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九尾靈狐一族,背靠禹王,老祖宗是禹王的妻子塗山女嬌。


    這也就導致,塗山狐族雖然是異類,但身有人道大運加持,再加上九尾狐從來都是人族祥瑞,是福氣和財富的象征,與人族的關係本就親密。


    二者相加,再加上禹王對自家婆娘向來是無理由的寵溺,是以,每一代的塗山當家,都會被禹王賜予姒姓,以此作為塗山正統大宗的象征。


    當代塗山當家,自然也是如此,禹王親賜姒姓,名為姒呈,也就是塗山語的親爹。


    姒呈看著薑臨。


    他曾經見過薑臨的,而且見過好幾次,隻是薑臨完全不知道罷了,甚至塗山語都不清楚這一點。


    姒呈有好幾個兒子,卻隻有這麽一個閨女,也早就看的出來,自己閨女已經情根深種,勸是勸不回來了,所以族內之前做的一係列阻止,姒呈都沒有發表什麽讚同意見,隻是順其自然罷了。


    與此同時,他反而做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暗地裏去考察薑臨。


    因為姒呈很清楚,自己閨女認定的事情,旁人怎麽說也沒用,而且這是有先例的。


    當初老祖宗之所以成為禹王的妻子,也是因為老祖宗在大禹治水的時候,被禹王救了一次,從此芳心暗許,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追求。


    而禹王……


    嗯……誰能拒絕一個白發紅瞳的狐耳少女呢?


    老祖宗的審美一直很在線,而且非常潮。


    姒呈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男人,從自己的手裏奪走了寶貝閨女的芳心。


    所以他看的很認真,一雙塗山嫡係祖傳的丹鳳眼,落在薑臨的身上。


    與他上次暗中見過的,那清瘦稚嫩的少年不同,如今在他眼前的,那一身黑衣的道人已經長成,再稱呼少年已經不合適,該稱一聲男子漢大丈夫了。


    容貌清雅俊秀,英武之中夾雜著玄門弟子獨有的清靈,在此之外,卻是隱藏極深的煞氣。


    這並不讓姒呈意外,黑律法師若是沒有煞氣,那才是怪事。


    而讓姒呈最在意的,是那黑衣道人眼底深處的精光。


    狠辣,凶戾,但絕不是莽夫。


    這名為薑臨的小子,絕對是一個狠人,而且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人。


    這樣的人,如果為敵,姒呈會毫不猶豫的將其格殺當場,哪怕因此承任何代價。


    但如果是作為自己人,作為女婿,這反而是優點了


    人不狠,站不穩。


    沒有一個果斷狠辣的心性,想要在這風波詭譎的三界站穩,還想要護住自己閨女,那就是扯淡。


    很好,確實是個良配,酆都大帝嫡女,配我家語兒,也算不上下嫁,隻是……


    姒呈看了一眼站在薑臨身邊的白素貞。


    桃花太多了些,也不知慶甲前輩到底是如何想的。


    姒呈心裏想著,沒有表露出來,雖然他始終覺得,自家閨女去和別的女人爭男人有點跌份。


    但如果是和白素貞與檀若這般的天之驕女去爭,也是棋逢對手了。


    都是同層次的人,一個背後站著驪山娘娘,一個站著禹王,一個站著天庭第一位首揆大相。


    爭一爭也好。


    姒呈抬起了手,手中浮現出一尊鼎。


    那鼎方口,兩耳,四足,上刻天下九州水脈,又有無數上古先民的影子在叩拜祭祀。


    剛剛浮現,就讓姒呈的手臂為之一沉,由此可見其重。


    這是九州鼎,又稱禹王鼎。


    乃是禹王封臨人王之後所鑄,是天地間最後一件凝聚著人道大運的神器。


    既然要為閨女站台,那自然是怎麽徹底怎麽來。


    當然,姒呈手中的不是九州鼎本尊,而是一道有著九州鼎本源氣機的虛影,但已經足夠了。


    “去。”


    姒呈將九州鼎虛影拋出。


    雖說是虛影,但卻凝實無比,帶著金鐵獨有的厚重意味,慢悠悠的飛出,慢悠悠的落在了灰燼大山之上,慢悠悠的綻放氣機。


    九州鼎的動作非常的慢,但卻給人一種毋庸置疑,不容任何阻止的霸道。


    若沒有這份霸道,禹王也就不是禹王了。


    真以為大禹治水靠的隻有大恒心和大毅力?


    別鬧了,當時那個時代,是上古蠻荒最後的一截時光,也是撥亂反正之前,最瘋狂最混亂的時候。


    在那樣的時代,沒有一個足夠大的拳頭,以及動輒滅族伐山的狠辣,還想治水?


