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美斯睜開眼的時候,四周的擺設讓他一度有些愣怔,昨晚分明是睡在隔壁,怎麽醒過來竟回了主臥、還一點印象沒有?他撐著床墊從床上懶洋洋坐起來,目光垂下來看見膝上擱著的白色真絲睡袍,拾起來湊近眼前,極慢的眨了兩下眼,猛地丟到一邊,下了床。睍蓴璩傷


    往浴室走了兩三步,又大步退了回來,眼睛死死盯著那件睡袍,抬手抹了把臉,低咒了一聲,進了浴室。


    站在衣帽間換衣服,眼神也時不時的往另一邊瞟,擺設和從前無二,人卻不在他這裏。他垂著眉眼笑了笑,抬手係上領口的最後一顆紐扣。


    老陳一路追著他到了停車場,在他耳邊碎念:“先生,太太那天真的自責的,簡老爺子倒在她麵前,她準是覺得是自己的過錯。”


    “這些日子恒基消息不斷,各麵負麵影響全推到了她那一邊,她也不過是藝人,哪懂得這些彎彎繞繞?輅”


    “您不能再像之前一樣跟她賭氣,這時候的女人脆弱著呢。要我看——”


    顧美斯打開車門,終於停頓了一會兒,眼神直直的朝老陳望過去:“沒能第一時間趕回來,我很抱歉。”


    “這不是賭氣——是她從沒有在我這裏停留過。”他目光垂下來坐進車裏:“還有我知道,她心裏的是誰。”他說完關上車門,疾馳而去嬡。


    老陳被他有些隱忍的語氣驚得愣在原地,隔了很久,才搖搖頭往回走。


    今天一早顧氏就被相關部門封鎖,顧墨作為顧氏副董,被帶去調查。顧宅以及葉素穎等人也被列入調查名單。美帝因為顧氏信譽問題受到不小影響,已經有三方決定解約,局麵低迷不振,現在首要任務就是要挽回美帝在業界信譽,最好做一份公開聲明,和顧氏井水不犯河水。


    顧美斯開完高層會議,已經是下午三點,一係列相關措施都有條不紊的安排,前陣子因為他不在而蠢蠢欲動的高層,也徑自放了心。


    剛走進辦公室脫下大衣,趙守便匆匆忙忙的趕了進來,將門關得“咣當”響,他不悅的轉過身,還沒等發話,趙守便嚷了出來:“老板,簡老爺子逝世了。”


    顧美斯身形一頓,臉色一凜:“什麽時候的事?你早做什麽了?”他說完就大步往外邁,走了幾步直接跑到電梯前,按了電梯便走進去。


    趙守拿著大衣追出來的時候,電梯已經向下運行,他隻得從樓梯往下走。


    等坐著員工電梯趕下去的時候,顧美斯已經開著車,在眼前飛馳而去。他隻得將手機拿出來撥,卻發現手機在大衣兜裏響了起來。趙守無奈的抓了抓頭發,他還沒說完呢?怎麽就非要這麽急!


    簡家現在封鎖著消息,根本就沒打算將這事公布出來,而且——他今天去的時候,最惡毒的便是簡家那繼子,顧家的人不準進?憑什麽啊?當我們老板死的?


    這樣想著還不望對著地麵狠踹了幾腳。


    顧美斯將車子停在殯儀館,寒風冷颼颼的從領口吸進來,他也顧不得,打聽到簡家靈堂的位置,還沒等走近,便被攔了下來。


    他眼神掃過兩邊站著的四個黑西裝男人,語氣焦急而嚴肅:“我是顧美斯,簡章的孫女婿。幫我把孝布拿過來。”


    對方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為首的還是說:“池先生吩咐,不準任何人出入,尤其是顧家人。”


    他穿得單薄,站在靈堂外圍的位置,從這邊看過去,便能看到靈堂上方掛著的簡章遺像以及站在旁邊相依的那兩個人,男人的手掌輕輕搭在女人的肩頭,輕拍安撫。


    那本是他該做的事情,現在由另一個男人做出來,竟顯得格外自如,他下意識摸了摸褲袋,竟發現如果沒有紅本,他似乎連證明他們關係的證據都沒有?到這一刻,他才恍然意識到,他們的婚姻,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祝福。


