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去城裏吧!」


    在教室內寫著學校功課的沙夏和艾咪抬起頭來。


    凜則是直直盯著鏡子,似乎不滿意自己的發型,不斷撥弄頭發。


    「老師,你突然間是怎麽了啊?」


    沙夏一臉愣住的表情。


    「你們還不夠瞭解這個社會。」


    「我覺得來共和國才沒多久的老師更不瞭解吧~」


    依然在和鏡子大眼瞪小眼的凜這麽說。


    「是是是,總之現在決定要去外麵實習了,你們快做準備吧。」


    看樣子這些孩子們並沒有危機意識。


    由於在當學生時會受到保障,就算成績差也不會餓死。不過我想她們應該親身體會一下若出了社會,繼續維持現狀的下場會是如何。


    假如去到戶外,或許能找到某些提升成績的提示也不一定——這是我遵循席德的建議所想出的下個對策。


    過去這幾天,我已照著席德的建議在課堂上實施了幾次戰略。


    例如試著激發三人的潛能、思考能否靠現有的能力找到新工作、以及提高魔力和基礎體能等等……


    然而到目前為止,依然沒能獲得顯著的成果。


    「那我們走吧。」


    「欸~老師,你不認真上課的話就不能算工作了吧~?」


    「我現在不就要去戶外上……對,這是遠足!既然是遠足……我會買點心給你們吃。」


    「真的嗎!?」「好耶!」


    「艾咪和沙夏要去了呢。」


    「怎麽可以用點心誘惑啊~那我也要,拜托你了喔老師?」


    「你還不是上鉤了……」


    真是群現實的孩子。


    我們下了山,穿過住宅區後來到大馬路上。


    「你們知道嗎?那邊有在賣放入滿滿甜櫻桃的櫻桃派喔。」


    「那個巧克力是什麽啊我第一次看到耶!明明是巧克力,怎麽長得像人呢!」


    「等等,那個布丁的顏色!?難不成加了藍莓……?欸~~太過分了吧?上頭的配料也好多喔!」


    「你們別給我光挑貴的看啦!」


    大馬路上滿是來買東西的顧客,熱鬧非凡。


    「老師,要不要進去那間店看?」


    「總、總之我們再繼續往前走看看吧。」


    「啊~老師想溜到有便宜攤販的路上~」


    「走吧走吧!讓我們大家一起來戶外教學吧!」


    我不管她們如針般刺來的視線,繼續往前走。


    「老板~要不要嚐一個呀!」


    路旁攤販的男子叫住我。瞧他那前端帶利針的別曲尾巴,應該是蠍人族吧。


    我一看到他那露出凶光的毒針,才感受到沒有所謂刀槍管製條例的這個世界多可怕(雖然我沒看過槍)。


    心想攤販的話應該貴不到哪去,我決定靠近。


    「我這啥新鮮的水果都有呀!」


    乍看之下,隻看到眼前堆滿許多蘋果和梨子。


    「好,就買這個給你們吃吧。」


    「「「噗噗!」」」


    我一轉過頭說,結果遭到強烈噓聲。我還真沒想到連艾咪都開口了。


    「蘋果什麽時候都吃得到啊!」


    「小氣鬼~」


    「老師你明明說要買點心……」


    「這三位都是老板的同伴嗎?那麽……四份收您三份的錢就好!」


    「好,就吃蘋果吧。先別『欸~』,我沒說不買其他點心給你們……隻是先拿這個喂飽你們啊……所以要多少錢?」


    「老板,隻吃蘋果小姐們似乎不太滿意呀?是不是該施加能讓她們吃起來更香更好吃的魔法呢?這可是小店的拿手絕活喔!」


    「魔法?」


    「哎呀~老板您不曉得蠍人族的料理法嗎?」


    「啊……隻有稍微聽過傳聞而已。」


    「您還能記得傳聞,我就很高興啦。現在請您看仔細呀,保證不會讓您吃虧……喝!」


    隻見男子俐落串起蘋果,張開他長著尖牙的嘴,微微噴出火焰。


    「來,這是您的烤蘋果!老板,蠍人族的火魔法能夠精準控製火侯,所以能把蘋果烤得最香最甜唷!」


    明明隻是瞬間被火烤過,外皮已化為麥芽色,看起來非常柔軟。


    「這樣喔……那我問一下,你這樣烤和火人族用火魔法做料理差在哪啊?」


    「火人族!?拜托您別把我和那些家夥混為一談吶!那群家夥隻懂得用大火一直燒喔。雖然火力和持久力沒話說……但他們還是隻適合燒炭啦!」


    「除了燒炭之外,應該還有適合的吧……」


    可能是不小心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了。看來同係統的種族工作十分類似,才會導致競爭意識特別強。


