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建成聽了,心中隻是覺得悲涼。他對著她,靜默了許久許久,終於黯然說道:“可惜……你已經來了!那麽……不管怎樣,我都要你留在我的身邊!”他說著這話的時候,並不看著趙舒窈,卻是轉過臉去,看著前方迷茫的一簇荼蘼,隻是在自言自語。隨即他就低了頭,走下長廊,就離開了這裏。其實,澹台建成在聽了趙舒窈的話語之後,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先行離開。


    他不是訝異於自己的態度,而是驚訝於趙舒窈的話。放了她,忘了她?為何她會說出那樣的話來?難道……連她也是認為,自己已經暗暗喜歡上了她?!是麽……從前,他是一直不承認的……也從未往這方麵想,但是……自己是不是被她說中了?他不敢去印證心中的那個答案!看了趙舒窈如此悲哀的神情,他不免更覺得頹喪。她應該是一點兒也不愛他!否則,又何來此說!什麽時候起,自己這樣在乎她的感受!一個小小的棋子,也有了影響大局的可能?他悶悶地回到宮裏,從案上拿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坐著喝酒。


    趙舒窈見澹台建成情緒平靜地離去,未發任何的不滿。固然心中詫異,可澹台建成既然已經離去,現下的她,當然由低鬱轉為了輕鬆。她也慢慢地下了廊子,抱琴已經走上前來,對著她,輕輕說道:“娘娘,你說可笑不可笑,今兒個,那個方絲縈可又來了!”趙舒窈聽了,心中未免吃驚,昨兒個自己在隻言片語裏,已然有暗中警告之意!她……當然也聽出來了!難不成她嫌在這宮裏,太過寂寞,一定要和她結交成姐妹麽?嗬嗬……姐姐說過的,後宮之嬪妃,彼此之間,根本不會相惜相托,哪怕是親姐妹!那麽,方絲縈究竟是何意?似乎她老是避而不見的話,傳出去也不好!


    “是麽?抱琴,那麽她在哪裏?”趙舒窈心中雖納罕,可麵上仍很平靜。


    “今兒個,那方絲縈可就是一個人來的!說是想和娘娘,聊聊天,敘敘家常!”抱琴得了小宮女的信兒,就走到了門前看著方絲縈。方絲縈的模樣,還是和昨天一樣謙卑。


    “來的……都是客!既然她來了,那麽咱們就招待!”趙舒窈的心中也很奇怪,她已經知道了,這個方絲縈竟然已經和澹台建成,相知相交了十年了!既然彼此的交情是那樣深厚,一直到現在都是溫情脈脈的,後宮之中,後位一直空懸,怎麽澹台建成竟然不封了方絲縈為皇後呢?這是一件多麽便宜的事!


    她看著抱琴,一邊往前走,一邊幽幽說道:“抱琴,我問你,一個男人若是真的喜歡一個女子,那麽他會怎樣對待這名女子?”抱琴聽了,看著自家主子,這個問題怎地有些……白癡?抱琴一笑說道:“娘娘,雖然奴婢年歲兒不大,但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娘娘真要奴婢說出來麽?當然是一個字兒,娶她啊!”抱琴想想又道:“從前,我跟著的一個姑姑說過的,男子雖傾心一個女子,但是卻遲遲不娶她的話,就是耍流氓!”抱琴將耍流氓這三個字,說得很重很重。


    趙舒窈一聽,不禁想笑,雖然抱琴說的是玩笑話,但卻是話醜理歪啊!是啊,倘若澹台建成真的那麽心疼方絲縈的話,怎麽會不給她個名分呢?二人說著,就走到了鳳翥宮的巍峨門前,果然,方絲縈已經立在那裏好一會兒了。見了趙舒窈,方絲縈上前行了禮,幽幽說道:“見過舒妃娘娘!我知娘娘今日見我來了,心中必然納罕!”趙舒窈聽了,便點頭道:“不錯,此番,我的心中的確納罕!我不知絲縈姑娘到了我這裏,究竟還有什麽事兒?我昨兒個已經說了,並不怪罪你那蘿兒丫頭!馬兒都有失蹄的時候,何況是人呢?”


