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愛不曉得自己是怎麽走出林子的,她隻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那種鮮明的感覺在胸腔中來回掃蕩,將僅有的意識吞噬殆盡,她還記得倒下之前,眼前飄來一襲白衣,按照自己的羞恥心來看,自己曾是努力的想要避開的,隻可惜,最終如何由不得她。


    此時她終於睜開了眼睛,帶著滿心的快樂,她還活著,好好的活著,他還有未來,有他們的未來。


    起身看向窗邊站著的人,她笑不出來了。


    “蓮,什麽時候來的?”


    許久,沒有等到回答,七愛有些心驚,不由掀開被子站了起來:“蓮,你…..”


    “別起來了,你身子不好,要靜養,我隻是還沒來得及走。”


    蓮的聲音好像不在這間屋子裏,他離得很遠,在那一片抓不住的回憶裏,七愛想,他們都是聰明的人。


    “既然我還沒有走出去,你又醒來了,那麽,那麽就與我談一談吧。”


    七愛站不穩,緩緩地坐在床上,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


    “對不起,蓮,我……”


    “你為什麽道歉,你對你做過的事情後悔過嗎?既然不後悔又為什麽道歉,何況,是對我道歉?”


    “蓮,我知道你有生氣的理由,可是我……”


    “沒有什麽可是的,你是七愛,是暖之一族的聖女大人,你做事情之前會什麽都不想嗎,既然你做的是你想要做的,那麽,發生的一切就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與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說我生氣的理由,我倒是有些弄不清楚。”


    七愛抓緊了手中的錦被,這樣的蓮,讓她有些擔心。


    “你說的對,我是暖之一族的聖女大人,其實,我還是看過的,眾代留下來的那些個手劄,為了順利的留下後代,接近死亡的聖女們向自己的夫君獻上誓約之吻,用聖靈的力量,為自己留下後代。”


    “你的話,應該已經看到了我的不同,或者說,從我做了這種舉動開始你就已經知道了吧,蓮,我知道,你會恨我的。”


    蓮始終沒有回頭,七愛不難想象他此刻緊閉的雙眼。


    “誠然如你所說,我不會什麽都不想的做任何事情,在我做了這種決定之前,就已經想過了結果,我不是一個好女人,那時候我為了所謂的眾心所向放棄了他,之後又背叛了所有的生靈,隱瞞了他還活著的事實,我愛的人,我需要保護的人,同時被我背叛了,而如今這般境地,就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毀了這個世界。”


    “蓮,你還記得我們說過的,有關於聖靈許願的事情,沒有緣分的人想要見上一麵便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可是隻有一麵,我什麽都做不了,那麽白白浪費掉的願望不是很可惜,從那時候我便想過了,這一麵要作為未來的開端,我們之間不能夠沒有未來,我想盡了辦法在我們之間築建起緣分,而這一次,我真的成功了。”


    “所以,我也要為了這件事情付出代價,你恨我,無可厚非,我活該受著的。”


    久久的,七愛聽見一聲歎氣。


    “我沒有怪你,七愛,你做了你覺得對的選擇,我不能夠像以前那般祝福你,可至少想要你過的幸福,你用上了誓約之吻想要懷上他的孩子,這樣,即便你與他之間沒有緣分,孩子與父母之間卻是上天恩賜的親情,是無論如何也斬不斷的,你做的選擇沒有錯,你很聰明。”


    “可是,七愛,你也說過了,你看過了曆代聖女的手紮,你也讀了眾多的文獻,所以你總是要比別人更加了解的吧,暖之一族與冷之一族的希望,我們的子民們已經等了多少個歲月了,他們殷切的盼望難道不能讓你動心嗎,你知道聖女和聖子同時出現在一個時光之中是多麽的不容易嗎,你不想要我我不會束縛你,可是你不能就這樣毀了那麽多人的希望。”


    “七愛,你這番作為,是當真將自己與世界對立起來了,你為了他可是要與全世界為敵了?”


    蓮的聲音有著不同以往的悲愴,他轉身站在一片陰影之中:“事實上,我不是沒有想過的,如果,在那裏等著你的不是他而是我,你會不會選擇為了我獻上你的誓約之吻,我想到了好多的可能,可那都不是你我之間的可能,你說你是愛我的,你說你是關心你的子民的,可如今我倒是更願意看清現實,你的愛情,還是分給了他,正如你說的,他不回來,你就快要死了一樣。”


    “我想你不是怕死的,你怕的,是在這種沒有了生機的環境裏靜靜的看著他離你而去。”


    “七愛啊七愛,你是罪人,你們暖之一族與冷之一族的罪人,你辜負了那麽多的內心,可就是為了尋找一個可能的未來?你讓我如何,如何麵對聖靈的驕傲?”


