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戚媛打著嗬欠與姚隱在走廊道晚安,姚隱的房間與她的是對門,兩扇門同時開了又關,她隨手將門拴好,縱身撲到軟榻上,卷著被子向裏麵骨碌一圈,身子就像包了蛹的蟲子,嚴嚴實實,懶洋洋的睡過去。睍蓴璩曉


    原本該是一夜好眠,畢竟走了這麽久的山路,怎麽也得解解乏,可到了半夜,戚媛超常的聽覺與嗅覺靈敏的感覺到了異樣,仿佛一條帶著冷意的線破空而來,她極度不願意的猛然睜開眼睛,同時腦袋快速的縮進被子裏。


    耳邊銳利的刮過一道勁風,就聽砰的一聲釘出木屑的悶響,戚媛看過去,一支箭矢的尾部正打著顫,那箭頭深深刺入床柱上,而箭身距離她的發定不足三寸。


    嗓子眼困難的咽下口水,反應過來她已經是一身冷汗,隻差分毫就在睡夢中見了閻王。


    誰呀!誰和她有這麽大的愁啊攴!


    “小心!”不等她詛咒完,又一支箭矢射來,同時響起一聲低吼。


    戚媛耳扇聳動,驚呼著蜷起身子,隨即是砰砰兩聲,兩支利箭射入床板。


    艾瑪,玩不起了妃!


    她慌裏慌張想要逃脫,可卷在身上的被子猶如骨肉合體了一般,緊實的不容掙脫,也有可能是太緊張,手腳並用了半晌兩條腿還在被裏裹著。


    姚隱的暗黑的影子已然出現在榻邊,又一支箭射來,就見白光一閃,箭身被劈成兩半,卸掉了射來的力道,其中一半卻還是順著戚媛的臉頰滑過,在她左臉留下一道火辣的紅痕。


    “走。”言簡意賅的某男幹脆連被子帶人一起扛到肩頭,身影鬼魅般交錯,一個縱身躍出窗戶。


    他們住的是二樓,後窗下是馬棚,兩人一落腳,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戚媛頭朝下,馬棚掛了一盞昏黃的鬆油燈,風吹過,光線昏慘慘的跳動,她的眼角瞥見那些人慢慢挪動的雙腳,緊張的氣勢驟然間騰起。


    忽然身子一輕,裹著的被子突然被拽走,鋪天蓋地如巨傘飛出去,戚媛抬起脖子,就見兩個黑衣人被罩住,刀光閃爍,刷刷兩下,被子就被砍爛,破爛細碎的飛濺開去,空中飄零的全是錦緞與棉花的細屑。


    姚隱鬆手,戚媛順勢滑下來,緊張卻安靜的緊貼在他身旁,昏暗的光線投在姚隱身上,冷冽蕭殺的如同地獄閻羅,那張俊冷的麵孔,靜若萬年冰川,眸光犀利,光芒閃動,即便他一動沒動,收攏緊致的氣勢已經將一切都掌握在眼底,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夜風掠過,揚起戚媛滾亂的發,眼眸被彌漫,刹那,黑衣人從四周快如閃電的一起擁上,不,也許隻是幾道不及挨近的黑影而已,當她捋好碎發並掖到耳後,地上已經齊刷刷的躺倒六名黑衣人的屍體。


    在黑暗角落裏藏著的其他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卻不容遲疑,倏然再度揮刀湧上一波,這次沒有東西擋住眼睛,戚媛屏息瞠目,就見姚隱躥出一米遠,淌水般橫臂展刃蕩了一圈,幾度旋身,寒光掠影,尖銳的刀刃交戈聲擦出,‘噌噌’幾響,光影如咣著水的杯子,手起刀落,驚險卻利落的解決了又一波攻勢。


    若允許,她真有為他鼓掌的衝動。


    可恰場合不佳,不知藏身何處的黑衣人再一次衝上來,這一次足有二十來個,個個身姿矯健、步子詭秘的輕盈,戚媛雖不懂武藝,也看得出他們身法奇快,招式狠辣。


    正如姚隱所說,以命相搏時,那些花俏飄逸的招式往往是多餘的,隻要在最短的時間最有利的距離給出致命一擊,結果便是,生者勝。


    姚隱的招式正是快、準、狠,利落的轉身跳縱,倒下的黑衣人有的甚至連一聲痛苦的呻吟都沒來得及溢出,喉嚨已經血泊傾注。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果真不同於殺豬,人的血似乎更鹹。


    明知道那味道讓人作嘔,她還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因為發現這滾熱的血腥味裏有姚隱身上獨特的冰冷香氣。


    就像雪花、冰淩、蕩著冰碴的靜水。


    冰冷觸及著緊縮的毛孔,那股寒氣卻冷冽而沁人。


    她覺得自己內心是癲狂且冷酷的,或者說也很變態,她竟然在這個時候貪戀上了一種味道,一種夾著血腥的冰冷氣息。


    也許這就是傾慕英雄的情結,這一瞬,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特別明亮,盯著姚隱的目光灼熱的能穿出一個洞來,真帥!