    說著這話的時候,卻已經用手對她做了一個往裏請的姿勢了!這不請她進去,怎能了解她在想什麽呢?方絲縈聽了這話,一笑說道:“舒妃娘娘說的極是!的確是如此!昨兒個我回去的時候,也好生地又教訓了她一番!這樣行事歪斜,可不帶累了主子?我想著可是心驚呢!”趙舒窈便往前走,笑著說道:“那麽……絲縈姑娘今日來見我,還有什麽事兒麽?”方絲縈聽了,立在那裏,謙卑說道:“其實……我之所以今兒個又到了這裏,還是因為心中到底不安啊!我聽宮裏的人說,舒妃娘娘從前在趙國可是個才女!什麽琴棋書畫都是無所不通的!還善跳我們雅國人傳說中的霓裳羽衣舞!今兒個我在這裏,就是想向娘娘討一幅字畫兒的!”


    趙舒窈聽了,心中自是覺得意外。如此看來,這個方絲縈為了了解自己,還是做了一些功夫的!她不由沉吟了一下,說道:“這話……可是說的我要不好意思了!什麽琴棋書畫,不過是我閑來無事時,弄的一些小玩意兒!究竟還是當不得真!”她想了一想,隨即又問道:“不過……絲縈小姐,你確定要要?”她隻是覺得,平白無故的,這個方絲縈是怎麽想問自己要字畫兒呢?這裏麵有蹊蹺,但是此刻,她也不能明問。


    方絲縈見她起了疑心,馬上又道:“娘娘何必謙虛?其實……說來也是慚愧,絲縈我雖然出身世家,但是因為從小體弱的緣故,隻是躺在家裏喝藥睡覺,許多才藝都沒有時間去學!長大了,也就些須識得幾個字而已!現在進了宮,見到那樣多的才女,我的心裏可也越發地不安啊!是以……想厚著臉皮求一求娘娘你寫到字,我好回去照著練練!”方絲縈說得是那樣地誠心!看著她清澈的眸子,趙舒窈的心裏倒是恍惚起來了!那麽……自己該不該信她一次?還是保持原有的一份戒心?


    此時,她們已經走到了鳳翥宮主宮的廊子下了,看著這裏幽幽的風景,方絲縈不禁又道:“這走著走著,也就覺得身上越發地熱了!我聽人說,今天的夏天可是熱得很呢!你瞧……這才是五月的天兒……”一行說著,方絲縈還不停用手絹兒擦著汗。趙舒窈便命後頭梗跟著的蘿兒上茶。自己想了一想,就對著方絲縈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怠慢與你!畢竟……你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且是皇上的紅顏知已,你既然要字兒,我豈能不給呢?”說著這話時,趙舒窈不禁細細看著方絲縈的臉。果然,方絲縈聽了這話,麵上不禁紅了一紅。


    “娘娘說得這樣……可真是叫我不好意思了!我在宮裏如浮萍飄葉,無名無份的,哪裏敢和娘娘你相比呢?”說著這話時,方絲縈已經竭力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可到底因為心有不甘,不滿和酸苦的情緒,還是微有表露。趙舒窈當然也品出來了!她對著方絲縈說道:“既然,你要我的字畫,那麽就來我的書房好了!我在一邊作畫寫字,你在一旁看著,可好?”方絲縈聽了,見帶她進她的書房,當然覺得極好,她笑道:“如此甚好!隻有你我二人,豈不是清靜無礙?”


