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女朋友’在沙發上舔.著自個兒腳丫,我和井致坐在一旁看著它舔.腳丫……


    貓要是有腳氣怎麽辦啊?我看著‘女朋友’被舔得濕漉漉的爪莫名冒出這個疑惑。


    井致忽地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我沒說話,靜靜地等著我媽的反應,但廚房裏我媽竟出乎意料地沒有反應。


    於是我趕緊趁熱說,“那我就不送了,您一路好走。”


    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你都要成我親.哥了。


    井致抱起‘女朋友’,路過廚房的時候說了句,“阿姨我先走了。”


    “淩因,你快送送你同學。”我媽突然回頭來了一句。


    ……


    剛剛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嗎……早知道這樣我可以提前有個準備說鬧肚子啥的!井致都那麽大人了送什麽啊!


    我立馬看向井致。


    趕緊說不用送了,趕緊說趕緊說。


    這小子倒好,一臉的感恩戴德。


    關上門,我走在井致後頭。


    隻是七點而已,天竟然已經完全黑了。不像盛夏時,七點還能看見晚霞。


    “喂,你家樓梯怎麽這麽黑啊。”井致在走在前頭說道。


    “老居民樓,後來線路改過,就沒安樓燈。”


    突然我感覺前方空氣一抖,井致的身影一低,看來是踩空樓梯了。


    我急忙去扶,“你沒事吧?”


    “‘女朋友’不見了。”井致挨著我說,語氣一抽一抽的,可能是崴到腳了。


    “啊?”我趴到每層樓梯的空台那兒去看,一抹白色跳進了草叢。


    “在那!”我指著草叢說,“‘女朋友’那麽肥怎麽跑起來那麽快啊。”


    井致看了一眼說:“你就送到這兒吧!”他的語氣有點急,說完就一跛一跛地下樓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下去扶住他,“我跟你一塊兒去找吧,你腳疼得厲害嗎?”


    他沒說話。


    走出樓梯口,黑暗裏昏黃的路燈讓我們隻能勉強看清五米內的事物,空氣裏洋溢著各種氣味,就像是大雜燴。


    起初還是靜悄悄的夜,在我和井致抹黑踩進草叢的瞬間,有了聲響,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貓叫聲在耳畔混雜,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的。


    黑暗中,我看著井致的側臉,他的臉很白,眉頭緊鎖著。


    “這邊。”井致說。


    “哪邊?”我問。天這麽黑,我實在不知道是哪邊。


    手腕忽地傳來溫熱,身體被拉著向前。這溫熱的觸感在夏末秋初的溫度裏顯得剛剛好,可這樣……有些……讓人誤會吧。不知道怎麽,腦海裏冒出了宋喻微笑的臉龐,我下意識地甩開手腕。


    “你經我同意了嗎,你就拉我手腕!”我試圖用情緒去遮掩自己的心慌。


    “那你剛剛經我同意了嗎,就挽著我?”井致語氣充滿調侃。


    “我那是扶你好不好!”我沒好氣地回應道。都這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調侃!貓還找不找了!


    “那我嫌你蠢,懶得再解釋走哪邊。”


    於是手腕又重新被他的手掌覆上,我沒再甩開,井致那無比嫌棄的正經語氣讓我快速打消了自己剛剛自作多情的想法。


    腳下傳來的是草叢被踩踏的聲音,黑暗中我不知道我們走了多遠。而耳邊,貓叫聲還在繼續,且愈發急促,好像在召喚我們。這時,我的鼻腔裏好像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隨著步伐的推進,愈發濃烈,就像那晚與宋喻擦肩而過時湧進鼻腔的氣味。


    是……


    “是血腥味。”井致輕聲說。


    我的心刹那間被提起,“難道……”


    我喃喃了兩個字便打住了,因為貓叫聲戛然而止。


    我寒毛頓起,戛然而止後安靜的夜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不是‘女朋友’。”井致說。


    “你怎麽知道?”


    他沒理我。


    “淩因?”


    “啊?”我下意識地答應。


    答應完我愣了一下,這不是井致的聲音,好像是……宋喻。


    宋喻怎麽會在這,難道他和這股越來越濃鬱的血腥味有關係?我努力地在四周找尋宋喻的身影,無果。


    最後隻好開口問:“宋喻,你在哪?”