    七愛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他也想到了後果,可她還是忘記了蓮心中的苦澀。


    “所以我才說了的,你可以恨我,你甚至可以殺了我,我罪有應得。”


    “我知道我應該嫁給你,我也知道我是愛你的,可是人啊,終究有個不好的習慣,無論是什麽時候,失去了才顯得可貴,嗬嗬,花瓊昇離開我之後,那些個日日夜夜總是在我眼前回放,我開始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但是沒有關係,我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便是不會說半點委屈的話。”


    “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玷汙了聖女的純潔,丟掉了屬於我們的機會。”


    “可是你卻不後悔?”


    “我不後悔,這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事情了,我怎麽可能會後悔呢。”


    “你覺得正確的事情嗎,這樣想來倒是真的沒有可以後悔的了。”


    蓮的樣子隱藏的深了些七愛有些隱約看不清,她起身走向他,再走向他,若是以往她還能夠輕輕的抱住他,可現在,這個懷抱已經不應該屬於她了。


    “蓮,我是明知道這樣做了會限你於不義,我還是做了,時間再怎麽倒移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蓮不再言語,屋子裏麵靜得出奇,直到七愛以為他們就將這樣永遠的沉悶下去,蓮終於轉身,他的眼睛是紅紅的,,帶著深刻的血絲隱藏在滿目的悲傷裏,七愛忽地就落了淚,她當真不是個好人,那是蓮啊,從來不染塵埃的蓮,她將他從聖潔蓮世拉入了萬丈紅塵還不足夠,竟是讓他這樣的男人因為自己傷痛至此。


    七愛停步在蓮一步之外,她覺得,此刻的自己當真沒有什麽哭的資格,她眼中流的是淚水,可蓮心中被自己拿著的刀子刺了千瘡百孔。


    “我真該死,蓮,我不值得你真心相對。”


    即墨蓮還是像以往那般,伸出手將她臉上的淚水擦去:“我以前總以為我對你的歡喜或許是一種必然,因為身份擺在那裏,所以,即便不相愛,也會不由自主的愛上你,可是後來我倒是明白了,我愛你,不過是即墨蓮愛著七愛。你是七愛,你就值得所有,所以不要哭。你是愛我的,我就沒有輸掉我的愛情,我難過,是因為你更愛別人,我不能與你相守。可七愛你,你的愛是沒有錯的,你做的很好,愛上這樣的你,我很驕傲。”


    “對不起這樣的話,也到此為止吧,你沒有對不起我,你給了我愛,我很感激你,你給了我現實,我也很感激你。”


    蓮微笑的很是輕柔,那似乎不是應該屬於他的表情,帶著些許的落寞與傷懷:“我們到底還是要走上分道揚鑣的道路吧,可笑的是,七愛以為你隻是去創造了與他在一起新的緣分,卻是不明白這也是你與我之間新的緣分。”


    “那一年,在無邊的大陸之上,我向聖靈許願,我希望七愛能為我生一個與你相似的女兒,現在想來,聖靈的願望果真是要不得的,如今這般,你腹中正在生長的生命怕是一個像你一般的女兒,並且,為了我而出生的孩子,怕是要成為下一位聖女。七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七愛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有些呆愣的看著自己的小腹:“女孩子,什麽意思?”


    “原本,我想要的願望是你能嫁與我為妻,考慮到聖靈願望的扭曲,我刻意換成了你為了我生兒育女,沒想到,結果竟然是這樣,你與花瓊昇的緣因為一個孩子而開始建立,你們的未來便是不能確定預知的,也就是說你的孩子,聖靈能夠明確的隻有這一個,為了滿足我的願望,這將是一個像你的女孩子。”


    “而前半句的願望,是為我生下,若是你我相守,我們的孩子自然是你為我生的孩子,可若不是我的孩子,隻要我還是聖子,那為我而出生的女孩子,就隻能是聖女。”


    七愛終於聽明白了蓮的意思,一張臉血色盡褪:“聖女嗎?新的聖女降臨,前代的力量將漸漸減弱,直到新的聖女練就暖之物語,先代在不背負聖女之名,暖之物語的力量全部消散。”


    七愛不可置信的摸向小腹:“我的孩子會奪走我的力量,沒有了力量,我拿什麽拯救花瓊昇?”


    蓮歎氣,苦笑:“聖靈的願望,果真是殘酷的,我的願望將你與我之間的可能斬殺的幹幹淨淨,而你的願望給了你緣分奪了你的力量。終究,我們兩個都親自弄丟了我們的愛人,聖子聖女,嗬嗬,當真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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