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是因為是偶像才喜歡,而是喜歡所以是偶像。」
旋律、抒情、偶像、魔法 作者:石川博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雖然不至於到上了高中就煥然一新的地步,但摩真已順利地開始過春日高中的生活。
同班的河野以前在全國模擬考試時坐在摩真隔壁,因這層緣分,入學後馬上變成好朋友。但他是社交型性格,不到一星期就組成了朋友團,摩真也加入他們的團體裏。休息時間時在教室和朋友們一起聊天,是摩真在國中時不曾有過的經驗。
星期一,肩並肩一起看漫畫雜誌。在餐廳吃午餐,一手拿著飲料回教室繼續看。漫畫和飮料在國中是會全校招開緊急會議嚴懲的嚴禁品,但在高中是被允許的。摩真頭靠在受到中午太陽照射溫暖的窗框上,感慨地想自己來到如此遙遠的地方。
「這泳衣太小件了吧。」
朋友們一邊看著寫真偶像高聲講著感想。教室角落的女生團體用不屑的眼神看著摩真他們。摩真不認識在某個沙灘上穿著比基尼的少女,但聽說是led的團員。
「這個叫遠江美南的少女啊——」
河野指著像在強調乳溝般姿勢的照片。「出身於某個離島,夢想是將來想成為政治家,擬定離島過疏化的對策。夢想那麽偉大,但一想到她像笨蛋一樣穿著泳衣,反而令人興奮呢。」
朋友都笑了出來。
「河野真是瞭如指掌呢!」
「你該不會是led宅男吧?」
河野連忙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隻是剛好《情熱半島》有播過!」(注8)
※注8:日本的人物紀錄片節目。
因為摩真並沒有把led視為一發現就殺無赦的敵人,所以不論河野是不是led粉都無所謂,對於寫真偶像也沒有特別興奮。
不過,若這個寫真偶像是下火或愛夏狀況會怎樣呢?因為知道是藝人,可以平心靜氣地看著穿著比基尼的女性躺在沙灘上的照片,但若是認識的女孩子就覺得很猥褻,絕不可能在別人麵前看的。
「說到偶像啊,摩真你和百合香小姐一起住,有沒有什麽好事嗎?」
朋友都知道貓野百合香和世(。)界的事。雖然他們不像昨天演唱會上的粉絲那麽熱情,但大家都很崇拜世(。)界的團員。
「什麽好事?」
「就是那個啊……目擊到百合香學姊穿內衣走來走去之類的?」
「沒有沒有。」
摩真露出無力的笑容。「並沒有發生你們期待的那種事啦。應該說,和那些人一起住才沒那麽好。」
身為獨生子的摩真看到漫畫裏出現有美女姊姊的弟弟說這種話時都很懷疑,但當自己置身在那樣的環境裏,才初次體會到那種角色的心情。隻要一和百合香碰到麵,就會被使喚去跑腿或被強迫清洗澡堂,總之都沒好事。
「那麽,愛夏同學呢?」
河野問。愛夏很早就成為春日高中全男生的注目焦點。瘦高的她走到走廊上時,每個人都會回頭看,為了目送翹臀搖來搖去的姿態而屏息凝神。
「愛夏……幾乎沒跟她說過話。」
看演唱會時的短暫交談就是最後一次談話了。在宿舍裏愛夏經常和下火還有國速說話,對摩真卻彷佛視而不見。
即使如此,摩真被她們欺負還是很開心。和在校園被高度好評的美少女們共同生活,身為雀屏中選的人,飄飄然地十分騎傲。
摩真拿起雜誌,看著在寫真頁也很誇張地擠出胸部姿勢的照片。
「我也不太喜歡單純的巨乳。比起大胸,還比較喜歡天使臉孔魔鬼身材——」
一講到自己的喜好,周遭莫名安靜下來,覺得自己是不是說了奇怪的事,摩真抬起臉來。朋友們卻一臉呆然地盯著摩真身後。循著他們的視線往後看,下火站在那裏。
「哦,是尾張……?怎麽了?」
「……來一下。」
下火指著教室的入口。躲在門外的愛夏望著這裏。摩真和下火同樣是一年b班,愛夏則是一年e班。她沒理由出現在那裏。
「欸……來一下是怎麽回事?」
「……有話要跟你說。」
下火依舊麵無表情,臉上讀不出她在想什麽。然而從狀況來看明顯之後將發生事情。摩真一邊碎念「欸,怎麽了嗎?」邊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用手調整領帶,轉正打結的位置。朋友們都以一種「你這個背叛者」的眼神看著他。
以為愛夏要跟自己告白,摩真在想她是何時喜歡自己的。說不定是受到百合香命令而衝去便利商店的模樣看起來很帥氣吧。
摩真來到走廊上站在愛夏麵前。近距離一看,她果然很漂亮,皮膚比用電腦修圖的led團員的相片還漂亮。照片中微笑的美少女無論拍照的眼神再怎麽動人,都不會有在極近距離下被愛夏的大眼睛盯著而感到小鹿亂撞的感覺。
他正考慮要不要從這裏移動到校舍後方或樓頂之類有氣氛的地方時……
「那個,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愛夏開門見山說。
摩真的期待迅速幻滅。
「我有個小學五年級的妹妹,這星期六要辦生日派對。」
「啊……這樣哦。」
「我妹是世(。)界的頭號粉絲,而且她以為我和火小組成團體要唱世(。)界的歌。」
「……小火?l
下火眼神銳利地瞪著愛夏。愛夏笑了出來。
「我故意像業內用語一樣倒著念,所以小火是火小。不錯吧?」
「……唔,不錯呢。就跟小乳倒著念變乳小一樣。」
「你這家夥!」
愛夏撲向下火,互相扭打起來。欣賞這畫麵的摩真,好羨慕她們交情。星期天的演唱會也一起看,看來已經成為好朋友了。
摩真跟她仍沒那麽熟。在演唱會時硬著頭皮直呼「尾張」,卻不覺得這樣有縮短兩人的距離。
「我要拜托的是——」
小戰爭結束後,愛夏氣喘籲籲地說,「摩真能不能替我們拜托國速學長當我們的製作人。」
「製作人?」
「嗯。我們打算唱那首名曲《world famous》。因為國速學長是那首歌的作詞作曲者,所以希望他能多多指導我們。」
「這件事直接拜托他不就好了?」
「這是因為國速學長不擔任偶像製作人這件事很出名。無論是血祭或double click他都拒絕了。由於他隻偶而替世(。)界寫寫曲,所以大家都說以他的才華這樣『很可惜』。」
「唔……為什麽會拒絕呢?他明明那麽喜歡偶像。」
「如果是摩真拜托他的話,我想就會答應吧。畢竟你們是兒時玩伴,感情非常好吧?好啦,拜托你了,幫我們跟學長說說看。」
拜托也沒用的事。
出現能夠執行這幾天排練計劃的好機會。
「我可以接受……但有條件。」
「條件?」
「讓我當經紀人。」
「什麽?」
愛夏驚訝地瞪大眼睛。
她會如此訝異也是理所當然。連摩真在上星期為止都沒料想過自己會想當偶像的經紀人。
愛夏在昨天演唱會上說的話令他靈光一閃。摩真發現隻要當偶像的工作人員就可以不用聽歌了。在那種動彈不得的混亂場所被音樂襲擊,希望是最後一次。巨大的幻象從天花板降臨幾乎要壓垮摩真。若沒藉著拯救在觀眾上頭被大家挪動的下火的名義逃離那地方,可能會瘋掉吧。
「好吧。畢竟偶像也需要經紀人。」
愛夏看向下火。「下火也同意吧?」
下火表情不變地點頭。
她和愛夏要當偶像,摩真很替她們開心。教室裏
的她似乎不和任何人說話,戴耳機隔絕了周圍的談話和聲音。摩真隻要看到孤立的人,就會想起過去的自己而感到痛苦。在生日派對的餘興節目初次出道的團體雖然不知能持續多久,但她和某個人有連結,以及會露出在地下展演空間見到偶像們般的笑容就好了。
回到友人們的圈子裏,摩真覺得輕飄飄的,而那些朋友冷冷的視線瞪著他。被開玩笑就是被接受的證明,被滿足的自尊心,讓摩真臉上更是笑咪咪,把愛夏是小胸的這個秘密情報泄漏給友人們。
感覺到國速回來,所以摩真走出自己的房間去到隔壁。窗戶外暮色已深。
「小國,我有話想跟你說。」國速趴在床上滑手機。
「幹嘛?如果發現這個世界要再重玩一次,就去找主治醫師談。」
「不是這樣啦!」
摩真說了愛夏妹妹生日派對的事。
國速臉一皺,抽著鼻子。
「我不當製作人的。」
「拜托你啦,因為我要當經紀人。能一起工作就太好了。」
摩真這樣說完後,國速將手機扔到床上。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最後笑了起來。
「你這是第二次拜托我事情呢。」
他坐起來,摩真則坐在他旁邊。
「是這樣嗎?」
「第一次是那個啊,我在筍公園和朋友玩魔法怪獸戰鬥時,你過來說『讓我加入你們』——」
「啊,我想起來了!」
摩真雙手一拍。「那時的小國說『要加入我們的話,去合洲川公園撿十顆紅色透明的bb彈。』吧?」
「唔,我說過這種話嗎?」
「有啊。我完全找不到,結果後來通融我用二十顆綠色的代替。」
「也是,對小學生而言,紅色的透明bb彈是寶物嘛!」
「你真的很過分耶!當時我花了一星期在收集!」
「你好笨,竟把我的話當真。」
兩人對看,互相噗哧笑了出來。
摩真感到與國速之間有特別的羈絆。即使今後和同班的河野那些人在高中三年一直是朋友,他們也絕對代替不了國速的位置。
「真拿你沒辦法。我就當製作人吧。算是對那時的補償吧。」
「那我叫她們兩人過來吧。」
摩真站起來,國速用拳頭輕打他的屁股。摩真隻是作勢要打回去的樣子後走出房間。
「嗨,你們來啦。」
國速站在床上俯視走在摩真身後的下火和愛夏。「你們若想我當製作人的話,給我去買『le mont』的法式巧克力麵包來!」
下火皺起臉,看著愛夏。
「……這是什麽意思?」
「那是麵包店啦。在言祝橋十字路口的那家店。我經常為了世(。)界去那裏買麵包。」
愛夏抓住夏火的帽t下襬一拉。「火小,我們一起去吧?」
「……別叫我火小啦。」
兩人離開房間,國速看著摩真咧嘴一笑。
「我也變圓滑了吧。」
摩真聳聳肩沒有回應。
言祝橋是往春日高中的途中,離宿舍很近的十字路口,所以下火和愛夏很快就回來。
「請笑納吧,學長。」
「好咧——」
國速拿著愛夏遞給他的麵包並咬了一口。「哦……這個又脆又香的麵皮,加入裏頭巧克力濃鬱的厚實感……合格了!」
國速大喊時,麵包屑便從嘴巴噴出來,還噴到了下火的帽t,她露骨地露出嫌棄的表情。
「很好,那就傾囊相授你們由我一步一腳印累積的『衝津區超好吃麵包情報』吧!」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是請當我們的製作人!」
「啊,在講那個嗎?那麽我就讓你們唱『world famous』的管弦樂那首吧。現在就去音樂教室稍微配唱一下吧,肚子也填飽了。」
「欸?現在開始嗎?」
愛夏訝異的聲音響徹狹小的房間。
「你既然是世(。)界的粉絲,歌詞和舞步應該都記得吧?」
「歌詞雖然知道,但舞步就……」
愛夏轉頭問下火:「下火呢?」
「……我看了mutube好幾次,所以都記住了。」
下火麵無表情地說。她似乎很有幹勁,摩真感到有些意外。
「今天隻是想看看你們會到什麽程度。來,走吧!」
國速正打算離開房間,此時摩真叫住他。
「小國,那個……這件事應該要跟百合香學姊說一聲比較好吧?」
「唔,為什麽?」
「因為要在這間宿舍當偶像,表示她們是世(。)界的後輩,而且還要唱世(。)界的歌吧?先通知一聲比較好喔。」
「原來是這樣,真不愧是經紀人。」
國速立刻用lyne發訊息給百合香。
摩真真正想告訴百合香的是,自己已成為下火和愛夏的經紀人。如此一來就能卸下世(。)界的跑腿一職。
百合香帶著double click天涯姊妹一起下樓。
「歎噗噗噗噗噗噗噗!」
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握著機車油門一樣跑過來。領頭的百合香似乎很開心,但後麵的雙胞胎似乎覺得很丟臉。
「你們在做什麽,模仿暴走族嗎?」
到走廊迎接她們的國速問。
「笨蛋!這一看就知道是在模仿獨角獸劇團的《命運》嘛!」(注9)
※注9:漫畫《千麵女郎》中出現的劇團。
百合香祭出猛烈的下盤踢。
「好痛哦!」
「你真不知道全日本戲劇大會第二名的獨角獸劇團啊!這樣還算是劇場人嗎!主角一人分飾四角超厲害的!」
「可是我又不是劇場人。」
國速摸摸被踢的腳,旁邊的下火喃喃說:
「月影劇團解散就是因為那個吧……」
摩真來到百合香麵前。
「學姊,其實我有事想拜托你——」
他向下火和愛夏招招手,要讓她站在旁邊。「這兩人組成了偶像團體,可以唱學姊們的歌嗎?」
「拜托你了!」
愛夏大力地鞠躬。下火也恭敬地低下頭。
「嗬,原來如此啊……」
百合香和天涯姊妹交換眼神後,站在愛夏的麵前。愛夏緊張地身體緊繃。
「了不起!幹得好!」
