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是……」


    我會注意到這件奇妙的事情,也是出於偶然。


    列在大小姐所製作的這份名為「無疑會破產的公司清單」上麵的公司名稱,竟然也出現在克莉絲小姐所製作的這份「金蛋一覽表」清單上。


    兩位小姐都是一般所謂的投資家,而就我這個有些跟不上時代的人來說,她們是操縱著以錢滾錢的魔法,可稱為魔法師的存在。老實說,我在投資這方麵的程度可是連兩位小姐的腳跟都不到。但我至少也明白在這個狀況下,要說兩位小姐的判斷都正確也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她們其中一方對這家公司的評價有了錯誤。


    那麽,究竟會是怎麽一回事呢?


    我遵循著平常思考時的習慣,要在辦公室中默默做著事務工作的馬可幫我準備紅茶。


    我所侍奉的這個修拜崔爾家族,雖然是家譜可上溯至五百年前貿易商人的名門,但現在卻是在月麵的這個小小辦公室內經營著投資業。也因此,與其自稱修拜崔爾家的管家,要說我是這家修拜崔爾投資的一名職員還比較貼切。


    基本上我之所以身在此地,也就是受修拜崔爾家的第二十八代當家囑托,而負起了照顧艾蕾諾亞小姐這位第二十九代當家的這項任務。鄙人我一刻也無法放下的責任,便是在這個就連神都撒手不管的月麵世界中,看顧好大小姐讓她不要走錯路。


    因為這個原因,我勉強學會很不習慣的電腦操作、對於小姐自地球的大宅出奔後就深深沉迷至今的這領域的基礎知識,也有通盤理解的自信。


    大小姐所從事的工作,是對於光在月麵上就有數千,包含地球那邊數量更有上萬家的企業進行分析與評價;而這也就是讓月麵變成現在月麵的這個樣子,既是幸運也是不幸的原因所在。


    在這些公司裏麵,從一些讓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很難理解的公司,到無法認同的企業皆有,種類可說是千變萬化。但大小姐就連對這些公司都有很詳盡的認知。


    不過,其中卻有一小部分的公司,是屬於絕對不能妝點在修拜崔爾家紋章旗旁的類型。


    好比說,其中不人道的勞動過程已經是公開秘密的礦山,或是販售武器、將死亡散播於世界各處的公司、又或者是直接進行士兵派遣的軍事公司等等。


    當然,我也不是從早到晚淨是看著這類的東西度過一天,另外也會和一些有著守舊價值觀的客戶們做交涉。嗯,就是這麽回事。身為第二十九代當家的艾蕾諾亞小姐畢竟還年輕,所以也就有很多老眼昏花的大人物們,不管她表現得多麽優秀,卻都因為這個理由視而不見。


    而在這種時候,便該由徒有一把年紀的我出場了。


    「讓您久等了。」


    馬可這麽說,幫我拿來了一整組的茶具。他也是一位雖然還青澀,但卻前途有望的年輕人。雖然以他的年紀來說這樣的表現算是爭氣得有些過頭了,但或許在現今的世道上這樣反而剛好吧。


    「辛苦你了。」


    聽我這樣說完後,馬可露齒笑了一笑便又回去工作了。


    在我的桌子擺著煮沸的了熱水、茶葉、以及能將茶葉的風味衝泡出來的整套器具,另外還有已經用熱水加溫過了的茶杯。我一邊開始泡起紅茶,一邊想著剛剛那件事的後續。


    大小姐認定毫無疑問會破產的公司,竟然會是克莉絲小姐覺得可以大賺的公司。這很明顯是個矛盾的例子。應該必然會有哪一方是錯的吧。


    既然如此,就這麽坐視著情況不管並非上策。


    因為大小姐所處的立場隻要判斷稍有失誤,但會蒙受巨大損失;而使用著讓老花眼的我很難看清的步調在高速進行買賣的克莉絲小姐也是一樣。


    既然掛著這家修拜崔爾投資的風險管理最高主管這個頭銜,我也就不能不致力於降低風險。


    但無論和兩位小姐中的哪一位相比,我的投資能力都無法勝過她們。


    就當我看著在熱水中漂舞著的茶葉,想著這下該怎麽辦時,突然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好點子。


    就像我不能將泡茶的工作交給馬可做一樣,投資相關的事情也不是一介門外漢可以插得上嘴的吧。


    而就這部分,我想到了有位極為適合的人存在。


    雖然對我來說,他是一個實力仍屬未知數的人物,但既然除了克莉絲小姐外,就連我們家的大小姐都認同了他的實力,那應該也算是稱職的對象了吧。


    更何況,這件事情不正是測試他能力的一個好機會嗎?


    我心中這麽想著,邊用懷表計測泡茶的時間,邊將手伸向了裝設在旁的電話。


    而後,我將一項工作交付給了接聽電話的那名青年。


    正當我在理沙的教會裏麵幫忙到一半的時候,行動裝置震動了起來。那時我正在幫忙她使用廢棄的材料修理教堂。雖然我本來就不是那麽善於手工,手更因為四年前發生的事無法好好活動,但要幫忙壓住或撐住什麽東西總是還辦得到。再說因為理沙的笨拙程度又還在我之上,所以也讓我覺得自己還算派得上用場。


    但不知道為什麽,除了理沙的臉和手之外,竟然連我的臉也沾上了油漆。


    我用圍裙擦了擦手後,走到了走廊上去接聽電話。


    而我所接到的委托也很是奇妙。


    「哎呀,真難得看到阿晴會露出困惑的表情呢。」


    當我在走廊講完了電話,走回聖堂裏麵的時候,理沙對我這麽說道。


    她應該不是偷聽我講電話,而單純隻是眼力很好吧。


    不過我不明白的地方卻是,我的臉明明因為四年前的事情,已經無法做出算得上表情的表情了,但理沙卻不知為何能明白我的情緒。難道她是魔法師嗎?


    「有人要我去幹偵探那類的工作啊。」


    我把事情的概要告訴理沙,而拿著油漆刷的她就這樣子呆了。


    「噯呀呀。」


    「好像是有間克莉絲覺得可以大賺的公司,被艾蕾諾亞認定毫無疑問會破產的樣子。因為這樣兩邊必然有其中一邊是錯的,所以對方要我去確定真相;而且還不能讓她們兩個人察覺到這件事。」


    「呼喔?為什麽要這樣做呀?艾蕾諾亞那邊有這麽奉行秘密主義嗎?」


    理沙歪了歪頭,說了句「我可沒有這種感覺呀」。


    「雖然講來是讓人很難以置信啦,但投資能否順利,有一部分就像是在考驗一個人的人格啊。如果順利的話能感到自豪,但失敗的話就會覺得羞恥。愈認真看待這件事的話也就愈是這樣。像克莉絲她啊,可是光被我拜托要看她投資程式的成績,就羞紅了臉在那邊扭扭捏捏喔。」


    「哎呀。」


    「哎,我是覺得如果沒有做過投資的話,應該不太能明白這一塊啦。甚至反過來想,我還有點佩服起那個老爺子,真虧他能注意到這方麵呢。如果把克莉絲和艾蕾諾亞兩個人一起找來當麵問個明白的話,就算沒讓她們大吵一架,或許也會讓她們懷疑起彼此的判斷吧。可能會覺得對方什麽都不懂這樣。」


    聽完我的話,理沙聳了聳肩,邊把視線轉往在聖堂的深處鎮座著的基督像,邊說著「確實人在自己喜歡的領域上就會是這種反應呢。」


    「不過,雖說這件事很麻煩,但我也算滿感興趣的啦。」


    「是覺得模仿偵探辦事很有趣嗎?」


    因為臉部無法做出表情,我便用手指勾起了嘴角,故意做出了一個笑容。


    「雖然我因為臉這樣子所以很適合當偵探啦,不過事情並不是這樣的喔。問題在於克莉絲和艾蕾諾亞她們都是相當高明的投資家啊。她們的判斷竟然會完全相反,這種事情可是不太容易發生的