    不知道他殺豬的時候會不會也有這種風采?


    呃……,畫麵似乎有點不搭。


    “閃開!”姚隱忽然一聲曆喝,一個側身,躲過寒芒白刃。


    戚媛卻沒那麽幸運了,眼見一人抽刀劈來,她身體卻僵硬的不懂閃躲,心跳驟然停滯,呼吸也變得猶如罩在玻璃罩裏,窒悶而火辣,喉間一緊,眼瞅著那刀逼近胸口,下意識的閉上雙眼。


    幼稚的女人,以為閉上眼睛就不會痛,不會死麽?


    “啊!”


    耳邊突然響起刺耳的刹車聲,一輛漆紅貨車掃著車尾衝過來,危險迫近,她身邊是嬰兒推車,三米遠的超市門口正轉身看來的董琳厲聲尖叫,一人烈風一般的衝出,手臂遙遙伸來。


    戚媛睜大了眼睛,看著救命的手臂,然後在半空落下,一把拽開那嬰兒推車,隨即旋身抱住她,淩厲的風自四處席卷,她長發逆風飛揚,將她與男人攏住,男人溫潤的唇清淺的彎起,寵溺的說,“閉眼。”


    於是她閉眼,一股毀天滅地的巨大撞擊力將她的身體撞飛,靈魂也隨之撕裂般的飛出,一頭落進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淵。


    時光交錯,鏡頭轉換,一切都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腦海中突然竄出的畫麵令她萬分驚恐的睜開眼睛,隨之而來的是一柄長劍沒入姚隱後背的刹那,而姚隱,正以身體擋在她麵前,那柄劍來勢傾斜,顯然是衝著她來的突襲,她閉眼了,她放棄逃生了,或許是預感到會有人擋在她後麵,所以她沒那麽敏銳的危機感。


    她驚呼的聲音啞在嗓子裏,隻能一把抱住他,這個動作做起來不過是伸開雙臂,並將身子靠貼上,她做起來卻沉痛的瑟瑟發抖。“你還好麽?”


    明明刺入胸肺,他怎麽可能還好?


    戚媛腦子一片混亂,心跳淩亂的不成樣子,模糊的問了句就咬住了唇。


    就聽砰的一聲脆響,僅兩指便將劍身折斷,那黑衣人一怔,警惕的望著姚隱的同時泛起冷笑的光芒,一舉手,剩餘黑衣人迅速將他們圈起,不容一絲喘息,下令道:“殺!”


    戚媛收緊手臂,連同姚隱胸口處不住流淌的鮮血一同擁住,揉進自己懷裏,深吸著腥鹹的味道,每一下便讓她四肢更加僵硬幾分。


    姚隱忽然笑了,回應的摟住她,輕蔑的看著那些黑衣人,低聲道:“向正街跑,別回頭。”


    “不……。”她才抬頭,身子倏地騰空,像飛絮一樣被丟出去。


    戚媛不懂她抱的挺緊的怎麽就鬆手了呢?就像她不懂在剛才危險關頭的一刹那腦海裏出現的鏡頭,到底是否真的經曆過?難道那就是她的死因,她是被車撞死的,與孫澤一起?


    是麽?所以說孫澤也死了麽?


    身子下墜,噗的砸在草墊子上,是馬棚堆積的草料或者灶房的燒柴,一時分辨不清,連心頭強烈的思緒也顧不上,她骨碌一下爬起來,迷茫的四下張望,一堵高牆遮擋了所有視線,原來姚隱推這一把,竟然送她出了客棧後院?!


    那得多大力道,他還受著傷,戚媛心下頓慌,什麽朝正街跑別回頭,全都丟到腦後,攀上帶著豁口的牆壁就往上爬,結果幾次攀登幾次跌落,失敗讓她越來越急躁。


    忽然肩膀受力,有人拍了她一下。


    戚媛想也沒想的回頭,月光慘淡,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她急道:“快救人,在財達客棧後院。”


    *


    驕陽肆虐的官道上,一輛普通的毫無裝飾的馬車正由一眾騎馬護衛緊密護送著,一路狂奔,向著春明門飛馳。


    車廂裏身著蒼青寬袖襦裙的女子,腹部高隆,一看便知有七八個月身孕,可她竟不顧腹中胎兒,而是以一種極為詭異的身姿扭著腰身捧著一個男人的腦袋,長發從她肩膀滑落,她微低著頭,緊張的盯著視線裏的俊顏。


    那男子一身黑衣勁裝,完好的勾勒出他健碩修長的身段,此時上衣被扯破,露出胸口的雪白的中衣,那上麵被大片的血漬浸染,猶如大團紅蓮,妖豔且刺目驚心。


    女子咬著下唇,低低的問,“你怎麽樣?”