百合香抓著愛夏的肩膀,拉過來後在臉頰上親一口。被崇拜的偶像親吻,愛夏臉瞬間變紅。接著下火也被親吻,不知是害羞還是討厭,她皺著一張臉。
「我很開心有其他人說要組新的偶像團體。既然有這些孩子們在,衝津區的偶像業界又會再度興盛起來。」
百合香麵向摩真,摩真感到自己胸口正大力鼓動著。因為和百合香站得非常近,而且看到下火和愛夏被她親吻的緣故。
「摩真,是你說要做的吧?」
說完百合香手放在摩真肩膀上。
「沒有,那個……我隻是經紀人……」
他在想這種時候是不是該閉上眼睛,此時從看不見的角度甩過來的巴掌用力打在摩真臉頰。「好痛——!」
「你在期待什麽大笨蛋!你要進到親吻的世界還早十年啦!」
因疼痛而低著痛的摩真頭上傳來雙胞胎的笑聲。
「入社禮也結束了,差不多該往音樂教室移動吧?」
國速要去拿著鞋櫃裏鞋子,摩真從身後叫喚他。
「小國,我就
不去了。」
「欸,為什麽?」
「我不懂音樂,去了也沒幫助。」
「我也不想讓別人聽到我唱歌,不來也沒關係。」
愛夏用嫌棄的口氣說,「國速學長就沒關係。」
就算被怎麽嫌棄,就算被認為是怪咖,摩真隻有忍耐。和看到幻影時的不舒服比起來,那些都不算什麽。
「很好,那麽為了我們就來工作吧!」
肩膀被人從後麵抓住。他轉頭一看,百合香正笑咪咪地看著他。
「各位,雙胞胎要請吃『le mont哦!」
「真假?太好了,我要杏仁可頌。」
「我也是!」
「我要平時的小紅莓法式麵包。」
這時摩真才終於明白她說的話。
「難道是要我去買嗎?」
「廢話。經紀人是偶像的奴隸啊!1你是那兩人的奴隸2那兩人是我的妹妹3你是我的奴隸——完美的直言三段論。」
「林肯有lyne吧?我要去聯絡一下。」
到頭來摩真比下火他們早一步離開宿舍。說了聲「我先走了」就衝出去,此時背後傳來笑聲。離開宿舍很遠後頓時感到寂寞。既覺得下火被國速搶走,也覺得國速被下火搶走。他們兩人明明之前都不在身邊,現在卻覺得不想離開他們的摩真,低著頭衝過再度展露出新麵孔的城鎮。
快到晚餐的時間國速才終於回來。三人都穿著製服坐在餐廳餐桌旁。
「采排怎麽樣了?」
坐在國速隔壁的摩真問道。
「愛夏還算普通……但沒想到下火那麽會唱歌。」
國速邊說,邊將高麗菜絲浸在生薑燒肉的醬汁裏。
「唱得這麽好嗎?」
「雕琢之後說不定會越磨越亮。」
「能像世(。)界那樣嗎?」
「這就不得而知了。」
下火在遠處的位子上和愛夏一起吃飯。愛夏單方麵地說個不停,下火隻是一直低著頭,皺著眉頭。
對於他指出歌唱得好的這個狀態摩真並不太懂。因為他被飄浮在半空中的幻象所吸引,從未注意聽過背後所播放的音樂。既然國速說下火歌唱得好——既然從她口中、嘴巴和身體深處發出來的聲音稱得上是美麗的,摩真心想無法理解這件事非常可悲。
用餐結束後,國速叫住正打算走出餐廳的下火和愛夏。
「喂,因為要開會,你們到我房間集合吧。」
國速的房間依舊零亂不堪,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下火和愛夏坐在床上,摩真將書本和cd的山挪開,坐在地板上。
坐在椅子上的國速打開筆電。
「話說回來,雖然已組成了偶像團體,但還欠一個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那就是團名。沒有團名的偶像,就像明明沒有明白說出『喜歡』卻狡滑地交往了起來,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類似這樣的感覺很惡心。」
「為何是從女生的角度來想?」
國速敲打著鍵盤。
「你們盡量提出意見吧。」
「欸~~突然要我們提意見也……」
愛夏在床上抱膝說。剛好是在摩真前麵的位置,高度也剛剛好。穿著深藍色短襪的腳跟和對麵隱約看得見白色的布,摩真連忙別開眼。
「啊,那個《下火&愛夏》怎樣?」
「不怎樣……如果是有知名度兩個人就算了,但因為是新人很有可能『這些人是誰啊?』就不了了之了。」
國速邊說邊敲打著鍵盤輸入該方案。
「那麽《咖哩&白飯》呢?」
愛夏說。
「不對。」
國速敲打著鍵盤。
「……《巧克力&baby》。」
下火喃喃說。
「不對。」
國速敲打著鍵盤。
「那麽,《咖哩&烏龍麵》呢?」
「不對。」
「……《m&m’s》呢」
「不對。」
「出人意表的《咖哩&喬麥麵》呢?」
「就隻是南蠻風咖哩嘛。)」
「……《奇巧&巧克力》。」
「不行,先離開食物的範圍吧。」
國速手離開鍵盤。
摩真斜眼看著愛夏的方向。她的腳踝交叉,純白的內褲簡直像是朝向摩真公開。她每搖一次身體,緊繃的布斜向起了皺摺。
「那、那個……畢竟要唱世(。)界的歌,也被認同是世(。)界的妹妹團,取個跟世界有關的名字如何?」
「《新的世界》如何?」
「……《第二的世界》。」
「第二的……第二……兩人的世界!」
對自己的點子和愛夏的內褲感到興奮,摩真聲音有些高昂。「因為是兩個人的團體,就用《兩人的世界》如何?」
「啊……感覺還不錯。」
國速點點頭。「營造出百合的氛圍也不錯。偶像隻要飄散這樣的味道,觀看著就不禁怦然心動。」
「說要用《兩人的世界》呢,下火。」
「……唔。」
下火麵無表情地點頭。
由於愛夏屁股抬高,摩真可以偷看到平時藏在裙底下大而圓的秘境。
「很好,這樣團名就決定了。還缺一樣。」
國速轉動著椅子轉回頭。「那就是原創曲!」
「原創曲?」
「沒錯。不唱原創曲的偶像,就像最近一見麵就隻做愛,也不約會的我們的關係到底是怎樣?會有似乎不夠的感覺。」
「就說了,為什麽是女性視角啊?」
「可是學長,我們沒作曲過。」
愛夏嘟著嘴說。
國速抽抽鼻子說:
「就唱我的曲子吧!」
「欸?真的可以嗎,小國?」
「反正都是打算要丟的東西了。」
國速轉動椅子,麵向桌子。「話說回來,那首曲子還沒取名,你們想想會大賣的名字。」
「吉祥的名字?《大碗咖哩》!」
「……《歌帝梵巧克力》。」
兩人說著話,身體一搖晃,床就微微吱嗅響。令摩真在意的那個布料,和被子的被套的質感似乎完全不同。感覺很滑,一摸又感覺很冷。摩真原以為和男生不一樣的那個部分什麽都沒有,仔細一看愛夏的那裏有點鼓鼓的。由於布很薄,所以清楚浮現底下的形狀。
本來想隻看一點點,摩真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一直盯著看。這樣會被她發現,於是視線落在cd和書本山上。而最上麵的cd封麵所寫的文字吸引摩真的目光。
「《greatest hits》。這個怎樣?感覺會大賣。」
「greatest hits 是精選輯的意思吧?作為曲子名稱不會奇怪嗎?」
愛夏雙腳齊平伸長,摩真以為要被她踹。
「不會,說不定不賴。」
國速敲打著鍵盤。「隻有一首歌卻是《greatest hits》——唔,有故弄玄虛的效果,很好,就用這個吧!」
立刻把歌詞列印出來,曲子拷貝成cd-r。國速將cd-r交給下火和愛夏。
「加入了vocaloid的草稿曲,你們盡快記起來吧。」
兩人分別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國速依然麵向著電腦。摩真眼裏看到的兒時玩伴的背影,比平時的還要龐大。
無論是vocaloid、漫畫還是寫真偶像,這些作者對身為接受者的摩真而
言,是住在不同世界的人,他們用摩真所不知且猶如魔法般的方法創造了那些東西。而那些魔法使中的其中一人現在就在眼前。五年前的他和摩真一樣,是喜歡卡片遊戲的普通小學生。是什麽將他和自己區分開了呢——因為不知道所以是魔法。
「摩真——」
國速眼睛沒有離開電腦說。
「怎樣?」
「問你一個問題,愛夏的內褲是什麽顏色?」
「蛤?」
摩真感到全身冒冷汗。「……什麽,你是什麽意思?」
「別裝傻了,你不是一直在看嗎?快說,是什麽顏色?」
「沒有啦,等一下啦……是白色的吧,既然發現你就提醒她嘛。」
「該怎麽說才好呢。『從剛剛就在看內褲,是什麽花色的?』這麽問比較好嗎?」
「不是,不是那樣……花色是素麵的,若不經意地提醒她『曝光囉』會不會比較好?」
「那樣直盯著不放,就算我不經意提醒你,你也不會察覺到吧?」
國速邊笑邊轉動椅子。「摩真,你想當個好經紀人嗎?」
「欸?啊,嗯……」
「那我就教你秘訣——盡其所能誇讚她們!」
「誇讚?」
「沒錯。誇讚這招很棒哦!給予誇讚一方的人力量,就可以相信自己。我也是每天都誇讚自己。」
「那隻是自己太好而已吧?」
「所謂的偶像,無論唱歌或跳舞從實力派的人來看就像垃圾一樣,臉的話和模特兒或女明星比起來也比不上。如果偶像本人深深研究這件事的話,肯定會喪失自信沉入沮喪。所以周遭的人必須常給予支持。我想經紀人的工作或許就在這裏吧。」
「唔,我懂了。」
「內褲也不光隻是看而已還要誇讚。穿漂亮的內褲時,與其默默讓她脫掉,倒不如誇讚『那內褲好可愛哦!』對方反而會很開心。」
「就說了幹嘛從剛剛就用女孩子的立場來舉例?」
摩真想對她們好。她們都是素人。為了愛夏的妹妹,這樣的動機看似美麗,但與讓許人多瘋狂的led和世(。)界相比,她們隻是無力的存在。隻是為了讓她們在宿舍裏的立場升級,就像工具那樣來使用,摩真對此有罪惡感。
窗簾大大打開。夜風從開啟的窗戶吹進來,享用著女孩們留在房間裏的甜甜香氣。
摩真雖然想照國速所說的誇讚兩人的世界,卻沒做到。
她們並不是沒有地方值得誇讚。愛夏可說是校內第一名的美女,在意下火的人或許隻有摩真一人,但她長得非常可愛。
然而一旦說出口,便彷佛變成愛的告白一樣。誇讚她們身邊發生的變化或言行舉止會比較理想。
星期三,摩真仍舊和朋友們一起看漫畫雜誌。他們用「被愛夏告白」的懷疑眼神冷冷看他。
「摩真,現在方便嗎?」
背後傳來叫喚聲,摩真回頭看見愛夏站在那裏。
她將頭發綁成高高的雙馬尾。由於昨天她回位於衝津站前的家,所以沒住宿舍。才一天,摩真就覺得和她似乎很久沒見。
「啊,方便……有什麽事嗎?」
「這個,要給摩真的。」
愛夏給他一個小信封。那是非常可愛的信封,可愛到不僅摩真不會買,連要走進賣這種信封的店都會猶豫再三。
摩真感受著朋友們冷冽的眼神刺著背部,一邊收下信封。
「請問……這個是……?」
「打開看看。」
「欸,在這裏?」
「嗯,在這裏。」
他感受到背後的視線穿過冷冽變得火熱。此時此刻看起來像是用情書告白浪漫的情節,但透過類比訊號的媒體掀起罵戰也是有可能的,摩真不幹己事地分析著現狀。
他用身體遮住視線打開信封,拉出一張信紙。打開一看,上頭是用兒童般可愛卻很工整的字,寫著生日派對邀請函。最後的署名是「瑪莉西坦泉子」。
「這是你妹妹?」
「嗯。我說了不需要,但她非要寫邀請卡不可。」
摩真在小學時期從未有被邀請參加女生生日派對的經驗。現在卻像這樣收到愛夏妹妹的邀請卡。摩真感到當時痛苦的回憶被漫長的時間埋起來了。
「謝謝。請幫我轉告我一定會去。」
摩真將信封收進西裝外套的內口袋裏。
「對了,小火呢?」
愛夏環視著一年b班的教室問道。
「尾張她……不在呢,可能在廁所吧。」
過了一會兒,下火拿著麵包店的塑膠袋回來。
「小火?過來過來!」
愛夏招招手,下火眼神訝異地看向她。她走到教室中央指著愛夏發型說:
「……你的發型。」
「嗯,隻要有時間我都會變化新發型。好看吧?」
「……好看。」
「謝謝。」
原來這樣稱讚就行囉,摩真看著她們,心中感到佩服。碰麵時明明就該說出來的,卻慢了一步。
「那個……我也覺得這發型不錯。」
摩真說。
「蛤,你幹嘛這麽說?」
愛夏表情冷冰冰問。
「哪有幹嘛……我隻是覺得很可愛。」
「莫名奇妙,我又不是為了給你看才換發型的。」
愛夏說著連耳朵都變紅,手裏的邀請卡啪嗒啪嗒搧著臉。對於她這意外的反應,摩真也臉紅起來。因為以她的個性原以為會說「我當然知道很可愛!」沒想到她竟會害羞,反而令人困擾。
兩人因為尷尬而沉默,下火一邊咬著麵包一邊冷冷地看著他們。下火吃的是跟之前國速買來的麵包一樣。
「啊,對了對了。我來是送這個給小火的。」
愛夏將代替圓扇搧風而皺巴巴的信封遞給她。
「……嗯。」
下火收下邀請卡,將麵包放回袋子裏並擺在附近桌上後,打開卡片讀起來。
「我妹妹似乎想和小火成為好朋友。因為你文靜的個性跟她很像。」
下火沒有答腔,專心讀著邀請卡。由於她的表情太過認真,摩真以為她的邀請卡內容和自己的不一樣。
最後她用帽t袖子按按眼睛,肩膀開始顫抖著。
「小火……怎麽了?」
「唔,有點……開心。」
下火把臉遮起來抽著鼻子。