    「哦哦?看起來好好吃耶。」


    「……我有點想吃了。」


    「我沒有吃過這種食物呢……」


    總之,依然順利讓三人上鉤了。


    「那麽老板,蘋果兩枚,加上火烤的工錢一枚,一份三枚銅幣,就收您三份的錢啦!」


    我們馬上邊走邊啃起蘋果。


    攤販叫賣的功力相當驚人,聽他那樣喊誰都想買。更別提他剛才還默默地「我都烤下去了,您應該不會不買吧?」對我施壓。


    「好甜!好好吃喔!」


    「對啊,好吃得我舌頭快溶化了呢!」


    「如果不是從蠍人族大叔嘴裏噴的火……雖然那是魔法,不用擔心混入奇怪的成分啦……」


    柔軟卻仍保有嚼勁的蘋果香味在口中擴散開來,盡管不想承認,但真的很好吃。


    「……如何啊,出來社會上走走就能看到許多獨具特色的賺錢方法吧?不過你們不能光顧著看喔,還得好好思考有沒有自己能學習的——」


    「欸老師,你看那個。」


    凜打斷我的話,指向附近某間店的前方,似乎吵吵鬧鬧的。


    「蛤~~?你們不賣酒~~?」


    「這、這位客人,現在還是白天,酒類得等到晚上才……」


    「表示你們有酒嘛?有就拿出來啊!大爺我又沒礙到誰!」


    「……好討厭喔。」


    原來似乎是有名男客人在餐飲店內的櫃台無理取鬧。


    從女服務生長著獸耳及尾巴的外貌來看,大概是貓人族之類的種族吧。


    相較之下,另一方是身穿盔甲,頭部讓人聯想到鱷魚的男子。是鱷人族嗎?


    「你懂不懂大爺我幹什麽來著的!?」


    「當、當然懂……」


    「大爺可是傭兵,和你們差多了啊!」


    鱷人族的男子凶狠遞出一張像是布的紙製成的職業證。


    想在共和國獲得工作,必須經由掌管所有公共福祉機構的「協會」認可。職業證便是由協會發行,上頭寫著關於持有者的工作與相關情報,在此地可說是種身分證。


    在共和國內若丟失職業證而無法工作,形同遭到都市放逐沒兩樣。


    「大爺可是拿命在玩的啊!」


    這個世界明文禁止人與人之間的戰爭。


    然而都市外卻有著比野生動物還更凶暴的魔獸盤踞。想往來都市之間,必須得雇用保鑣,因此傭兵有一定程度的需求。


    冒著危險工作之人雖受人尊敬,但像這樣以為自己才是最偉大的家夥同樣隨處可見。


    我瞄到男子的職業證,是d級。


    「怎、怎樣?大爺我也不想打擾你們做生意啊。」


    可能是發現自己正受路人矚目吧,男子放低聲量。


    不過同


    時,他一把揪住女服務生的衣領把她扯近。


    「還不快點?反正既然在做這種誰都能做的工作,表示你才f級吧?」


    「老師,我們是不是該去救她……走啦。」


    我趕緊抓住毫不畏懼想衝上去的沙夏手臂。


    「喂喂,你去了又能怎樣?」


    「那老師你去就能解決了吧?」


    她率直的視線盯得我有些發慌。她究竟是在試探我,還是單純相信我?