    蒼白的臉龐上閃動著一雙清豔沉靜的眸子,凹陷的眼眶裏,微微顫動著卷密的睫毛,淡了冷厲之色,他安撫似的朝她眨眼,一下就溫柔了女子的心田。


    “別說話,睡一會兒,睡一覺就到了。”女子輕柔的說,扭頭喊道:“到哪了?”


    馬車奔馳,轟隆作響,車外傳來利落的回應,“馬上過春明門。”


    春明門門口,幾匹馬的馬蹄煩躁的戳著地麵,不時的歪過馬脖子,又被馬背上的主人勒住韁繩,馬兒不滿的希律律的噴著氣,就聽一人低聲道:“來了。”


    一人身著銀灰長袍與朱紅官服男子對視一眼,淡然的眸子反射出對方的驚喜。


    馬車沒聽,車窗被撩起一角,裏麵露出刑北幾乎發瘋的惦念了半月有餘的容顏,雖然匆匆一瞥,他卻一下就覺出她清瘦了幾分。


    霍然已然撥轉馬頭,一聲叱喝,帶著堇與諾尾隨馬車而去。


    由府尹大人親自迎來的馬車片刻不留的掠過門洞,刑府尹在一眾下屬麵前冷沉著臉,深吸一口氣,喊完,“收隊!”也跟著去了。


    揚起一團塵土,模糊了眾人的視線,嗆的人鼻子發癢。


    馬車到宋府長驅直入,找就準備好的擔架橫在馬車旁,戚媛一直跟在侍從身邊,盯著人將姚隱安置在擔架上,然後一路奔進暖廳,裏麵早有流雲門醫術高明的呂波相候。


    一陣忙碌而緊張的診治,一盆盆被汙血染紅的水被端出去,戚媛再度守在姚隱身邊時,他上身赤著,橫七豎八的包著雪白的紗布,看來呂波治療外傷的手法很高明,沒見再有汙血滲出來。


    她微微鬆口氣,看著姚隱昏睡中蒼白的臉,想起那晚宋決及時尋來,然後帶著宋決衝進客棧後院,正看見一人的臂肘撞擊姚隱的傷口,一瞬間血流泉湧,姚隱也身子打晃口***線,嚇的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先走他前頭去。


    還好宋決帶著流雲門高手現身,將那群黑衣人製服,隻是他們沒痛下殺手,這些人卻牙裏藏了藥,愣是沒留下一個活口。


    當晚就坐了馬車晝夜不停的趕路,一路上姚隱的神智偶有不清,大多數時半睡半醒,她也一直是擔驚受怕,心會時不時的縮緊,也許不僅僅是因為這傷是為了救她,還有別的什麽。


    至於是什麽,她似清楚又不願意去清楚。


    “主子,婢子備了熱水,主子日夜奔波,還是洗漱一番去歇了罷,這裏有婢子看著,包管這位郎君妥妥當當的。”諾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身後,壓低聲音輕聲道。


    戚媛也確實太累了,剛才一個晃神,眼皮已經在打架了。


    她起身,道:“這位是姚郎君。”看到諾安靜的仿佛再尋常不過的眸光,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不會住很久,傷好了就會走。”


    諾依舊無波無瀾,點頭應,“是。”


    一時覺得索然無味,又覺得莫名其妙,反正渾身不自在,她匆匆頷首,低著頭一溜煙出了屋子,好像後麵有怪獸追趕似的,舉步如風。


    諾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眼戚媛的背影,再看向閉著眼的姚隱,立在原地久久發呆。


    沐浴後,才爬上榻,伸了伸四肢,又貓兒似的想要蜷縮身子,屁股卻突然碰到了一塊硬物,難道是天熱了,堇給她換了玉枕?


    不是啊,換了玉枕的話,那她現在枕著的是什麽?


    一個激靈的就要坐起身,腰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按住,往後一摟,她整個人噗的趴下順著力道滑進一個健碩的懷抱。是成熟的男子氣息,熟悉的席卷而來,戚媛停止掙紮,翻翻眼睛,攥著拳頭狠狠敲上抵住她身子的男人。


    “嗯……”悶哼聲隨著喘息顫動在胸腔。


    戚媛負氣,咬牙道:“你還好意思出現?”


    身後的男人輕歎一口氣,緩緩道:“我及弱冠便迎娶了傅嬌,夫妻七年,她一直賢淑溫雅,將內院打理的有條不紊,相夫教子,為人不淩勢諂媚,我一度覺得有妻如此,值得慶幸,卻從不知她心胸也會這般狹隘,竟然在我幾次警告下還敢對你下手,是我看錯了……。”


    戚媛一把擰上他腰間軟肉,已經氣的胸腔發疼,打斷道:“不是你看錯了,是你從來就沒把她當妻子,當女人,換句話說,你從來沒珍惜過她給你的安穩生活,試問哪個女人願意與人分享丈夫?不是你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招惹你,不該認識你,不該放縱你……。”


    “夠了!”隨著男人的低吼,身子也被他壓上,刑北深邃的麵容清晰的出現在她眼底,眸子黑沉,湧動著憤怒的氣流,仿佛要將她一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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