愛夏雙眼也有點濕潤。
「小火……這封信是我妹卯足全力寫的。所以聽到你這麽說她一定會很開心!」
摩真很想誇讚下火這一點。她沉默寡言冷漠又麵無表情,但深藏內心裏溫柔的靈魂時不時會流露在臉上。摩真喜歡她這一點。
「尾張的心情我也懂!」
摩真摸著西裝外套內口袋裏的邀請卡。「因為我一直沒有朋友,所以從未被邀請參加生日派對,收到誠意十足的邀請卡,真的非常開心!」
下火把遮著眼睛的袖子放下來,吸了口氣後轉向摩真的方向。
「……不是這樣的。」
「咦?」
「……我在人際關係沒有問題。」
「哪有,騙人的吧?」
下火在教室時一直都離女生團體遠遠的,一個人聽音樂。校園裏除愛夏之外,摩真沒看過她跟其他人說話。
「尾張同學,那個——」
三個女生小心翼翼地叫喚下火:「可以把這個移開嗎?」
「啊,嗯。」
下火拿起桌上的紙袋。女生們移動那張桌子跟隔壁的
桌子排在一起,把筆記本攤在上頭。摩真低聲對下火說:
「剛剛她們稱你同學吧?明明是同班同學卻那麽生疏?」
下火的表情依舊淡然。
「……那是尊重的表現。」
「應該不是吧。」
她和平時一樣,為求方便而留著短發,老穿著鬆垮的帽t。這部分沒必要誇讚。然而她有時會像潛藏在深海底下的生物般偶爾會探頭出來,既活潑又美麗,摩真想誇讚那個部分,但他就是無法順利地用稱讚的話抓住那個證據。
生日派對是從星期六的中午開始,為了去愛夏家,大家決定在衝津車站南口集合。
摩真和國速一起將演唱用的器材搬到手推車上,拉著手推車發出哢啦哢啦聲走向公車站。這些全是向世(。)界借來的。人行道很狹窄,和腳踏車錯身而過時要很小心器材不要被碰撞到。
「世(。)界果然太強了,竟然擁有這麽棒的器材。」
「因為辦很多場演唱會啊。」
「賺了很多錢。」
「沒賺錢吧?現在即使去旅行,也是借住在粉絲家或共演者的家。」
手推車的車輪發出巨大聲音,令人感到很丟臉,覺得去公車站的距離好遙遠。隻要坐上公車很快就到衝津站了。南口乘車處因到達終點而稍作休息的公車排氣聲和駛過高架橋的電車聲而吵雜不已。
那是個溫暖的日子。因為是被邀請的,摩真穿著漂亮一點的襯衫上頭披著針織衫,但因為滿身大汗而把袖子卷起來。
出現在約定場所的愛夏穿著花色洋裝,外罩著牛仔襯衫,彷佛在綠意尚少的城鎮裏帶來了春天。她穿著高跟涼鞋,看起來比平時還要高。
「愛夏好時髦哦!」
摩真誇讚愛夏。
愛夏不悅地別過頭。
「才不時髦呢!」
「就算不時髦,好歹也誇讚了。」
國速對摩真說,「至少我會這麽做。當女友一到約定的場所就先誇她一番再說。這樣她心情一好一整天就很輕鬆了。」
「我又不是女朋友!」
愛夏不知為何不高興地拍打國速的背。因為這動作手推車快要倒下去,摩真連忙抓住手把。
「對了,下火呢?」
「還沒到,她滿早就出門了。」
下火一大早就去買給愛夏妹妹的禮物。
「她去哪裏了?」
「隻聽到她說要坐電車去某個地方。」
穿過剪票口而來的下火一如往常帽t和牛仔褲的打扮,背著背包。裏頭裝著演唱會要穿的製服吧。她手裏提著小小的紙袋。
「啊,小火剪頭發了嗎?」
愛夏衝過來牽起下火的手。愛夏穿高跟鞋,下火是帆布鞋,身高的落差比平時還大。
「啊,嗯。」
下火點點頭。
「超可愛的,你在哪裏剪的?」
「……代言山。」
「欸,是流行之都呢!」
「……因為我常去那裏。」
下火用手指玩弄著瀏海。愛夏雖說「很可愛」,摩真卻看不出哪裏可愛。
四人到齊後往愛夏家出發。
從衝津通往小路走進去,那裏也成了小小的商店街。沒有分車道與人行道,車子一來四個人便排成一列無法行走。
「你父母竟然會同意愛夏住宿啊?」
摩真對走在前頭的愛夏說,「你家既然就在這附近,騎腳踏車就能上學吧?」
「我不會騎腳踏車嘛。」
「那公車呢?」
「他們這樣問的話,我就跟爸爸說『那輛公車上的乘客有八成是癡漢。』於是就同意我住宿了。」
「這樣剩下的兩成是為了什麽搭公車的啊?」
進到小巷時,街上的氣圍為之一變。每一間宅邸都很豪華氣派。
其中最大的就是愛夏的家。
「不會吧……你住在這裏?」
「這是什麽,寺廟嗎?你在寺廟裏出生嗎?太酷了!」
摩真和國速抬頭仰望黑得發亮的瓦片屋頂。陽光長長灑落的影子使外牆看起來也是黑的。要將這棟大型建築物盡收眼底,必須要像使出全力的電風扇一樣大力轉頭才行。四個方向是用素麵的水泥圍牆圍起來。正麵的大門大到救護車、灑水車或消防車橫向一條線就能緊急出動。用鐵箱保護的監視錄影機有三台,毫不遺漏地監視著馬路。
「各位請進吧。」
愛夏推開偏門的門。
裏頭是草皮的庭院。石子路從正麵一直連到宅邸玄關,裏頭停著大台的房車。
「這就是私人車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實物耶!」
國速停下來欣賞著周遭景物。
看得見遠處有鬆樹和巨石,好像日本庭園一樣。
「啊……有狗?」
下火踮起腳尖望向庭園。
黃金獵犬與柯基犬兩隻狗衝出灌木叢,快速飛奔而來。摩真和國速靠著手推車,看著那兩隻狗同時衝向這裏。
「哦,它們在跑耶!」
「好可愛哦!我雖然是貓派,但也喜歡狗。」
那些狗保持著最快速度奔過來,而且感覺沒有要剎車的意思,所以摩真和國速連忙錯身避開。
「哇!」
「好可怕!全力奔馳的狗超可怕的!」
狗狗們繞完愛夏一圈後向下火撒嬌。個頭嬌小的下火被這一飛撲而跌坐在草皮上。
「西姆!瑪由!不行這樣哦!」
愛夏插話進來。
「那麽——」
下火像是手拿包似地用腋下抱著柯基犬站起來。「該拿的都拿了,差不多要回去了吧。」
「不行不行,不可以偷我家的狗!」
愛夏也拉著柯基犬。柯基犬則是汪汪大叫,由於兩人一起拉,所以當下火手一放開,狗的體重一口氣壓上來,讓愛夏跌坐在地。柯基犬逃離愛夏,又和黃金獵犬一起繞圈圈跑。
愛夏家正麵是傳統的日本宅邸,一進到玄關卻是明亮的現代建築。房間的出入口不是紙拉門而是一般的門。正麵有條彷佛會令調皮小姑娘溜滑梯般的長樓梯。
「天花板好高哦!」
國速抬頭向上看。「好像連長頸鹿都能養呢。」
「我回來了!」
愛夏一喚,從長廊裏頭走出兩名女性和一名少女。
穿著圍裙的女性五官深邃立體,比愛夏更有異國風味的美女。另一名女性則是整頭美麗的白發,的確有日本婆婆的感覺。
少女穿著輕飄飄的洋裝,明顯看出是今天的主角。
「這兩位是我媽媽和外婆,這位是妹妹瑪莉。」
愛夏向客人介紹家人。
愛夏的妹妹是小學五年級,但因為身高跟姊姊一樣,所以看起來像是大人。但她隻有外表像大人,她很怕生,躲在母親背後的動作的確就是個小孩。
「瑪莉,要打招呼哦。」
被姊姊催促,瑪莉拿起小小的筆記本,將上頭寫的字給摩真他們看。
——幸會。
「嗨,多多指教。」
國速對著智慧型手機用語音說話,再將顯示的文字給瑪莉看。她躲在母親的背後咯咯笑。
「……謝謝你給我們邀請卡。」
下火小聲說。瑪莉微微點頭。
摩真本來覺得極度怕生而用筆交談的愛夏妹妹很奇怪,這時卻對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很丟臉。國速和下火都試圖以自然的方式和她溝通。和摩真相比,他們很成熟。明明很害怕被認為是奇怪的家夥,卻自私地覺得其他人很奇怪。摩真反
省自己任性的想法。
「哇~~這裏也好寬哦!」
一行人被帶到起居室,國速環視著室內讚歎說。「好吧,摩真,我們來相撲吧!」
「你興奮的方式很昭和。」
從大開口的窗戶看得到庭園。由形狀漂亮的大石頭所保護的池子反射著正午的太陽光,閃亮亮地很刺眼。剛剛的兩隻狗爬到最高的石頭上,掃視著四周。
大型餐桌上擺放著美食,因為要準備機器從早上就什麽都沒吃,摩真不自覺地往那裏走去。
「喂,我肚子餓了。可以吃了吧?」
愛夏沒待母親回答,就跑去餐桌邊。國速和下火也跟上去。
摩真不經意看了下起居室,突然感到不對勁而停下腳步。
「請問……隻有我們嗎?怎麽沒有其他人?」
「邀請卡沒給學校的朋友嗎?」
坐在瑪莉隔壁的國速問道。瑪莉打開筆記本。
——寄了。
「你給幾個人?」
國速問,瑪莉比出v字。
「兩人啊?」瑪莉搖頭。
「……難、難不成是二十人……嗎?」
瑪莉點頭。
起居室被沉重的空氣包圍。
「……別、別再意了。沒朋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完國速拍拍下火的背。「像這位姊姊在學校被叫做恐龍女大猩猩被人討厭,還是生存得下去哦。」
「……別亂吹牛。」
下火瞪著國速。
「好,今天這種日子就盡情大吃大喝吧!」
國速抱著瑪莉的肩膀,「伯母,請給這孩子烈酒。」
「不行啦!瑪莉不能喝酒!」
愛夏站起來抗議說。
「不,這孩子有喝酒的權利啊!啊,請給我可以讓血液變乾淨的麥茶。」
舉杯乾杯後便開始用餐。國速的盤子上堆滿了什錦壽司。
「鮭魚的分量好多哦!不,是很厚!關東鮭魚層!」
他將呈鮭魚丼狀的那個大口吞下去。「好好吃!令野生棕熊都嫉妒的程度!」
「啊,真的耶……好好吃!」
摩真大口扒著放了很多料的什錦壽司。
「哦哦,這個炸雞也好吃!超辣的,皮也炸得好脆!」
愛夏的母親將生春卷的盤子放在桌上。
「還有很多菜,大家盡量吃哦!」
「哎呀,真的非常感謝。我們每天都吃得不太好。」
「……你在怪伯母囉?」
摩真旁邊的下火喃喃說。
坐在對麵的愛夏外婆看向摩真。
「宿舍生活開心嗎?」
被如此詢問的摩真,將嘴巴裏的咖哩口味薯條吞下去。
「啊,是的,很開心。可是打掃或洗衣之類的都得自己來,挺辛苦的。因為之前都是父母替我做的。」
「是哦……」
愛夏外婆微笑地點點頭,看向孫女。「愛夏也難得住宿,若這些都能好好做就好了。」
「外婆,我都有好好做!」
愛夏吃肉串吃得臉頰鼓鼓的。
「……你才沒有。」
下火喝著清湯歎口氣,「之前你房間堆了一堆髒衣服。」
「幹嘛這樣啦,小火,那個不一樣。」
「……還有,用完的化妝棉在地上堆積如山。」
「小火,若你再這麽說,以後就不讓你進房間囉!」
「小愛——」
愛夏母親一臉嚴肅地對女兒說,「若你生活那麽髒亂我就要跟爸爸說,讓他取消住宿舍的許可哦。」
「媽媽?就說了那個不一樣?」
愛夏不悅地鼓起被雞肉脂肪沾得油油的雙頰。
國速對隔壁的瑪莉連珠炮似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我說啊,百合香小姐和惡魔訂下契約而獲得舞台魅力的這件事是假的哦!然而她參加傳說中的團體『餘命半年』的徵選會時卻僵硬緊張什麽歌都唱不出來是真的。之後百合香小姐就組成自己的團體,在附近的廢棄屋裏一天練習八小時。因為練習太過嚴厲,成員們一一退團,所以初期世(。)界的陣容很不穩定,據說那個就是原因。」
瑪莉邊拿出筆記本一邊聽。
摩真覺得這家庭的溫暖氣氛令人懷念。自己的家沒有這麽寬敞餐廳,也沒有三代同堂,但最近他竟也產生這樣的情緒了。因為和遠赴海外的雙親圍在餐桌前吃飯將是很久以後的事,雖然成為高中生也會覺得這樣很不好意思,但摩真非常想念父母。
愛夏母親端來插著蠘燭的蛋糕,大家開始拍手。知道要開始唱歌,摩真倒吞口氣。
合唱生日快樂歌時摩真一直低著頭。即使把視線別開,幻象仍從桌上滾下來,彈到摩真大腿上。其中有一個特別閃亮耀眼。他第一次見到這種類型的幻象。如光的結晶般的東西漂往蛋糕的方向。瑪莉吹熄蠟燭後,幻象往上飄消失無蹤。摩真甚至連手都忘了拍,追著那東西的行蹤。
「好,現在是送禮物的時間。」
國速號令一下,大家紛紛拿出藏在椅子下要給瑪莉的禮物。
「那麽我先!」
摩真站起來,將禮物的袋子交給瑪莉。瑪莉粗魯地打開袋子。
「是筆記本,我也不曉得送這個好不好。」
——今天我收到大哥哥送的筆記本。因為我大量使用筆記本所以很開心。
瑪莉將寫在自己筆記本上的字給摩真看。選禮物時絞盡腦汁在想,最後果然要聽神明的話,禮物最好是能用得上的,摩真鬆了口氣。
「……來,請收下。」
下火把從車站就一直提著的提袋交給她。收下提袋後,看到內容物的瑪莉眼神為之一亮。
「……是我最喜歡的巧克力。非常好吃哦!」
——今天我收到大姊姊給的巧克力。因為我很喜歡吃甜食,所以很開心。
下火也呼的鬆了一口氣。摩真也是,因為對要送小五生什麽樣的禮物而感到很煩惱。
「我的可是很讚哦!」
國速將四方型的信封放在桌上。看到內容物的瑪莉跳起來飛奔到母親身邊抱住她的腰,再繞過桌子半圈後也抱住姊姊。
「那是把世(。)界的試聽帶燒成cd,再讓團員們簽名的!」
——今天我收到大哥哥很棒的禮物。是有世(。)界簽名的cd。因為我是世(。)界的頭號粉絲,所以超開心的。我好喜歡大哥哥。
