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陽歎了口氣,竟有些不忍的回答,“他已經轉學了。睍蓴璩傷”


    ……


    “伊凝?”許久後,何向陽擔憂的說問,“你還在聽嗎?也許,他有什麽苦衷。”


    “哦,這樣啊……我知道了,晚安……”


    “滴滴”的掛斷聲,隨後傳來轢。


    何向陽聽著她剛剛那強裝作做無事,卻發顫的聲音,竟有些後悔告訴她了。可是,她回來後事情也許要麵對的更多,早點告訴她也許還能讓她提前適應適應。


    他放心不下,拿起手機又撥通了沈伊凝居住的那家人的電?話。


    “喂,哥,我是向陽……恩,我求嫂子幫個忙……羧”


    ——枕上歡——


    沈伊凝住的這戶人家是四室一廳的瓦房,東西各有一個主臥和小客房。東屋主臥,住著兩個老人,西屋主臥是老人兒子的一家三口。這樣的房子,在這山裏也算是富裕人家才有。


    沈伊凝自來了以後,就一直住在靠東麵的那間小客房,緊挨著東屋的主臥。


    r城和錦城一樣,地處北方。北方的農村老戶人家多數是住的不是床,而是炕。它是用磚或土坯砌成,上麵鋪席,下有孔道與煙囪和鍋灶相通,可以燒火取暖,更適宜北方的氣候。


    可是,在這樣暖的炕上,沈伊凝蒙著被子也會瑟瑟發抖,她真的好冷。


    “當當當……”


    幾聲均勻的敲門聲,讓沈伊凝心生警惕。現在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怎麽還會有人敲門?


    “伊凝,睡了嗎?我是嫂子啊……給嫂子開下門。”


    “啊,沒睡……這就來……”


    沈伊凝吸了下鼻子,勉強用正常的聲音應著。門外的竟是嘟嘟的媽媽,她這心才算放回了肚子。她開了燈,披了件衣服穿上拖鞋去開門,卻在看見抱著被子的嘟嘟媽媽一愣,“嫂子,您這是?”


    嘟嘟媽媽微笑著進來,將她的被子放到了炕上,邊鋪邊說,“讓嫂子和你擠一晚上吧,我被嘟嘟他爸給趕出來了。”


    他們夫妻兩個的感情很好,怎麽看都不向大半夜吵架的人。沈伊凝心中微暖,竟不似剛剛那樣抖了。她將門鎖好,上了炕鑽進了被窩,關燈。整個過程,她一句話都沒說。


    就在嘟嘟媽媽以為沈伊凝已經睡著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句,“謝謝。”


    嘟嘟媽媽在黑暗中,彎起了好看的嘴角。她側過身,像對待孩子將手搭在沈伊凝的被子上輕拍兩下,“睡吧,嫂子在。”


    “恩……”


    黑暗中,似有什麽滑過她的眼角,浸濕了枕巾。她爸爸在,何向陽和這陌生的一家人也都在,可那個她最想要在她身邊的人,卻已經不知道在哪裏了。


    天涯共此時……他那邊入夜了嗎?他睡了嗎?夢了還會有她嗎?


    ——枕上歡——


    山裏的人都起的很早,因為日複一日的農活總是幹不完的。起的早些,做的多些,秋天的收成就會好一些。


    天才剛蒙蒙亮,嘟嘟媽媽已經穿好衣服,在疊被子。沈伊凝睜眼看了有了一會,也坐起了身穿衣服。


    嘟嘟媽媽有些內疚,“伊凝,嫂子吵醒你了?”


    沈伊凝木然的搖頭,竟比第一天來的時候更沒有靈氣。就好像一個擰了發條的瓷娃娃,機械的運動,毫無生氣。


    嘟嘟媽媽已經疊好了被,坐在旁邊看著她,“伊凝,嫂子聽向陽說,你今天要走了?”