    沙夏總是讓人捉摸不定。


    但是事實上,換我去不隻沒用,我也沒必要去。周遭的人同樣一臉「是不是該想想辦法啊?」的表情,卻沒人有所行動。


    「——你在做什麽?」


    說著說著,現場突然出現人影。


    這名現身的男子騎在馬上,從上方俯視鱷人族男子。


    包覆著騎馬男子全身的盔甲磨得漂漂亮亮,反射出刺眼銀光,連外行人都能明顯看出鱷人族的便宜盔甲根本連比都不能比。另外背上還佩著長劍。


    看到那盔甲肩部的徽章及頭上戴的頭盔,不會錯的。


    「是衛兵!」


    一旁看熱鬧的某人這麽一喊。


    隸屬協會,負責管理城市治安的正是衛兵。在這個沒有軍隊的國家內扮演軍隊的職責,有時也得保衛城市不受魔獸入侵。


    「沒、沒有啊……」


    鱷人族男子連忙放開抓住女服務生的手。


    「滋事的行為會被我們帶回。」


    衛兵邊說邊對男子出示證明身分的職業證。那個顏色是……b級。領稅金又握有高權力的職業,等級果然很高。


    而且衛兵不隻一人,陸陸續續又來了四人,一口氣增加為五人。


    「就、就說沒事了啊!嘖……這爛店誰還會再來啊!」


    鱷人族男子丟下這句不甘心的話,慌忙起身離開。


    見男子離去後,衛兵對女服務生說:


    「倘若又碰上什麽麻煩,切記馬上通報我們。」


    「好、好的,太感謝你們了!」


    周遭群眾跟著「哦哦~」叫好。


    「各位,若發生問題或感到危險,請務必通知衛兵一聲!」


    衛兵們列隊後駕馬離去。


    看來事情沒有鬧大就順利解決了。


    「嗯嗯,看來無論什麽事都得適材適用呢。」


    「可是剛才逃走的那個男傭兵,大概隻能在碰上魔獸時拿來當誘餌吧?」


    「你也真是不饒人啊。」


    沙夏一臉事不關己地吐出刻薄的話。


    相較之下,凜則是「呼嘶!」輕輕吐氣,就像在威嚇一般。


    「在街上有必要那樣成群結隊嗎?他們隻是想秀給人看吧?」


    「凜似乎不太喜歡衛兵啊。」


    「他們那樣來取締城裏犯罪太誇張了吧?假如是要保護我們不受外來魔獸襲擊那還說得通……可是像那樣成群結隊,還受過專門對人的戰鬥訓練,簡直像準備開始戰爭呢。」


    現在這個世界上,「戰爭」成了禁忌中的禁忌。


    「老師那個時代有戰爭嗎?」


    「有啊……還挺多的呢。」


    「是、是那個『戰爭』嗎?除了童話故事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


    艾咪像是有些害怕似地,用手磨搓著胳臂。


    「戰爭是怎樣啊?」


    「沙夏,你應該清楚這事不該再多說下去吧?」


    不知為何,這孩子似乎對一些頹敗風格的事物很感興趣。


    「……也是呢,當我沒問吧。」


    關於對戰爭的厭惡感根深蒂固這點,或許稱得上以前的人族創造的功績也不一定。


    「光是創造為了攻擊大量人類的魔法還是武器……兵器都是重罪呢。不過以前竟然能自由地這麽做,實在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耶。」


    「這樣喔……」


    我摸了黑色手表……雖然不可能穿幫啦。


    「話說回來,這下你們理解到要是有好工作,就會受其他人尊敬這點吧。你們是不是也想成為那麽厲害的人啊?」


    「厲不厲害是由誰來判斷?」


    「就算不厲害,隻要族裏的大家都活著,我就滿意了。」


    「這樣渴望名聲不太好吧~?」


    「……嗯,是我錯了。」


    對三人似乎起不了共鳴。


    但假如她們能像現在這樣改變思路提升幹勁,我當然很開心啦。


    所以說,現在來試著稍微改變方向好了。


    「你們快看那個!」


    我指向大馬路另一頭一座遠比周遭住家高出好幾層的塔。


    「那戶人家……我想大概是家吧。會不會太高大了啊?看起來根本像座城耶。」


    由於座落於住宅區,應該是家不會錯,但實在是棟太驚人的豪宅。


    「好大呢……」


    「艾咪你看,是不是很厲害啊!你難道不想住進那種豪宅嗎!?」


    「我想和族裏的大家一起住……!」


    「沒錯,如果想成為能住進那裏的有錢人……就非得賺錢不可!」


    「老師說得對。可是我隻要能讓大家過上普通的生活就滿足了。」


    「……很好,還小就能不被利欲薰心,值得讚許。」


    雖然值得讚許,不過她對族人的奉獻精神會不會太異常了些?