    昨晚空了一晚上的心口,又開始生出絲絲涼意。他抿了抿唇角,作勢就要走進去,目光一直牢牢盯著裏麵的兩個人,許是聲音過大,那邊的人終於朝這裏望了過來。


    他們分別站在天涯兩端,隔著遙遙的距離互望,顧美斯往前衝的動作也隨著她的目光停了下來,視線不敢離開她分毫,連呼吸都在胸口被她牢牢擰住。像個提線木偶,懸在崖邊,隻等著她拉扯。


    她從沒有辜負過他的期望,還不到半刻的時間,她便匆匆別過目光,連帶著那一抹厭惡的神色,都一並落入他的視線。


    顧美斯竟覺得呼吸困難,她明明沒做什麽,卻像是剝奪了他所有知覺。


    他最後看了一眼她遠遠的輪廓,慢慢轉過身,回身的時候動作過大,側身猛然撞在牆壁,腳步隨著這一撞似乎也找回了知覺,邁動的步伐跟著快了起來,很快走出了殯儀館。


    寒風陣陣席卷而來,他走在停車場,卻一時找不到車。平時顯眼的車牌,也像是蒙了一層細細的霧,看得十分不真切。


    趙守開著車趕過來的時候,便看到那抹高挺的身影,頹廢的遊走在車輛之間。他心裏咯噔一聲,腦海裏想到的詞竟是行屍走肉。


    這哪還是他那個風流倜儻,高人一等的老板?


    他匆匆忙忙拉開車門,拿著大衣快步走近他,嘴賤的問了一句:“老板,您在這兒晃悠什麽呢?”說完連他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顧美斯這才被叫回了神,腳下也恢複了力氣,他站在原地,抬手抹了把臉,從他手裏接過大衣,套在身上,語氣恢複森冷:“我讓你去查的整容醫院,查到沒?”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將車窗降了下來。


    “整容醫院的太多了,按您說的,現在開始從私人醫院開始查。”趙守說著就要繞到另一邊,還沒等走,身上一痛,他垂下頭便看到掉在雪地裏的車鑰匙,納悶的抬起頭。


    “你自己開車回去,我有事。”他說著就要開走,趙守眼疾手快的抓住車門,朝著茫茫一片的停車場看了一圈:“老板、您倒是給我指引個方向啊?這大冬天的,是讓我一輛輛找過去?”話音剛落,顧美斯已經將車窗升了起來,他下意識一躲,車子便在眼前飛馳而去。


    趙守站在原地,叉著腰喘氣,半晌認命的彎下身拾起車鑰匙。


    抬手一按,聲音便在身後不遠處響了起來,他大步邁過去,又看了看早已消失的車影。


    這車不就在眼前麽?那剛才老板在找什麽呢?!


    -


    顧美斯直接去了徐子維在城西郊區的別墅,到的時候天色一黑,路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了起來。這地方是徐子維的老窩,也是他躲藏的地方,這裏向來不會有什麽女人,這也是他找來的原因。


    按著他一貫的個性來講,照片的事不會是他做出來的,但是人麽,一定是他造出來的。


    而如今事情走了這麽一遭,估計他自己也在窩著火,沒地兒發泄,這陣子大概不會找什麽女人,所以這地方便是他最近消失最可能呆的地方。


    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來點燃,一手不疾不徐的按著門鈴,一邊側倚著牆壁,望著夜幕裏簌簌而落的白色雪花,像是點綴在夜空下的上萬顆星星。他想起聖誕節,她闔著眼,淺唱低吟的畫麵,美得讓他移不開目光。


    現在想過來,真是矯情了。怎麽就非得兩個人?怎麽就非得在隆重的場合?怎麽就非得有戒指?


    他最起碼該先和她說說心意的。至少、也該在那小子說出重新開始之前?


    這下倒好,他顧這顧那深思熟慮了籌劃了這麽久,竟連最簡單的心意,都沒有傳達過。


    還沒傳達,便輸的全軍覆沒。這曾是他曾經最不屑的結果,而現在他正在品嚐這滋味。


    他越想越憋火,手裏的煙都跟著掐斷,他煩躁的將煙蒂扔在地上。重新從煙盒裏抽出一支點燃,這次更是沒了耐性,一邊按著門鈴,一邊抬腳“咣咣”的朝門板猛踹,像是發出悶聲的同時,也給自己出了氣。


    門裏的人似乎終於受不了他的催促,將門打開,他的腳還沒來得及收回,一腳便踹在對方膝蓋上,換來悶聲的咒罵。


    徐子維穿著睡袍,一手扶著膝蓋,一手將酒杯往地上一扔:“你他-媽的半夜發什麽神經病?”