    趙舒窈帶方絲縈進了自己的書房!方絲縈看著這裏的擺置,雖然簡單,可是看著都很昂貴!好多玩意兒都是雅國宮廷禦製,自然都是……澹台建成安置的!她看了,心中更是覺得嫉妒,隻見趙舒窈走到了案幾前兒,而抱琴已經端了個盤子,進來奉茶!奉了茶,抱琴還立在一側,手裏拿著個扇子,趕著這些從紗窗裏鑽進的小蟲子!因為鳳翥宮靠近禦花園的碧池,加上鳳翥宮這裏,本就花木繁多,是以這五月的天氣一到,花兒樹兒裏的,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小蟲子,一個一個地,都透過糊著窗戶的紗窗,鑽了進來!這些小蟲子,肉眼兒雖瞧不見,但是一旦盯在了人的身上,可是要起個小小的紅點!雖不癢,但是也看著不雅!


    反正這一到了五月天兒,抱琴閑來無事,就喜歡在鳳翥宮各處,趕著這些小蟲子,權當是一種樂趣!是以,她就在這裏隨處閑走,反正趙舒窈也不管,樂得隨她開心,見抱琴這丫頭根本沒有出去的意思,方絲縈的眉頭不禁緊蹙了起來,她覺得抱琴在這裏,當她與自己的計劃不利!這種事,就是不需任何的人證在這裏!是以,她走上前,輕輕對著抱琴說道;“好姑娘!你果然是個忠心的!既然奉完了茶,還幫著趕蟲子,今兒個,我就替看你主子,將你遣出去,自己玩兒去吧!”方絲縈不顯山不顯水地說道。抱琴聽了,隻是蹙著眉頭,雖然聽了心中無任何的不悅,但是她還是覺得……這個方絲縈小姐,也是太過於喜歡管閑事兒了吧!她知道,雖然今次方絲縈做小伏低地來看望娘娘,其實心中還是存了一絲嫉妒的!


    是啊,換誰都得嫉妒!在家主子,身份高貴,不管皇上喜不喜的,一入了宮,就是位階最高的妃子!可方小姐雖然說是皇上身邊的紅顏自己,可到底身份是不尷不尬的啊!雖然皇上是待她不錯,可這宮裏的人,甭管是誰,見了她,也隻能輕喚一聲方姑娘啊!嗬嗬……咱們的主子,是占著上風了!抱琴看著方絲縈立在那裏,見她還不走,神情不禁有些不悅,趙舒窈此刻正低著頭,找著宣紙毛筆,聽了方絲縈的話,便也笑著對抱琴說道:“抱琴,我想……這會子你不如還出去好了!走一走,活動活動筋骨!我要在這裏寫字畫畫,趕著送給絲縈小姐,你在我身邊走來走去的,的確……擾了我的神思呢!”


    抱琴聽了,不禁蹙眉一笑,說道:“行了,我的娘娘!那奴婢就先出去一會!待會娘娘和方小姐的茶喝完了,叫奴婢一聲,奴婢再進來續水!”說著,她又看了看方絲縈一眼,心想,你不敢那我家娘娘撒氣,也隻敢拿我湊份子!算了……奴家還是不和你一般見識了!奴家就可憐可憐你,都十年了!連個才人的名分還沒撈著呢!說著,又對著趙舒窈笑了一笑,方退著腳步輕快地出去了!現下,書房內就剩下了趙舒窈和方絲縈二人!書房內氤氳著抱琴奉上的茶香!趙舒窈對著方絲縈笑道:“哦……我忘記了,我這案幾上的墨也差不多用完了,既然絲縈小姐你等著要,不如先替我研墨,如何?”


    趙舒窈有心試一試方絲縈的氣度,究竟如何?對她的到來,心中還是存了一絲疑惑,她的戒心一直還未丟去。“這樣啊……”方絲縈看著趙舒窈露出的微笑,在她看來自是得意,差點兒……方絲縈就要甩開膀子不幹了!趙舒窈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女子,雖然年紀比她還小,但是行事透著股子從容和篤定!這是要給她來個下馬威麽?研墨之事,不是宮女該幹的麽?可是……想著自己要忍辱負重,她也隻有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你既要送我字畫,我自當為你研墨!”趙舒窈聽了,不禁莞爾一笑,口中說道:“如此,自是極好!有了充足的黑墨,我也能寫得更快一些!”