    沈伊凝穿著衣服的手一頓,忍了一夜的淚水嘩的一下湧了出來。她不知道是對因為自己經受這一切而痛苦,還是因為那人不辭而別的委屈,亦或是因為對家的思念,更或者是對這一家人的不舍……她撲了過去,摟著嘟嘟媽媽的脖子開始抽泣,“嫂子,我會想你們的……嗚嗚……”


    嘟嘟媽媽輕拍她的後背,小聲的安慰,“我們也會想你的……以後有機會就回來看看……無論什麽時候,嫂子都是你嫂子。”


    ……


    沈文華是和何向陽一起來接沈伊凝的,他們早上4點多從錦城出發,到了這小山區竟已經是下午6點了。由於已經天色見黑,山路不好走,他們不得不在這裏留宿一晚。


    山裏的人熱情,拿出了他們的最好的酒肉款待著。沈文華來的匆忙,卻沒有時間好好的準備禮物。但是到了這裏,詢問了些情況後,他打電、話給r市的幾個朋友,從此以後,這村子裏的農產品銷路想必不會太愁了。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就都回避了,想來大家都有眼裏見的,不願意耽誤人家父女團聚。而何向陽和沈文華帶來的兩個人,住在了西麵小客房,東麵的客房留給他們父女二人。


    沈文華這個時候除了後怕,內疚外,同時也慶幸,慶幸他當初信了趙曦蕾那丫頭的話,沒有阻攔伊凝和程燕琛、何向陽他們來往,否則他要永遠失去這個女兒了。


    但是,此時的沈文華隻聽了何向陽說了那天事情的經過,並不知道程燕琛已經離開的事。否者他今天晚上也不會這樣問,“聽向陽說,這次多虧了阿琛,等回去你約他一下,爸爸要親自謝謝他們兩個。”


    沈伊凝心中一窒,她今天一天都刻意去淡忘的事又一次的湧了出來。可是她卻不願意讓她爸爸再多擔心她,牽強的扯動了一下嘴角,“他家裏出了點事,回老家了。我們現在也隻是電?話聯係……估計,再過幾個月,我們考在一個大學就會好了。”


    沈文華眉頭微蹙,似在思索女兒的話。沈伊凝見狀立即轉移話題,摟著他的胳膊撒嬌道,“爸爸,我好想哥哥……要不,過段時間我請假去看他吧。”


    “不行,”沈文華果斷的拒絕,“你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不能亂跑。最近發生這樣的事,都已經影響你學習了。”


    沈伊凝原本是想,前世高考前發生了那樣的陰謀陷害,她今生若是可以躲出去,或許那些事情就沒機會發生了。但是如今看來,這一招行不通。她又沒有辦法和她老爸把前世的事情全盤托出,即便說了他也不會信。這該怎麽辦?


    “不過,我已經在來的路上給你哥哥打電、話了……他說他下個月請半個月假,陪你過了高考,再帶你出去玩幾天。”


    “真的?”沈伊凝眼睛瞬間一亮,有她老哥在身邊,她就什麽都不怕了。隻是,下個月有點完,“能不能讓我哥他多請幾天假?最好這個月底就來。”


    沈文華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兩個孩子近兩年的關係明顯比以前好了好多,這是他最願意見到的事了,“就那麽想你哥?”


    “恩恩,”沈伊凝連連點頭,呲牙笑道,“人家大難不死,他怎麽說也得來意思意思,就罰他做我一個月保鏢!他部隊裏呆了這麽多年,怎麽招我也得給他個施展才藝的機會。”


    施展才藝?沈文華無奈的笑了笑,但是不可否認,小丫頭剛剛的話確實提醒了他,他是該找個可靠人保護女兒的安全。以防那些他看不清的敵人,再次下黑手。


    ——枕上歡——


    第二天。


    沈文華帶著沈伊凝回到錦城後,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帶帶著她和何向陽一起去吃飯。他救了她女兒,感激道謝是必須要有的。


    想著何向陽如此心思縝密,如此的周全的將那件事處理的利索,他心裏很是欣賞。而這份欣賞,竟讓沈文華突然間對這自己18年來的教育方式,開始產生了質疑。他總是想給女兒最簡單的生活,以為那樣她就可以快樂的成長。原來他錯了,就像趙曦蕾所說,命裏有時終須有。


    若是他當初肯多教女兒一下,她會不會就能主動的避開好多事端?這次有何向陽和程燕琛在,但是難保下次他們還碰巧在她身邊。自己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其實才是最重要的。


    “爸爸?”車的後座上,沈伊凝正歪著頭,不解的看著沈文華,“你在想什麽?”