    顧美斯也不說話,自顧自地走了進去,一邊說一邊打量四周,滿屋子的酒香味讓他難得舒了口氣:“徐子藝人在哪兒?你藏的可夠隱蔽?”說完便踱步往吧台走,替自己添了一杯,一口灌了進去,身體這才找回了一絲溫度。


    徐子維望著外麵的皚皚白雪,手掌揉了幾下膝蓋,將門甩上,步伐不穩:“我聽說,簡老爺子逝世了,你這個做孫女婿的,怎麽還有心情找我妹?”


    說著,嘲笑了兩聲:“難不成現在才驚覺,我妹身材更好?”


    顧美斯拿起酒瓶,又替自己倒了杯烈酒,半坐在高腳椅上,眼神譏諷:“怎麽,看來你造出來的那位身材很差?才會讓你有了這種錯誤的認知?”


    徐子維哈哈大笑了兩聲後,臉色暗了下來,迎著他的目光:“看來今天又是來揍我的?專挑人醉的時候來、是不是不太道德?”


    顧美斯不理他的嗆聲,將吧台上他的手機拿過來,自顧自地開機。撥了徐子藝的號碼,那邊很快接了起來,聲音還帶著膽怯:“哥?”


    “哥談不上,你現在躲在哪兒我也管不著,我頂多還有一個小時的耐心。”顧美斯說著目光瞟向一臉醉熏表情的徐子維:“如果你不想看你哥屍骨無存的話——”


    他說著將通話掐斷,關機。隨手將手機扔到一邊。


    徐子維端起杯喝了一口,癡癡的悶笑:“我還是更喜歡五馬分屍這次,夠黃夠暴力夠血腥——”


    “能在這個詞裏誤出色這個字來的,恐怕也隻有你。”顧美斯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點燃,隨手將煙盒扔到他麵前。徐子維抬眼看了會兒他,給自己點燃了一支,深吸一口:“顧美斯,你知道你最不讓人爽在哪裏?”


    “我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你爽不爽對我的生理不會造成任何影響。”顧美斯眯著眼,將椅子轉到另一邊,看著落地窗外依舊墜墜而落的雪花。也不知是喝了酒的幻覺,還是思念成災,似乎隔著銀白色的星幕之後,還能模糊看見簡美涼那張精致的小臉。


    “你一會兒給她教訓的時候,最好先給我來點教訓,這樣我也好不出手。”徐子維聳了聳肩,說的興致勃勃。


    顧美斯冷笑了兩聲,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口,聲音慵懶:“放心,不用提醒,也少不了你。”


    “我得讓她和你都知道,我的女人你們碰不得。”


    徐子維似是聽到了笑話,哈哈大笑了兩聲:“我雖然藏著,耳朵可靈著。還你的女人?據我所知,現在在靈堂陪著守靈的可不是你、否則你會閑的跑來這裏給我們兄妹找不自在?”


    顧美斯許久沒有回應,徐子維有些困倦,喝幹了杯裏的酒,便趴伏在吧台跟著他的目光一起朝窗外望。


    “就算她不是我的女人了,你們也同樣碰不得。”


    他聲音難得的很輕,可徐子維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連帶著聲音那細微的疼?


    徐子維沒來由的有些暴躁,他將手裏的杯子往地上一揮砸在地上,發出碎裂的響聲,站起了身,語氣懶散:“沒勁,你自己等在這兒收拾她吧,她有密碼。”


    “站著。”顧美斯喊了一句,站起身,將杯子重重撂在吧台上,手裏的煙也跟著撚滅:“我剛才不是說了?”他說著走近徐子維,一手扯過他的睡袍的前襟,望著他那雙笑嘻嘻的眼睛,一拳揮了下去,將他撂在地上:“你這種覬覦的方式,讓我十分不爽。”