    。」


    「嗬嗬。看你很高興的樣子那就好囉。畢竟阿晴在幫我忙的時候一直像是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男孩子似的。」


    對著理沙好像存心講的這句話,我隻是冷靜地這樣回答。


    「沒有這種事喔。我單純隻是因為理沙你手實在太笨拙才覺得不耐煩而已。」


    「……你真敢講呢。」


    理沙對於自己的手不巧這方麵應該也有自覺吧。


    「哎,總之我就先去做點工作啦。畢竟拿到了一張金額不小的支票,沒幫上忙可不行。」


    「說得也是呢。那我這邊也在沒有演變成無可挽回的局勢前,去抓個手巧的人來囉。」


    這次我沒有用手把嘴角勾起來,隻是很開心地抖了抖肩膀。


    隻是當我要走出聖堂的時候,理沙突然來的這一句話讓我停下了腳步。


    「不過,要是你到時覺得艾蕾諾亞和克莉絲兩邊的話都有道理,那該怎麽辦呢?」


    我回過頭去,看到理沙臉上的表情滿是惡作劇的味道。


    她想問的大概是——在艾蕾諾亞和克莉絲兩個人裏麵我喜歡哪一個吧。


    理沙或許是想要讓我忘記羽賀那的事吧,說話時不時也就會繞到這種話題上來。


    實際上,克莉絲這女孩並沒有什麽地方可以挑剔的,而艾蕾諾亞對我來說也是高攀不起的對象。


    「你是問我要選哪一邊嗎?」


    「對。因為啊,不管你選哪一邊都一定會惹火另一個人吧。」


    因為我也不想照理沙打的如意算盤走,於是就這麽回答了。


    「我是會看哪邊比較甜就揀哪邊吃啦。」


    「什——」


    「這是在講投資就是了。」


    我一閃身回避了理沙的問題。


    雖然理沙看起來好像有點不滿,但卻也沒有更進一步逼問。


    「也是呢,你講的是投資呀。」


    「那我就先出去一下啦。」


    這次理沙隻對我揮了揮手,並沒有再把我叫住。


    隻是,如果真的要我選擇克莉絲或艾蕾諾亞其中一方的話——?


    那真實的答案也就隻有一個了。


    在想像了這種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狀況之後,我聳了聳肩。


    我打開阿晴哥寄來的郵件,再次確認了時間和地點。


    地點是克萊普頓廣場大廳旁邊的咖啡座。在這邊有著很多小餐館和酒吧,白天的時候則是作為咖啡座來營業。


    我在心裏對著自己說,一定就是這個地方了,是這個地方沒有錯。


    若不這樣做的話,感覺我好像就會接二連三的發郵件去跟阿晴哥做確認了。


    離約好碰頭的時間還有十一分鍾。在我上一次確認的時候,時間還有十二分鍾。


    即使我知道就算這樣去確認,時間也不會前進得比較快,但還是不免會去看攜帶裝置上的時間。剩下十一分鍾。


    「嗚嗚。」


    我不禁發出了哀號,然後看往裝設在旁邊柱子上麵的鏡子。


    因為自然卷的關係,今天我的頭發依然還是亂翹著。雖然理沙姐是說這樣看起來也很好,但我還是比較喜歡漂亮的直發。雖然大家嘴上也會說金發看起來既開朗又健康,但那也和輕浮、慌慌張張的感覺卻也是一體兩麵。再說,我甚至覺得自己無法擺脫孩子氣也就是這頭金發的關係。所以比起金發,我反而要更向往能有一頭既有知性又沉穩、像絲稠般的黑發。


    就是要這樣,才能跟羽賀那老師一樣地……


    不過在想了這件事後,我就看到鏡中的自己臉色變得非常黯淡。


    我用手指彈了一下自己捏起的一撮金發,輕輕歎了口氣。


    阿晴哥還是喜歡著羽賀那老師。


    我低低垂下頭,幾乎要靠到了鏡子上,然後再次歎氣。


    「怎麽啦?」


    「呀啊!」


    因為突然有人從背後叫我的關係,讓我反射性地想要往前方逃,結果頭猛力撞上了柱子。雖然不清楚這「硿」的一響到底是撞擊還是衝擊,但卻從我的額頭一路傳到了鼻子一帶,讓我的視野一瞬間全白了。


    「嗚~……」


    之後,好像痛覺也終於追上了現實的表調,我的額頭開始發麻。


    聽到說話聲是從頭上傳來,讓我注意到自己剛剛好像是當場蹲了下來。


    「……你沒事吧?」


    而回過頭去的我之所以會覺得想哭,並不是因為額頭很痛,而是這樣的場麵被阿晴哥給看到了。


    「不去醫院真的沒關係嗎?」


    很擔心我狀況的阿晴哥,大概是第五或第六次對我這樣說道。


    而我也每次都帶著哭腔回答他說:「我沒問題的」。


    不過即使如此,阿晴哥好像還是很擔心,坐在桌子對麵座位的他顯得不太沉穩。


    「如果真的很痛的話,你要好好去看醫生喔?」


    「嗚……」


    我沉默地點點頭後,用手捂住了額頭。


    不過這大概是阿晴哥會錯意了。實際上剛剛我真的隻是嚇了一跳而已,我的頭甚至沒有腫起來。剛剛在我撞到柱子而蹲下去的時候,阿晴哥很慌張地把我扶起來,然後理所當然地伸手摸了我的瀏海。而現在我也知道,他那時大概是想要看我有沒有受傷吧。


    但因為當時,我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發展,所以在阿晴哥要摸我的時候,我像是被非常高溫的烙鐵碰到似的馬上彈了開來。就連我也自己對這樣的過度反應感到驚訝,而當我回過神來時,隻看到阿晴哥伸向我的手就這樣子不幹不脆地僵在了半空中。


    我本來想對阿晴哥說明,不是的、我沒問題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卻沒辦法。


    那大概是因為那時,阿晴哥他對我說了這句話吧。


    「你還能走嗎?」


    當發現阿晴哥在為我著想的時候,我的喉嚨就堵住了。對阿晴哥的話,我也隻是曖昧地點點頭。我用手捂住實際上並不是很痛的額頭,呼吸也變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心中一方麵驚訝著自己竟然是這樣一個會說謊的人,但我卻依然沒辦法停下來。不過在阿晴哥說「總之我們先去咖啡座的座位那邊吧」,然後要攬住我的肩膀時,我因為緊張和喜悅,臉頰發熱到讓剛剛撞到的地方都隱隱發麻。我也就以這個為藉口,總算把罪惡感給壓抑了下來。


    「是說……」


    就在這時候,阿晴哥像是伺候著時機般開口了。


    「雖然在這種狀況下開口有點那個……」


    「……?」


    我的目光穿過捂著額頭的手下緣看向了阿晴哥,而阿晴哥也好像感到有些抱歉似的看向我。


    「我是有幾件事想問問你啦。」


    聽到他說「有事想問你」,而不是「有話想跟你說」讓我失望了。明明對方如果是阿晴哥的話,不管他對我說什麽我基本上都有能回答ok的自信呢。


    另外,對於這次的邀約果然不是要來約會這點,也讓我覺得失望。


    而在同時,我也因為自己一直因為這種小事情而慌亂感到很沮喪。


    「是什麽事呢?」


    「喔喔,是關於投資的啦。」


    比起我的事情,阿晴哥腦子裏裝滿的是投資的事。但我還是在慢慢深吸一口氣後,把手從額頭上移開了。因為若說到投資這方麵,我就不是一個隻能給阿晴哥哄的小孩子,而能夠站在和阿晴哥同樣的高度上。