    沈文華又揉了揉女兒的頭發,“爸爸在想,是不是該教你點自保的能力?”


    “恩恩,”沈伊凝十分讚同的點頭,“我也覺得總依賴別人不好。”


    就好像,這一年多裏,她依賴程燕琛太多。明明重生的時候,已經下定決心要自強的,卻還是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有他就ok。結果……他那樣悄無聲息的丟她走了,她竟和前世沒什麽兩樣。甚至,比前世更加的無用。


    ……


    沈家。


    從餐廳出來,大約20分鍾,就回到了家。


    進了門口,沈伊凝竟似有重生當天回家時候那樣激動。她沒有急著換鞋,而是揚起頭看著沈文華,“爸,我不是在做夢,對吧?”


    沈文華心中一窒,將女兒樓進懷裏,“不是做夢,不是做夢……爸爸再也不會讓你有危險了。”若是一定要有人出事,那爸爸寧願那人是自己。


    “爸,”沈伊凝從沈文華的懷裏鑽出頭來,“媽媽怎麽沒出來接我?”


    提到廈芷薈,沈文華的眉宇間又升起了怒氣,但是在女兒麵前還忍了,“她有事外出段時間。過陣子能回來。”


    “那夏雨薇呢?也沒見到她啊……”


    “她……她暫時搬出去了,說是找個地方補課,搬出去比較方便。”


    沈伊凝在心裏默默的做了“y”的姿勢,那個蛀蟲終於離開了,雖然是暫時的,也讓她心情好轉。


    ——枕上歡——


    夜晚總是最難熬的,沒有程燕琛的日子,失眠已經是沈伊凝的家常便飯。但是,她不怨他,隻是想他。很想。


    她告訴自己,他是有苦衷的,當初為了留下陪她,都被打的那麽慘。他這一次,或許是家裏強製把他帶走的。不是他想不告而別,一定是沒時間,沒機會告別。


    一定是!


    這樣想,她心裏舒服了很多。她不停的自我催眠,告訴自己他過幾天幾會想辦法聯係自己的。她現在要好好的睡一覺,夢裏他會來。


    ……


    第二天。


    自我催眠的確管用,沈伊凝昨夜的睡眠明顯比前幾天好了些。早上,她起的很晚,因為沈文華告訴她,她今天不用去上學。


    等她起床洗漱穿戴好下樓的時候,已經是10點多,走在樓梯上的她竟還打著哈欠。揉了揉“哈欠”導致的眼淚,目光似乎更清明了……忽然間,她發現客廳有客人——兩名警察。


    她心下當即一抖,前世審訊室裏的陰影已經根深蒂固到了她的骨子裏。平日看見在街上警察還不覺得,但是這種凝重氣氛下,做筆錄的那種感覺,卻是讓她緊張,害怕。


    “伊凝,”沈文華看見樓梯上停住腳步的女兒喚道,“到爸爸這邊來。”


    “哦,”沈伊凝回過神來,緩緩的下樓,走了過去。


    對於警察做筆錄,了解情況,她老爸和何向陽不止一次的教過她。比如,一定不能提那天的倉庫,一定要說,綁匪的車是在r城的山路上出了車禍,她趁機逃跑到老鄉家裏的等,還有好多細節。


    這些東西,在她心裏已經背下了不隻10遍了。對於過目不忘的她,10遍其實已經到了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了。


    她坐到她爸爸的旁邊,一五一十的回答著問題。可是心裏依然緊張,以至於她都不知道,她兩隻手糾結在一起不停的攪動。


    “沈小姐,”女警眉頭緊蹙的看著沈伊凝的手,“你很緊張?”