    「成為有錢人是很好沒錯……」


    「沒錯沙夏,這下你有幹勁了吧!」


    「可是一想到在那之後又能怎樣……」


    「你沒兩句話就扯到哲學去耶……」


    懂得去思考意義是件好事,但是沙夏卻過度追求正確解答而什麽事都辦不到。她為何會凡事都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呢?難道和她的成長背景有關嗎?


    要是我能回答沙夏的疑問,或許情況能好轉也不一定啦……


    「……雖然我不太想說。」


    「怎麽啦凜?你果然想成為有錢人對不對?」


    「那裏……是我家。」


    「你這樣我怎麽接話啊!」


    在明白凜其實生在有錢人家這件事實(所以才不太想工作嗎?)後,時間已經差不多接近傍晚。


    接下來隻剩讓她們回家……不過在這之前——


    「我也真的不太想說啦……」


    我們經過一處住宅密集地區。


    雜亂無章的狹窄住家建在簡直像被社會隔絕的陰暗處。甚至破舊到獨棟恐怕會倒,所以靠著多棟住家擠在一塊互相支撐。


    盡管還不到貧民窟的程度,也能一眼看出此處住的是經濟較不富裕的民眾。


    在沙夏和艾咪「有沒見過的蟲子!」「水、水藍色的耶!?」你一言我一句時,凜搶在我之前小聲說:


    「你想說『你們也不想過這種貧困生活吧?』是不是?」


    「我沒打算說得那麽嚴重啦……」


    實力主義下肯定會產生差距。實際上,住在這裏的大概都是職業等級低的人吧。


    「光還能住在都市裏就夠了吧?」


    要是當真失去職業,便無法繼續待在都市內。


    據說遠離都市附近的地區多為蠻荒之地,魔獸橫行,是相當嚴苛的環境。


    無論死亡率或平均年齡,和都市相比都有如天壤之別。


    「隻要凜願意用身體強化術,並選個能發揮它的工作的話——」


    「就說了我想做的不是那個嘛~」


    「那你想做什麽啊?」


    「像是那個啥,藝術家或音樂家之類?可以發揮我美感的工作啊。」


    「強


    化身體能力和藝術方麵不能說多合得來吧?」


    「啊,你怎麽這樣破壞小孩子的可能性~太過分了吧~」


    唯有那張嘴還真是不饒人。


    「話說回來凜,你的雙親從事什麽工作啊?」


    看到她家那麽大,我不免有點好奇。


    「…………我不想說。」


    這時她難得散發出真正感到厭惡的氣息。


    「告訴我又沒關係。」


    「關我爸媽什麽事啊?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你隻要教我如何能這樣提升實力就行了。」