    「是什麽事呀?阿晴哥聽到了什麽風聲嗎?」


    「嗯?不,不是那一類的事……」


    雖然四年前的阿晴哥曾經像是一頭迅捷的猛獸,但現在變得沉穩的


    他我當然也不討厭。


    隻是他之所以會支支吾吾,應該是有著什麽原因吧,即使是遲鈍的我至少也能明白這點。


    「是我持有的部位有什麽地方需要修正……之類的嗎?」


    「算跟這個……有點接近吧。」


    「……到底是什麽事呀?」


    「是關於架橋投資這家公司啦。」


    這句話仿佛讓按下了我的開關一般,腦中開始浮現出了資料。


    「那是我現在超級推薦的個股喔。」


    我氣勢滿滿地這樣說。現在最為我注目的一支個股竟然也得到了阿晴哥的關注,讓我覺得自己的判斷被阿晴哥給認同了,臉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這家公司有寫在克莉絲的金蛋一覽表上嘛。」


    「是的。這家事業投資公司創立至今七年呢,他們到昨天為止的per是十三倍,pbr是1.2倍,股息利率則是驚人的9.4%。」


    不過,在股票市場景氣極好的月麵上,雖然這家公司的股息利率算高得有點少見,但其他數字就同規模的個股來說倒也沒有那麽稀奇。既然如此,其中必然就還有其他更能讓人瞪大眼睛的要素存在。


    「但就克莉絲你的交易形態來說,感覺應該不會很在意股息利率才對吧?」


    「也不能這麽說。如果能聚集很多人讓交易活躍,也會讓人很容易對這支股票出手。因為要盛裝大規模的資金,也就需要夠大規模的容器才行呀。」


    「原來如此。」


    看著阿晴哥的表情,我知道他在說出這句「原來如此」時,其實心中幾乎不是這樣想的。


    但是這樣不好親近的阿晴哥也好棒呀。我想起之前跟理沙姐這樣說的時候,她說我這樣的喜好在未來會很辛苦呀。


    「其他還有什麽嗎?」


    「嗯,單純是這家公司的營運真的運轉得很順暢就是了。」


    「這家公司的事業,概括來說也就是投資嘛。那像我們這樣的人投資在他上麵的話,型式不就變成跟組合基金差不多了嗎?就我來說,是看不出來還特地要投資在他上麵的理由就是了。」


    因為修拜崔爾投資本身就是一家投資基金公司,如果再投資到進行投資的公司上麵,也就顯得疊床架屋。而實際上,對投資基金公司進行投資的投資基金公司這種東西是存在的,但最後也就隻是收取兩層的手續費而已,卻不知道為什麽會受到歡迎。


    不過以架橋投資這公司的情況來說,卻對他做投資的理由是存在的。


    「說到在股票裏麵漲幅最高的個股類型,阿晴哥想到的會是什麽呢?」


    我的問題讓阿晴哥愣了一拍之後才回答。


    「應該是中小型個股吧。」


    「沒錯。而企業也是在創業初期、規模尚小的時候,會成長得最快速。架橋投資這公司做投資的對象,並不是像上市公司那樣的大企業,而是個人規模的小企業,或是對這類小型企業出資的公司。」


    「……也就是說,他們雖然每筆獲益金額很小,但卻是把很多漲幅驚人的投資案匯集了起來這樣嗎?」


    「是的。就連在四年前,我幫我爸爸的忙一起經營的雜貨店,如果算成長率的話也都像在玩翻倍遊戲一樣了。隻是我們經手的金額實在太小,而營業狀況的成長也到某個程度就馬上停下來了。」


    「哦……」


    阿晴哥看起來好像對這說法不是很能接受的樣子。


    這讓我有些不開心。


    因為這是我很喜歡的一支個股,所以我也想要阿晴哥喜歡上它。


    「另外,這家公司還存在著一個隱藏了的秘密。」


    「哦?」


    「其實就連我爸爸以前都曾經辦過啦,你知道嗎?個人的小本生意是可以跟月麵政府借款來得到資金的喔。」


    「借款。」


    阿晴哥像在做確認似的複誦了一次。這是阿晴哥對這件事情起了興趣的證據。


    「比方說,我借了一百慕魯開始做生意,而毛利率是50%。但就算我再去借一百慕魯,讓資金變成兩百慕魯,毛利率大概也會是50%不變。這樣的話,卻借款會比較賺吧?」


    「嗯嗯。」


    「而重點就在於跟政府借的錢隻要能還就好,但公司的出資卻不是這樣。」


    「嗯。」


    阿晴哥的視線滑開了,這是他要思考事情時常常會出現的動作。阿晴哥在想事情的時候常常看起來會露出不悅的表情。雖然看起來不悅,但卻不會讓人感到害怕,大概是因為那就是男孩子感到不甘心時的表情吧。


    我覺得他這樣的表情非常可愛。


    「總之,也就是這麽回事吧?」


    阿晴哥這麽說,不悅的表情也消失了。


    「架橋投資這家公司,除了對他們出資的一百慕魯部分產生的利潤外,也對從政府那邊借來的一百慕魯部分所產生的利益有請求權嗎?」


    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就是這麽回事。簡單來說就跟拉高資金杠杆是一樣的事。而且啊,幾乎可說是跟免費一樣便宜。如果對方是有一定規模的企業,那還能享有減稅之類的額外好處而讓毛利率更高。」


    「原來如此啊……」


    「因為他們利用了政府的政策,所以能像犯規一樣榨出很高的毛利率來。」


    「於是你的程式捕捉到了這個動態,於是也就從他們身上一樣榨出犯規般的利潤了?」


    阿晴哥的這句話,讓我高興得頭都發熱了。


    要是之前的我的話,大概會因為聽到這句話就滿足了吧。


    但在接下來的人生中,我打算要讓自己變得更大膽一些。


    「能……能一下子就對這樣的程式做出改良的阿晴哥你……也很犯規呀……」


    光是要說出這句話就讓我用盡全力了。


    我稍微抬起目光朝阿晴哥瞥了一眼,隻見他的視線低垂,表現得有點困擾。我思考著他是不是故意露出這種態度,而差點就要變得消沉了。


    「我不習慣被人家誇獎的這一點,感覺很孩子氣對吧?」


    我抬起頭來對阿晴哥說道。


    「不,哪會……」


    我之所以沒辦法把這句話接下去講完,是因為阿晴哥這句話實在太讓我意外了。


    阿晴哥會像小孩子?


    「在這部分克莉絲你就表現得很成熟啊。」


    「啊!?」


    我因為這句太過意外的話兒一時無語。而雖然麵無表情,但眼神卻很溫柔地笑著的阿晴哥這麽說。


    「我也想向你學習呀。」


    然後他把擺在桌上的咖啡拿起來喝了一口,但我隻是呆呆著看著他的動作。


    阿晴哥是小孩子,而我是大人嗎?這是我在夢裏看過好幾次的情節。


    但是阿晴哥要比我大上四歲,還有著我未曾體驗過的驚人經曆,表情也總是非常成熟。


    而孩子氣的我能好好跟阿晴哥並肩而立的,並不是在幫他做複健的時候,也不是在告訴他我考上月麵都市大學的時候。


    就隻有在跟他談論關於投資話題的時候呀。


    當發現這一點時,我也才因此終於得到了往前進的勇氣。


    「這樣的話——」


    我開口這樣說道。


    「那就由我來好好誇獎你囉。」


    阿晴哥露出了愣住般的神情。


    「所以,就讓我們來多聊聊關於投資的話題吧?」


    踏出了這實在太過大膽的一步後,在我的心裏充滿了好像做了什麽壞事,但又高興得無法自拔,這種絕對沒辦法對理沙姐講出口的心情。


    不


    過,我才不會後悔。


    我已經決定要這樣子活下去了。


    驚訝的阿晴哥眼神中漸漸出現了笑意,最後他抖了抖肩膀。


    隨後,阿晴哥這麽說道。


    「嗯嗯,我沒問題呀。不過要在不會惹理沙生氣的範圍內喔。」


    我也被他這句話惹笑了,這樣回答他。


    「好的,那就在不會惹理沙姐生氣的範圍內囉。」


    這大膽的一步是很貴重的。現在的心情跟我第一次買股票那時的忐忑不安非常相似。


    雖然阿晴哥的目光注視著的還是羽賀那老師那邊,但那隻要我加大步伐,總有一天站到阿晴哥身邊的位子上就行了。


    大額的獲利並非一日能夠達成的。


    就當我偷偷決定從今以後要加油時,阿晴哥的視線突然轉向了遠方。


    「咦?」


    他隨後哼了這麽一聲。我追著阿晴哥的視線轉過身去,卻感到了一陣緊張。因為在我眼前的,是跟一群穿西裝的人一起搭扶梯下樓的艾蕾諾亞小姐。


    她既身材高挑,態度又堅決,在麵對大人們的時候表現得更是凜然,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阿晴哥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我這麽說道。


