將我的魔法不斷施展在普通人類身上,那個人總有一天會變成廢人。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我成為魔法少女的意義在哪裏。所以,雪雪也把葻葻變成了魔法少女,這是為了讓葻葻承受得住我的魔法。


    可是,就算這樣也沒辦法完全消除副作用。


    葻葻的學習能力之所以低得誇張,應該是我害的。


    也就是說,因為不斷使用我的魔法刪除記憶,其他新的記憶也很難深植在腦海中。葻葻會有點呆頭呆腦,或許也是受到我的魔法影響。自從使用這個魔法後,她的認知能力降低到即使我們在葻葻麵前摘下麵具,她也不會察覺到作為魔法少女的我和高岡凪是同一個人。


    就算會害她產生如此嚴重的障礙,也必須刪除記憶不可。當時我是這麽深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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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所以她剛才看到差點發生意外的現場才會……」


    「一定是魔法解除後,突然回想起心靈創傷了吧。」


    大概是我去救差點被車撞到的小孩子時,葻被刪除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恢複了,而她承受不了那份打擊,就暈了過去。


    凪藏起一貫的笑容,用難過的表情說:


    「噯,助助,我做的事情是錯的嗎……」


    「………………」


    「我想救葻葻。可是,如果這會給葻葻帶來痛苦的話……」


    凪略顯無力地搖了搖頭。


    「也來說說我的魔法吧。」


    這次換內田開始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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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想法和凪相同,我也認為翼姐的死,自己有一部分的責任。所以聽到有拯救葻的方法時,我沒有絲毫猶豫就決定要成為魔法少女了。雖然我很清楚自己不是當魔法少女的料,但我也知道當時不是抱著無謂羞恥感的時候。


    我也和凪一樣,得知自己可以幫助到好友後,最先想到的是「這樣就能償還罪過了」。殺死翼姐的是我們,而她已經不在了。既然如此,我們能做的就隻有幫助她的妹妹葻了。


    ──沒有減少罪惡感的方法。


    所以,我必須靠自己雙手保護葻才行。


    不管要用什麽樣的辦法。


    我能使用的魔法是監視。鎖定好要進行監視的對象後,我可以隨時掌握到對方的狀態。因此,我的職責是隨時監視葻。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來看也能知道,凪的魔法並非萬無一失,可能會在偶然的機會下解除。遇到這種時候,我的監視可以讓我們馬上趕到葻的身邊。這就是我的職責所在。


    不管葻做什麽事情,我都在監視著她。換句話說,她的生活沒有任何隱私。我明白窺視她的生活是不好的行為,但我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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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對你那麽凶也是因為這樣……」


    內田用快要哭出來的眼神看著我。


    「最了解她……最了解葻的人是我……畢竟,我一直一直都在監視她……」


    內田用顫抖的聲線低語。


    「我始終看著她,因為我必須這麽做不可……一想到如果我一時懈怠,而導致她有個萬一,我就……」


    內田摘下眼鏡,用袖子擦了擦臉。


    接著,她瞪視著我說:


    「所以,我早就曉得了。葻她……喜歡你……」


    「內田……」


    隻說完這些,內田就陷入了沉默。


    於是,我對凪問道:


    「就算把葻本身關於翼姐姐的記憶刪除,周遭的人還是記得翼姐姐吧?」


    凪似乎重振起了精神,她回答:


    「嗯,沒錯。就像剛才說的,我的魔法對普通人來說太強了。如果隻是使其忘記一天的事情還不會出現問題,但要是以我的魔法力量,從對方的記憶中把一個人的痕跡完全抹除掉的話,對方絕對會變成廢人。所以,我們有拜托周遭的人不要和葻提及翼姐姐的事。在毫不知情的人眼中看來,就像是曾自責害死姐姐的孩子突然忘記了姐姐的事吧。類似針對心靈創傷的防衛機製在最後發揮作用,借此忘掉了姐姐。」


    「爸媽為了不讓姐姐想起翼姐姐的事,似乎把照片之類的東西都藏在絕對不會讓姐姐發現的地方。」


    對了,葻沒有小時候的照片。一定是因為幾乎所有照片都有翼姐姐的身影,所以一並藏了起來。


    「就這樣,這十年來,我們都對姐姐瞞著『秘密』而一路走到現在。」


    雪哉直視我的眼睛說:


    「幸助哥哥,請你拯救姐姐吧,拜托你了。」


    然後,雪哉向我深深低下頭。


    x     x     x


    我聽完一切真相後,開始思考。


    我到底有沒有辦法拯救葻呢?


