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皇子犯法與妖民同罪。睍蓴璩傷


    作為妖精界的公主殿下,妖皇花丞深刻反省到自己的女兒不是一個好表率。


    花蘿歌四歲的時候脾氣就越發頑劣了。


    在那一年裏,她爬過妖精界侍衛府的高牆看活春宮,撕過妖皇花丞寢殿裏一堆十萬火急的奏折,在妖宴上跟人吵架砸過妖臣家小公子們的額頭……


    作為一個鐵麵無私的妖皇櫟。


    花丞屢屢在殿裏翻完那些參她的奏折,理所當然的會在妖臣麵前對她一頓胖揍。


    每當那個時候。


    花蘿歌就會任由他揪起自己,嘴上還不肯討饒,直罵得底下一幹妖臣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不能和一個頑孩子擼袖子對罵,隻恨不得大手一揮再參她一本頑劣事跡袱。


    但事實上。


    花蘿歌自幼就是個很沒有骨氣的人。


    每當被花丞打恨了,她一嘴的狠話就罵不出來,隻會紅著眼眶趴在花丞的腿上撅著嘴幹嚎。


    那時候的她,大有一副要哭到底下妖臣們道歉的架勢。


    她嚎最多的永遠都是抽抽噎噎的一句:“我就知道沒有皇娘的孩子像根草,老東西你揍我的時候是忘了我皇娘的墳嗎!


    我早該知道妖精界裏那麽多美人,你嘴巴裏的癡情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我皇娘才死了四年呀才四年你就對她的遺孤這麽不厚道了,以後你娶了個新皇娘再生個弟弟妹妹是不是我這個長女連草都當不成了。


    我就知道你因為年紀輕輕有了我這個拖油瓶而一直記恨著我。


    果然我們父女倆還是不能再好好相愛了,罷罷罷,我還是跟你斷絕關係比較妥當……”


    那個時候,妖皇花丞總會被她硬生生地氣笑了,然後看了眼底下妖臣的臉色,不動聲色地收了手。


    父女倆如此反複,這種場景幾乎日日在妖精界大殿裏上演。


    妖皇的表率做好了。


    但作為一個皇爹,妖皇花丞是溺愛女兒的。


    所以每當一幹妖臣們滿意地離去後,就輪到了一個爹去哄花蘿歌的時間了。


    ——每個孩子在小時候都會升起把家長當條狗使喚的小想法。


    花蘿歌也是這般,且她還是個很會蹬鼻子上臉的人。


    每當花丞送完一幹妖臣後。


    在她寢殿裏,隨時隨地都能聽到她惡裏惡氣的使喚聲。


    花丞把這歸為早熟的叛逆期。


    但是久而久之花丞覺得不能再溺愛孩子了。


    某一日。


    妖精界裏一個私塾的老妖滔滔不絕地寫了一篇文章,把他們公主殿下的頑劣歸之為妖皇花丞的錯誤教育。


    那篇文章寫得極為得人心,且被妖臣們輪流送給花丞過閱。


    於是那天整個妖精界都知道:


    妖皇花丞讀了那篇文章後大筆一揮,從此公主殿下有了一個教書的老先生。


    教花蘿歌的那個老先生在後來時常望著圓月,手摸著一撮白胡須愴然淚下。


    有一日。


    他在教書之餘,對花蘿歌哀戚戚地歎氣道:“公主殿下,其實您給老妖上了一課。”


    “啥?”花蘿歌那會捧著書本,嘴裏還叼著一塊酸豆角,聽到那話後一下子愣了。


    然後老先生搖頭晃腦地走了,邊走邊摸著把白胡須,語聲悲憤:“若是當初那篇文章被我撕了該有多好。


    給你教書打又打不得,罵又遭你這頑劣小兒反咬一口……


    這真是一個血和淚的教訓啊——”


    在半年後老先生解脫了,然後花蘿歌被一個人接手了。


    直到很多年後。


    老先生望著膝下的孫兒時,還忍不住擼著他的白胡須感概:“直到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仍然記得那日冦沙大人做了一件善事。”