可能因為很興奮,瑪莉的字有些零亂。
「可是啊,我們要給瑪莉的生日禮物可不隻這些哦!」
愛夏對著下火使眼色。「差不多準備好了吧?下火尼烏斯。」
「……別把我希臘化。」
下火站起來。
「小愛,不隻這些是什麽意思?」
對於母親的問題,愛夏說:
「驚喜驚喜。」
然後蹦也似地飛快跑出房間。
說出是驚喜,驚喜的意義不就沒了,心裏這麽想的摩真追在她後頭。因為是驚喜,所以先放在玄關的器材,靠四個人搬到客廳。
這段期間可能預感到什麽的瑪莉跑了出去,回來時身穿了件胸前寫著「世(。)界」的t恤。
摩真被交待要錄下來,所以拿著照相機坐在沙發上。瑪莉則坐在他旁邊。
「瑪莉喜歡偶像嗎?」
摩真問,瑪莉打開筆記本,寫下回答的字句。
——我非常喜歡偶像。
「是嗎?也喜歡led嗎?」
摩真再問,瑪莉寫筆記。
——led是垃圾,全國的分店也是垃圾。妹妹團的那個也是垃圾。
「我周遭怎麽都是這種人啊……」
摩真歎著氣。每當喇叭放出音樂,瑪莉就會搖搖身體或拍拍手。
「喂,摩真,差不多該叫那兩人過來了。」
坐在地上玩弄著器材的國速說,摩真便走出客廳。長長的長廊伸向遠方,前方暗得看不見。摩真回到玄關。
「尾張!愛夏!」
大聲喊兩人的名字後,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現在馬上去!」
愛夏和下火隨即跑下來。
「快一點快一點,下火丘紐。」
「……別把我巴西化。」
她們兩人都穿上製服。下火和來時不同,穿著帽t。
「換了帽t?」
摩真問,下火將放在肚子口袋的手伸出來。
「……換了件好的帽t。」
「好的帽t?」
雖然不曉得好的是什麽意思,但摩真盡責地使出從國速那裏學來的經紀人技巧。「是喔。嗯,這帽t真的挺不錯的。」
下火眼神訝異地看著摩真。
「愛夏也很適合穿製服呢。」
「這是當然的啊,畢竟每天都在穿嘛。」
愛夏雙辮子的發型照映在玄關的連身鏡上。「果然很緊張呢。」
「就說了沒問題。這裏就是home嘛!」
「就算這麽說還是會緊張啊。畢竟是第一次的演唱嘛。」
國速來到走廊上。
「差不多該開始了。」
「哇小火,該怎麽辦?」
愛夏牽起下火的手,下火卻把手撥開。
「……都到這裏了別說喪氣話啊。不高興的話就回宿舍抱膝坐好。」
「好過分?小火是魔鬼?穿著帽t的惡魔?」
愛夏囉囉嗦嗦都不動,摩真隻好推她到客廳前。國速招招手摩真走到他旁邊,肩搭著肩。
「好了,排成圓形囉!」
「欸?」
原本在摩真旁邊的愛夏繞過去移到國速隔壁,肩搭著肩。下火走過來,用小小的手搭在摩真肩上。
國速掃視著所有人。
「聽好,隻要站在舞台上,偶像就是孤獨的。但我和摩真會陪你們,別忘了這件事。所以痛苦的話就看看我們,懂了吧?」
下火點點頭。愛夏一臉嚴肅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反應。
「很好,走吧!打起精神上吧!」
「哦!」
回應國速號令隻有摩真一人,圓形三三兩兩地解散。
「喂,摩真——」
國速把麥克風遞給他,「你一開始先簡單介紹她們,然後炒熱氣氛。」
「欸,我嗎?」
一拿到麥克風發現沉甸甸的很重。摩真心髒砰砰直跳。
「糟糕,好緊張。」
「我剛不是說了嗎,很緊張。」
愛夏不悅地鼓著雙頰。
摩真深呼吸後打開客廳的門。正麵有沙發,愛夏的外婆、母親、妹妹坐在那裏。感覺她們的視線注視著自己,舌頭在乾渴的口中打轉。
「啊,那個……」
架好麥克風發出聲音後,稍微慢了一拍沒聽過的奇怪聲音,從身後的喇叭以增幅的方式發出來,令他發狂。他焦急著想說些什麽幽默的話,卻什麽也想不到。
「那個,現在舉行春日町學生宿舍的新偶像團體——兩人的世界演唱會。她們是連貓野百合香小姐也認同的世(。)界的妹妹團。那麽,請盡情欣賞?」
國速操作著筆電,喇叭傳來咚咚咚的鼓聲。下火和愛夏進到客廳裏。愛夏太過緊張腳步卡卡的,下火則一如往常麵無表情。
把麥克風遞給兩人後,摩真繞到沙發後麵。架好照相機,錄下她們的影像。
「大家好,我們是兩人的世界!」
愛夏說完,三名觀眾拍手回應。下火默默站著。
「瑪莉,生日快樂!」
愛夏說完後又再度拍手。沉默了一陣後。愛夏看著手中藏起來的提詞卡。這麽短的串場卻令緊張消失無蹤。
「那麽,今天要為瑪莉獻上歌曲,演唱瑪莉最喜歡的世(。)界的歌曲。敬請欣賞,《world famous》。」
一播出前奏,瑪莉就在沙發上跳起來。由於她的頭跑進螢幕裏,摩真不得不往旁邊挪。
現在起是忍耐的時間。音樂的幻象襲來,摩真目不轉睛盯著相機的液晶螢幕。隻要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應該就能好一點。
視線的角落發著光。反射性看過去的摩真,再次看到剛剛看到的幻象。
那幻象是下火發出來的。和愛夏一起唱歌跳舞的下火,隻有她的周圍出現耀眼的幻象。巨大的多麵體一一展露出紅、黃、藍、綠的麵在半空中旋轉,和歌聲玩耍似地載浮載沉。她每次一唱歌就會產生幻象並飄浮在她頭上。這裏和展演空間不同,沒有舞台燈光也沒有舞台的高低差,隻是個客廳,但美麗的光照耀著她。
摩真初次曉得歌曲是話語。因為他之前從未正麵與音樂相對所以不曉得。歌手並非單純地發出聲音,還要將訊息傳達給聽者。
不僅如此,摩真領悟到歌曲更甚於話語。那是和日常對話或朗讀教科書截然不同的。下火用力吸氣,身體顫抖著發出來的是隻在此時此刻,不是朗讀不是背書,也不是以前世(。)界所唱的歌,也不是國速寫的歌,而是那過大的帽t包覆下的下火,小小的身體所發出的嶄新的聲響。
你受到全世界的痛毆
被發現也沒辦法
逃避或躲藏很抱歉
沒有不被找到的地方
worldfamous boyfriend
別停止停不了的愛
下火一直麵無表情,愛夏臉上也沒有笑容。拚命唱歌跳舞。
偶像似乎一點也不輕鬆,隻有痛苦而已。不像led那樣令體育場人滿為患,也不像世(。)界那樣讓展演空間掀起狂熱的漩渦,眼前明明隻有三名觀眾,真不懂這些偶像為何那麽拚命。摩真不懂是什麽驅使她們的。
「謝謝!」
唱完一首歌愛夏躬身致意,三名觀眾送上鼓掌。
愛夏和下火也喘著息肩膀震動。邊唱邊跳對身體負擔很大。
不知道是誰決定偶像要唱歌跳舞的,但那件事催逼著偶像們、痛苦、嚐試。既殘酷又美麗。和她們的辛苦完全不相幹的幻象漂浮在半空中,而摩真欣賞這幻象時不禁感到有些愧疚。
但這也無可奈何。釋放幻象的光太過耀眼,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下首曲子是在這裏的國速學長替我們寫的歌。請欣賞,《greatest hits》。」
電音爆裂出來。
比世(。)界的弦律還要快速的歌曲。瑪莉從沙發跳起來,搖頭晃腦激動地跳舞。
下火唱著歌,摩真流著淚。釋放幻象的光芒因淚水而粉碎,在眼前擴散開來。
感覺過去那個害怕音樂產生幻象的人生都受到赦免。畢竟若沒有無法對人言的特殊體質,便看不到這動人的光。摩真甚至認為自己是為了看到這幻象才被生出來的。
下火每次一唱歌,新的幻象就會一一產生。很明顯最後終究會埋滿世界。被眩目的光包圍而看不到世界,摩真也不覺得可惜。動人的光單單動人便已足夠。
即使你被日複一日的每一天
追趕得喘不過氣
我也會盡我所能
做我能做的事
光也照不太到的城鎮
隻說喪氣話的時間線
徘徊在華麗的記憶中
尋找你的名字
下火沒拿麥克風的手緊抓著裙子,唱起歌來。愛夏嚇了一跳一瞬間停下舞步。摩真也驚訝地瞪大眼睛。
下火那小小的身體擠出歌聲。摩真眼裏充滿了光,什麽也看不見。他用手背去擦,手背因淚水而發光。
下火和愛夏配合著呼吸踏著舞步,每踏一次都在強調她們那美麗的正確。穿著襪子的腳沒發出腳步聲,卻比任何聲音都震撼,深深感動摩真。
「謝謝!我們是兩人的世界!」
表演結束,愛夏舉起手。下火恭敬地抬起頭。
又跳又拍手的瑪莉奔回沙發,在筆記本上寫東西。她也流眼淚。
摩真越過沙發椅背偷看著筆記本。
——今天我看了兩人的世界偶像團體的演唱會。她們的歌曲和舞蹈都很棒。我成為小火的頭號粉絲了。
瑪莉讓下火看她寫的字。下火則用袖子擦拭瑪莉淚流滿麵的臉,並擁抱她。愛夏則張開雙臂環抱著她們。
摩真也在哭。看到美麗的事物而流淚這還是第一次。
站在這裏的話,摩真本以為下火會不會像擁抱瑪莉一樣過來擁抱自己,然而卻是一雙強力的臂膀從身後抱住他。摩真正打算把相機放下來,連忙用雙手抓緊。
「你這個大騙子。你其實很適合當製作人吧?」
國速手指插入摩真的頭發用力搓動著。
「幹嘛這樣說啊?」
「所謂的大騙子就是能操控人心。那種狀況與其說一百句的話,一滴眼淚更有效。」
「才不是這樣呢。」
摩真擦拭臉上乾掉的淚痕。「我隻是……很感動。」
「嗯……她們真的做得很好,以第一次登台來說。」
國速放開摩真的身體,從餐桌上的水果盤拿起鳳梨放入口中。
愛夏和母親擁抱。
「小愛舞蹈編排得真棒,那是小愛想到的嗎?」
「嗯,可是完全不行,全部都是在模仿世(。)界。」
說完她躬著背,頭靠在身高比自己低的母親肩頭上。
下火則和愛夏的外婆聊天。
「尾張同學歌唱得很好呢。你以前唱過歌嗎?」
「……小時候參加詩歌隊。」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基礎很穩固呢!」
下火可能很緊張,聲音比平時還小聲。
瑪莉坐在沙發椅背上,將筆記本攤開給摩真看。
——今天我的生日派對度過了最棒最快樂的時光。很感謝送我驚喜禮物的大哥哥大姊姊們。
「沒有啦,那個……我什麽也沒做……」
摩真邊說邊感覺到又再度熱淚盈眶而壓住眼頭。
「為什麽安排驚喜的人反而感動到哭啊。」
國速蛋糕吃得亂七八糟地笑著說。
「啊,摩真在哭耶!」
愛夏騎馬似地跨坐在沙發椅背上。「你為什麽要哭啊?」
「哪有為什麽?因為很感動啊。應該說……對努力的成果很感動。」
其實他沒說出真相。畢竟誰也看不到摩真看到的光,所以無法跟任何人形容那種美。他覺得好驕傲。因為隻有自己知道下火所擁有的優秀才能。自己是雀屏中選的人。
「……摩真,那個——」
下火走過來,指著摩真手中的照相機,「剛剛拍的,等等給我。」
「啊,我也要我也要。」
像個跳箱跳失敗的小朋友一樣,愛夏屁股從椅背上滑下來,站在下火麵前。下火不悅地瞪著她。
「……一開始就打算給愛夏的。」
「啊,是嗎?」
「……我希望你看著自己的表演來反省。愛夏,你唱《world famous》時音不準。還有,副歌時手臂旋轉的動作太小,無法強調歌詞中『world』的部分。然後,唱《greatest hits》的姿勢改變站的位置時,應該要從我身後走過去吧,還有就是——」
「等一下?你也太嚴格了?別在瑪莉麵前一直挑我毛病啦?」
愛夏不悅地嘟著嘴,瑪莉把筆記本攤開給她看。
——小火是衝津區偶像界的新女王。小愛隻是個肥臀女。
「太過分了?連瑪莉都這樣?」
愛夏不高興地整張臉皺起來。摩真看著交換眼神互相點點頭的瑪莉和下火,的確如愛夏所說,這兩人應該能變成好朋友。
派對結束後,愛夏的三位家人和兩隻狗目送著摩真一行人離開。
「我送你們到衝津通。」
愛夏也穿著涼鞋送客。
「謝謝招待,真的很好吃。」
摩真鞠躬向愛夏的母親致謝。
「下次再來玩哦!」
瑪莉大大揮著手,國速向她微笑。
「下次來我們宿舍玩吧!會徹底粉碎你對偶像的幻想哦!」
「那麽——」
下火用腋下抱著柯基犬。「要取什麽名字呢?」
「不行不行,不能偷我們家的小狗!」
愛夏拉著柯基犬的後腿,誤以為要去散步的黃金獵犬興奮地跳來跳去。
來到門外一推手推車發現很重。肚子好像快炸掉,把器材搬回宿舍感覺會很麻煩。
「小火,我在想啊——」
愛夏脫掉襯衫披在肩膀上,袖子在胸前打結。「我們這個團體增加一個人,變成三人的組合也不錯呢?」
「……為什麽?」
下火皺起眉頭。
「因為陣形跟世(。)界比起來的話沒什麽迫力。兩個人能變的隊形也很少吧?」
「新成員有適合的人選嗎?」
摩真詢問愛夏。他沒問沒有朋友的下火。
「最好是喜歡衝津區偶像會唱歌會跳舞的人,學校裏有沒有這樣的人呢?」
愛夏雙手交抱。
「喜歡偶像啊……」
摩真視線飄向虛空,但眼神停留在眼前那個人上。「啊,還有小國……」
「我嗎?」
國速笑出來。「若我是女生也會想當偶像啦。」
「……愛夏,拿剪刀來。」
下火拍拍愛夏肩膀說。國速死命阻止正要回家拿剪刀的愛夏。