    「抱歉,我稍微離座一下。」


    「咦、咦?」


    對著拄著拐杖,一下子就走掉了的阿晴哥,我連出聲叫住他都沒辦法。


    就在我的視線前方,艾蕾諾亞小姐注意到了阿晴哥而停下了腳步。


    我望著他們的樣子,腦袋裏麵的程式也滴答滴答運轉了起來。


    我本來以為阿晴哥的目光所注視的,就隻有羽賀那老師一個人而已。


    但重新再想一想,艾蕾諾亞小姐也是一個大美女,她的頭發是漂亮的白金色,態度也落落大方,而且更有著非常高明的投資知識。


    雖然我心裏想著不可能會有這種事,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腦中的程式裏麵帖上了標簽。


    艾蕾諾亞小姐也是需要提防的對象。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覺得自己就是在這方麵很幼稚而陷入了自我厭惡的情結中。不過已經變得大膽的我,心中也這樣想著。


    會這樣子大概也不是我的錯吧。


    「阿晴哥是大笨蛋!」


    我低聲說道,然後用手戳了一下阿晴哥喝剩了一半的咖啡杯。


    那天,我一樣是從早上開始,就為了對隻能說是無聊透頂的公司做評價而東奔西跑。但想到這是工作也是無可奈何,再怎麽說,我這份工作的背後有著很重大的目的。不全力以赴地去做是不被允許的。


    不過想到我對一家公司的股票做了怎樣的評價,就會影響到股票價格的漲跌,有時突然就會有股誘惑,讓我想要給出非常破天荒的評價。


    比方說對優良企業給出惡劣評價,或去吹捧詐欺公司等等,我真想試著讓這世間動搖看看。就像孩提時代把水灌入螞蟻窩裏的時候一樣,有時候我會沉浸在想看看人們手忙腳亂樣子的陰暗思緒裏。


    我大概是累了。


    雖然這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明白的事,但現在我覺得就連位在我體內深處,非常重要的某個部份都已經變得脆弱了。


    幹脆來休息個幾天吧。


    我也變得不時會興起這種消極的念頭了。


    但如果這樣做,我在這個號稱是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進的月麵金融世界中,就會產生很大的落後。再怎麽說,隻要我踢掉一件工作,那案子也就會這樣被送交到那個可恨的分析師埃茲曼手上。


    不過即使如此,企圖趁著月麵這波好景氣來大賺一筆,搞著像是詐欺生意的公司還是綿延不絕地一家接著一家冒出來。而就算我要擊潰他們,也是猛虎難敵猴群。


    這讓我覺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毫無意義,而意誌一陣消沉。


    再加上今天在會議途中送來的午餐外送,竟然是放了一大堆起司和臘腸的披薩,也讓我無法接受。這又不是要送來給男性賀爾蒙過度分泌的筋肉男交易員的飼料,難道不能端出些比較像樣的食物來嗎?


    我就這樣在為了變裝而戴上的太陽眼鏡底下感到忿忿不平,搭上了手扶梯。


    現在距離接下來的會議還有三十分鍾左右。因為從克萊普頓廣場到皇家中央飯店隻有一小段路,那幹脆就在那家咖啡廳裏有著魚缸的包廂內,邊聞著味道高雅的咖啡香氣稍做休息吧。


    正當我這麽想時,有個朝這邊走過來的人影映入我視野的一角。


    自從會上電視或受雜誌采訪後,我就對於要向自己搭話而走近者的腳步變得很敏感了。


    我一邊無奈地覺得這種特技還真討人厭,一邊將視線移了過去,結果稍微有點驚訝。


    「阿晴先生?」


    「你好。現在方便打擾一下嗎?」


    「嗯~。」


    從電扶梯走下來時,我感覺到那些在飯店樓上開完會後下樓的人們,用毫無顧忌的視線對著我的背影瞧。畢竟這個金融業界本來就很少有女性了,我知道自己不管在好或不好的方麵都很顯眼。


    不過,畢竟我和阿晴先生也不是那種關係,而又因為是實在太過疲憊的緣故,讓我覺得這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呢?是要簽名嗎?」


    現在的我並不是修拜崔爾家的當家——艾蕾諾亞·修拜崔爾,而是在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中廣受歡迎的股票分析師蘇珊吳。


    聽到我的這個玩笑,阿晴先生客套地用手指把嘴角勾起來笑了。


    雖然這動作要是由其他人來做感覺都會惹人不快,但阿晴先生做起來卻不知道為什麽顯得可愛。


    「我是沒有想要簽名啦,但倒是想問問關於個股的事。」


    「個股嗎?」


    我感到有些緊張。大概是因為被問到屬於工作領域的事情,而有了這種像是製約行為般的反應吧。


    「嗯啊,有個東西讓我現在很猶豫到底該不該投資呢。」


    「……」


    跟克莉絲小姐相比,阿晴先生對於投資的世界有著更稅利的眼光。


    所以我也覺得有點訝異,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問什麽呢?


    也因為這個緣故,讓我打算就稍微在這邊兜點圈子吧。


    「要是阿晴先生是女孩子的話,要回答你這個問題就會讓我很愉快了。」


    「呃?」


    「對於這種煩惱該不該去告白的商量,答案基本上都隻有一種吧?」


    在四年前有著慘痛經驗的阿晴先生,總是擺著一副厭世隱者般的表情責備著自己。


    但是,在他遇到出乎意料狀況時露出的表情,卻有些孩子氣。


    看到那樣的表情,會讓我稍微能夠鬆口氣。因為在這個充滿了虛偽和欲望的月麵上,就隻有這個部分能讓我覺得是真實的。


    「……從很古早的時代,就有著『不要對股票放感情』的格言了喔。」


    「嗯~。但是妙齡的少女就像是剛孵化的雛鳥一般的存在呀。她們可是會盲目跟著第一眼看到的東西走呢。」


    會說出這有點尖酸的諷刺話,大概是因為我累了吧。


    而阿晴先生在直直盯著我瞧之後,這樣說道。


    「你累了哦?」


    這句感覺起來並非關心,而有點帶著調侃的話,讓我很是開心。


    「因為身處於世事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進的世界嘛。」


    「這樣嗎……那你之後也有行程囉?」


    「我馬上就要去開會了。不過你有什麽事要問?是沒辦法站在這邊講完的事嗎?」


    「我想是不需要太久。不過……」


    「不過?」


    雖然阿晴先生的臉上沒有辦法做出表情,但他此時卻浮現了很明顯就是帶著惡作劇氣息的眼神,這麽說道。


    「搞不好你聽了會激動起來喔。」


    「究竟是什麽事情呢?」


    「架橋投資。」


    一聽到這個名字,我的身體就僵住了。


    當我回過神來,發現阿晴先生抖著肩膀像是要咳嗽似的。但我隨即便明白了他這是在笑。


    「……的確,聽到這家公司的名字我也沒辦法保持冷靜了。既然你會特地來對我提起這家公司,那就表示——」


    「嗯。因為我可不是女孩子,而是做事不顧前後的男生,所以就想來聽聽看成熟的女性會怎麽講囉。」


    阿晴先生就像在空氣中飄舞的落塵一樣。即便想要將它抓住,它也會擺蕩來、飄蕩去,但卻絕對不會遠離,而是會悄悄地將針紮入很深的地方去。我之所以會將那金額不低的支票給他,也是因為光看阿晴先生的投資記錄就瞭解了他這方麵性格的緣故。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明天……不,如果是後天中午的話就沒問題了。另外我順道一問,就我們兩個人談嗎?」