    「我知道想做的事很重要,但凡事總得講求適不適合,還有辦不辦得到啊。」


    「我才不管呢!」


    「你可別以為光做自己想做的事還能生存在社會上喔!」


    「那你就想辦法讓我這樣也能生存嘛!」


    凜「呼嘶!」威嚇起我。


    感覺她就要撲上來把我生吞活剝,但或許隻是我自己嚇自己。


    這時,我發現沙夏和艾咪在旁愣愣地望著我們。


    再繼續吵下去似乎不太好。


    「……唉,其實我不是不懂你的想法……喂!?」


    「我要回家了!哼!」


    凜氣呼呼地往巷子內大步走去。


    「老師……凜同學她……」


    艾咪邊舉著雙手在麵前蹭,邊開口問我。


    我之前就注意到她這舉動,似乎像在給身體取暖。


    「她說要先回家了。反正她家也近,應該不要緊吧。」


    「這樣啊……」


    「喂喂,艾咪你用不著垂頭喪氣啊。」


    「因為我覺得吵架不好。」


    「……抱歉,我以後不會再吵架了。」


    「還、還有啊,老師,這個給你……」


    「嗯?怎樣?我可以打開嗎?」


    是一隻白色小袋。等看見艾咪頻頻點頭答應後,我才看了裏麵。


    「這是……餅乾?」


    看上去是些很普通的烤餅乾。這次她則高興地點點頭。


    「我收下沒關係嗎?」


    「這……這是今天在學校練習做料理時做的……」


    「哦?你們還有這種課啊。目的在培養活下去的能力,是嗎?」


    「隻要吃甜食,就會變得溫柔喔。」


    「所以你才給我……?」


    「會……會是多管閑事嗎?」


    「不不,沒這回事啦。」


    我隻是有點不知如何反應。一來是竟讓孩子們擔心起我,再來就是感覺好久沒遇上如此純粹的溫柔。


    「呃,該怎麽說呢……」


    當我不曉得怎麽回話,似乎看透我內心的沙夏開口說:


    「老師,你就老實說吧。」


    那副充滿慈愛的視線是怎麽回事?


    我偶爾會搞不清楚她的精神年齡究竟高於還低於我。


    「謝謝你,我很高興。」


    「這、這樣呀。」


    艾咪麵露彷佛像融化般的迷人笑容。


    我看得全身開始發癢,心想總之先吃看看比較好,把一片餅乾往嘴裏送。


    「嗯,好吃耶。」


    盡管隻是普通的餅乾,卻烤得恰到好處,又香又軟。


    「太好了!啊,沙夏你要吃嗎?」


    「謝謝,隻吃了便宜貨的蘋果,剛好覺得不夠滿足呢。」


    「別這樣偷嫌蘋果不好啦。」


    「蘋果沒有不好,是想用蘋果來代替點心的老師不好。」


    「直接指著我罵喔!?」


    「啊~」這時沙夏也把餅乾送進嘴裏。接著我感覺她瞬間連頭發都彈起來。


    「超好吃的耶!」


    「對不對這個……真的很厲害呢!?」


    正因為做法簡單,才更突顯出烘培者的技巧高超。


    「哪有……沒什麽大不了的呀……」


    「艾咪手很巧,家政課很拿手喔。」


    如同沙夏所言,艾咪家政課的成績的確不賴。


    雖然由於對分職業等級沒什麽實質影響而不受重視……但這點應該也能拿來利用對吧。


    共和國的測驗測的是學力、體力及魔力,但這不過隻能算基本的參考值。


    最終幾乎都由「自由表現」這項測驗項目來決定等級。


    自由表現是一種實際以能力或技術,來展現學生將來想當的職業或謀生之道的測驗。


    例如說,若有人說「將來我想成為藥劑師」,就得透過專門的筆試來測驗未來發展性。如果換作「我想當維持城市治安的警衛隊」,就得透過專業知識及體力測驗來展現可期待性。盡管不要求完全比照實際職業,但「想靠計算能力謀生」的人就得展現計算能力,「想靠力氣吃飯」同樣得展現力氣。