「笨蛋!如果用剪刀剪就可以,那泰國專業的醫生不就沒飯吃了。」
摩真為確認其重量,握緊手推車的把手。
「我來招募看看團員吧,製作網頁之類的。」
「怎麽突然提起幹勁了?」
愛夏露出訝異的表情說。
「不是啦……看了今天的演唱會後,我喜歡偶像了。」
眼神自然地往下火方向看去,又立刻轉向他處。「那個……關於偶像的事。」
「不是看到世(。)界的演唱會,而是看到我們的而成為粉絲?真是怪人。」
愛夏嘟著嘴說。
摩真再一次看著下火。現在她換了牛仔褲,但在演唱會上她卻是緊緊抓著製服裙,把裙子都抓皺了。
「尾張,抓裙子這招是你想的嗎?」
「……什麽意思?」
下火不解地歪頭。
「你不是演唱《greatest hits》一半時抓裙子嗎?」
「……我不記得。」
「那招實在太棒了。真的使出全力的感覺傳達出來了!」
「……是嗎?」
下火手抓著帽t口袋,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摩真不想離開這裏。演唱會
仍留有餘韻。才兩首歌根本不夠。他想看更多動人的光。希望能永遠一直看到。甚至希望能看到頭暈眼花、被擠壓或被擠扁。
「那個……很抱歉。」
有人向他們攀談。
戴著眼鏡瘦巴巴的少年抬頭看著愛夏,肩上掛著托特包。
「怎麽了小子。若要去霍格華茲的話去就車站吧。」
少年沒理會國速的話,一直盯著愛夏。
「你是瑪莉的姊姊嗎?」
「是的……?」
「我收到瑪莉生日派對的邀請卡,但因為鋼琴教室晚下課……請問派對還開著嗎?」
「欸?那個……」
「……有啊。」
下火很快地推開偏門。「……你快去吧。」
「謝謝。」
少年低下頭,往玄關的通道跑去。
「啊……那是瑪莉的男朋友耶。」
國速目送他的背影喃喃說,愛夏大聲反駁。「等等學長!瑪莉才小五耶!禁止戀愛!」
「幹嘛講得像led一樣,小五的話也有一、兩個男朋友或性伴侶吧。」
「才沒有!瑪莉才不會做這種事!」
摩真望著下火。她打開愛夏家的門,看著少年被迎接進去。
「尾張,怎麽辦?」
「唔……我覺得很好。」
下火將袖子按按眼睛。「生日派對都沒人來的話……太寂寞了……」
摩真看到她眼睛泛著淚光。
「尾張……你真溫柔。」
稱讚的話終於講出口了。然而摩真的心已經不在那裏了。
下火眼裏浮出的淚水,和摩真見到的幻影有著相同的光。表演中見到的那道光奪走了摩真的心。
她的溫柔、她的可愛、她的危險等等,摩真被她的這些吸引已經是過去式了。那道眩目的光完全覆蓋這一切。
摩真領悟到這才是愛上偶像的反應。從衝津站走路數分鍾的距離卻有著不可置信的寧靜,陌生的新城鎮上,新的偶像誕生,新的戀情展開。
下火已經是偶像了,回不去平凡的女生——隻要摩真愛上的是偶像。
平穩順遂的生活為之一變。巨大的斷裂。由於來得太急太快,摩真感到害怕,握著手推車的手不禁用力。跟著力道動起來的手推車底部磨擦著柏油路路麵,發出接觸不良的刺耳聲音。
同班的河野以前在全國模擬考試時坐在摩真隔壁,因這層緣分,入學後馬上變成好朋友。但他是社交型性格,不到一星期就組成了朋友團,摩真也加入他們的團體裏。休息時間時在教室和朋友們一起聊天,是摩真在國中時不曾有過的經驗。
星期一,肩並肩一起看漫畫雜誌。在餐廳吃午餐,一手拿著飲料回教室繼續看。漫畫和飮料在國中是會全校招開緊急會議嚴懲的嚴禁品,但在高中是被允許的。摩真頭靠在受到中午太陽照射溫暖的窗框上,感慨地想自己來到如此遙遠的地方。
「這泳衣太小件了吧。」
朋友們一邊看著寫真偶像高聲講著感想。教室角落的女生團體用不屑的眼神看著摩真他們。摩真不認識在某個沙灘上穿著比基尼的少女,但聽說是led的團員。
「這個叫遠江美南的少女啊——」
河野指著像在強調乳溝般姿勢的照片。「出身於某個離島,夢想是將來想成為政治家,擬定離島過疏化的對策。夢想那麽偉大,但一想到她像笨蛋一樣穿著泳衣,反而令人興奮呢。」
朋友都笑了出來。
「河野真是瞭如指掌呢!」
「你該不會是led宅男吧?」
河野連忙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隻是剛好《情熱半島》有播過!」(注8)
※注8:日本的人物紀錄片節目。
因為摩真並沒有把led視為一發現就殺無赦的敵人,所以不論河野是不是led粉都無所謂,對於寫真偶像也沒有特別興奮。
不過,若這個寫真偶像是下火或愛夏狀況會怎樣呢?因為知道是藝人,可以平心靜氣地看著穿著比基尼的女性躺在沙灘上的照片,但若是認識的女孩子就覺得很猥褻,絕不可能在別人麵前看的。
「說到偶像啊,摩真你和百合香小姐一起住,有沒有什麽好事嗎?」
朋友都知道貓野百合香和世(。)界的事。雖然他們不像昨天演唱會上的粉絲那麽熱情,但大家都很崇拜世(。)界的團員。
「什麽好事?」
「就是那個啊……目擊到百合香學姊穿內衣走來走去之類的?」
「沒有沒有。」
摩真露出無力的笑容。「並沒有發生你們期待的那種事啦。應該說,和那些人一起住才沒那麽好。」
身為獨生子的摩真看到漫畫裏出現有美女姊姊的弟弟說這種話時都很懷疑,但當自己置身在那樣的環境裏,才初次體會到那種角色的心情。隻要一和百合香碰到麵,就會被使喚去跑腿或被強迫清洗澡堂,總之都沒好事。
「那麽,愛夏同學呢?」
河野問。愛夏很早就成為春日高中全男生的注目焦點。瘦高的她走到走廊上時,每個人都會回頭看,為了目送翹臀搖來搖去的姿態而屏息凝神。
「愛夏……幾乎沒跟她說過話。」
看演唱會時的短暫交談就是最後一次談話了。在宿舍裏愛夏經常和下火還有國速說話,對摩真卻彷佛視而不見。
即使如此,摩真被她們欺負還是很開心。和在校園被高度好評的美少女們共同生活,身為雀屏中選的人,飄飄然地十分騎傲。
摩真拿起雜誌,看著在寫真頁也很誇張地擠出胸部姿勢的照片。
「我也不太喜歡單純的巨乳。比起大胸,還比較喜歡天使臉孔魔鬼身材——」
一講到自己的喜好,周遭莫名安靜下來,覺得自己是不是說了奇怪的事,摩真抬起臉來。朋友們卻一臉呆然地盯著摩真身後。循著他們的視線往後看,下火站在那裏。
「哦,是尾張……?怎麽了?」
「……來一下。」
下火指著教室的入口。躲在門外的愛夏望著這裏。摩真和下火同樣是一年b班,愛夏則是一年e班。她沒理由出現在那裏。
「欸……來一下是怎麽回事?」
「……有話要跟你說。」
下火依舊麵無表情,臉上讀不出她在想什麽。然而從狀況來看明顯之後將發生事情。摩真一邊碎念「欸,怎麽了嗎?」邊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用手調整領帶,轉正打結的位置。朋友們都以一種「你這個背叛者」的眼神看著他。
以為愛夏要跟自己告白,摩真在想她是何時喜歡自己的。說不定是受到百合香命令而衝去便利商店的模樣看起來很帥氣吧。
摩真來到走廊上站在愛夏麵前。近距離一看,她果然很漂亮,皮膚比用電腦修圖的led團員的相片還漂亮。照片中微笑的美少女無論拍照的眼神再怎麽動人,都不會有在極近距離下被愛夏的大眼睛盯著而感到小鹿亂撞的感覺。
他正考慮要不要從這裏移動到校舍後方或樓頂之類有氣氛的地方時……
「那個,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愛夏開門見山說。
摩真的期待迅速幻滅。
「我有個小學五年級的妹妹,這星期六要辦生日派對。」
「啊……這樣哦。」
「我妹是世(。)界的頭號粉絲,而且她以為我和火小組成團體要唱世(。)界的歌。」
「……小火?l
下火眼神銳利地瞪著愛夏。愛夏笑了出來。
「我故意像業內用語一樣倒著念,所以小火是火小。不錯吧?」
「……唔,不錯呢。就跟小乳倒著念變乳小一樣。」
「你這家夥!」
愛夏撲向下火,互相扭打起來。欣賞這畫麵的摩真,好羨慕她們交情。星期天的演唱會也一起看,看來已經成為好朋友了。
摩真跟她仍沒那麽熟。在演唱會時硬著頭皮直呼「尾張」,卻不覺得這樣有縮短兩人的距離。
「我要拜托的是——」
小戰爭結束後,愛夏氣喘籲籲地說,「摩真能不能替我們拜托國速學長當我們的製作人。」
「製作人?」
「嗯。我們打算唱那首名曲《world famous》。因為國速學長是那首歌的作詞作曲者,所以希望他能多多指導我們。」
「這件事直接拜托他不就好了?」
「這是因為國速學長不擔任偶像製作人這件事很出名。無論是血祭或double click他都拒絕了。由於他隻偶而替世(。)界寫寫曲,所以大家都說以他的才華這樣『很可惜』。」
「唔……為什麽會拒絕呢?他明明那麽喜歡偶像。」
「如果是摩真拜托他的話,我想就會答應吧。畢竟你們是兒時玩伴,感情非常好吧?好啦,拜托你了,幫我們跟學長說說看。」
拜托也沒用的事。
出現能夠執行這幾天排練計劃的好機會。
「我可以接受……但有條件。」
「條件?」
「讓我當經紀人。」
「什麽?」
愛夏驚訝地瞪大眼睛。
她會如此訝異也是理所當然。連摩真在上星期為止都沒料想過自己會想當偶像的經紀人。
愛夏在昨天演唱會上說的話令他靈光一閃。摩真發現隻要當偶像的工作人員就可以不用聽歌了。在那種動彈不得的混亂場所被音樂襲擊,希望是最後一次。巨大的幻象從天花板降臨幾乎要壓垮摩真。若沒藉著拯救在觀眾上頭被大家挪動的下火的名義逃離那地方,可能會瘋掉吧。
「好吧。畢竟偶像也需要經紀人。」
愛夏看向下火。「下火也同意吧?」
下火表情不變地點頭。
她和愛夏要當偶像,摩真很替她們開心。教室裏
的她似乎不和任何人說話,戴耳機隔絕了周圍的談話和聲音。摩真隻要看到孤立的人,就會想起過去的自己而感到痛苦。在生日派對的餘興節目初次出道的團體雖然不知能持續多久,但她和某個人有連結,以及會露出在地下展演空間見到偶像們般的笑容就好了。
回到友人們的圈子裏,摩真覺得輕飄飄的,而那些朋友冷冷的視線瞪著他。被開玩笑就是被接受的證明,被滿足的自尊心,讓摩真臉上更是笑咪咪,把愛夏是小胸的這個秘密情報泄漏給友人們。
感覺到國速回來,所以摩真走出自己的房間去到隔壁。窗戶外暮色已深。
「小國,我有話想跟你說。」國速趴在床上滑手機。
「幹嘛?如果發現這個世界要再重玩一次,就去找主治醫師談。」
「不是這樣啦!」
摩真說了愛夏妹妹生日派對的事。
國速臉一皺,抽著鼻子。
「我不當製作人的。」
「拜托你啦,因為我要當經紀人。能一起工作就太好了。」
摩真這樣說完後,國速將手機扔到床上。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最後笑了起來。
「你這是第二次拜托我事情呢。」
他坐起來,摩真則坐在他旁邊。
「是這樣嗎?」
「第一次是那個啊,我在筍公園和朋友玩魔法怪獸戰鬥時,你過來說『讓我加入你們』——」
「啊,我想起來了!」
摩真雙手一拍。「那時的小國說『要加入我們的話,去合洲川公園撿十顆紅色透明的bb彈。』吧?」
「唔,我說過這種話嗎?」
「有啊。我完全找不到,結果後來通融我用二十顆綠色的代替。」
「也是,對小學生而言,紅色的透明bb彈是寶物嘛!」
「你真的很過分耶!當時我花了一星期在收集!」
「你好笨,竟把我的話當真。」
兩人對看,互相噗哧笑了出來。
摩真感到與國速之間有特別的羈絆。即使今後和同班的河野那些人在高中三年一直是朋友,他們也絕對代替不了國速的位置。
「真拿你沒辦法。我就當製作人吧。算是對那時的補償吧。」
「那我叫她們兩人過來吧。」
摩真站起來,國速用拳頭輕打他的屁股。摩真隻是作勢要打回去的樣子後走出房間。
「嗨,你們來啦。」
國速站在床上俯視走在摩真身後的下火和愛夏。「你們若想我當製作人的話,給我去買『le mont』的法式巧克力麵包來!」
下火皺起臉,看著愛夏。
「……這是什麽意思?」
「那是麵包店啦。在言祝橋十字路口的那家店。我經常為了世(。)界去那裏買麵包。」
愛夏抓住夏火的帽t下襬一拉。「火小,我們一起去吧?」
「……別叫我火小啦。」
兩人離開房間,國速看著摩真咧嘴一笑。
「我也變圓滑了吧。」
摩真聳聳肩沒有回應。
言祝橋是往春日高中的途中,離宿舍很近的十字路口,所以下火和愛夏很快就回來。
「請笑納吧,學長。」
「好咧——」
國速拿著愛夏遞給他的麵包並咬了一口。「哦……這個又脆又香的麵皮,加入裏頭巧克力濃鬱的厚實感……合格了!」
國速大喊時,麵包屑便從嘴巴噴出來,還噴到了下火的帽t,她露骨地露出嫌棄的表情。
