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薛蟠親自求上賈赦之門。


    說是向榮國府討了一個小廝,甚得薛蟠歡心,便想要了他全家過去,就是馬房的張成一家。偏他們家大閨女乃賈赦通房,橫豎不怎麽得寵,特舔著臉皮來求放他們闔家在一處。


    賈赦表示哪裏記得張成家的大閨女是誰,便打發人去問。過了會子,外頭進來一個二十出頭、通房丫頭打扮的小女子,穿著水綠色襖子,低眉順眼的,顏色尋常,倒有幾分\身姿。


    賈赦瞧了瞧:“你是叫翠芳吧。”


    “奴婢翠荷。”那通房丫頭低頭道。


    賈赦老臉有些紅,端起茶碗來掩飾,卻撇見薛蟠的嘴已經咧上了。遂咳嗽一聲:“你到我屋裏也有五六年了,甚是安分。”


    翠荷沒吭聲。薛蟠腹中偷笑,薛姨媽早使人打聽過,這個翠荷才跟了賈赦三年多。


    “如今你弟弟得了薛家大爺的青眼,已是討了你們全家過去,你可以願意同去?”


    翠荷因生得平平,在賈赦房裏如同透明人一般,如何不願意?況全家都隨弟弟去了薛家。隻是薛家為商戶,不若榮國府有體麵。然如今也顧不得了,當即叩頭謝過。賈赦賞了她一百兩銀子,便要使人去告訴王熙鳳尋她的身契,薛蟠笑道:“不敢勞動大老爺,已是得了你的人了,我自讓人去尋鳳姐姐。明日我請大老爺外頭鬆快鬆快如何?”


    賈赦笑罵:“我還養著呢,你個黑心的皮小子少來招我吃酒。”


    薛蟠見事情已了,便說開些戲子粉頭之流,直至黃昏,因惦記著薛姨媽,拒了賈赦留飯自回梨香院去了。


    轉眼年關既近,府裏四下忙得雞飛狗跳。賈赦的病也養得差不多了,卻不是怎麽的,忽然起了重回祖業的興致,每日領著一群小廝奴仆排兵布陣,手裏還捏著一本兵書。練了四五日,覺得人手太少不好看,又去莊子搜羅了些壯小夥子上來。有個小廝機靈,操練時喊他“賈大將軍”,竟得了十兩的賞銀!立時被爭相效仿。賈母聞之,隻道比和混賬老婆吃酒鬼混強些,橫豎不糟蹋身子,偏不知他能玩多久,寧可久些才好。


    這回賈赦到玩起了興頭,連過年那些日子都不曾懈怠,得意洋洋的逢人就炫耀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用兵一時養兵千日,練兵之事豈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眾人自然個個奉承,越發興得他無可無不可。他那些兵也快活得很,每日吃得飽飽不用幹活,隻陪著大老爺耍樂子便好,打賞更是多。


    直過了正月二十日,雖還有許多沒齊整的,裏裏外外過年的事兒大頭都忙完了,府裏的下人們都說,從年前直折騰到如今,可以歇口氣兒了。


    忽然如乍起龍掛一般,賈大將軍和他才養了一月來的兵,終用兵一時了。


    正月二十三一大早,賈大將軍領著人出去晨跑去,便一直沒有回府。


    原來他們竟去了榮國府裏大大小小的管事、有頭有臉的奴才在外頭的家中,一家家抄過去。


    不論大管家賴大家,還是王夫人的配房周瑞家,一個不放過。那些摟著小老婆睡覺的、宿醉未醒的,個個驚的呆若木雞,或是哭天喊地叫冤枉,也有要找老太君太太的。但凡查到家裏有不該有的東西,如本該好生放在庫房裏的那尊半人高的羊脂白玉送子觀音,又如不知何處孝敬的少說有三百顆的拇指大的南珠串子,又如漢朝的古鼎、名家的字畫、成箱的金銀、成摞房地契,一律先送到大老爺舊年拿私房新買的一處大宅子封存,人也先送到那邊看管起來。


    像賴家這樣有賴尚榮等被放出去的,賈赦也早下了帖子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候著,隻說是家賊的外應,一齊拿去了大牢,家產上官府的封條先封著。


    榮國府大門小門角門後門皆有幾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守著,許出不許進,有鬧的直接捆起來拿破布塞住嘴往牆根底下一丟便是。


    權貴麽,總得有點權貴的樣子不是?


