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水上,日暖風清,有輕帆自雲外而來。岸上楊柳依依,蘆間幾句鳴禽。


    齊周奉旨南下查辦蘇州糧倉失火一事,同行的恰為知己友人薑武,並領著兒子準女婿南下散心的賈赦。


    當晚賈赦領著人搭過齊周的船上湊晚飯,道是“能吃頓公糧自然不吃私糧。”


    齊周知道他嘴欠,也不理他。一行人吃完飯,齊周便道看看卷宗,賈赦忙說:“晚上又在船上,莫看那個,傷眼睛。”因四顧了一番,人不少。便笑道:“頑個天黑請閉眼如何?”


    賈琮跳了起來:“好好!我愛頑這個!昨兒下午讓林姐姐冤死了,可惜這會子她不在,待我回去定要報仇!”


    賈赦笑道:“那你教教叔父哥哥們如果頑的。”


    賈琮手舞足蹈將“天黑請閉眼”規則說了一回,又舉了昨日的例子。“林姐姐一會子說聽到我這頭有響動、一會子說我動來動去必是心中有鬼,說的跟真的似的!他們就將我冤死了……後來都知道我是良民,她還同我道歉,弄的我真以為她抓錯了,一副捕快的架勢。我就說麽,她若是捕快怎麽殺手一直不動她?”說著撅起嘴來,“合著她自己才是殺手,倒數第二圈還故意咬死四姐姐是殺手,四姐姐急了,反說她各種可疑。原來四姐姐真的是另一殺手……弄得大家全信了她。”


    賈赦點點頭:“我這個外甥女兒算是頑這個頑得很好的。她一直裝成良民又像捕快的樣子,人常有惰性,又愛隨大流,她先指了誰是殺手,旁人常看那人又種種不坦蕩。偏她最後又將同夥賣了,這個喚作‘賣殺’。因這遊戲隻看最後活著的那人是哪一方的,哪一方便贏了。”


    齊周道:“棄卒保帥?”


    “非也。”賈赦搖頭,“無卒無帥,同伴一體。她贏了便是同伴贏了。這個本是人多好頑的,如今可巧人多。”


    薑武道:“有趣,我們也頑!”


    遂同薑武的七八名心腹一道,算了十幾人,湊了一艙頑開了。


    先是小賈琮非要做知縣。偏賈赦連著三回都抓了殺手,他兩世經驗,眾人鮮有對手。第四回不論他再如何說,上來便讓人弄死了。賈赦歎道:“想必今日人品不好。”便自己去做了知縣,讓賈琮去頑。


    頑了一整夜,漸漸成了薑武與齊周之爭。他二人多在兩邊,每每爭鋒相對,甚是有趣。


    直至子時眾人方散去了。


    次日無聊,齊周與賈赦看卷宗,旁人多接著頑。


    遊戲間彭楷曾有意針對了莫瑜幾回,偏莫瑜是個憨的,半分不查。彭楷自覺無趣,便不再做什麽了。


    賈琮倒是悄悄說與賈赦,撅嘴望著賈赦,仿佛有些偶像破滅。


    賈赦笑道:“人之常情。換了你可能無事人一般?”


    賈琮想了想,搖頭道:“不能。我怕比他還厲害些。我怨他搶了姐姐,都尋了他不少麻煩的。”


    賈赦道:“便是如此。人非聖賢,他縱尋莫瑜些麻煩也無非小打小鬧,又能如何?”又道,“為人父母者,多願孩子過得舒坦。你那莫家哥哥的性子與你二姐姐甚和,彭楷小少年固然也是個好的,太活潑了些。”


    賈琮自個兒又想了半日,二姐姐的性子委實有些軟。方不甘道:“爹說了就算。”


    賈赦大笑。


    自此賈琮方不再悄悄尋莫瑜些小麻煩了。偏自打他想通了,便不再將“搶走姐姐琮兒又不喜歡”之念掛在莫瑜身上,回想一番又有些歉意,倒對莫瑜多了許多尊重。此為後話。


    又幾日,齊周賈赦又拉了薑武同將卷宗每人細看了一回。


    原來那糧倉有一千六百石的漕糧,因那晚上雷雨,數個糧倉著火,不多時連成一片,俱燒盡了。其時半目天際映得通紅,煙塵數日不去。


    齊周因笑道:“且不說糧倉頂上皆有通風樓,縱有雷擊火起的,又豈能四處火起?”


    賈赦道:“我反是覺得,人家這叫做死豬不怕開水燙。此陽謀也。是個人都知道這裏頭有貓膩,人家本沒預備能瞞過去。想必我們能尋著不少蛛絲馬跡,也能抓了不少把柄。”


    薑武點頭:“賣殺。非棄卒保帥,乃是賣殺。”


    齊周點頭道:“想必此番能弄下一兩個人來,隻是他們的家小必然已安置了。”


    賈赦奇道:“人比東西值錢,為了些錢糧折損自己人,值得麽?”


    薑武歎道:“一些錢糧?一千六百萬石,你可知道是多少?若用來養兵又能養得起多少?”


    賈赦搖頭:“我卻不明白。我見過忠誠王爺兩回。除了頭一回他有些輕敵,讓我涮了還報複了。數月前他特提醒我賈雨村同我家老二往來之事,也算幫了我個忙的。足見此人已瞧明白我之行事了。不像頑這麽笨的招的。況如今聖人已是穩了,他那般聰明人也該明白這輩子不能再坐上那椅子了。弄這一回是幹什麽的?”