    話音剛落,門便應聲打開,徐子藝衝進來,便看到徐子維被顧美斯一腳踩著胸口倒在地上,樣子十分狼狽,嘴角還有血絲溢出來。她慌慌張張的跑到徐子維身邊,跪在地上,一手推著顧美斯的腳腕:“美斯哥,你幹什麽這樣?”顧美斯沒料到她這麽快,興趣怏怏的鬆了腳,隨手拿過桌上的酒瓶,在他們兩個還沒反應的時候,斜著瓶口,均勻的灌在他們身上,動作優雅,全程嘴角都噙著笑。


    徐子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住,酒水隨著發絲在眼前滴滴墜落,一時之間臉色慘白。


    徐子維倒是沒多大反應,反而賤兮兮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邊酒水,看著妹妹一臉驚恐的模樣,頓覺解了口氣。


    他是想要簡美涼上自己的床,可絕對不是用這種辦法。而且哪怕是複刻版,他也還沒玩夠,倒因為她的擅作主張,把他整的裏外不是人。教訓幾下,反而拿她自己和簡美涼作對比?


    他怎麽會容得下有這樣的質問?一個女人而已,他還不想被逼到被質問這種問題的份上。說到底,他不是顧美斯,為了一個落魄到跌賠本的女人竟然做到這地步,自己家的爛攤子都顧不得,倒先開始處理女人那點破事,就在這點上,他甚至有點為以前和他處處作對趕到不值。男人一旦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注定是一灘爛泥。


    這樣想著更加認定了這就是自己內心的想法,他撐著地麵站起身,晃了晃發絲上沾著的酒水,隔著縫隙看了眼顧美斯:“可以了?我可以上樓了?”他說完便快步離開,似是一點也不想再聽關於那個女人的一丁點爭執,他還不想再失了分寸。


    徐子藝還維持著僵硬的動作,癱在原地,直愣愣的望著顧美斯含笑的眸子,竟一時不知道該質問什麽?分明他的動作是帶著怒意,眼裏卻還是笑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能出現在這裏,而不是在那個該死的靈堂裏,她不知道有多高興?


    “我不知道你找的哪幫組織,在不斷的上傳那些照片,我隻給你這一晚上的時間,我需要看到兩個結果。”他說著慢慢蹲下身,手指捏上她的下巴,慢慢施力:“一、底版全部銷毀;二、你出麵澄清,至於怎麽澄清,我想你十分擅長。”


    “如果我不呢?”徐子藝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隻覺得繞了整整一大圈,她居然什麽也沒得到?池修沒有因為自己對簡美涼死心,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還要在最後替別人做嫁衣?


    這到底還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冷血無情的顧美斯?她寧可他一直高高在上,哪怕對任何人都不動情,也不願看到他如此珍視的對待一個女人,而且那個女人並非自己。


    “雖然你這張臉不夠獨特,甚至有點大眾。可是衣著品味還算是有獨立的個性——”顧美斯徐徐開口,語氣顯得漫不經心:“你哥能造出來的東西,我自認為也有這個能力,還是說你想親身體驗?”


    他語氣緩緩,甚至沒有丁點不高興的表情,連聲音裏都帶著若有似無,可卻著著實實嚇了她一身冷汗,她下意識向後縮著身體,下巴卻隨著她向後的動作,被他捏的更加用力,像是骨頭都要跟著碎掉一般。


    “聽懂了?”顧美斯十分耐性的問了一句,看她的眼神,也是溫溫柔柔的。


    徐子藝嚇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搖著頭,慌張的從衣袋裏翻出手機,哆哆嗦嗦的按著號碼:“我現在就打,現在就打。”她剛撥出去,卻被顧美斯抬手按掉。


    他鬆了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仔仔細細的看了幾眼上麵的手機號:“我又仔細想了想覺得還不太夠。這種組織,在工作期間都會有個藏身的地點——你不如告訴我地址?”


    徐子藝傻愣愣的看著他,有些後怕的看著他。


    顧美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緊張什麽?散播這種圖片,可是違法的。作為公民我得盡這個義務。”他說著目光迎向她的:“還是說,你想跟著一起進去坐坐?”


    “按道理,這也是你應得的。”


    徐子藝忙雙膝跪地,手指合十不停求饒,腦袋搖得頭發都跟著披散了下來:“我現在就說,我什麽都說——美斯哥求求你放了我這次,我以後一定不了。一定不再找她麻煩了,我發誓、我發誓——”


    -


    李貓er:星期五和星期日五千更。星期六、萬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殊不知情深幾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蘿小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蘿小姐並收藏殊不知情深幾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