    然後再加上實際開始工作後受到的期待與活躍程度,來定下最後的等級評價。


    於是乎,學生不擅長哪方麵這點,並不會構成什麽大問題。


    關鍵全看擅長做什麽,以及有沒有達到「賺錢謀生」的水準。


    「要是有機會的話,拜托你再烤其他的喔。」


    我想再稍微看看艾咪在這方麵的實力。


    「好的!老師希望什麽時候呢!」


    「哦,很有幹勁呢。那你要不要試著用料理實力來參加測驗看看?」


    「這……」


    原本開朗的表情瞬間蒙上陰霾。


    「啊……抱歉,艾咪你果然想用雪魔法展現實力對吧?」


    對待起來看似簡單,其實卻十分難搞的孩子。


    「那就當成興趣……總之和測驗無關。你願意之後再烤給我吃嗎?」


    「我知道了!既然是老師的拜托,我會努力喔!希望什麽時候吃呢!」


    「呃,我之後再跟你說什麽時候喔。」


    還有,艾咪似乎有過度輕信於人的傾向。


    雖然隻是……不會影響到她那一族問題的範圍就是了。


    沙夏和艾咪都住在學生宿舍。


    盡管宿舍內有專屬的幫傭替她們細心打點食衣住,我仍認為年紀輕輕就離開父母身旁生活真是偉大。


    至於我的話,則是住在剛來到共和國生活時,由協會提供隻有一間房的單調公寓內。說是這麽說,若拿來當成工作完回去睡覺的地方,倒也已經足夠。


    問題在於我最近開始工作後,他們也開始跟我收起房租。


    由於我們一路走下山,要回到沙夏她們的宿舍得走一段距離。


    目前太陽已徹底西沉,我不放心讓兩名孩子走夜路,於是送她們回去。


    整天下來一直徒步移動,艾咪在回程途中果然麵露疲色。


    「來,老師背你……畢竟你今天玩得比平時還興奮呢。」


    艾咪原本還婉拒,但一被我背上肩,沒多久便深深進入安穩夢鄉。


    「沙夏你不要緊嗎?」


    「沒問題,因為我可是比艾咪大一歲的姊姊喔。」


    「沙夏好偉大呢。」


    「可以再多誇我一點喔!」


    「之後再說吧。」


    傍晚時分的街道上,能看見許多剛下班或買完東西急著回家的人。


    有的長角、有的長翅膀、有的長尾巴和鱗片。身高高的人將近我的兩倍,矮的話就算已成年,仍隻有不到我一半身高的人。


    我背上的艾咪身體冰冰涼涼。


    連呼吸吐氣都有點寒意,讓我感覺我們的種族果然不同。


    「老師,你有爸爸媽媽嗎?」


    當我們拖著腳步緩緩前進的途中,沙夏突然這麽問。


    「……當然有啊,以前。」


    「是怎麽樣的人啊?」


    我的父母大概已經死了。


    之所以想加上「大概」……或許是因為我沒親眼看到吧。


    當然,我並未抱持會有奇跡發生這種異想天開的期待。


    「應該算是普通的父母親吧。」


    我如此回答她的問題。


    我們繼續走了好一會後,沙夏停下腳步。


    「到了喔。」


    「喔喔,這裏就是……」


    我頭一次見到宿舍。


    宿舍周遭由木柵圍起。總共兩棟兩層樓高,長度令人聯想到學校校舍的長方形建築。離開父母親身邊來學校求學的學生多半都住在這。還是學生時,宿舍費幾乎等於免費,不過一旦畢業就得馬上搬離。


    「唔……父親大人……唔嗯嗯……」


    「起床啦艾咪,我可不是你的父親大人喔。」


    站回地麵後,艾咪仍一副睡眼惺忪。


    「欸……老師?」


    「抱歉拖到這麽晚啊。」


    「嗯……嗯?今天我……」


    說到這,艾咪突然整個人僵住。


    下一秒開始冷汗直流。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宛如脫兔般跑走了。


    「艾咪果然還是孩子呢。」


    「你也是啊。」


    我望向盯著艾咪逃走方向看的沙夏,感覺她的側臉瞬間看起來有點寂寞。


    「沙夏的父母親現在在做什麽啊?」


    我突然想到,於是隨口一問。


    「我身邊沒有那種人。」


    我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義。


    「咦?」


    「不過以前當然有喔。」


    她繼續說下去,而我也隻能繼續望著她的側臉。


    「隻剩我一個人。」


    這也就是說——


    「世上已沒有和我同種族的聖靈族人,我們這一族將斷根於我。無論去到哪裏,都隻剩我一個人。」


    「……但我聽說頂多隻有人數稀少耶?」


    聽了她用冰冷的語氣說出實情,我竟無法好好回她話。


    「自從我懂事起,就已經是一個人了。」


    我感覺頭部再度狠狠遭到重擊。


    自從懂事起?那不就等於沒見過和自己同種族的人嗎?


    仔細一想,沒有人能教她使用魔法的訣竅這一點本身就夠詭異了。


    然後,這正是人族這個種族即將迎來的末日。


    七人中到最後隻留下最後一人。


    那究竟是什麽樣的滋味——


    「所以說,我不曉得父母是怎樣的人,做的是怎樣的工作。然後我也……」


    ——不曉得該如何前進。所以她一直以來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地丟問題。連她精神年齡異常成熟,以及天真中時帶冷酷的意見,大概也是受到這層身世背景影響吧。


    難不成我總有一天也會跟她一樣?