    薑武道:“隻怕心有不甘、或者孤注一擲。”


    齊周思忖了一會子,道:“我觀忠誠王爺非是善動刀兵之人。他固然也愛那椅子,隻怕不會用兵,隻肯用謀。”


    賈赦道:“若是這般……且想想那麽些糧食去哪兒了?賣了?不知那邊糧價如何?”


    齊周苦笑,與了他一封折子。原來蘇州一帶糧價已是漲到三番了。因道:“此為另一處我想不明白的。如今非戰非荒,此時他弄出這等事來,雖能賺些錢糧、與聖人並無大害。若是戰時或是有天災的,怕會動了江南之根本。”


    賈赦笑道:“這個容易。他是自己想當皇帝的,非欲江山易姓。動了江南的根本不止動的聖人之根本,也是動了來日他自己之根本。”


    薑武立時道:“他這一番又豈能動得了聖人?那椅子怎能輪到他?”


    賈赦“呀”了一聲:“這個我卻沒想到。奇了怪了。他隻想要些錢不成?他看起來沒那麽窮罷。”


    三人商量了半日,猜不透忠誠王爺要做什麽,隻得作罷。


    這日晚上眾人都回艙預備睡了,忽聞響箭一聲,天上劈裏啪啦綻放煙火來。從窗中望去,燦如明星布滿蒼穹,好看得緊。賈琮之笑喊傳出去老遠。


    約莫大半個時辰,齊周使人來這邊船上,急請賈赦過去議事。


    賈赦正吃宵夜呢,隻說“吃完兩口便去”。那人隻得笑去回去稟了他們老爺。


    待賈赦過去一瞧:合著人家那頭一船的都起來了!方覺察有些不妥,忙問何事。


    齊周乃遞了一支箭與他,箭身捆著一封信,尚未解下來。


    賈赦親解下看去,尋常麻紙,唯有一行字:


    告齊大人:撥船回京,大安。


    無署名。


    賈赦讚道:“好字!我卻寫不來如此方正之魏隸,又這般小。”


    齊周道:“方才外頭煙花之際,有十二支箭射來船上,俱為土箭,民間獵人常使的。仿佛有意繞開人似的,不曾有傷。偏我們不知從何處射來。”


    賈赦哼道:“無聊!港中旁的船罷了。你們可安排了人查看?”


    彭楷在一旁耷拉著腦袋上來回道:“港中除了我們,唯有三條船,我方才已領人搜過了。”


    薑武悶聲道:“一艘漁舟,唯一家子漁子。一艘商船,他們連貨品都搜了。一艘是禮部侍郎嶽大人之孫女回鄉祭拜外祖,也細細查了。”


    賈赦因問:“岸上可能有射過來?”


    彭楷道:“岸上也有兄弟搜了,連個鬼影子都不曾見。”


    賈赦想了一會子,道:“字麵上瞧著,倒像是對小齊好似的。小齊你何事積了什麽善緣麽?”


    齊周搖頭:“不記得。”


    賈赦因回頭問:“年輕的小夥子,你們誰嗓門大?”


    眾人互相瞧了瞧,因推了一位特種營的兵士出來:“他嗓子最亮!”


    賈赦點頭:“你隨我來。”


    因引著那大嗓門兵士來到甲板上,道:“我說什麽,你大聲喊什麽,越大越好。”


    那兵士點頭應是。


    賈赦因說:“哪個吃飽了撐的得沒事幹的,三更半夜擾人不讓睡覺!”


    那兵士一愣:“賈老爺,我這喊的才是擾的人不好睡覺呢。”


    賈赦道:“我說射箭的那些。”


    兵士道:“方才還不算晚。”


    薑武在後頭氣樂了,上來踢了他一腳:“廢話!讓你喊什麽喊什麽。”


    那兵士應了一聲,方喊了。


    賈赦又道:“你讓我們回去我們便回去?你算老幾?憑什麽聽你的?……我們老大憑什麽聽你的?……上頭讓我們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耽誤了正事上頭責怪,你賠麽?……你算哪根蔥?你賠的起麽?……好好說話不會,好好寫字也不會麽?……真想幫忙說清楚些,休要沒頭沒尾的!……你若是好朋友,我們等你的消息!……今晚莫要再來了,我們要睡覺!……要不咱們明天再見可好啊?……明晚不見不散呦親,給五星好評呦親!就這些,完了。”


    那兵士依著他喊了,連最後那句“就這些完了”也喊了,聽得眾人忍俊不禁。他尚且不自覺,回頭問:“賈老爺,五星好評是啥?”


    賈赦道:“乃一成語,為我很喜歡某鋪子之某物、下回還願意從他們鋪子買東西之意。我的意思是若他明晚的消息好,我們日後還願意多從他處得消息。”忙說,“對啊,他不明白這個。你再喊些話。”


    因讓那兵士將“五星好評”喊著解釋了一番。


    方才那隔壁的漁船上兩位舟子聽了早笑的伏在船上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還是室友君,親們好呀o(n_n)o ~~~


    室友君病假拉下好多工作,奮力加班中……如有蟲子我明天再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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