    每當他說到這裏,膝下的小孫兒都會好奇地問他後續,然後老先生就眯眼笑了:“那日啊,我們的公主殿下又……”


    花蘿歌一直是被單獨教的,每一會妖精界的殿裏都隻有她和教書的老先生兩個人。


    半年後的一個午後,花蘿歌和妖臣們的小公子玩耍時,無意中得知了他們是老先生在私塾裏一塊教的,一大把人還可以渾水摸魚。


    她聽罷後格外羨慕,一時興起就跑去了那個私塾。


    結果不慎那日老先生給學生們布置好作業後,人家就去私塾的廚房打牙祭了,以便下午有精力給他們的公主殿下教書。


    他那一走趕得不是一般的巧。


    花蘿歌到那裏的時候,一群搖頭晃腦念書的小妖們都好奇地看著她。


    那裏的學生都不認識花蘿歌,有幾個小女孩看到她穿了比她們漂亮的衣裳頓時紅了眼。


    那個年紀的小妖已經知道攀比了。


    花蘿歌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她們,直到一個小女孩上前推了她一把,惡聲惡氣道。


    “我們私塾是不給外人進來的,你交學費了嗎,沒有就快點走,不然等老先生趕你出去罷!”


    小女孩是有意用力推她的,手裏還撕破了她的衣裳角。


    花蘿歌被她那蠻力一推跌在地上時還愣了,直到看到那幾個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的小女孩時,她才一下子回過神來,頓時氣得跳腳。


    “野蠻人!”


    等老先生從廚房裏打完牙祭慢悠悠地回來時,就看到了私塾裏喧鬧成一片。


    他瞪圓了眼揮起竹條吼了一聲:“都不好好念書在這裏看什麽!”


    這不看還好。


    當他在一群揪頭發撓臉的女孩子裏看到了花蘿歌的時候,他還受的住。


    直到看到花蘿歌流血的膝蓋——


    老先生的臉一白,一把老骨頭搖晃了下,就知道這事沒完了。


    花蘿歌那會騎在那個挑食的小女孩身上揍她的臉,老先生一看她眼眶發紅,披頭散發的就知道剛才被人圍攻地狠了。


    他哀戚戚地歎了口氣,拿起竹條上去就直往那幾個打架的女孩子身上抽。


    “這都是怎麽回事,你們這些個兔崽子以多欺少還要不要臉皮了,一個個都說說是怎麽打起來的!”


    那幾個女孩子被打得直呀呀叫,見老先生氣的胡須都翹起來了頓時怯了,結果不知道是哪個私塾裏的小妖,自告奮勇地上前。


    說了整件事的經過。


    那老先生聽完後望了一眼撅著嘴不吭聲的花蘿歌,拍了拍她皺巴巴的衣裳,再把她扶了起來。


    他忍不住歎氣道:“你這兔崽子怎麽就淨不讓人省心。”


    說完後,他拿起竹條就往那幾個挑食的小妖身上抽。


    花蘿歌顯然也氣沒出完,抹了把臉後,立刻喋喋不休道:“先生你再多抽幾下,小小年紀就學會圍攻簡直太過分了,你不能忍!”


    老先生的竹條立刻收住,被她給氣笑了:“還有你也要抽,沒看你把她們也打成什麽樣了。”


    他說著,揮起竹條就要往她背上打去,花蘿歌眼眶一紅,嘴裏立刻唉唉直叫。


    老先生的動作收住。


    他的嘴角抽了抽,望著手裏還沒揮出去的竹條,再望了眼蹲在地上扯著喉嚨直喊的花蘿歌,大怒道。


    “我這還沒抽下去你倒是在嚎個什麽勁——”


    私塾裏的小妖們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花蘿歌嘴一癟,抹了抹紅紅的眼角,哽咽道:“我這不是怕您老抽下去麽。”