    「欸?喔,是這樣沒錯啊。因為這話要是讓馬可或克莉絲聽到,或許刺激是太強了。」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可以馬上給你一句建言。」


    「是什麽呢?」


    我輕輕歎了口氣,對著不知道是像大人或是孩子的阿晴先生這樣說道。


    「不要在其他的女孩子麵前對人提出這種邀請。克莉絲小姐在不高興了喔。」


    「呃!」


    阿晴先生好像先前完全沒注意到似的,很慌張地轉頭朝咖啡座的座位方向看去。也真是的,看起來好像一副看透了所有事情的樣子,卻也什麽都沒看見。


    該說他這是脫線或是粗神經呢,我想這會依評價的觀點而有所不同吧。


    我拿出攜帶裝置,訂下了後天中午的行程後說。


    「那麽我就準備好兩個人的座位等您來囉。」


    然後,我留下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再次動起腳步。


    雖然背後能感受到阿晴先生困惑的目光,但對此其實我也是一樣的。


    為什麽剛剛我會故意那樣子笑出來呢?


    而且,我腦中的念頭還明顯地,是想要讓阿晴先生感到困惑。


    「……」


    我身為一個分析師,有很多回顧自己所做判斷的經驗。但現在即便用這個方法審視自己,我也仍然不太明白。


    「我大概,是累了吧。」


    而且阿晴先生所提到的那支個股,也實在是太不穩了。


    我無法相信在數量上千的個股中,他偏偏就挑中那支股票來找我討論會是個偶然。就像我會將目光停留在那支個股上一樣,阿晴先生也是靠著他獨門的嗅覺追蹤到了那支股票吧。


    我們都是沉迷在同個遊戲裏麵的一流玩家呀。


    稍微這樣想了想後,在太陽眼鏡遮掩下的我露出了微笑。


    對於在月麵最高檔次的飯店櫃台處,委托服務人員買來某方麵上也算是世界最高檔次的速食食物,讓我覺得有些錯置感。


    但在食物送到了房間來時,我果然還是覺得很興奮。


    雖然我曾說滿是起司的披薩是粗魯交易員的飼料,但即便要我用認真的表情宣稱眼前的速食是象征著年輕的食物,我也不會感到後悔。


    我對著有著自己臉那麽大的漢堡,盡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你的吃相還是老樣子呢。」


    坐在對麵座位的阿晴先生有些傻眼地這樣說道。


    雖然之前是說要準備好兩個人的座位,但實際上這個地方本來也就隻夠兩個人坐而已。


    就在這家飯店房間裏麵,這個滿是書本的飯廳中,我和阿晴先生麵對麵坐著。


    「因為就算用刀叉來吃,也不會變得比較美味呀。」


    「哎,的確就算穿著正裝態度恭謹地去買股票,也不見得股價就會漲呢。」


    「就是這麽回事。」


    回答之後,我抓起了一根薯條。


    「這麽說來,之前談的是關於架橋投資的事是吧?」


    由我這邊提起這個話題,讓阿晴先生看起來有些意外。


    「抱歉,你在趕時間嗎?」


    這動作讓他以為我是沒時間談所以才馬上切入正題了。


    我本來想馬上解釋這個誤會,但想著這樣就太乏味無趣了,於是在喝了一口今天依然持續融解著世人骨骼的黑色液體後,說道。


    「不是,是因為這樣我或許就隻能在吃這些垃圾食物的時候,才有辦法保持笑容了。」


    阿晴先生低頭看看手邊的漢堡,聳了聳肩。


    「那麽,事情就是關於那家架橋投資……」


    「既然阿晴先生有在注意它,是想買進嗎?」


    「因為要做空它畢竟比買進還難啊。」


    買下股票然後等待它漲價,這是任誰都可以理解的投資方式。


    但是,在世界上也存在著比較彆扭的交易,那是借入自己所沒有的股票然後賣掉,然後等待股價下跌的交易方式。這種方法被稱為做空。


    「不過,如果有什麽積極行動的理由,我當然也會進行做空。」


    「是呢,因為看阿晴先生四年前的交易記錄,也沒有會把股票買來然後就任它沉睡的感覺。」


    「隻是艾蕾諾亞小姐好像並不太中意這支個股?」


    我稍微朝阿晴先生瞪了一眼。


    「淨是說些壞心眼的話。」


    不過,聽來卻也讓人覺得有那麽點舒暢。


    「是了,你是在我製作的『詐欺公司清單』上麵看到了它的名字對吧?」


    「不是『無疑會破產的公司』清單嗎?」


    「本來是叫那名字沒錯。」


    因為這個月麵充滿了謊言,所以這兩者也是很相似的。


    「這家公司無論是per、pbr或roa、roe、或利息覆蓋率都不差,再連股息利率一起看的話可說是超一流的好東西呢。」


    阿晴先生依然用著有些壞心眼的方式說話,而我用吸管讓可樂裏的冰塊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音後,做了回答。


    「我要是看到了實在太過理想的男性出現,可是會起疑心的。」


    「……就隻是因為這種理由嗎?」


    「不。」


    我決定為這讓人愉快的彼此調侃畫上句點。


    「架橋投資是家詐欺公司。在我看來就是這麽回事。」


    「簡單來說,是因為他是家放貸企業嗎?」


    講成「事業投資公司」自然是很動聽,但認清架橋投資都是對一些零散的自營業主提供貸款的事實會比較好。而那些業主幾乎都是群拎著一隻皮箱就移居到月麵來的人。


    尤其造橋投資是以出資這樣的形式,來對自營業主所獲得的利益恣意進行要求。如果是貸款的話,隻要把借的錢還清那雙方之間的關係也就結束了;但出資這樣的型式,卻變成隻要經營能夠順利持續,獲利也就永遠會被金主給吸走。


    隻是,我卻並非是因為倫理這方麵的問題,才對這家企業如此執著。


    「問題在於這家公司的事業形態。」


    「事業形態?」


    「不如想成經營方針吧。又或許說是這家公司整體的詐騙手法會比較好。」


    阿晴先生沒有搭話,隻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不是對著會把我的話囫圇吞棗聽進去的觀眾,也非顯露著敵對心想要把我駁倒的分析師競爭者,而是對會好好聽我說什


    麽的人講話這種事情,可能已經許久未有了吧。


    「架橋投資對很多的人和小企業出資。」


    「我稍微調查過了,它們投資了兩三百家呢。」


    「是的。那麽你有調查他們投資的經過嗎?」


    「嗯。他們的投資效率好像每年都接近正70%。」


    雖然阿晴先生這麽回答,但那卻不是我所問問題的答案。


    「不是的。」


    「咦?」


    「我指的是架橋投資所做的投資中,個別案子的投資經過。」


    阿晴先生像是冷不防地挨了一記痛擊似的。


    但我並不會去責怪他。因為在月麵上因為投資熱潮而浮動著的人們,大多甚至連表麵的情報都不調查,就去進行莫大金額的投資。


    在這個月麵上,不會有人有時間去對一家企業進行如此詳細的調查後再做投資。


    「雖然這隻是要查一下就知道的事啦,架橋投資所進行的投資實在是太過順利了。有好幾家被他們售出的企業,可不是以他們所投資金額的百分之幾十這種成長水平,而是以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價值賣出的。當然,投資小企業的醍醐味也就在於押對寶的話,有時可以看到很驚人的成長幅度,但在架橋投資的案例中,他們每每去實現投資利益時,對象卻都是這種類型的事業。你理解我這話的意思嗎?」


    我換上了高壓的口氣說話。就是這種態度讓人會在背後罵我是狂妄的女人,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總的來說,他們就是沒有實現過虧損的部分。」