    治水的本質是給人族擴張生存空間,而這注定了要侵占其他種族的利益,這不是正邪之分,而是根本之辨,是唯有血與火才能爭來的東西。


    這麽說吧,山海經上的異獸之所以上古之後絕跡了大多數,跟禹王脫不了幹係。


    這位人王手裏的鐵鍬,可不止能挖土。


    九州鼎顯然繼承了這份霸道和狠辣,隻是表現出來的表象,是獨屬於人王的沉穩厚重,在這厚重之下,藏著的卻是無比的霸道。


    你不死,我就得死,所以你必須死。


    在九州鼎的鎮壓之下,那代表著塗灰外道的灰燼大山,被鎮壓的寸寸崩裂。


    起初隻是一道道的裂縫,以及點點碎石和灰燼簌簌落下,漸漸的迎來了連鎖反應,遍布裂縫的灰燼大山,在崩裂了一處之後,就如同骨牌一般,轟然倒塌。


    隻不過因為根基太厚,徹底的崩毀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但,毀滅已經可以預見,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姒呈在拋出九州鼎虛影之後,看都沒有看一眼,而是帶著閨女朝薑臨走去。


    邪道意像這玩意,旁的東西對付起來可能會有些老虎吃刺蝟,不知如何下口。


    但落在九州鼎的麵前,那可就太對症了。


    龐然的人道大運壓下來,管你什麽邪道什麽魔道,就是一個死字而已。


    “道長。”


    塗山語到了近前,鬆開攀著父親胳膊的手,兩步並做一步,來到了薑臨的麵前,卻沒有去另一邊,反而是把白素貞給擠開。


    “張嘴。”


    她不等薑臨說話,便摸出一枚金丹,直接塞進了薑臨的口中。


    薑臨看的分明,那金丹之上的藥炁蒸騰顯化,有九尾狐的虛影在其上聚散,更帶著難言的磅礴大氣。


    這是結合了人道大運和塗山瑞氣煉製而來的寶丹,不能說罕見,隻能說有價無市。


    因為這等珍物大丹根本就不會流通出來,是塗山看家壓箱底的底蘊之一。


    當然,這裏說的不是丹藥本身,而是這丹藥的煉製難度和產出實在是稀少無比。


    說實話,給薑臨吃,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薑臨很想吐出來,然後一點點舔著吃,按照他的經驗,最多舔掉一圈,自己的這點虧空也就補回來了。


    還是那句話,金丹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但在塗山語的殷殷期盼,和她老爹的審視之下,薑臨實在是沒那麽臉做出這種事來。


    一枚寶丹入腹,不過是頃刻之間,薑臨的虧空便恢複如初。


    薑臨身為人族,被這寶丹之內的人道大運浸潤,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連帶著氣機都提升了一分。


    虧啊,虧大了。


    這要是一點點的運炁吸收,比現在這麽囫圇吞棗好太多了。


    薑臨心裏有些可惜。


    雖然這丹不是他的,但也不影響薑臨心疼不是。


    “看來道長很受用,等過了今天,奴家再給你拿一些。”


    美人解語,塗山語自然看出了薑臨的心中所想,卻不覺得薑臨貪心,隻覺得愛郎持家有道。


    姒呈:“……”


    老父親的臉色不由得黑了一些,真以為九靈一炁人元寶丹這麽好煉製的?


    這玩意想要煉製,其他都是其次,核心在於,非得用九州鼎的本體才能摶煉出丹,禹王老祖宗來一趟塗山也不容易,還得把老祖宗哄高興了才能借用那麽一下,每次借用都必須焚香祭祀,足足九九八十一天才行。


    九州鼎本身也是個大爺,不哄著來,指望人家用自己給你煉丹?


    整個塗山,也就不足千枚罷了,塗山語手裏也就那麽三枚,是給她保命的東西,誰成想這敗家丫頭,居然會拿出這等至寶來。


    該死的臭小子。


    姒呈一個眼刀飄在了薑臨的身上。


    怪自己閨女?沒道理的,從小養大的小白菜怎麽能埋怨呢,當然是怪薑臨了。


    薑臨自然看到了姒呈的眼刀,也不敢怠慢,當即整肅衣冠,抬手躬身行禮。


    “晚輩薑臨薑玄應,見過前輩,請前輩賜下尊名,好容晚輩全禮拜見。”


    禮儀一絲不苟,姒呈的臉色也好了許多,淡然道:“本座塗山族長,姒呈。”


    說罷,不等薑臨再次拜見,繼續道:“既然與吾女相識,想來認你一聲叔父,不算本座高攀。”


    “叔父言重了,晚輩見過叔父。”


    薑臨聞言再次行禮,其實稱呼伯父的話比叔父合適很多,但奈何薑臨家的老頭子是酆都大帝。


    這一聲伯父若是喊了,有點居於酆都大帝之上的意思。


    畢竟,父之兄稱伯,父之弟稱叔。


    “嗯。”


    姒呈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


    “見過塗山族長。”


