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母後不妨再考慮考慮,兩日後我希望能聽見母後的好消息。若非如此,父皇或許不介意再衝喜一次。”


    軒轅辰留下這句話,帶著丹蝶便離開了。


    望著兩人遠去,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連媚雙腿一軟,幾乎是跌坐在貴妃椅上,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


    香嵐嚇了一跳,伸手要扶她,被連媚推開了。


    “大皇子走了?”


    “是的,主子。”


    香嵐奉上熱茶,連媚端起茶盞,低頭看著茶水白霧縈繞,默然出神。


    軒轅辰的話說得夠明白,若果她不從,那麽這個皇後很可能換一個更聽話的人來坐。連媚或許等不到皇帝駕崩,就要提前丟掉小命。而軒轅辰也有足夠的能力,讓皇帝找理由廢掉她這個皇後!


    思及此,她的胸口像是沸騰的熱水一樣,燙得人又是煎熬又是煩躁。


    連媚一點都不想跟軒轅辰聯手,這個強勢的男人必然會當自己是一個傀儡木偶,在背後扯著絲線,她的一舉一動都要被掌控。


    而且誰知道軒轅辰利用完她之後,會不會隨手就抹殺掉?


    畢竟一個帝王,最不喜歡的就是留下把柄。與她聯手籌謀,連媚知道得太多了,又怎會不惹人忌憚?


    在皇宮金碧輝煌,每一處都精致無暇。可是在宮裏突然消失的宮女和內侍不知道有多少,很可能都默默地埋在了那些奇花異草底下,才會讓那些花兒開得豔麗非凡。


    或許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他們其中之一……


    連媚一手扶額,輕輕歎了口氣。


    在宮裏,孤家寡人是不行的,沒有一個幫手,無疑是帶著手銬在荊棘中蹣跚前行。但是除了軒轅辰,她還能有什麽更好的選擇?


    其實連媚更不明白的是,二皇子已經死了,皇帝獨獨隻剩下軒轅辰這個皇子。既然是獨子又是長子,若果皇帝一死,登基的人選唯獨軒轅辰有這個資格。


    顯然皇帝已經病重,才會讓人封鎖消息。軒轅辰隻要耐心地多等一段時日,就能得償所願,為什麽要急切地想跟自己聯手,好盡快登基?


    連媚眯起眼,這其中興許有什麽變故是自己不清楚的。


    “主子,貴妃娘娘來了。”


    香嵐剛稟報完,便聽見元芹低低的笑聲由遠至近。


    “姐姐在歇息?不然我過一會再來?”


    “無妨,貴妃怎麽來了?”連媚擺擺手,示意香嵐撩起簾子。


    元貴妃看來十分鍾情於紅色,礙於身份不得穿大紅,今兒也是一身的玫紅,沒顯出幾分稚嫩,反倒讓她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如同二八年華的少女。


    金絲繡成的黑色腰帶故意勒得很緊,水蛇般的細腰展露無遺,托起鼓鼓的胸/脯,平添了一絲嫵媚的風韻。


    連媚看著元貴妃嫋嫋走來,發髻上的金步搖垂下的流蘇輕輕飛舞,眉間的春意幾乎要遮掩不住,不由想起那夜假山後貴妃和別的男子顛鸞倒鳳,微微蹙起眉。


    她這廂有些不自在,元貴妃卻十分自然地挨著連媚坐下,笑吟吟地道:“娘娘總是在甘露殿,怎麽不出去走走?”


    連媚聞言不由挑眉,走?能走去哪裏,晚上出去散步都能在禦花園碰上一對野鴛鴦,更別提皇宮裏其他陰暗的角落會有更多齷蹉了,她還不想用茶葉水洗眼辟邪,倒不如呆在甘露殿裏比較好。


    隻是她當時頗為尷尬又羞赧,如今元貴妃反而比自己更瀟灑自在,好像那晚上被撞見偷情的人不是元芹一樣。


    “妹妹今兒來,可是有什麽事?”


    “能有什麽事,不過是怕皇後娘娘悶著了。”元貴妃說完,不小心碰到茶盞,打濕了裙擺:“瞧我笨手笨腳的,姐姐能不能帶著我換一身?”