    賈赦自己用不著動手,也不搭理那些被欺負的自家家奴,意氣風發朝嫡係鼓勵道:“大家加把勁兒,今兒辛苦些把活都幹了,老爺明日自然犒勞大夥兒,絕對給你們驚喜!”


    “謝老爺!”小夥子們聲音洪亮整齊,果然這些日子沒白操練。


    雖兵分幾路,還有請來的那麽多衙役幫忙,又有前些日子在街麵上臨時雇來的幫傭,竟也直抄了一日,臨近傍晚才抄完。


    來不及休息,賈大將軍的鐵漢們隻隨便吃些幹糧喝些滾水又進府了。冬日天黑得早,他們需點起火把連夜開工,隻因還有不少富得流油的奴才們住在府內。


    才進了榮國府大門,早有賈母身邊的大丫鬟琥珀上來,說老太太讓大老爺趕緊去見她。


    賈赦笑道:“不急,老太太先歇會兒,我有些公務,辦完了就去。”說罷一揮手,眾漢子如虎狼般湧入。


    琥珀急了,上前要拉賈赦,不料賈赦沒打算等她,轉身領著人呼啦啦一聲繼續公幹去了。琥珀隻得在後頭追。可憐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哪裏比得上這些糙漢子的腳力?直追到西街門那塊兒,趕上的時候大老爺的人早已上工,如蝗蟲過境般一箱箱往外搬東西。琥珀終是明白過來了。


    大老爺這回不肯聽老太太的話了,而他不肯聽,老太太也拿他沒法子。故隻得先回去複命。


    聽了琥珀的回話,賈母氣得顫巍巍的,直砸了手上的茶盅子,手指著門外:“這個畜生……”一語未了,身子便朝下栽倒。所幸鴛鴦一直扶著她,不曾磕著。


    府裏眾人主子奴才齊齊擠了一屋子都在這裏等信兒,立時又忙亂起來。賈政急得團團轉,慌忙打發人去請太醫,又吩咐王夫人鳳姐兒好生照看,一麵自己親去尋賈赦。


    賈政趕到的時候,賈赦麵前正跪著王柱兒一家子,王柱兒的娘便是迎春的乳母,嚎得天打雷劈一般。


    “大哥!”賈政匆匆走過來。


    “老二,你來得正好。”賈赦嘴角陰惻惻的冷笑,“且看看我女兒多孝順。但凡她屋裏有的,沒有不拿來孝敬她乳母的。”


    賈政隻一眼便掃到地上那些衣服首飾綾羅物事,滿滿當當件件華貴,果然都不是下人用的,不禁也有些惱怒。旋即想起賈母,忙道:“大哥何苦弄出這般大的陣仗,連賴媽媽的老臉都不顧,老太太方才暈過去了。”


    賈赦大驚:“老太太如何了?可請了太醫不曾?”


    “已是打發人去請了,大哥快隨我過去。”


    賈赦跌足道:“不知那老不死的賴婆子又跟老太太挑唆了什麽,二弟且先行一步,我幹完這些就去!”


    賈政急道:“大哥!老太太不省人事了!”


    “故此兩個兒子總得有一個守著,我這裏尚未完工,很快就趕過去。”說著回頭向眾蝗蟲喊道:“莫跟他們廢話,老太太都被氣暈過去了,速解決了了事!”