    老先生氣的胡須直翹。


    那頭幾個被抽了竹條的女孩子都張著嘴,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直嚷他不公平。


    然後那個最先挑事的女孩子不服氣地撲向花蘿歌。


    她怒了。


    花蘿歌被咬也怒了,兩人又扭打在一起。


    一時間,哭聲,孩童的吵架聲夾雜在一起,整個喧嘩的場麵都亂了起來。


    就在老先生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一個黑衣男子逆著光出現在了私塾門口,他的腳步輕緩,一雙妖媚的黑眸裏無波無瀾。


    “這都是怎麽了?”


    還不待老先生欲言又止,花蘿歌回頭就看到了他,一時間臉垮了下來。


    她記得每次被打的時候,這個人也站在那幫妖臣裏麵,跟他們不一樣的就是皇爹待他很好。


    就在花蘿歌糾結今日回去會不會被皇爹揍的時候,她被跟她扭打在一起的小女孩揍了一下,然後鼻血流了出來。


    花蘿歌愣了。


    那個小女孩也愣了,然後癟著嘴就要哭。


    花蘿歌從地上爬起來,瞪了一眼那小女孩,恨聲道:“又不是你流血了你哭什……”


    小女孩淒厲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花蘿歌突然沒聲了,愣愣地看向那個被一隻手穿過心髒的小女孩,她的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她揉了揉眼,那個剛才還和她扭打在一起的小女孩的確是一身的血。


    私塾裏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出來。


    不安的暗湧過後。


    不知道是哪個小妖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下一刻越來越多的小妖被嚇得大哭。


    老先生也愣了。


    就見男子那雙修長漂亮的手冷冷地收回,被穿透心髒的小女孩一下子消散了,隻有地上滴著的那灘血告訴所有人剛才不是錯覺。


    男子微微眯起妖媚的黑眸。


    在看到驚恐的小妖們時,他輕笑了一聲:“區區小妖竟這般頑劣,難道不知道傷到公主殿下,是沒有多一個腦袋可以擔的嗎。”


    老先生一下子回過了神,趕忙上前打圓場:“冦沙大人,是我一時沒看……”


    花蘿歌還愣在原地,望了望地上那灘血,又望了望男子。


    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


    直到男子出聲,花蘿歌在他說出話的時候,才兩腿一軟,沒控製住給跪了下來。


    老先生的嘴角一抽,意味深長地看了嚇傻的花蘿歌一眼。


    她還直愣愣地看著男子,顯然剛才那一幕受到了驚嚇。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


    男子看向了她,在看到她跪在地上後,腳步頓了頓,然後平靜地走向了她。


    一雙妖媚的黑眸微微上挑出妖氣,他半蹲下身。


    就在花蘿歌以為他要揍她,跟驚弓之鳥似的往後躲的時候,他笑了:“你躲什麽?”


    花蘿歌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愣是說不出話,隻發出了一聲哽咽。


    等到反應過來後。


    她怔了,一下子被自己的德行燥紅了臉。


    男子也不介意,拿起幹淨的手帕擦著她的鼻血,輕描淡寫道。


    “有的時候,就是要以牙還牙,若今日不是個小妖,而是些不懷好意的人,出了什麽事,你讓妖皇一個人怎麽活。”


    花蘿歌抽抽噎噎地直點頭,就怕他一個不高興她的小心髒也不保了。


    那天之後。


    花蘿歌回去沒多久,就聽說今後由那個怪蜀黎教她念書。


    當晚,她聽到消息後連晚膳也吃不下了,紅著眼眶直抱著花丞的手臂哭得鼻涕眼淚一起下,不斷地申辯人家會讓她幼小的心靈受到更多的驚嚇。


    花丞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奏折抱起她道:“我聽說你今日在私塾裏給嚇傻了,還給跪了下來……”


    頓了頓,他寬慰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補充了一句。


    “是這樣嗎?”


    花蘿歌抽了抽鼻子,無語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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