    “這兒。”


    灌木叢後一個身影慢慢出現在我的眼簾,但因為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臉,隻知道血腥味很濃很濃。


    幸好天氣漸涼,不然混著熱風……


    “宋喻,你沒事吧,怎麽那麽濃的血腥味啊。”我詢問的聲音有些焦急,由於黑暗看不見,我腦補了各種畫麵,聲音竟帶上了一絲哭腔。


    “我沒事,是貓的血,剛剛我下樓扔垃圾聽到這邊有很淒厲的貓叫聲,走過來發現有兩隻貓。一隻已經死了,不知道是誰這麽殘忍。”他的語氣很是從容平靜,“另一隻……”


    說著,宋喻轉身回走了幾步,彎腰抱起貓,轉身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團白色。


    “可能是嚇到了吧,剛剛還叫喚來著,這隻貓感覺是家養的,也不知道是誰家丟的。”宋喻說到一半的時候,貓被井致中途抱走。


    “是我養的。”井致低沉地答道。


    不知怎麽,我隱約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冷漠。


    回到井致懷裏的‘女朋友’好像突然警報解除一般,開始細細綿綿地叫喚起來。


    “我走了。”井致說。


    “嗯。”我悶聲應道。


    心想他難道不該說些感謝嗎?要不是宋喻在,可能‘女朋友’也會遭到毒手……果然剛剛在我媽麵前的禮貌都是裝出來的,一想到這個,我對井致的印象徹底……沒禮貌的孩子,真是家裏寵壞了吧。


    “那我們也走吧。”宋喻說著攬了下我的肩,然後向前走去,我跟上,由於轉身有點急,差點絆倒。


    “宋喻。”我試著叫了他一聲,“你別走太快,我跟不上”。


    感覺到他的步子慢下來,我開始找話題,“宋喻,剛剛那個貓的屍體……”


    我還沒說完,話就被打斷了。


    “別去管了,萬一有什麽病菌。”宋喻的語氣有點衝,說到一半他像是意識到了,馬上就平緩下來解釋道,“我是說,野貓容易攜帶病菌,明天找環衛工清理一下屍體就好。”


    “哦哦。”我覺得宋喻今晚有點奇怪。剛剛他走路的感覺讓我覺得他像是在快速遠離讓他厭惡的東西,就連我差點絆倒那麽大的動靜也沒有察覺,說真的,這很不像平時的他。


    “宋喻,你說那人為什麽要殺貓啊?”


    “可能是覺得它們的叫聲惹人厭吧。”他的語氣又回到一個出奇平靜的狀態。


    我不再說話了。


    因為這句話裏,我似乎聽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宋喻,好像不喜歡,貓。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走出灌木叢,我們回到了有著昏黃燈光的環境裏,微弱的光束灑在四周,沒有絲毫的溫度,但飛蛾們還是一夥夥盤旋相撞。


    我站在宋喻身後,慢慢地移步向前,竟發現他的嘴角是微微勾起的。我有些難以置信地揉了下眼睛,那抹笑容卻又成了我的錯覺。


    “快上去吧。”宋喻側身說道,語氣與以前的他無恙。


    “好。”我點點頭走上樓梯,一步一步,邁得很慢很重。


    轉過一個彎,手扶在樓梯把手上,開始下一段階梯。


    老實說,此刻我的心情很複雜,我第一次覺得和宋喻這麽多年的相識相知都是我的一廂情願、自欺欺人,平時的相處雖然也讓我覺得有些疏離,才並沒有今晚帶給我的感受那麽強烈。我甚至在想,難道這麽多年我看到的都隻是他的表象嗎?真實的他到底是什麽樣?


    心一點點沉到穀底。


    今晚之前,我都很堅定,我喜歡的人是個正義溫暖的,能把白襯衫穿出春風和煦之感的男生。但是,剛剛他側身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胸前衣服上的血漬,那血漬的分布分明是濺上去的。如果他過去的時候,貓已經死了,那這些濺上去的血漬從何解釋。若貓還沒死,除非是噴射,才能濺出這番景象,那噴射又怎麽解釋?


    我不敢去細想,怕細想出一個完全陌生的宋喻。


    就這樣吧,打住吧,他不會的,我一遍遍安慰自己,腳步也漸漸快起來,但心卻依舊沉在心底。


    我就隻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人,他善良而已啊。


    回到家裏,媽媽眉開眼笑地和我嘮扯著井致,並詢問著我送了這麽久是不是瞞著她做了什麽,而我隻是簡單地應付了幾句便回房間了。


    不想說話,不想思考。


    靠在床頭的我視線愈發模糊起來,眼眸裏的場景也漸漸扭曲虛化。


    ***


    早上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薄被。微風習習,我看了眼窗外,是陰天。


    吸了口氣,我好像鼻塞了。摸了摸額頭,溫涼,沒有發燒,想來隻是普通的感冒前兆。


    口幹,所以起來想去客廳倒杯水喝,走出房間的時候碰巧我媽也剛起來。


    “醒了?”我媽看了我一眼,“昨晚怎麽澡也沒洗就睡了,和媽媽講話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我低頭逃避我媽考究的眼神徑直去倒水,深怕再對視幾秒就又全盤托出了。


    “那行吧,如果有不開心的事一定要和媽媽說知道嗎,別自個兒憋著”,我媽說著打了個哈欠,“去洗澡吧,汗津津的,別發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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