    眾人齊聲應“是”。愈發賣力搬運起來,再不理會呼天搶地的王老婆子。


    賈政還欲說什麽,見賈赦又上另一處喊“老太太被這些刁奴才氣暈了”雲雲,急的直跺腳,又無奈賈赦不搭理他,隻得歎了口氣往回去了。


    這頭賈赦又匆匆趕到另一路人馬處,大大的鼓勵一番,再次散播老太太氣暈論。直到有人趕著來報太醫已到某處,才又急忙奔去賈母院子。


    賈赦才搶進門,一下子擠掉守在床頭的鴛鴦,又拿了丫鬟們放在邊上的帕子替賈母輕揉太陽穴。賈政王夫人邢夫人等尚未看明白他在做什麽,門簾一挑,外頭說:“王太醫到了。”


    王太醫既來,眾人也不好先論主子抄奴才的家這等事,自是守著他一番診脈問詢。末了他說:“不礙事,老太太怒急攻心,大約再半個時辰便醒了。”


    賈赦歎道:“家門不幸,惡奴橫行,家母上了年紀,本不該讓她老人家知道才是。這都是我們的不是。”


    王夫人睜圓了眼睛,手指著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唯有王熙鳳暗自發笑,大老爺這回無賴耍的真真有趣!


    王太醫悄悄環顧,屋裏各色人等麵容或委屈或憤怒或隱忍,如何不知這裏頭有大戶人家的貓膩?不敢多看,自留下方子一溜煙兒跑了不提。


    賈赦旋即對鴛鴦等人正色道:“好生服侍老太太,如有不是,我必不饒了你們!”


    王夫人怒道:“竟不知是誰將老太太氣成這般!”


    “正是那些手腳不幹淨、將我榮國府庫房搬空的奴才秧子!”賈赦怒道,“大老爺豈能放過他們!”說罷,不等旁人再出言,“蹭”大甩步子出去了。


    他今晚的活兒還沒完成呢。


    手下們都在加班,自己這個頂頭上司,豈能偷懶?


    留下一屋子人麵麵相覷。


    賈母“騰”的坐起來:“這個孽子……”


    後來數日,賈赦並沒再去見賈母,隻因著他實在太忙了些。


    第二天賈赦便領人殺到王夫人那裏,如餓虎般逼著她交出賬目和鑰匙,他這個榮國府的主人要對賬,查清楚不知死活的刁奴們到底貪墨了自己多少錢財。還有全府下人的身契。


    彼時賈政尚在外書房生悶氣。王夫人麵黑如鍋底,偏賈赦還笑滋滋同左右說,在絕對武力麵前,一切道理都是紙老虎。


    故此,那一日雖然辛苦,但收獲頗豐。賈赦和他的蝗蟲們在私院忙著點數、分門別類、歸入私庫、給有功者重賞、答謝五城兵馬司的兄弟們。另需審問那些奴才,有用的留著,沒用的直接發賣了。並有請來的數十位帳房先生,劈劈啪啪行雲流水般撥弄著算盤珠子。


    還有各處鋪子莊子的掌櫃管事,曆年的賬冊,尚需一一清算。開弓豈有回頭箭?


    這番整治下來,榮國府的下人十去其四,外頭鋪麵莊子的主事人全部換上賈赦的人馬。不會的隻管學,或去外頭請會的人來。府裏大小管事因都被發賣或收押著,也全換上了新人。


    賈政長籲短歎毫無主意,賈母和王夫人都氣病了,王熙鳳一人苦苦撐著。其餘三春李紈屏氣凝神不敢多說一句話,唯有寶玉還懵懵懂懂不知發生了何事。


    賈赦將那些不值錢的零散銀兩綢緞等歸入公帳,其餘悉數獨吞。


    原著的力量真大,終於還是發了三五百萬的橫財。


    作者有話要說:  赦老爺淚流滿麵,爺終於有點土豪氣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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