    「這是……」


    「因為他們投資的手腕很好嗎?怎麽可能呢。」


    我用鼻子冷哼一聲,接著說道。


    「我跟貨真價實的放貸人問過了。他們放款的對象,也就是那些銀行不肯貸款的人們。當然囉,借到了錢的人們也就是靠那些資本去經營事業。就我收集到的消息來看,在這些業主中雖然獲得了巨大成功的例子自然是不少,但若和借款來經營事業的人們全體的成功狀況比較起來,架橋投資的投資成功率真的是太過鶴立雞群了。」


    「……總之,就是其中有著欺瞞囉。」


    我點了點頭。


    「不過,架橋投資所實現的利益,也就是那些順利進行的投資案的出售事例,每件都是真的。雖然我本來是以為他們是把一些架空的事業讓紙上公司去進行收購就是了。」


    「那麽……欺瞞的部分就是……喔喔,是這樣子啊。想要墊高獲利的平均值的話,隻要不去實現損失的部分就好了,是嗎?」


    我露出滿麵的微笑。


    「就是如此。」


    但阿晴先生的眼神,卻沒有幹脆地對我表示同意。


    「那我順便問一下喔,你做過確認了嗎?」


    「你覺得我可能沒確認過嗎?」


    我帶著笑容接下這個問題,而阿晴先生則是麵無表情地別開了目光。


    冠著修拜崔爾家名號的最後一家公司,當初就是因為把所有收到的訊息都照單全收的愚劣群眾,以及利用這一點的卑劣小人而被搞垮了。所以如果單純隻有資料的話,不管內容有多麽齊全我都不會采信。隻要沒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我就無法釋懷。


    「是我的發問太過輕率了。」


    而阿晴先生他也確實理解這個事實。於是我收回了硬是裝出笑臉的力氣,露出自然的笑容。


    阿晴先生能夠馬上就看穿別人珍視的東西是什麽。而股票市場到頭來其實也就隻是人們互相競爭著盤算的地方,在其中要能超出他人一截的,可能也就是像他這樣的人吧。


    我想,阿晴先生之所以能好好重視別人所珍惜的事物,大概是因為他在四年前失去過自己非常珍視的存在吧。


    這讓我覺得自己總算明白為什麽和阿晴先生對話會覺得很舒服了。


    或許,原因並不隻是因為阿晴先生那飄忽難料的回應很妙而已。


    如果是阿晴先生的話,就能理解我的想法。而且在這個一切的東西都會被換算成金錢的月麵上,阿晴先生他仍然認同那些貴重的事物是值得珍惜的。


    我大概也是因此才有點在對他撒嬌吧。


    我抓起了一根有點要開始冷掉的薯條,對著前端咬了下去。


    我就保持著這樣的動作,惡作劇似的看向阿晴先生,而他看起來有些畏縮。


    「架橋投資就是把順利成長的企業賣掉,算入利潤的部分,然後把虧損了的投資放置不管。在文件上麵,這些東西被當成沒有虧損來處理,而用開始投資那時候的狀態來計算。也就是疾病在被診斷出來之前都不是病這種藉口吧。再來,他們就靠著隱藏虧損,然後公開利潤的做法,募集更多新的資金、做出新的投資,然後再次公布賺錢的結果,並隱瞞損失……。就因為這樣,這家公司裏麵正漸漸累積著老舊廢物。他們實際上的毛利率應該更低,讓我怎麽看都覺得是在虧損。所以說——」


    「這是一家毫無疑問會破產的公司。」


    在阿晴先生的話說完後,我隔了一拍的時間,笑著這樣說道。


    「詐欺企業。」


    「……這樣的話,你要做空嗎?」


    「做空。」


    我模仿阿晴先生時常會有的舉動,把這個詞匯複誦了一次。


    這好像讓阿晴先生發現我在模仿他了。他的眼神裏稍微露出了不悅之色。我想或許是有誰總是這樣做來尋他開心吧,要不是這樣的話,一般人是沒辦法用這麽客觀的眼光察覺到自己習慣的。


    我也想到這個人應該是阿晴先生很親近的人——大概就是那位鄰家大姐姐般的理沙小姐吧。


    她是在阿晴先生身邊的成熟女性。


    我的心頭在此時起了一陣騷動。


    「阿晴先生並沒有要做空它的打算是嗎?」


    我的語氣變得有點像在責問他。


    因為從以前開始,我就是個喜歡欺負人的孩子了。


    在咬了一口薯條之後,我接著說。


    「我們是不是該就『投資真正的價值』來談談呢?或者換言為『選擇的問題』也可以喔?」


    聽我故意這樣子講完後,阿晴先生總算是發覺到了。


    他對我露出了「既然你知道就早講啊」這種感覺像在埋怨的眼神。


    「克莉絲小姐是認為靠這支個股能夠得到巨額的收益對吧?阿晴先生是被勒高夫拜托的吧?要你在兩邊都不冒犯的情況下把事情查個詳細這樣。」


    「……就是這樣沒錯。」


    「真要說的話,從前天遇到阿晴先生的那時候,我就注意到克莉絲小姐那邊的狀況了。」


    在我用著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這樣說完後,阿晴先生顯得更是懊悔了。


    「瞞著雇主在台麵下偷偷活動,你存的是什麽居心來著呢?」


    「我沒想到你會這麽生氣。」


    「我在生氣?」


    我這樣反問道,然後突然回了神來。生氣嗎?現在我或許確實是在生氣也說不定。


    但是,這又是為什麽?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我卻想不太明白,隻是愣愣地回望向阿晴先生。


    然後,我才終於想通了。


    「這當然會生氣呀。因為阿晴先生在聽了我的說明之後,還是不肯說出『你要做空它吧』這句話。」


    我就像個孩子似的,想要獲得別人的認同。


    這應該是因為,我現在會投身於股票市場的理由,就是源自於我心中的正義吧。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其他人認同我。我希望有人能告訴我,我的正義是對的。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剛剛說


    的話很任性,但我可絕對不是個孩子。


    於是我便用和這份任性相當適合的,一位徹徹底底大小姐的態度這麽說。


    「……雖然我覺得克莉絲正在獲得的利益,也是現實的一環啦。」


    「所以呢?」


    你想怎麽做?


    我如此逼迫他回答。


    這簡直就像在問他,在我和克莉絲小姐之間,他要選擇哪一邊似的。


    古老的格言曾說,不可以對股票投入感情。


    而其中的寓意是:不管對股票投注多少感情,股票也還是會很幹脆地就背叛人。


    那麽,人仍是會去選擇某支股票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那是因為,在聽到別人和自己喜歡著同樣東西時的那份喜悅,是什麽都無可替代的。


    阿晴先生明明該知道我期待的答案是什麽,但卻是苦澀地低下了頭去。因為他是不會為了要圓這個場而說出一些敷衍之言的人。


    他是非常正直的一個人。


    我的視線越過阿晴先生的身體,拋向了牛頓市的摩天大樓。


    希望情況還能夠允許我,再多當個任性的大小姐一會兒。


    我一邊這麽想一邊露出微笑,然後覺得自己被一股睡意般的舒暢感受所包覆了起來。


    「最後的結果如何呢?」


    在我端來客人每次都點的愛爾蘭咖啡時,他突然問了我這句話。


    我畢竟也是個在月麵最好的飯店擔任侍者的人,所以接待過各式各樣的客人,但是卻幾乎沒有看過像這位客人一樣跳脫框架的人物。因為這位客人每次到這家咖啡廳來時,都會對我上股票交易的課。