    越想越陷入恐懼的我抬起頭來。


    然後同時驚覺。


    身旁的這名少女長久以來都處於如此恐懼當中。


    「老師,你怎麽了嗎?」


    沙夏對我露出微笑。


    但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為何現在笑,而且還笑得出來。


    隻知道這真是副既神秘,又美麗的笑容。


    +++


    我和芽衣子又一如往常地來到酒館的老位置。


    「啊,麻煩再來一杯~!」


    「……我從之前就在想了,我們這樣費用對分根本不對吧?因為你喝的量分明是我的兩倍啊。」


    「別在意別在意~」


    盡管我當然在意,現在還是先別管吧……就算正是我這種念頭讓她改不過來。


    「不過我想呀,你大概是接觸到那群孩子才會變得這麽認真啦。你看,例如你剛才提到那名身世坎坷的孩子。」


    「唯一幸存者啊。」


    芽衣子盯著空酒杯如此低語。


    「我之後有點好奇,就去查了種族滅絕這種事到底常不常發生啊。」


    「哦?難得你做起事這麽俐落耶。果然是把她和自己聯想在一起嗎?」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種族很多,理所當然會有種族滅絕。隻不過那些大半都是住在邊境地區的種族冷不防消失,而不是像我們這座都市啊。能在都市紮根的種族,大致上都已經鞏固好地盤了。」


    「意思是?」


    「明確瞭解自己是『唯一幸存者』的案例很罕見啊。」


    「這樣子喔~」芽衣子回答得有氣無力。


    「那麽那個成為最後一人的孩子啊,一定很不願意吧~因為會產生不好好活下去不行的責任感呀。不隻對不起祖先,也會被以後的人拿『那種族最後的家夥如何如何~』來說嘴呢。」


    「你在意的是那裏喔……」


    「最後的人族喝太多酒醉死了……你看這樣祖先們難不難過。」


    「的確不想看到呢……話說既然你知道自己喝太多,那就別再喝啦。」


    「反正我一定會比其他人族先死所以沒問題,耶!」


    也不知芽衣子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


    「久等了,這是您點的續杯!」


    芽衣子接過酒杯後馬上開始猛灌。


    「唉,反正我們人族這個種族一定會滅絕,現在就像是度餘生而已呢。」


    餘生這種說法,對於連續見證末日的人族來說再貼切不過。


    「話雖如此,為了讓這段餘生不會草草結束,才有我這個人族最終兵器的存在啊。」


    「你啥時成了最終兵器啦……」


    竟被一名醉鬼吐槽了。


    芽衣子再度舉起酒杯灌。


    「唉,我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哩?」


    今天的芽衣子特別多話,讓我萌生不安。


    「說句認真的,其實生物最終的目的就是要留下子孫對吧?」


    芽衣子忽地轉過頭來正麵看我。


    「要不要我和裕司你試著生小孩看看?」


    「噗!?你又給我……」


    我忍不住將喝到一半的麥酒噴了出來。


    「但這樣反正也持續不久,實在沒什麽意義呢~」


    芽衣子一臉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


    「總而言之,或許我們努力度過餘生就好沒錯,結果卻又意外難熬,好多事都讓我不知如何是好耶~」


    芽衣子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算了,反正到時候也隻能喝酒就是啦。」


    這大概就是芽衣子選擇的路吧?我覺得這不失為一種正確解答。


    是選擇相信自身的潛力,或者選擇放棄並全力享受當下?


    選項恐怕一直都擺在眼前,逼著我做出選擇。


    可是現在,她那副看透紅塵的溫柔笑容,卻讓我極度不安。


    「喂,芽衣子,你在職場那邊……是不是出了啥事?」


    這麽一說我才發覺,芽衣子今天沒說過關於她職場一句話,難怪有點納悶。


    隻見芽衣子取下發圈,鬆開她平時的招牌馬尾。


    長發飄逸的模樣不知為何,竟讓我想到沙夏。


    「嗯,我大概快被炒魷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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