    我徹底想遍所有可能性,試圖抓住任何希望。不管什麽方法都好,在我能采取的行動之中,找得到任何可以真正拯救葻脫離黑暗的方法嗎?我潛入深幽無垠的思考之海。


    不知道我沉思了多久。


    他們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我環視他們,最後看向仍未蘇醒的葻。


    然後,我推出一個結論。


    「我──救不了葻。」


    三人臉上浮現失望的神色。


    這也是當然的。因為我說出那種大話,挖開他們的舊傷,得到的結論卻是我救不了她。


    雪哉像要掩飾失望似的說:


    「就算是幸助哥哥也沒有辦法啊……」


    「嗯。」


    我果然不是什麽故事中的主角。雖然內田經常調侃我很像輕小說的主角,但我實際上並沒有那麽厲害。


    別說是拯救世界的力量了,我連將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從黑暗深淵中撈起都做不到。


    不過,若是我有唯一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就是我很清楚自己是個心胸狹隘又卑劣的人。


    因此,即使出盡洋相,即使丟盡顏麵,若是能得到我要的結果,我會選擇那個手段。無謂的自尊心老早就被拋下了。


    所以,不管任何機會,我都要緊抓著不放。


    於是,我繼續說道:


    「不過,我隻是說我辦不到而已。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救得了葻。」


    雪哉驚訝地看著我。


    「是誰呢?」


    「現在就去見那個人吧。」


    來吧,這真的是最後了。


    在那之後過了一個小時,葻終於清醒了。


    「你醒了嗎?」


    葻的意識似乎還很朦朧,她用恍惚的表情注視著我。


    「幸助……」


    我無法正眼看她的模樣。葻平常活力充沛的感覺消失,籠罩著深沉的陰影。


    然後,她就這樣輕聲說道:


    「我想起來了……我做了什麽事情。還有,因我而死的姐姐……」


    凪的魔法果然解除了。應該是目擊到差點發生意外的現場,被封印的記憶因而蘇醒了。


    「是我殺死她的……」


    「不


    是!錯不在姐姐──」


    雪哉失去理性地大喊,而我抬手製止他。


    不管她是什麽模樣,我都必須和她談一談才行。


    於是,我正麵麵對著葻說:


    「葻,你現在正在想什麽?」


    聽到我的問題,葻抬起頭。她的臉上果然毫無生氣。那雙眼眸裏隱含一抹憂色,就像我以前偶爾看到的一樣。不對,現在那抹憂色比以往更濃厚。她眼中盛滿的,毫無疑問是「絕望」。


    「是我!」


    刹那間,葻大叫了起來。仿佛撼動世界的叫喊,那無疑是來自她靈魂深處的呐喊。


    「是我殺死的!是我殺死了最心愛的姐姐!是我啊!」


    葻胡亂抓著自己的頭發,一頭美麗的秀發散亂不堪。由此可知她的手抓得十分用力。


    「是我……」


    我輕輕地緊握住她的手。一瞬間,手的力量變弱,而下一刻她用力回握住我的手。那纖細的手使出意想不到的力道,像要捏碎我的手似的緊緊抓著。


    「幸助、幸助、幸助!」


    葻用失控發狂的嗓音大喊。


    「你幫幫我啊!我該怎麽辦!我可是殺死了姐姐啊!」


    淚水不斷從抬起頭來的葻眼裏溢出。


    「我必須死才行!我不能活著!因為是我殺死她的!」


    「葻,冷靜點!」


    葻即使喘著大氣也不停地喊叫。


    「幸助,幫幫我!殺了我吧!幸助總是願意幫我,所以這次也一定願意殺了我吧!」


    葻語無倫次地大吼大叫。


    「葻!」


    我輕輕將葻的頭按進我的懷裏,抱住她。


    在旁人眼中,我現在看起來一定非常可笑,因為抱住哭泣的女孩子這種耍帥的舉動,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麽做。


    葻一開始抵抗似的掙紮著,但不久後沒有動作了。


    然後,她顫抖的聲線說:


    「幫幫我……」


    「葻……」


    我最喜歡的女孩子正處於黑暗中,所以我必須將她拯救出來才行。即使不惜用盡一切手段。


    接著,我說出拯救葻的話語。


    「葻,我沒辦法救你。」


    聽到我這麽說,葻的身體震了一下。


    「我總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樣,表現得好像無所不能,但其實我不過是個什麽力量都沒有的小鬼罷了。」


    我不是故事中的主角。別說要我拯救世界了,連拯救一個最喜歡的女孩子都很困難。


    「不過,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幫得了葻。」


    葻依舊將臉埋在我的胸膛問:


    「……那是誰?」


    所以,我要告訴她。


    這唯一一個能夠拯救葻的救世主叫什麽名字。


    「葻──那個人就是你自己。」


    葻慢慢抬起頭,然後用依然淚眼婆娑,有點呆傻的表情看著我。


    「葻想依靠我沒有問題,想亂發脾氣傷害我也無所謂。可是呢,不管我說什麽都沒辦法拯救你。這種事情不是像『煩惱』這麽簡單。」


    我注視著葻續道:


    「能拯救你的,能原諒過去自己犯下的錯的,隻有葻──你自己而已啊。」


    她似乎無法理解我的意思,臉上的神色隻變得更加困惑。


    「可是,姐姐一定不會原諒我……」


    我的目光不曾移開她的雙眼。為了讓自己無法忘記她現在的痛苦、悲傷、憤怒,統統烙印在腦海裏。


    「我不認識你的姐姐,也不知道她當時怎麽想,所以我不能隨便說出你姐姐一定會原諒你這種話。」


    我傾吐出心裏的所有想法,繼續說道:


    「所以說,這跟你的姐姐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麽想,是你願不願意原諒現在的自己。」


    「我……」


    葻眼神空洞地垂下頭。此刻一定有各種不同情緒在她的心中徘徊,而她正在一一與其奮戰。


    接著,葻喃喃說道:


    「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聽完葻得出的結論,我問她:


    「那你打算怎麽做?追隨姐姐的腳步去死嗎?」


    「幸助哥哥……!」


    雪哉像是忍無可忍似的大叫:


    「果然不行!姐姐承受不了過去,必須把一切都忘記才行啊!」


    「雪哉!」


    我朝背後的雪哉大吼一聲。


    「你的姐姐──你最心愛的人,可沒有那麽軟弱。」


    我重新麵向葻。


    葻再次用虛弱的嗓音低語:


    「我覺得我沒有資格活下去,我一定要懲罰我自己,可是……」


    鬥大的淚珠撲簌簌地從葻的眼中流出。


    「可是,死掉的話……就再也不能和幸助……和大家在一起了,我不想要這樣……」


    「我的父母──」


    我對葻說:


    「我的父母在我小時候過世了。當時是全家一起自殺。」


    葻驚訝地看著我,而我續道:


    「他們不堪欠債壓力,所以放火把家燒了。似乎一時衝動之下自殺的,完全沒有經過計劃。結果,隻有待在小孩房裏的我偶然活了下來。」


    醒來時,我的房間被火焰包圍著。火焰仿若打算將一切吞噬殆盡的怪獸,向我襲來。我嚇得跳起身,然後拚命地往外逃。我打開窗戶,跳到了外頭。接下來的事情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之後留在我記憶中的,是以前生活的小屋子被燒成黑炭的模樣。


    「我沒有親戚,所以後來輾轉待了幾家兒福機構。在那段期間,我沒有一天不想著為什麽隻有我自己活了下來,也不止一兩次有尋死的念頭。」


    人生不如意的時候,任誰都想過要尋死吧。但是,自從發生那天的火災後,我覺得自己本來應該已經死了。現在的自己是在陰錯陽差之下而活著,其實原本應該要跟著父母一起前往另一個世界才對。


    我並不是想要自殺。


    隻不過,我一直對自己活著的事實感到不對勁,活到了現在。


    「什麽時候死掉都無所謂──我抱著這個想法活到了現在。」


    接著,我溫柔地握住葻的手說:


    「但是,現在不同了。我現在想要活下去,和葻一起活下去。」


    我將所有的想法都吐露出來。


    「與你相遇、與你聊天,待在你的身邊,讓我第一次產生了真的想活下去的念頭。要是死掉就再也見不到你的話,那我絕對不想死。」


    我告訴她:


    「所以葻,原諒自己,好好活下去,然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不知道葻是怎麽理解我這番話的,她隻茫然地回看著我。然而,她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地──真的是一點一滴地──慢慢恢複了。失控發狂的感覺也逐漸褪去。鬥大的淚水仿佛要衝去一切黑暗似的,再次從她眼中滿溢而出。


    「幸助……」


    「嗯。」


    「我也想活下去……」


    「嗯。」


    「我想和幸助及大家一起活下去……」


    「嗯。」


    「可以嗎?我可以活下去嗎?」


    「可以,你可以,我允許你活下去。就算世界上有人責怪你,我也允許你活下去。」


    就算與全世界為敵,我也會和喜歡的人站在同一陣線──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說出這種裝模作樣的台詞。但不可思議的是,我覺得在此時此刻講出這句台詞,一定是正確的。之後回想起來,應該會羞恥到滿地打滾;讓其他人聽到的話,也會難為情到不行。盡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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