    白素貞在此時躬身行禮,神色平靜。


    她很清楚,這位塗山族長是來給塗山語站台的。


    這也算不上以大欺小,畢竟人家過來讓薑臨拜見是情理之中,但隻要這位塗山族長在那裏一站,就已經說明了許多問題。


    白素貞對此無可奈何,她是驪山嫡傳沒錯,但自家驪山是清修的隱世法脈,就那麽大貓小貓兩三隻。


    最大的那位如果搬出來,便是塗山族長也隻能俯首聽訓,不敢有半點的僭越。


    但肯定是不適合過來的,大過頭了。


    可驪山法脈從師尊往下,還真沒有合適的人,不然白素貞也不會去鬥姆宮請法旨了。


    現在白素貞的痛點就是,和自己同輩的師兄師姐過來,矮了塗山族長一輩,而再往上又隻有師尊這麽一個大過頭的。


    大貓小貓中間,缺了一個中不溜的貓來和塗山族長對線。


    “嗯。”


    姒呈沒有給白素貞擺臉色,而是不冷不熱的點頭應了下來,符合禮儀規矩,但也絕不如何親近。


    這很正常,塗山和驪山本就沒什麽交情,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薑小子,這事情不小,接下來如何行事,還要看你自己,我等幫不上什麽大忙。”


    姒呈看向了薑臨,說起了正事來。


    身為塗山當家的,雖然不知道具體,但從閨女的三言兩語,以及那塗灰外道就能看出來,這次薑臨牽扯的事情絕對不會到此為止。


    後麵還有更大的在等著薑臨呢。


    他現在出手,強勢鎮壓塗灰外道,是女兒的托請,隱於幕後的那位也不會來找塗山的麻煩。


    禹王的麵子,三界勢力都會給,也不敢不給。


    人族三皇五帝中的最後一位人王,意味著這位人王上麵還有七位前輩大哥。


    一個個都是在三界立過棍的狠人。


    但若是再深入參與進去,就不是代表他自己了,姒呈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塗山的意思。


    塗山參與進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不僅僅是老父親,還是塗山的族長。


    當然,若是薑臨現在已經是他的女婿了,那麽就是另一個說法,但現在不行。


    薑臨當然知道這一點,當即點頭道:“今日叔父援手之恩,薑臨銘記在心,日後但有差遣,必全力以赴。”


    “勞煩叔父此番奔波。”


    姒呈微微點頭,不再說話,而是站在了薑臨的身後不遠處,靜觀事態。


    薑臨直到此時,才有功夫去看那灰燼大山。


    在九州鼎的鎮壓,以及檀若搬請來的那位天人大修的出手之下,此刻已經完全的崩潰,連帶著塗灰外道自身,都被重創。


    邪道意像強是強,但也得看看對手是什麽人。


    檀若始終關注著薑臨,卻沒有湊上來,隻是在遠處看著,她若是過去,會讓薑臨有些難堪,雖然她知道,若自己過去喊一聲“夫君”,薑臨無論如何也會認下。


    但她不想給薑臨添麻煩。


    因為有長輩在場,有些事,小輩如何鬧,是小輩的事,但不能當著長輩的麵亂來。


    大家都是需要一個麵子的。


    表麵功夫怎麽也得做好。


    薑臨自然明白檀若的心思,對她點點頭。


    然後,薑臨才環顧四周,去看周圍的環境,以確定自己現在位於何處。


    是人間界,但具體的位置嘛……


    “此處,乃是北俱蘆洲十萬大山之側,再往東方五萬裏,就是妖族如今的祖庭。”


    姒呈淡然開口。


    薑臨回身感謝了一聲,心頭思索。


    北俱蘆洲嗎?


    餓鬼道之內的偷渡口,通往的居然是北俱蘆洲所在。


    這地界可不是什麽良善之地。


    南贍部洲,是人族祖庭,也是四大部洲之中最安定平穩的地方,畢竟有真武大帝在。


    西牛賀洲是佛門的自留地,那地界有些排外,雖然接受天庭的管轄,但實際施行起來,反而是佛門的聲音更有用一些。


    隻不過,佛門也不會違逆天庭的意思就是了,當然,隻是明麵上,私底下如何,就不是薑臨能夠知道的。


    而東勝神洲不用說,無數地仙潛邸,亂也不會亂到哪裏去,頂多是有些不服管。


    至於北俱蘆洲,一言以蔽之,亂,非常亂。


    道門,佛門,妖族,人族,異獸,魔道邪道,凡是三界說的上來的勢力,都在北俱蘆洲有布置,在這裏攪成一鍋粥。


    在其中,勢力最強的,反而是從上古之後就已經式微的妖族,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妖族沒有了當初橫壓三界的氣象,但守住一個北俱蘆洲還是沒問題的。


    越來越複雜了,北俱蘆洲這地界,就代表著複雜。


    薑臨心裏思索著,看向了已經被穩穩鎮壓的塗灰外道,既然是北俱蘆洲,那麽這玩意能出現在這裏就並不讓人意外。


    但是幕後黑手,基本上已經能鎖定,就是佛門沒錯了。


    “嗯?”


    薑臨正想著接下來如何做的時候,姒呈突然抬起了頭,看向了天邊。


    隻見烏雲漫卷,兵煞彌天,雷霆璀璨。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三千赤鳳軍架雷而來,被居中簇擁的戰車之上,劉雲秀肅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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