    「您說如何指的是……?」


    「就是之前提的股票。我應該有告訴你吧,是架橋投資的股票。」


    「如果是那支股票的話,我已經脫手了。」


    「你脫手了?」


    「是的。」


    我回答道,然後將銀製的托盤抱在身旁。


    「這麽說來,你是覺得就算繼續持股也沒什麽好後果是吧。」


    「您說的是。」


    「那你為什麽不做空呢?」


    雖然我是不會去做評定客人身分高低的這種冒昧的事情,但還是隱約能看出客人們是不是事業很成功的人。


    而這位客人在這方麵,則跟在這邊出手很闊綽的其他貴賓們有一線之隔。我很明白這位客人完全不在意排場,而是真的喜歡著這飯店裏麵的咖啡。


    我也知道,這位客人現在是認真地在問我這個問題。


    因此,我並沒有像平常服務時那樣,順應場麵做出無傷大雅的答覆,而認為該仔細思考過後再回答他才符合禮儀。


    「承蒙您的教導,我也沒有去進行做空。」


    「哦?這不是很奇怪嗎?既然認為買進是不行的,那就應該要轉而賣掉,不是嗎?」


    這位客人雖然對我問著「不是嗎」,但他此時的眼神卻顯露出他知道這麽做是錯的。


    雖然我隻是隱約這樣感覺,但這位客人那像孩子般感到開心的目光,代表他自己也知道他表情底下的意思被我看穿了。


    「我依照客人您的指示,仔細調查過了。」


    「然後呢?」


    「您提到的那間公司,恐怕隻是將有順利進行的投資處理掉轉換成利潤,而對於投資不順利的部分放置不管,藉此來對獲利灌水。」


    「哦?」


    「但是,這種經營方法很順利也是事實。」


    雖然講這樣話就像是個獨當一麵的投資家似的,但一切也都是這位客人高明地引導我的結果。應該說是看待事物的方式嗎?說是閉著的眼睛張開了的感覺,或許非常接近吧。


    能讓我自覺到「我正在受著這個人栽培呀」這點,並不是很常有的經驗。


    「所以你把部位給脫手,來讓風險歸零?你覺得這樣是最好的策略嗎?」


    這位客人的眼睛一骨碌地朝我瞪來。這讓我想起我為了要成為侍者而入學的禮儀養成學校的畢業考題。


    「到這裏隻是答案的一半。」


    「哦?」


    客人將下巴仰了起來。


    而我也做好了覺悟,說道。


    「因為本人在這飯店內從事侍者工作的關係,能切身體會到所謂世間的潮流這種東西,而在其中在下也學習到了一件事。」


    「是什麽呢?」


    像是預期了我的答案似的,客人笑了。


    「即便是謊言,也能維持得比預料中的更長久。」


    像是外遇,又或是出軌的愛情;不然就是暴發戶奢華的玩樂,又或是因為場所的關係而時而發生的詐欺行為的招攬。有太多的人來到這間飯店,然後於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無論是善人或惡人皆是如此。


    隻是,藉由在這裏服務的過程,我理解到即便是不誠實的行為,也能持續得比預料得更長久。


    雖然我並沒有著虔誠的信仰,但偶爾也會尋思神究竟是在想什麽呢。


    而即便如此,我仍偶爾會翻閱聖經,並非因為自己是地球出身,而是看到很多人最後都墜入了本應墜入的坑穀中的關係。


    「您提到的那家公司,最後應該也是會落得慘痛的下場才是。但那時間點是我這樣的人無法猜到的。因此,我既不想就這樣下注在股價高漲這邊,也不會因為認為這家公司會破產就賭著做空。但若說最好的策略就單純是不要和這家公司有關係,這種回答也隻能說明事情的九成。」


    「那剩下的一成呢?」


    悠然地坐在沙發上的這位客人,就像是在聽音樂一樣閉上了眼睛。而我也輕聲做出了回答。


    「這是我個人的節製。我投資在自己的節製上麵了。」


    客人閉著眼睛而神情放鬆,一瞬間看起來仿佛像在熟睡中似的,但實際上當然不會有這種事情。


    他馬上就燦然地咧著嘴笑了,搖晃著他巨大的身軀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值得期待。就算在這月麵上昂首闊步的那群人裏麵,也沒幾個家夥能看到這一層。」


    「是您過獎了。」


    「不過,就是如此。個人的節製,或說是信念也行。你要好好珍惜這個。因為這才是投資這件事的本質啊,而個股不過隻是映出它的鏡子罷了。在注重利潤的家夥眼中它會是顆金雞蛋,而對重視正義的人們來說,則就隻是間詐欺企業而已。就這一層意義上,他可算是支蠻不錯的個股。實在是讓人上了一課。」


    「您說的是,可是——」


    就這樣,我將這個很少對客人講的詞匯說了出口。


    我曾經學過,在把「可是」這兩個字對客人說的時候,服務便算失敗了。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將這話從口中說出的原因,或許是因為我的好奇心超過了敬業精神吧。


    「可是——什麽呢?我接受你提問。」


    「……非常感謝您。」


    在端正了姿勢之後,我這樣問道。


    「我認為客人您凝望著的,應該是這些事物的『彼方』才對。」


    「哦?」


    「那既不是買、也不是賣,且又不是維持中立。」


    即使我知道這樣的道路不可能存在,但不知為何就是覺得,這位貴賓應該就是凝望著這個不可能存在的彼方。又或者是因為他那宏偉的氣度才讓我這麽想也說不定。


    而在看到了這位客人突然陷入沉默之後,我才因為自己雖然得到了客人的允許而提問,但卻做出了輕率的發言而感到慚愧。


    我的身分是侍者,而客人就是客人。況且這位貴賓應該是以這領域為業的人才是。


    我基於好奇心而做的這個提問應該很失禮吧。


    「很抱歉失禮了。」


    「嗯。」


    客人在沙發上重新坐好,對我溫柔地笑了。


    「我想,如果是要談這話題的話,這說話的對象可能太過美貌了點。」


    「……是您抬舉了。」


    在這行做久了,有時候就會遇到客人出言調戲。


    這讓我反射性地做出應對那一類客人的回應方式,但當我抬起頭來時,客人卻對我笑著。


    「嗬嗬。這樣就好。這樣的態度才和這家飯店相襯。不,我可絕對沒有挖苦你的意思呀。」


    雖然客人急忙補上這一句,但對此我也不曾懷疑。


    我想,是許久沒有聽到這麽讓人率直地感到開心的話語了。


    「如果你要換工作地點的話就跟我說一聲吧。如果是有賣咖啡的地方,我就過去喝咖啡,要是沒賣咖啡的話,那我就去雇你。」


    這是他的玩笑話,還是認真的呢?


    又或者,是暗示著第三個不同於以上兩個可能性的第四個可能呢?


    像我這樣的人是無法推知答案的。


    但是這位客人的深不見底,並不會讓人生畏而反倒給人一種安心感,那也一定是因為他的為人所致吧。


    「非常感謝您。」於是我也微微笑著,老實地向客人道了謝。


    看著美麗的銀發侍者小姐退了下去後,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我因為和這位沒有多大歲數的年輕小姐談話而感到愉快。


    而最終我露出了苦笑。是罪惡感嗎? 也太蠢了,我心中想著。


    我拿出攜帶裝置,聯絡在地球上被我交付了交易工作的部下。


    要談的事就是關於剛剛所提的架橋投資。


    「是我,老樣子是那支股票,你買了多少?嗯嗯,沒錯。一口氣都買下。那邊隻要愈買價格就會愈上漲,就是這樣的構造。跟龐氏騙局是一樣的啊。賣出的時機?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


    在下完指示後,我輕歎一口氣啜飲咖啡。雖然世間有著無數的惡行,但論類型的話其實數量很少,幾乎所有狀況都是由某幾種所衍生出來的。


    架橋投資也正是其中的一個例子。


    所謂的「龐氏騙局」手法,就是以高利率為主打來聚集資金,而剛開始時也照著說好的狀況支付利息——隻是那些利息就是以那些聚集來的資金來支付的。這麽一來,因為真的看到有利息發出的關係,就會有一群肥鵝信以為真聚集過來,而收集到的資金也隨之增加。