「很好,那就傾囊相授你們由我一步一腳印累積的『衝津區超好吃麵包情報』吧!」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是請當我們的製作人!」
「啊,在講那個嗎?那麽我就讓你們唱『world famous』的管弦樂那首吧。現在就去音樂教室稍微配唱一下吧,肚子也填飽了。」
「欸?現在開始嗎?」
愛夏訝異的聲音響徹狹小的房間。
「你既然是世(。)界的粉絲,歌詞和舞步應該都記得吧?」
「歌詞雖然知道,但舞步就……」
愛夏轉頭問下火:「下火呢?」
「……我看了mutube好幾次,所以都記住了。」
下火麵無表情地說。她似乎很有幹勁,摩真感到有些意外。
「今天隻是想看看你們會到什麽程度。來,走吧!」
國速正打算離開房間,此時摩真叫住他。
「小國,那個……這件事應該要跟百合香學姊說一聲比較好吧?」
「唔,為什麽?」
「因為要在這間宿舍當偶像,表示她們是世(。)界的後輩,而且還要唱世(。)界的歌吧?先通知一聲比較好喔。」
「原來是這樣,真不愧是經紀人。」
國速立刻用lyne發訊息給百合香。
摩真真正想告訴百合香的是,自己已成為下火和愛夏的經紀人。如此一來就能卸下世(。)界的跑腿一職。
百合香帶著double click天涯姊妹一起下樓。
「歎噗噗噗噗噗噗噗!」
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握著機車油門一樣跑過來。領頭的百合香似乎很開心,但後麵的雙胞胎似乎覺得很丟臉。
「你們在做什麽,模仿暴走族嗎?」
到走廊迎接她們的國速問。
「笨蛋!這一看就知道是在模仿獨角獸劇團的《命運》嘛!」(注9)
※注9:漫畫《千麵女郎》中出現的劇團。
百合香祭出猛烈的下盤踢。
「好痛哦!」
「你真不知道全日本戲劇大會第二名的獨角獸劇團啊!這樣還算是劇場人嗎!主角一人分飾四角超厲害的!」
「可是我又不是劇場人。」
國速摸摸被踢的腳,旁邊的下火喃喃說:
「月影劇團解散就是因為那個吧……」
摩真來到百合香麵前。
「學姊,其實我有事想拜托你——」
他向下火和愛夏招招手,要讓她站在旁邊。「這兩人組成了偶像團體,可以唱學姊們的歌嗎?」
「拜托你了!」
愛夏大力地鞠躬。下火也恭敬地低下頭。
「嗬,原來如此啊……」
百合香和天涯姊妹交換眼神後,站在愛夏的麵前。愛夏緊張地身體緊繃。
「了不起!幹得好!」
百合香抓著愛夏的肩膀,拉過來後在臉頰上親一口。被崇拜的偶像親吻,愛夏臉瞬間變紅。接著下火也被親吻,不知是害羞還是討厭,她皺著一張臉。
「我很開心有其他人說要組新的偶像團體。既然有這些孩子們在,衝津區的偶像業界又會再度興盛起來。」
百合香麵向摩真,摩真感到自己胸口正大力鼓動著。因為和百合香站得非常近,而且看到下火和愛夏被她親吻的緣故。
「摩真,是你說要做的吧?」
說完百合香手放在摩真肩膀上。
「沒有,那個……我隻是經紀人……」
他在想這種時候是不是該閉上眼睛,此時從看不見的角度甩過來的巴掌用力打在摩真臉頰。「好痛——!」
「你在期待什麽大笨蛋!你要進到親吻的世界還早十年啦!」
因疼痛而低著痛的摩真頭上傳來雙胞胎的笑聲。
「入社禮也結束了,差不多該往音樂教室移動吧?」
國速要去拿著鞋櫃裏鞋子,摩真從身後叫喚他。
「小國,我就
不去了。」
「欸,為什麽?」
「我不懂音樂,去了也沒幫助。」
「我也不想讓別人聽到我唱歌,不來也沒關係。」
愛夏用嫌棄的口氣說,「國速學長就沒關係。」
就算被怎麽嫌棄,就算被認為是怪咖,摩真隻有忍耐。和看到幻影時的不舒服比起來,那些都不算什麽。
「很好,那麽為了我們就來工作吧!」
肩膀被人從後麵抓住。他轉頭一看,百合香正笑咪咪地看著他。
「各位,雙胞胎要請吃『le mont哦!」
「真假?太好了,我要杏仁可頌。」
「我也是!」
「我要平時的小紅莓法式麵包。」
這時摩真才終於明白她說的話。
「難道是要我去買嗎?」
「廢話。經紀人是偶像的奴隸啊!1你是那兩人的奴隸2那兩人是我的妹妹3你是我的奴隸——完美的直言三段論。」
「林肯有lyne吧?我要去聯絡一下。」
到頭來摩真比下火他們早一步離開宿舍。說了聲「我先走了」就衝出去,此時背後傳來笑聲。離開宿舍很遠後頓時感到寂寞。既覺得下火被國速搶走,也覺得國速被下火搶走。他們兩人明明之前都不在身邊,現在卻覺得不想離開他們的摩真,低著頭衝過再度展露出新麵孔的城鎮。
快到晚餐的時間國速才終於回來。三人都穿著製服坐在餐廳餐桌旁。
「采排怎麽樣了?」
坐在國速隔壁的摩真問道。
「愛夏還算普通……但沒想到下火那麽會唱歌。」
國速邊說,邊將高麗菜絲浸在生薑燒肉的醬汁裏。
「唱得這麽好嗎?」
「雕琢之後說不定會越磨越亮。」
「能像世(。)界那樣嗎?」
「這就不得而知了。」
下火在遠處的位子上和愛夏一起吃飯。愛夏單方麵地說個不停,下火隻是一直低著頭,皺著眉頭。
對於他指出歌唱得好的這個狀態摩真並不太懂。因為他被飄浮在半空中的幻象所吸引,從未注意聽過背後所播放的音樂。既然國速說下火歌唱得好——既然從她口中、嘴巴和身體深處發出來的聲音稱得上是美麗的,摩真心想無法理解這件事非常可悲。
用餐結束後,國速叫住正打算走出餐廳的下火和愛夏。
「喂,因為要開會,你們到我房間集合吧。」
國速的房間依舊零亂不堪,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下火和愛夏坐在床上,摩真將書本和cd的山挪開,坐在地板上。
坐在椅子上的國速打開筆電。
「話說回來,雖然已組成了偶像團體,但還欠一個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那就是團名。沒有團名的偶像,就像明明沒有明白說出『喜歡』卻狡滑地交往了起來,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類似這樣的感覺很惡心。」
「為何是從女生的角度來想?」
國速敲打著鍵盤。
「你們盡量提出意見吧。」
「欸~~突然要我們提意見也……」
愛夏在床上抱膝說。剛好是在摩真前麵的位置,高度也剛剛好。穿著深藍色短襪的腳跟和對麵隱約看得見白色的布,摩真連忙別開眼。
「啊,那個《下火&愛夏》怎樣?」
「不怎樣……如果是有知名度兩個人就算了,但因為是新人很有可能『這些人是誰啊?』就不了了之了。」
國速邊說邊敲打著鍵盤輸入該方案。
「那麽《咖哩&白飯》呢?」
愛夏說。
「不對。」
國速敲打著鍵盤。
「……《巧克力&baby》。」
下火喃喃說。
「不對。」
國速敲打著鍵盤。
「那麽,《咖哩&烏龍麵》呢?」
「不對。」
「……《m&m’s》呢」
「不對。」
「出人意表的《咖哩&喬麥麵》呢?」
「就隻是南蠻風咖哩嘛。)」
「……《奇巧&巧克力》。」
「不行,先離開食物的範圍吧。」
國速手離開鍵盤。
摩真斜眼看著愛夏的方向。她的腳踝交叉,純白的內褲簡直像是朝向摩真公開。她每搖一次身體,緊繃的布斜向起了皺摺。
「那、那個……畢竟要唱世(。)界的歌,也被認同是世(。)界的妹妹團,取個跟世界有關的名字如何?」
「《新的世界》如何?」
「……《第二的世界》。」
「第二的……第二……兩人的世界!」
對自己的點子和愛夏的內褲感到興奮,摩真聲音有些高昂。「因為是兩個人的團體,就用《兩人的世界》如何?」
「啊……感覺還不錯。」
國速點點頭。「營造出百合的氛圍也不錯。偶像隻要飄散這樣的味道,觀看著就不禁怦然心動。」
「說要用《兩人的世界》呢,下火。」
「……唔。」
下火麵無表情地點頭。
由於愛夏屁股抬高,摩真可以偷看到平時藏在裙底下大而圓的秘境。
「很好,這樣團名就決定了。還缺一樣。」
國速轉動著椅子轉回頭。「那就是原創曲!」
「原創曲?」
「沒錯。不唱原創曲的偶像,就像最近一見麵就隻做愛,也不約會的我們的關係到底是怎樣?會有似乎不夠的感覺。」
「就說了,為什麽是女性視角啊?」
「可是學長,我們沒作曲過。」
愛夏嘟著嘴說。
國速抽抽鼻子說:
「就唱我的曲子吧!」
「欸?真的可以嗎,小國?」
「反正都是打算要丟的東西了。」
國速轉動椅子,麵向桌子。「話說回來,那首曲子還沒取名,你們想想會大賣的名字。」
「吉祥的名字?《大碗咖哩》!」
「……《歌帝梵巧克力》。」
兩人說著話,身體一搖晃,床就微微吱嗅響。令摩真在意的那個布料,和被子的被套的質感似乎完全不同。感覺很滑,一摸又感覺很冷。摩真原以為和男生不一樣的那個部分什麽都沒有,仔細一看愛夏的那裏有點鼓鼓的。由於布很薄,所以清楚浮現底下的形狀。
本來想隻看一點點,摩真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一直盯著看。這樣會被她發現,於是視線落在cd和書本山上。而最上麵的cd封麵所寫的文字吸引摩真的目光。
「《greatest hits》。這個怎樣?感覺會大賣。」
「greatest hits 是精選輯的意思吧?作為曲子名稱不會奇怪嗎?」
愛夏雙腳齊平伸長,摩真以為要被她踹。
「不會,說不定不賴。」
國速敲打著鍵盤。「隻有一首歌卻是《greatest hits》——唔,有故弄玄虛的效果,很好,就用這個吧!」
立刻把歌詞列印出來,曲子拷貝成cd-r。國速將cd-r交給下火和愛夏。
「加入了vocaloid的草稿曲,你們盡快記起來吧。」
兩人分別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國速依然麵向著電腦。摩真眼裏看到的兒時玩伴的背影,比平時的還要龐大。
無論是vocaloid、漫畫還是寫真偶像,這些作者對身為接受者的摩真而
言,是住在不同世界的人,他們用摩真所不知且猶如魔法般的方法創造了那些東西。而那些魔法使中的其中一人現在就在眼前。五年前的他和摩真一樣,是喜歡卡片遊戲的普通小學生。是什麽將他和自己區分開了呢——因為不知道所以是魔法。
「摩真——」
國速眼睛沒有離開電腦說。
「怎樣?」
「問你一個問題,愛夏的內褲是什麽顏色?」
「蛤?」
摩真感到全身冒冷汗。「……什麽,你是什麽意思?」
「別裝傻了,你不是一直在看嗎?快說,是什麽顏色?」
「沒有啦,等一下啦……是白色的吧,既然發現你就提醒她嘛。」
「該怎麽說才好呢。『從剛剛就在看內褲,是什麽花色的?』這麽問比較好嗎?」
「不是,不是那樣……花色是素麵的,若不經意地提醒她『曝光囉』會不會比較好?」
「那樣直盯著不放,就算我不經意提醒你,你也不會察覺到吧?」
國速邊笑邊轉動椅子。「摩真,你想當個好經紀人嗎?」
「欸?啊,嗯……」
「那我就教你秘訣——盡其所能誇讚她們!」
「誇讚?」
「沒錯。誇讚這招很棒哦!給予誇讚一方的人力量,就可以相信自己。我也是每天都誇讚自己。」
「那隻是自己太好而已吧?」
「所謂的偶像,無論唱歌或跳舞從實力派的人來看就像垃圾一樣,臉的話和模特兒或女明星比起來也比不上。如果偶像本人深深研究這件事的話,肯定會喪失自信沉入沮喪。所以周遭的人必須常給予支持。我想經紀人的工作或許就在這裏吧。」
「唔,我懂了。」
「內褲也不光隻是看而已還要誇讚。穿漂亮的內褲時,與其默默讓她脫掉,倒不如誇讚『那內褲好可愛哦!』對方反而會很開心。」
「就說了幹嘛從剛剛就用女孩子的立場來舉例?」
摩真想對她們好。她們都是素人。為了愛夏的妹妹,這樣的動機看似美麗,但與讓許人多瘋狂的led和世(。)界相比,她們隻是無力的存在。隻是為了讓她們在宿舍裏的立場升級,就像工具那樣來使用,摩真對此有罪惡感。
窗簾大大打開。夜風從開啟的窗戶吹進來,享用著女孩們留在房間裏的甜甜香氣。
摩真雖然想照國速所說的誇讚兩人的世界,卻沒做到。
她們並不是沒有地方值得誇讚。愛夏可說是校內第一名的美女,在意下火的人或許隻有摩真一人,但她長得非常可愛。
然而一旦說出口,便彷佛變成愛的告白一樣。誇讚她們身邊發生的變化或言行舉止會比較理想。
星期三,摩真仍舊和朋友們一起看漫畫雜誌。他們用「被愛夏告白」的懷疑眼神冷冷看他。
「摩真,現在方便嗎?」
背後傳來叫喚聲,摩真回頭看見愛夏站在那裏。
她將頭發綁成高高的雙馬尾。由於昨天她回位於衝津站前的家,所以沒住宿舍。才一天,摩真就覺得和她似乎很久沒見。
「啊,方便……有什麽事嗎?」
「這個,要給摩真的。」