    連媚瞥了她一眼,最終還是點頭了。元貴妃分明是想單獨跟自己說話,她也好奇這人想說什麽,索性成全了這場雙人戲。


    果不其然,進了內殿,元貴妃打發掉身邊的婢女,連媚也就讓香嵐出去了。


    她也不避諱,徑直脫掉身上被打濕的衣裙,露出光潔的後背來。


    連媚不經意地一瞄,瞥見她後背上那一小片青青紫紫的痕跡,不由一愣。


    元貴妃看見她驚訝的眼神,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讓姐姐見笑了,情深意動的時候他總是忘記憐香惜玉一些。”


    他是誰,不言而喻。


    連媚真沒想到,元貴妃會用如此親昵又自然的語氣提起那個“奸/夫”,仿佛那個男人是她再正經不過的夫婿一樣。


    這般大大方方,簡直讓連鎂服。不知情的會讚上一句恩愛,知情的隻能暗罵元貴妃不知廉恥!


    “姐姐可是看不起我,覺得我不守婦道?”元貴妃披上粉色的新衣裳,唇邊的笑容褪了一些,露出幾分苦澀來:“我們這些在宮中的女子不過是聖人的玩物罷了,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生死大權都握在別人手裏,聖人讓我們死,我們還得謝恩,然後幹幹脆脆地了斷性命。即使是活著,也是苟且偷生,每天如同行屍走肉。”


    “可是,我不甘心。”


    元貴妃低頭束好腰帶,銀絲繡出的祥雲漂亮歸漂亮,卻沒能真的給她帶來什麽祥瑞:“姐姐看來已是知道了,聖人病重,如今也不過是靠著太醫院院首的秘藥苟延殘喘著。說句大不道的話,估計不久的將來,皇上便要撒手而去。他這一去,我們便不能繼續活著。”


    連媚站在一邊,沉默地聽著元貴妃的話,心底也忍不住惆悵。


    是啊,她們這些後宮的女子如同飄浮的浮萍,從來不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


    元貴妃伸手扶了扶稍稍歪掉的金步搖,看著鏡中依舊美貌的容顏,露出一絲自嘲:“瞧瞧我們年紀輕輕就被聖人強行召進後宮,伺候著一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子也就罷了,沒過幾年,我們還得被扔進皇陵,在掙紮中痛苦地死去。姐姐不會覺得心寒,不會覺得不公嗎?”


    “憑什麽我們要受到這樣的對待?我們又做錯了什麽,要落得那樣淒慘的下場?”


    元貴妃憤憤不平,雙頰緋紅,胸口起起伏伏,半晌才堅定道:“垂死掙紮又好,鏡花水月又好,我總要嚐試著尋到一條不一樣的出路來。姐姐呢,難道想要坐以待斃嗎?”


    被她一雙美目殷切地凝視著,若非地方不對,連媚都忍不住要給元貴妃喝彩了。


    真是一張厲害的小嘴,要不是連媚心智堅定,或許都要被元貴妃這一番話所鼓動,毫不猶豫地視她為同夥,一起抗爭,一起掙紮。


    連媚緩緩垂下眼簾,笑道:“妹妹換上這身衣裳真好看,若是齊整了,不若去前廳繼續坐坐,品嚐小廚房新出的茶點?”


    “不必了,時候不早了,就不再打擾姐姐了。”沒能說服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新皇後,元貴妃有些失望,卻更多的是意外。


    明明年紀比她還要少上好幾歲,卻是穩重又謹慎,一番話說得自己口幹舌燥,連媚臉上居然沒露出半分遲疑和猶豫來。


    還真是個棘手的貨色,難怪會被他另眼相看……


    元貴妃彈了彈細長漂亮的尾戒,看來自己看走了眼,賭注是她輸了。


    她麵色如常,提著裙子走了幾步,又低聲笑道:“姐姐若是覺得悶了,不妨明晚到妹妹的寢殿走走,妹妹還有很多貼己話想要跟姐姐說呢。”


    連媚點了點頭,既沒立刻答應,卻也沒有回絕。


    元貴妃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帶著宮女浩浩蕩蕩地回綺露殿去了。


    邀請她明晚去綺露殿嗎?


    連媚笑笑,看來那必定是一場鴻門宴了。


    但是不入虎,焉得虎子?


    綺露殿不遠,候在門口的兩個宮婢看見連媚,沒有露出半點驚訝,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禮,看來元貴妃早就預料到她會來。


    連媚讓香嵐守在外頭,一個人獨自踏了進去。


    殿內精致華貴的擺設,可見元貴妃還是挺得寵的。淡淡的香氣在殿內縈繞,連媚一步步走入,隻聽見安靜的殿堂裏回響著自己的腳步聲。


    直到看見薄紗簾後隱隱綽綽的人影,她慢慢撩起簾子:“妹妹原來在這……”


    嘴邊的笑意瞬間凝固,連媚頓住腳步,望著幾步外的軟榻上,一個男子背對著自己,元貴妃隻穿著一件抹胸,無骨地趴在他的身前,濕潤的雙唇正賣力地舔/舐著壯實的胸膛,討好著跟前的人。


    男子慢慢轉過頭來,連媚不由皺眉,居然是林漓澈!