    當下,趙舒窈鋪開了宣紙,將筆取過,著了墨!問著方絲縈,說道:“我該給你寫什麽好呢?對了,你是喜歡陶潛的隱逸之詩,還是屬意建安七子曹子建那樣悲壯蒼涼的?亦或是喜讀諸如司馬相如之類所寫的文賦?”方絲縈不過隨口一說,可是將方絲縈給問住了!方絲縈雖然出身於宰相之家,但因為自小體弱的毛病,的確是沒有讀過多少書!也就跟著父親識得幾個字,不過是不做睜眼的瞎子而已!她聽了方絲縈的話,一下子就愣住了,她以為這是趙舒窈故意在給她出難題,是在欺負她沒有讀過多少書麽?“我方才和娘娘說的不是玩話,我的確不知什麽建安七子!”方絲縈在心中,卻是將趙舒窈恨得更深了!


    趙舒窈聽了,一下子也是明白了過來!她想了一想,就微笑說道:“算了,也罷!我就給你寫一首簡單些的!初唐王維的一首小詩吧!”說著,將毛筆用著墨浸潤了,徐徐在紙上寫了起來!方絲縈低頭看去,紙上的幾行秀麗雋永的小字,自己卻也是認識的!她喃喃念道:“末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她還未念完了,隻見趙舒窈又取過畫筆,在小字的左側畫上了幾枝淡淡的地開芙蓉花!雖然著色不多,但是濃淡正好!方絲縈見了,心中更是傷心憤懣,這個趙舒窈似乎方方麵麵都強盛過她!


    “王維的詩,清新淡雅!我想著這樣幽靜美好的木芙蓉,倒是和絲縈小姐的品性兒,很像呢!希望……絲縈小姐你以後,也如這幽靜嫻雅的木芙蓉一般!”趙舒窈的話裏,當然是帶了深意。她等字畫兒上的墨跡冷了,方將畫軸給卷起,就要遞到了方絲縈的手中!方絲縈當然也品出了趙舒窈的言下之意!嗬嗬……趙舒窈,可惜……你始終是太正道了!當下,方絲縈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反正這好好兒地畫軸,就是沒有接到手裏,她腳下一滑,似乎就要摔倒在地,她趕緊對著趙舒窈說道:“快……娘娘……快拉住我……”趙舒窈看著不禁納悶,不過她也沒有多想,聽了她的話,趕緊拽過了她的一隻胳膊!將她從地上扶起!


    方絲縈蹙著眉頭,站穩了腳後,方接過趙舒窈遞來的畫軸!“怎麽……我的胳膊是那樣地疼?這是怎麽回事?”方絲縈看著趙舒窈,眉頭更是蹙得緊緊的,仿佛胳膊上非常疼痛。“你……到底怎麽了?你也沒有摔下去啊……”趙舒窈不解地看著她。可是,方絲縈聽了,隻是怨恨地說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趙舒窈一聽,更是疑惑,她道:“方絲縈,我字畫兒也給你了!你又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話音剛落,隻見方絲縈猛地將自己的左胳膊上的衣袖一拉,隻見,雪白的胳膊上有著幾條觸目驚心的傷痕!像是剛被什麽人抓過似的!


    你怎麽了?你個……胳膊是怎麽回事?”看著一臉劇痛神色的方絲縈,趙舒窈是越發地不明白了!“娘娘……你……你為何要如此待我?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下去!你扶我上來,也不要故意在我胳膊上留下幾條血痕子啊……你是故意這樣的麽……我……我要告訴皇上去……”方絲縈流著淚,一邊說,一邊將畫軸抱在肩上,踉踉蹌蹌著腳步,隨即飛快地走出書房,出了鳳翥宮,一直往宮院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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