愛夏給他一個小信封。那是非常可愛的信封,可愛到不僅摩真不會買,連要走進賣這種信封的店都會猶豫再三。
摩真感受著朋友們冷冽的眼神刺著背部,一邊收下信封。
「請問……這個是……?」
「打開看看。」
「欸,在這裏?」
「嗯,在這裏。」
他感受到背後的視線穿過冷冽變得火熱。此時此刻看起來像是用情書告白浪漫的情節,但透過類比訊號的媒體掀起罵戰也是有可能的,摩真不幹己事地分析著現狀。
他用身體遮住視線打開信封,拉出一張信紙。打開一看,上頭是用兒童般可愛卻很工整的字,寫著生日派對邀請函。最後的署名是「瑪莉西坦泉子」。
「這是你妹妹?」
「嗯。我說了不需要,但她非要寫邀請卡不可。」
摩真在小學時期從未有被邀請參加女生生日派對的經驗。現在卻像這樣收到愛夏妹妹的邀請卡。摩真感到當時痛苦的回憶被漫長的時間埋起來了。
「謝謝。請幫我轉告我一定會去。」
摩真將信封收進西裝外套的內口袋裏。
「對了,小火呢?」
愛夏環視著一年b班的教室問道。
「尾張她……不在呢,可能在廁所吧。」
過了一會兒,下火拿著麵包店的塑膠袋回來。
「小火?過來過來!」
愛夏招招手,下火眼神訝異地看向她。她走到教室中央指著愛夏發型說:
「……你的發型。」
「嗯,隻要有時間我都會變化新發型。好看吧?」
「……好看。」
「謝謝。」
原來這樣稱讚就行囉,摩真看著她們,心中感到佩服。碰麵時明明就該說出來的,卻慢了一步。
「那個……我也覺得這發型不錯。」
摩真說。
「蛤,你幹嘛這麽說?」
愛夏表情冷冰冰問。
「哪有幹嘛……我隻是覺得很可愛。」
「莫名奇妙,我又不是為了給你看才換發型的。」
愛夏說著連耳朵都變紅,手裏的邀請卡啪嗒啪嗒搧著臉。對於她這意外的反應,摩真也臉紅起來。因為以她的個性原以為會說「我當然知道很可愛!」沒想到她竟會害羞,反而令人困擾。
兩人因為尷尬而沉默,下火一邊咬著麵包一邊冷冷地看著他們。下火吃的是跟之前國速買來的麵包一樣。
「啊,對了對了。我來是送這個給小火的。」
愛夏將代替圓扇搧風而皺巴巴的信封遞給她。
「……嗯。」
下火收下邀請卡,將麵包放回袋子裏並擺在附近桌上後,打開卡片讀起來。
「我妹妹似乎想和小火成為好朋友。因為你文靜的個性跟她很像。」
下火沒有答腔,專心讀著邀請卡。由於她的表情太過認真,摩真以為她的邀請卡內容和自己的不一樣。
最後她用帽t袖子按按眼睛,肩膀開始顫抖著。
「小火……怎麽了?」
「唔,有點……開心。」
下火把臉遮起來抽著鼻子。
愛夏雙眼也有點濕潤。
「小火……這封信是我妹卯足全力寫的。所以聽到你這麽說她一定會很開心!」
摩真很想誇讚下火這一點。她沉默寡言冷漠又麵無表情,但深藏內心裏溫柔的靈魂時不時會流露在臉上。摩真喜歡她這一點。
「尾張的心情我也懂!」
摩真摸著西裝外套內口袋裏的邀請卡。「因為我一直沒有朋友,所以從未被邀請參加生日派對,收到誠意十足的邀請卡,真的非常開心!」
下火把遮著眼睛的袖子放下來,吸了口氣後轉向摩真的方向。
「……不是這樣的。」
「咦?」
「……我在人際關係沒有問題。」
「哪有,騙人的吧?」
下火在教室時一直都離女生團體遠遠的,一個人聽音樂。校園裏除愛夏之外,摩真沒看過她跟其他人說話。
「尾張同學,那個——」
三個女生小心翼翼地叫喚下火:「可以把這個移開嗎?」
「啊,嗯。」
下火拿起桌上的紙袋。女生們移動那張桌子跟隔壁的
桌子排在一起,把筆記本攤在上頭。摩真低聲對下火說:
「剛剛她們稱你同學吧?明明是同班同學卻那麽生疏?」
下火的表情依舊淡然。
「……那是尊重的表現。」
「應該不是吧。」
她和平時一樣,為求方便而留著短發,老穿著鬆垮的帽t。這部分沒必要誇讚。然而她有時會像潛藏在深海底下的生物般偶爾會探頭出來,既活潑又美麗,摩真想誇讚那個部分,但他就是無法順利地用稱讚的話抓住那個證據。
生日派對是從星期六的中午開始,為了去愛夏家,大家決定在衝津車站南口集合。
摩真和國速一起將演唱用的器材搬到手推車上,拉著手推車發出哢啦哢啦聲走向公車站。這些全是向世(。)界借來的。人行道很狹窄,和腳踏車錯身而過時要很小心器材不要被碰撞到。
「世(。)界果然太強了,竟然擁有這麽棒的器材。」
「因為辦很多場演唱會啊。」
「賺了很多錢。」
「沒賺錢吧?現在即使去旅行,也是借住在粉絲家或共演者的家。」
手推車的車輪發出巨大聲音,令人感到很丟臉,覺得去公車站的距離好遙遠。隻要坐上公車很快就到衝津站了。南口乘車處因到達終點而稍作休息的公車排氣聲和駛過高架橋的電車聲而吵雜不已。
那是個溫暖的日子。因為是被邀請的,摩真穿著漂亮一點的襯衫上頭披著針織衫,但因為滿身大汗而把袖子卷起來。
出現在約定場所的愛夏穿著花色洋裝,外罩著牛仔襯衫,彷佛在綠意尚少的城鎮裏帶來了春天。她穿著高跟涼鞋,看起來比平時還要高。
「愛夏好時髦哦!」
摩真誇讚愛夏。
愛夏不悅地別過頭。
「才不時髦呢!」
「就算不時髦,好歹也誇讚了。」
國速對摩真說,「至少我會這麽做。當女友一到約定的場所就先誇她一番再說。這樣她心情一好一整天就很輕鬆了。」
「我又不是女朋友!」
愛夏不知為何不高興地拍打國速的背。因為這動作手推車快要倒下去,摩真連忙抓住手把。
「對了,下火呢?」
「還沒到,她滿早就出門了。」
下火一大早就去買給愛夏妹妹的禮物。
「她去哪裏了?」
「隻聽到她說要坐電車去某個地方。」
穿過剪票口而來的下火一如往常帽t和牛仔褲的打扮,背著背包。裏頭裝著演唱會要穿的製服吧。她手裏提著小小的紙袋。
「啊,小火剪頭發了嗎?」
愛夏衝過來牽起下火的手。愛夏穿高跟鞋,下火是帆布鞋,身高的落差比平時還大。
「啊,嗯。」
下火點點頭。
「超可愛的,你在哪裏剪的?」
「……代言山。」
「欸,是流行之都呢!」
「……因為我常去那裏。」
下火用手指玩弄著瀏海。愛夏雖說「很可愛」,摩真卻看不出哪裏可愛。
四人到齊後往愛夏家出發。
從衝津通往小路走進去,那裏也成了小小的商店街。沒有分車道與人行道,車子一來四個人便排成一列無法行走。
「你父母竟然會同意愛夏住宿啊?」
摩真對走在前頭的愛夏說,「你家既然就在這附近,騎腳踏車就能上學吧?」
「我不會騎腳踏車嘛。」
「那公車呢?」
「他們這樣問的話,我就跟爸爸說『那輛公車上的乘客有八成是癡漢。』於是就同意我住宿了。」
「這樣剩下的兩成是為了什麽搭公車的啊?」
進到小巷時,街上的氣圍為之一變。每一間宅邸都很豪華氣派。
其中最大的就是愛夏的家。
「不會吧……你住在這裏?」
「這是什麽,寺廟嗎?你在寺廟裏出生嗎?太酷了!」
摩真和國速抬頭仰望黑得發亮的瓦片屋頂。陽光長長灑落的影子使外牆看起來也是黑的。要將這棟大型建築物盡收眼底,必須要像使出全力的電風扇一樣大力轉頭才行。四個方向是用素麵的水泥圍牆圍起來。正麵的大門大到救護車、灑水車或消防車橫向一條線就能緊急出動。用鐵箱保護的監視錄影機有三台,毫不遺漏地監視著馬路。
「各位請進吧。」
愛夏推開偏門的門。
裏頭是草皮的庭院。石子路從正麵一直連到宅邸玄關,裏頭停著大台的房車。
「這就是私人車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實物耶!」
國速停下來欣賞著周遭景物。
看得見遠處有鬆樹和巨石,好像日本庭園一樣。
「啊……有狗?」
下火踮起腳尖望向庭園。
黃金獵犬與柯基犬兩隻狗衝出灌木叢,快速飛奔而來。摩真和國速靠著手推車,看著那兩隻狗同時衝向這裏。
「哦,它們在跑耶!」
「好可愛哦!我雖然是貓派,但也喜歡狗。」
那些狗保持著最快速度奔過來,而且感覺沒有要剎車的意思,所以摩真和國速連忙錯身避開。
「哇!」
「好可怕!全力奔馳的狗超可怕的!」
狗狗們繞完愛夏一圈後向下火撒嬌。個頭嬌小的下火被這一飛撲而跌坐在草皮上。
「西姆!瑪由!不行這樣哦!」
愛夏插話進來。
「那麽——」
下火像是手拿包似地用腋下抱著柯基犬站起來。「該拿的都拿了,差不多要回去了吧。」
「不行不行,不可以偷我家的狗!」
愛夏也拉著柯基犬。柯基犬則是汪汪大叫,由於兩人一起拉,所以當下火手一放開,狗的體重一口氣壓上來,讓愛夏跌坐在地。柯基犬逃離愛夏,又和黃金獵犬一起繞圈圈跑。
愛夏家正麵是傳統的日本宅邸,一進到玄關卻是明亮的現代建築。房間的出入口不是紙拉門而是一般的門。正麵有條彷佛會令調皮小姑娘溜滑梯般的長樓梯。
「天花板好高哦!」
國速抬頭向上看。「好像連長頸鹿都能養呢。」
「我回來了!」
愛夏一喚,從長廊裏頭走出兩名女性和一名少女。
穿著圍裙的女性五官深邃立體,比愛夏更有異國風味的美女。另一名女性則是整頭美麗的白發,的確有日本婆婆的感覺。
少女穿著輕飄飄的洋裝,明顯看出是今天的主角。
「這兩位是我媽媽和外婆,這位是妹妹瑪莉。」
愛夏向客人介紹家人。
愛夏的妹妹是小學五年級,但因為身高跟姊姊一樣,所以看起來像是大人。但她隻有外表像大人,她很怕生,躲在母親背後的動作的確就是個小孩。
「瑪莉,要打招呼哦。」
被姊姊催促,瑪莉拿起小小的筆記本,將上頭寫的字給摩真他們看。
——幸會。
「嗨,多多指教。」
國速對著智慧型手機用語音說話,再將顯示的文字給瑪莉看。她躲在母親的背後咯咯笑。
「……謝謝你給我們邀請卡。」
下火小聲說。瑪莉微微點頭。
摩真本來覺得極度怕生而用筆交談的愛夏妹妹很奇怪,這時卻對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很丟臉。國速和下火都試圖以自然的方式和她溝通。和摩真相比,他們很成熟。明明很害怕被認為是奇怪的家夥,卻自私地覺得其他人很奇怪。摩真反
省自己任性的想法。
「哇~~這裏也好寬哦!」
一行人被帶到起居室,國速環視著室內讚歎說。「好吧,摩真,我們來相撲吧!」
「你興奮的方式很昭和。」
從大開口的窗戶看得到庭園。由形狀漂亮的大石頭所保護的池子反射著正午的太陽光,閃亮亮地很刺眼。剛剛的兩隻狗爬到最高的石頭上,掃視著四周。
大型餐桌上擺放著美食,因為要準備機器從早上就什麽都沒吃,摩真不自覺地往那裏走去。
「喂,我肚子餓了。可以吃了吧?」
愛夏沒待母親回答,就跑去餐桌邊。國速和下火也跟上去。
摩真不經意看了下起居室,突然感到不對勁而停下腳步。
「請問……隻有我們嗎?怎麽沒有其他人?」
「邀請卡沒給學校的朋友嗎?」
坐在瑪莉隔壁的國速問道。瑪莉打開筆記本。
——寄了。
「你給幾個人?」
國速問,瑪莉比出v字。
「兩人啊?」瑪莉搖頭。
「……難、難不成是二十人……嗎?」
瑪莉點頭。
起居室被沉重的空氣包圍。
「……別、別再意了。沒朋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完國速拍拍下火的背。「像這位姊姊在學校被叫做恐龍女大猩猩被人討厭,還是生存得下去哦。」
「……別亂吹牛。」
下火瞪著國速。
「好,今天這種日子就盡情大吃大喝吧!」
國速抱著瑪莉的肩膀,「伯母,請給這孩子烈酒。」
「不行啦!瑪莉不能喝酒!」
愛夏站起來抗議說。
「不,這孩子有喝酒的權利啊!啊,請給我可以讓血液變乾淨的麥茶。」
舉杯乾杯後便開始用餐。國速的盤子上堆滿了什錦壽司。
「鮭魚的分量好多哦!不,是很厚!關東鮭魚層!」
他將呈鮭魚丼狀的那個大口吞下去。「好好吃!令野生棕熊都嫉妒的程度!」
「啊,真的耶……好好吃!」
摩真大口扒著放了很多料的什錦壽司。
「哦哦,這個炸雞也好吃!超辣的,皮也炸得好脆!」
愛夏的母親將生春卷的盤子放在桌上。
「還有很多菜,大家盡量吃哦!」
「哎呀,真的非常感謝。我們每天都吃得不太好。」
「……你在怪伯母囉?」
摩真旁邊的下火喃喃說。
坐在對麵的愛夏外婆看向摩真。
「宿舍生活開心嗎?」
被如此詢問的摩真,將嘴巴裏的咖哩口味薯條吞下去。
「啊,是的,很開心。可是打掃或洗衣之類的都得自己來,挺辛苦的。因為之前都是父母替我做的。」
「是哦……」
愛夏外婆微笑地點點頭,看向孫女。「愛夏也難得住宿,若這些都能好好做就好了。」
「外婆,我都有好好做!」
愛夏吃肉串吃得臉頰鼓鼓的。
「……你才沒有。」
下火喝著清湯歎口氣,「之前你房間堆了一堆髒衣服。」
「幹嘛這樣啦,小火,那個不一樣。」
「……還有,用完的化妝棉在地上堆積如山。」
「小火,若你再這麽說,以後就不讓你進房間囉!」
「小愛——」
愛夏母親一臉嚴肅地對女兒說,「若你生活那麽髒亂我就要跟爸爸說,讓他取消住宿舍的許可哦。」