    早該想到了,能夠輕易調走禦花園的禦林軍,除了林漓澈還能是誰?


    “我們又見麵了,皇後娘娘。”


    林漓澈身上隻披著一件衣袍,鬆鬆垮垮的,露出精壯的胸膛。


    他伸出手,對著連媚勾了勾指頭:“漫漫長夜,娘娘可要微臣排憂解悶?”


    連媚眯起眼,這男人倒是好胃口,想要一夜禦二女,把皇帝的女人都收在自己的帳下嗎?


    “林將軍費盡心思叫我來,就是讓我看一出活春/宮?”


    看來,她回去後又要用茶葉洗眼了。


    “自然不是,”林漓澈毫不憐惜地推開他身上的元貴妃,下了軟榻,慢慢走向連媚:“我想跟皇後娘娘做一門生意。“


    “是什麽?”連媚防備地盯著他,不著痕跡地退後兩步。


    她自以為夠小心,卻沒料想到林漓澈的無恥,被他一把抓住手臂,扯到了身前。


    兩人麵對麵緊緊貼在一起,不留絲毫縫隙。


    林漓澈低頭在連媚的肩窩裏深深一吸:“等娘娘也做了我的人,這門生意我們再談不遲。”


    連媚一怔,頸側一熱,林漓澈已經迫不及待地吻了過來。她用力掙了掙,沒能掙脫。


    “嘶啦”一聲,裙擺被撕開了大口子,一股涼意從雙腿蔓延上來,那隻大掌已經貼著腰身緩緩往下。碰觸過的地方,連媚就像是冰涼的毒蛇爬過一樣,又癢又難受。


    林漓澈感覺到懷裏人慢慢安靜下來,不再胡亂掙紮,眯起眼笑了。


    女人便是如此,像元貴妃當初不也是死命掙紮,隻是裝裝樣子罷了,如今比宮外六角巷的紅牌來得更妖嬈放/蕩。


    連媚這個未經人事的閨閣,也不能例外。


    隔著薄薄的衣衫,林漓澈感受著掌心下的僵硬和溫軟。沒有被人打磨過的珍珠,不知道在他的憐惜下會綻放出怎樣美麗的姿態來?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連媚在自己身下露出痛快又歡愉的矛盾神色來。


    一股劇痛驟然從胸口傳來,林漓澈踉蹌著跌坐在地上,隻覺手腳發軟,胸前的傷口火辣辣帝。


    連媚手裏抓著一把金釵,釵子的前麵被磨得尖尖的,在燭光下隱約透出淡淡的青藍色。


    林漓澈瞳孔一縮,釵子上竟然抹了藥!


    元貴妃原本在旁邊看著有些妒意,忽然見林漓澈倒下,她立刻驚慌失措地撲了過來,帶著哭腔呼喊道:“將軍,將軍……”


    “閉嘴——”林漓澈的目光一刻都沒從連媚的身上移開,連媚隻覺他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刃,想要一片片地淩遲自己。


    她吞了吞口水,裝作鎮定道:“釵子上抹了毒,將軍還是不要亂動為好。”


    元貴妃暗恨,巴不得把連媚撕碎,她好不容易找來的靠山這就要被連媚毀了嗎?


    隻是忌憚連媚手上的釵子,元貴妃不敢靠近。


    “明天我會派人將解藥送上,委屈將軍一晚了。”連媚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向後退去:“將軍還是不要隨便讓郎中診脈為好,這種毒是連家祖傳的秘藥,平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來。不管服下什麽靈丹妙藥,隻會毒上加毒,皮膚慢慢潰爛到骨頭,將軍一張漂亮的臉就要可惜了,更別提那雙拿劍的手也得毀了。”


    “解藥隻能壓製,不能徹底解毒,誰讓將軍惹我不高興了呢,原本我就沒想要做到這個地步的。”


    連媚臉上帶著從容不迫的淡笑,隻有她知道,握住金釵的手早就被汗水打濕了一片,幾乎要抓不穩了。


    直到離開了綺露殿,她雙腿都要軟了,勉強撐著走到甘露殿前,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了過去。


    香嵐撩起簾子,正要掌燈,突然一聲悶哼便沒了聲息。


    連媚眼皮一跳,沒等她撒腿逃出去,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扯進了內殿,狠狠壓在門扉上。


    她張開口想要呼救,卻被一張冰涼的雙唇堵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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