    沈伊凝心中一驚,敏感的知道,她那來著前世的緊張很可能在警察的眼裏看成其他的意思,會因此懷疑她的口供也不一定。


    “不緊張,”沈伊凝邊回答,還邊往沈文華的身邊縮了縮,“就是有點,有點害怕。”


    沈伊凝的話一出,兩個警察立刻相視了一眼,然後女警輕輕傾過身子,看著沈伊凝的眼睛問道,“你怕什麽?為什麽害怕?”


    她這不問還好,這一問,沈伊凝立即抱住了沈文華的胳膊,逃似得縮得更靠後,將臉大半部分都埋在他的胳膊上,卻露出眼睛試探的看著女警,“爸爸,你確定他們不是壞人?”


    沈文華對女兒的反應也有些摸不清頭腦,他將女兒拉近懷裏,柔聲的安慰,“伊凝,告訴爸爸怎麽了?他們是警察啊,當然是好人了,你為什麽害怕?”


    警察就都是好人?她沒忘記那幾個綁匪之間的對話,說那幕後的人後台很硬。她怎麽知道,警察裏有沒有那幕後黑手的狗腿子?而且,她如今掩飾過去先前的緊張,就必須要做出對警察害怕,還要講出道理來。做戲就要全套的,這樣才不能露出馬腳。


    “因為那天綁架我的是五個人,最後一個上車的那個,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衣服。”


    ——枕上歡——


    沈伊凝被綁架的消息傳的很慢,但是沈伊凝回來的消息卻是傳的很快。


    第二天早上,沈文華親自送她上學,直到送到教室才算安心。他千叮嚀萬囑咐,中午就在學校吃飯,要在人多的地方,放學他過來接她。


    沈伊凝笑著點頭應著,直到沈文華走後,她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看著旁邊的座位,早已人去桌空……物是人非的感覺,沒一個人會覺得好受。


    其實比起難受,她更多是擔心他。上次他傷的那麽嚴重,怕她難過,都不敢告訴她。這次和上次的情況如此相似,那麽他……


    “伊凝,”老師的聲音打斷了沈伊凝的情緒,“你媽媽找你,現在在我辦公室。”


    沈伊凝詫異的抬頭看著走進來的老師,她媽媽不是外出了嗎?怎麽會在學校?


    “伊凝?”老師眉頭微蹙,詫異的提醒。


    “哦,”沈伊凝慌忙的從座位上起身,“我這就去。”


    ……


    老師辦公室。


    廈芷薈看見沈伊凝進來的那一瞬,眼裏似乎滑過什麽。她今天來找沈伊凝其實是在賭,她就賭沈文華不會將她的身世告訴她。


    “媽——”


    沈伊凝眼圈噙著淚水,不顧辦公室還有其他老師在,進了門口就撲到了廈芷薈的懷裏,“我好想你。”


    廈芷薈心中一顫,恍然想起,她小時候每次從幼兒園門口出來都會撲到她懷裏,而且說的也都是這句話。那時候,她還會蹲下身,用手輕捏她的小鼻子取笑她,“就會撒嬌,早上才見,才一天不到就想媽媽了?”


    “媽,”沈伊凝擁著廈芷薈仰頭,滿臉擔憂,“你病好些了嗎?”


    廈芷薈拉著女兒的手坐下,輕歎了口氣,“也沒什麽事,就是有點低血糖。”


    低血糖?沈伊凝心中一沉,那天廈雨薇那口氣可不像似低血糖啊!她說在搶救,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伊凝……”廈芷薈拉著沈伊凝的手,邊說還邊掃了一眼辦公室內正在忙自己工作的老師,想要說,又欲言又止。


    沈伊凝更為不解,擔憂的回握她的手,“怎麽了媽媽?”


    聽見沈伊凝這麽一問,廈芷薈到當即哭了出來,“因為你出事,你爸爸怨我,把我趕了出來……伊凝,媽媽求你,和你爸爸說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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