    隻是那企業雖然有依照事前所說的來支付利息,但卻根本沒有進行投資,而單純就隻是從收集到的資金裏麵拿錢來付利息而已。這完全是一座因為有蠢蛋們聽到這樣的消息而聚集並匯錢進來,才使之成立的砂中樓閣。


    若是聰明的詐欺師的話,就會看準抽手的時機,在最後一舉募集大筆資金後突然就銷聲匿跡。


    架橋投資所做的也就是接近這樣的事情,隻是他們位在合法與非法的邊界之上。


    他們將經營順利的事業出售實現利益,再將這份利益以股息的形式還原給股東,以博得人氣;然後再藉著其受歡迎的程度,把維持在高價的股票拿去轉換成現金,又或是讓新的投資者買下股票來獲取資金,再拿去投資事業。他們對再融資給幾百家小企業,然後再次出售順利經營的事業、分配股息,就這樣一直重複下去。


    但到了最後,在架橋投資的帳冊上,令人束手無策的不良債權就會堆得跟小山一樣高。要是能想到這層的話,在目光稅利的投資家裏麵,應該算是能拿個及格分數吧。


    但實際上,這邊還存在著一個機關,也就是因為有這機關,才能讓這案子說是龐氏騙局的衍生物。


    因為企業出名的關係,匯集資金的規模會不斷膨脹,而就資金全體來說,目前為止投資失敗的虧損金額所占的比例也就會變小。


    雖然實際狀況是在投資了一千慕魯後,出現了四百慕魯的虧損,但光看單個投資的話是有五百慕魯營利的。而後,若將這筆利潤分配下去的話,就會變成一筆非常高額的股息。


    而人們隻要一聽到有這麽好康的事便會聚集過來,那假設下一次籌到了一萬慕魯吧。這樣一來——哇噢,很神奇地,本來一千慕魯裏麵虧損四百慕魯應該是算虧損40%,但對於一萬慕魯來說四百慕魯的虧損就隻剩4%了。隻要規模變大的話,帳目上虧損的部分就會變小。


    雖然人們常提到陰謀詭計,但隻要知道機關的話,不管是遇到怎樣的詭計也都可以反將對方一軍。


    我沒有告訴那位可愛小姐的,就是這件事。


    我又用攜帶裝置聯絡了另外一個人。


    他是幫忙我進行情報收集工作的人員。


    「是我,你也知道的那件事現在怎樣了?哦,已經收集好啦?證據也有了?是嗎。那就把資料整理整理吧,等股價漲得夠本的時候把東西交給司法當局。」


    「那家公司應該也是會落得慘痛的下場,但那時間點是我這種人不得而知的」……是麽?


    我回想那位小姐的話語,稍微笑了出來。


    的確,這家企業何時會破局並不得而知,但那是在任其自然發展的前提下。


    如果有花錢收集情報、花錢排布人力的話,就毫無疑問地能讓存在著痛處的企業覆滅。


    這就是事實。


    我的投資哲學,就是憑藉著最好的手法、於最佳的時間點上,為了謀求最大的利益來行動。


    隻要股價會漲的話,即便是詐欺企業的股票我也會大筆收購;要是有能讓人賤價賠售的話柄存在,我也會馬上翻臉,強硬地推動事情進展。


    重要的部分,也就隻是能得手的錢和拿出來的錢相減後有多少罷了。


    此外,或許也還有著些許揭發了詐欺企業的喜悅吧?


    我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看來好像是加到咖啡裏的白蘭地量稍微多了點。


    唉,真是覺得每天的日子無聊啊。有沒有誰能提供我什麽刺激的話題呢?


    在四年前,那個有著火球般熱情的小子可是讓我玩得很開心啊。


    我還會再遇到他嗎?隻要他沒有放棄投資的話,或許會吧。隻是他如果看到我的話,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我想像了那樣的情景後,微秒覺得有點愉快。


    看來果然是酒加多了吧。


    我在沙發上笑出聲來,並在之後,稍稍睡了一會。


    「噯,如果要說這像阿晴的風格也沒錯吧。」


    不知道為什麽,關於阿晴所說扮演偵探那件事最後的發展,我是從賽侯口中聽到的。


    看來賽侯好像是從克莉絲那邊聽來的,而克莉絲也說她是隱約間所察覺到的,但她看起來卻顯得有些沮喪。隻是賽侯倒也還是那副老樣子,說些什麽克莉絲會跟我聊這麽多事情,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之類的鬼話,但我也告訴他說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啦。


    因為看他們也常一起談論關於電腦的話題,所以我想他們兩個的感情應該不錯吧。


    順道一提,這些話題都是在很意外地竟然連修理家具都有辦法的賽侯,過來幫我修理聖堂的時候聊的。


    我稍微想著,既然他都這樣來幫我忙了,我是不是也該稍微對他溫柔一點呐。


    「不過,你不覺得這又有點不太像阿晴嗎?」


    「嗯?」


    「要是那家夥的話,應該是會先自己大賺一筆,最後轉成逆向布局後再去告發這件詐欺才對的。但他卻要克莉絲抽手,然後是跟那個美眉……是叫做艾蕾諾亞嗎?阿晴也對她提議說不要和這件事情扯上關


    係的樣子。」


    雖然我對於投資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卻多少能明白賽侯話中的意思。


    而且我想,對於阿晴的事我也比其他人稍微更明白些。


    「那孩子對於投資也有著他自己的信念吧。」


    「哦?」


    雖然賽侯聽完之後歪過了頭去,但我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在心頭浮上的話語像是泡沫破裂一般,從我口中彈了出來。


    「還真是專情呢……」


    「嗯?你剛說了啥嗎?」


    「沒呀,我什麽都沒說。」


    我這樣說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修理大概還需要多久呀?」


    「還要一小時吧。」


    「那要不要去哪吃飯呀?我請客當道謝囉。」


    「喔?真假啊?搞什麽嘛,這樣的話我就打扮得更帥氣點過來啦。」


    「這樣也會被油漆弄髒吧?」


    「喔喔,也是啦……」


    賽侯這麽說完,好像打從心底沮喪了起來。


    我露出苦笑,想著阿晴的事。


    他沒有硬是選擇二兔中的一兔去追,甚至是把兩邊的兔子都放跑了。如果是四年前的阿晴的話,是不會這麽做的吧。


    看到他這個樣子,讓我在腦海中,在阿晴身邊描繪出了另一個人的輪廓。


    那是當阿晴要做什麽事情的時候,都會以她為基準的某個人。


    對現在的我來說,那個女孩的名字仍然是伴隨著一抹苦澀與痛楚的。


    不過,人也就是會這樣深深愛著另一個人啊。


    「老實說,我還真嫉妒呢。」


    想到這邊之後,我暗自覺得,或許在這個世界上仍有一些東西是值得期待的吧。


    後記


    本書是金融冒險視覺小說『world end eica』的外傳。因為是以已經玩過遊戲的人為目標讀者群,所以裏麵會透漏一部份的遊戲劇情,還請注意!


    至於作品為何是這種形式呈現,是由於在推特之類的地方收集玩完遊戲的人們意見,詢問大家要以哪個角色為主角來寫小說時,意見非常分歧的關係。而羽賀那沒有出場這點……這部分畢竟還是沒辦法……真是抱歉。不過,我想在完結篇中會讓她和各位再相見的,希望大家願意期待。


    順道一提,作為這次事件主題的公司是有著原型存在的。是在「fooling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a long short story」這本書中出現的「allied」這家公司。因為這本書是由要做空這家allied公司的投資基金經理人einhom所寫的,所以或許會有幾分偏頗,但在看了allied後來的發展後,我想einhom大概是對的吧。


    從今以後,希望也能再多把沒有用在『wee』作品裏的題材一個個拿出來寫就好了。


    另外,也要跟翻譯了這篇外傳的watanabekun說聲感謝!


    那麽就祈禱能與各位在下次的活動中見麵了。


    深夜中於彌漫著資本主義的家庭餐廳  支倉凍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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