「媽媽?就說了那個不一樣?」
愛夏不悅地鼓起被雞肉脂肪沾得油油的雙頰。
國速對隔壁的瑪莉連珠炮似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我說啊,百合香小姐和惡魔訂下契約而獲得舞台魅力的這件事是假的哦!然而她參加傳說中的團體『餘命半年』的徵選會時卻僵硬緊張什麽歌都唱不出來是真的。之後百合香小姐就組成自己的團體,在附近的廢棄屋裏一天練習八小時。因為練習太過嚴厲,成員們一一退團,所以初期世(。)界的陣容很不穩定,據說那個就是原因。」
瑪莉邊拿出筆記本一邊聽。
摩真覺得這家庭的溫暖氣氛令人懷念。自己的家沒有這麽寬敞餐廳,也沒有三代同堂,但最近他竟也產生這樣的情緒了。因為和遠赴海外的雙親圍在餐桌前吃飯將是很久以後的事,雖然成為高中生也會覺得這樣很不好意思,但摩真非常想念父母。
愛夏母親端來插著蠘燭的蛋糕,大家開始拍手。知道要開始唱歌,摩真倒吞口氣。
合唱生日快樂歌時摩真一直低著頭。即使把視線別開,幻象仍從桌上滾下來,彈到摩真大腿上。其中有一個特別閃亮耀眼。他第一次見到這種類型的幻象。如光的結晶般的東西漂往蛋糕的方向。瑪莉吹熄蠟燭後,幻象往上飄消失無蹤。摩真甚至連手都忘了拍,追著那東西的行蹤。
「好,現在是送禮物的時間。」
國速號令一下,大家紛紛拿出藏在椅子下要給瑪莉的禮物。
「那麽我先!」
摩真站起來,將禮物的袋子交給瑪莉。瑪莉粗魯地打開袋子。
「是筆記本,我也不曉得送這個好不好。」
——今天我收到大哥哥送的筆記本。因為我大量使用筆記本所以很開心。
瑪莉將寫在自己筆記本上的字給摩真看。選禮物時絞盡腦汁在想,最後果然要聽神明的話,禮物最好是能用得上的,摩真鬆了口氣。
「……來,請收下。」
下火把從車站就一直提著的提袋交給她。收下提袋後,看到內容物的瑪莉眼神為之一亮。
「……是我最喜歡的巧克力。非常好吃哦!」
——今天我收到大姊姊給的巧克力。因為我很喜歡吃甜食,所以很開心。
下火也呼的鬆了一口氣。摩真也是,因為對要送小五生什麽樣的禮物而感到很煩惱。
「我的可是很讚哦!」
國速將四方型的信封放在桌上。看到內容物的瑪莉跳起來飛奔到母親身邊抱住她的腰,再繞過桌子半圈後也抱住姊姊。
「那是把世(。)界的試聽帶燒成cd,再讓團員們簽名的!」
——今天我收到大哥哥很棒的禮物。是有世(。)界簽名的cd。因為我是世(。)界的頭號粉絲,所以超開心的。我好喜歡大哥哥。
可能因為很興奮,瑪莉的字有些零亂。
「可是啊,我們要給瑪莉的生日禮物可不隻這些哦!」
愛夏對著下火使眼色。「差不多準備好了吧?下火尼烏斯。」
「……別把我希臘化。」
下火站起來。
「小愛,不隻這些是什麽意思?」
對於母親的問題,愛夏說:
「驚喜驚喜。」
然後蹦也似地飛快跑出房間。
說出是驚喜,驚喜的意義不就沒了,心裏這麽想的摩真追在她後頭。因為是驚喜,所以先放在玄關的器材,靠四個人搬到客廳。
這段期間可能預感到什麽的瑪莉跑了出去,回來時身穿了件胸前寫著「世(。)界」的t恤。
摩真被交待要錄下來,所以拿著照相機坐在沙發上。瑪莉則坐在他旁邊。
「瑪莉喜歡偶像嗎?」
摩真問,瑪莉打開筆記本,寫下回答的字句。
——我非常喜歡偶像。
「是嗎?也喜歡led嗎?」
摩真再問,瑪莉寫筆記。
——led是垃圾,全國的分店也是垃圾。妹妹團的那個也是垃圾。
「我周遭怎麽都是這種人啊……」
摩真歎著氣。每當喇叭放出音樂,瑪莉就會搖搖身體或拍拍手。
「喂,摩真,差不多該叫那兩人過來了。」
坐在地上玩弄著器材的國速說,摩真便走出客廳。長長的長廊伸向遠方,前方暗得看不見。摩真回到玄關。
「尾張!愛夏!」
大聲喊兩人的名字後,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現在馬上去!」
愛夏和下火隨即跑下來。
「快一點快一點,下火丘紐。」
「……別把我巴西化。」
她們兩人都穿上製服。下火和來時不同,穿著帽t。
「換了帽t?」
摩真問,下火將放在肚子口袋的手伸出來。
「……換了件好的帽t。」
「好的帽t?」
雖然不曉得好的是什麽意思,但摩真盡責地使出從國速那裏學來的經紀人技巧。「是喔。嗯,這帽t真的挺不錯的。」
下火眼神訝異地看著摩真。
「愛夏也很適合穿製服呢。」
「這是當然的啊,畢竟每天都在穿嘛。」
愛夏雙辮子的發型照映在玄關的連身鏡上。「果然很緊張呢。」
「就說了沒問題。這裏就是home嘛!」
「就算這麽說還是會緊張啊。畢竟是第一次的演唱嘛。」
國速來到走廊上。
「差不多該開始了。」
「哇小火,該怎麽辦?」
愛夏牽起下火的手,下火卻把手撥開。
「……都到這裏了別說喪氣話啊。不高興的話就回宿舍抱膝坐好。」
「好過分?小火是魔鬼?穿著帽t的惡魔?」
愛夏囉囉嗦嗦都不動,摩真隻好推她到客廳前。國速招招手摩真走到他旁邊,肩搭著肩。
「好了,排成圓形囉!」
「欸?」
原本在摩真旁邊的愛夏繞過去移到國速隔壁,肩搭著肩。下火走過來,用小小的手搭在摩真肩上。
國速掃視著所有人。
「聽好,隻要站在舞台上,偶像就是孤獨的。但我和摩真會陪你們,別忘了這件事。所以痛苦的話就看看我們,懂了吧?」
下火點點頭。愛夏一臉嚴肅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反應。
「很好,走吧!打起精神上吧!」
「哦!」
回應國速號令隻有摩真一人,圓形三三兩兩地解散。
「喂,摩真——」
國速把麥克風遞給他,「你一開始先簡單介紹她們,然後炒熱氣氛。」
「欸,我嗎?」
一拿到麥克風發現沉甸甸的很重。摩真心髒砰砰直跳。
「糟糕,好緊張。」
「我剛不是說了嗎,很緊張。」
愛夏不悅地鼓著雙頰。
摩真深呼吸後打開客廳的門。正麵有沙發,愛夏的外婆、母親、妹妹坐在那裏。感覺她們的視線注視著自己,舌頭在乾渴的口中打轉。
「啊,那個……」
架好麥克風發出聲音後,稍微慢了一拍沒聽過的奇怪聲音,從身後的喇叭以增幅的方式發出來,令他發狂。他焦急著想說些什麽幽默的話,卻什麽也想不到。
「那個,現在舉行春日町學生宿舍的新偶像團體——兩人的世界演唱會。她們是連貓野百合香小姐也認同的世(。)界的妹妹團。那麽,請盡情欣賞?」
國速操作著筆電,喇叭傳來咚咚咚的鼓聲。下火和愛夏進到客廳裏。愛夏太過緊張腳步卡卡的,下火則一如往常麵無表情。
把麥克風遞給兩人後,摩真繞到沙發後麵。架好照相機,錄下她們的影像。
「大家好,我們是兩人的世界!」
愛夏說完,三名觀眾拍手回應。下火默默站著。
「瑪莉,生日快樂!」
愛夏說完後又再度拍手。沉默了一陣後。愛夏看著手中藏起來的提詞卡。這麽短的串場卻令緊張消失無蹤。
「那麽,今天要為瑪莉獻上歌曲,演唱瑪莉最喜歡的世(。)界的歌曲。敬請欣賞,《world famous》。」
一播出前奏,瑪莉就在沙發上跳起來。由於她的頭跑進螢幕裏,摩真不得不往旁邊挪。
現在起是忍耐的時間。音樂的幻象襲來,摩真目不轉睛盯著相機的液晶螢幕。隻要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應該就能好一點。
視線的角落發著光。反射性看過去的摩真,再次看到剛剛看到的幻象。
那幻象是下火發出來的。和愛夏一起唱歌跳舞的下火,隻有她的周圍出現耀眼的幻象。巨大的多麵體一一展露出紅、黃、藍、綠的麵在半空中旋轉,和歌聲玩耍似地載浮載沉。她每次一唱歌就會產生幻象並飄浮在她頭上。這裏和展演空間不同,沒有舞台燈光也沒有舞台的高低差,隻是個客廳,但美麗的光照耀著她。
摩真初次曉得歌曲是話語。因為他之前從未正麵與音樂相對所以不曉得。歌手並非單純地發出聲音,還要將訊息傳達給聽者。
不僅如此,摩真領悟到歌曲更甚於話語。那是和日常對話或朗讀教科書截然不同的。下火用力吸氣,身體顫抖著發出來的是隻在此時此刻,不是朗讀不是背書,也不是以前世(。)界所唱的歌,也不是國速寫的歌,而是那過大的帽t包覆下的下火,小小的身體所發出的嶄新的聲響。
你受到全世界的痛毆
被發現也沒辦法
逃避或躲藏很抱歉
沒有不被找到的地方
worldfamous boyfriend
別停止停不了的愛
下火一直麵無表情,愛夏臉上也沒有笑容。拚命唱歌跳舞。
偶像似乎一點也不輕鬆,隻有痛苦而已。不像led那樣令體育場人滿為患,也不像世(。)界那樣讓展演空間掀起狂熱的漩渦,眼前明明隻有三名觀眾,真不懂這些偶像為何那麽拚命。摩真不懂是什麽驅使她們的。
「謝謝!」
唱完一首歌愛夏躬身致意,三名觀眾送上鼓掌。
愛夏和下火也喘著息肩膀震動。邊唱邊跳對身體負擔很大。
不知道是誰決定偶像要唱歌跳舞的,但那件事催逼著偶像們、痛苦、嚐試。既殘酷又美麗。和她們的辛苦完全不相幹的幻象漂浮在半空中,而摩真欣賞這幻象時不禁感到有些愧疚。
但這也無可奈何。釋放幻象的光太過耀眼,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下首曲子是在這裏的國速學長替我們寫的歌。請欣賞,《greatest hits》。」
電音爆裂出來。
比世(。)界的弦律還要快速的歌曲。瑪莉從沙發跳起來,搖頭晃腦激動地跳舞。
下火唱著歌,摩真流著淚。釋放幻象的光芒因淚水而粉碎,在眼前擴散開來。
感覺過去那個害怕音樂產生幻象的人生都受到赦免。畢竟若沒有無法對人言的特殊體質,便看不到這動人的光。摩真甚至認為自己是為了看到這幻象才被生出來的。
下火每次一唱歌,新的幻象就會一一產生。很明顯最後終究會埋滿世界。被眩目的光包圍而看不到世界,摩真也不覺得可惜。動人的光單單動人便已足夠。
即使你被日複一日的每一天
追趕得喘不過氣
我也會盡我所能
做我能做的事
光也照不太到的城鎮
隻說喪氣話的時間線
徘徊在華麗的記憶中
尋找你的名字
下火沒拿麥克風的手緊抓著裙子,唱起歌來。愛夏嚇了一跳一瞬間停下舞步。摩真也驚訝地瞪大眼睛。
下火那小小的身體擠出歌聲。摩真眼裏充滿了光,什麽也看不見。他用手背去擦,手背因淚水而發光。
下火和愛夏配合著呼吸踏著舞步,每踏一次都在強調她們那美麗的正確。穿著襪子的腳沒發出腳步聲,卻比任何聲音都震撼,深深感動摩真。
「謝謝!我們是兩人的世界!」
表演結束,愛夏舉起手。下火恭敬地抬起頭。
又跳又拍手的瑪莉奔回沙發,在筆記本上寫東西。她也流眼淚。
摩真越過沙發椅背偷看著筆記本。
——今天我看了兩人的世界偶像團體的演唱會。她們的歌曲和舞蹈都很棒。我成為小火的頭號粉絲了。
瑪莉讓下火看她寫的字。下火則用袖子擦拭瑪莉淚流滿麵的臉,並擁抱她。愛夏則張開雙臂環抱著她們。
摩真也在哭。看到美麗的事物而流淚這還是第一次。
站在這裏的話,摩真本以為下火會不會像擁抱瑪莉一樣過來擁抱自己,然而卻是一雙強力的臂膀從身後抱住他。摩真正打算把相機放下來,連忙用雙手抓緊。
「你這個大騙子。你其實很適合當製作人吧?」
國速手指插入摩真的頭發用力搓動著。
「幹嘛這樣說啊?」
「所謂的大騙子就是能操控人心。那種狀況與其說一百句的話,一滴眼淚更有效。」
「才不是這樣呢。」
摩真擦拭臉上乾掉的淚痕。「我隻是……很感動。」
「嗯……她們真的做得很好,以第一次登台來說。」
國速放開摩真的身體,從餐桌上的水果盤拿起鳳梨放入口中。
愛夏和母親擁抱。
「小愛舞蹈編排得真棒,那是小愛想到的嗎?」
「嗯,可是完全不行,全部都是在模仿世(。)界。」
說完她躬著背,頭靠在身高比自己低的母親肩頭上。
下火則和愛夏的外婆聊天。
「尾張同學歌唱得很好呢。你以前唱過歌嗎?」
「……小時候參加詩歌隊。」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基礎很穩固呢!」
下火可能很緊張,聲音比平時還小聲。
瑪莉坐在沙發椅背上,將筆記本攤開給摩真看。
——今天我的生日派對度過了最棒最快樂的時光。很感謝送我驚喜禮物的大哥哥大姊姊們。
「沒有啦,那個……我什麽也沒做……」
摩真邊說邊感覺到又再度熱淚盈眶而壓住眼頭。
「為什麽安排驚喜的人反而感動到哭啊。」
國速蛋糕吃得亂七八糟地笑著說。
「啊,摩真在哭耶!」
愛夏騎馬似地跨坐在沙發椅背上。「你為什麽要哭啊?」
「哪有為什麽?因為很感動啊。應該說……對努力的成果很感動。」
其實他沒說出真相。畢竟誰也看不到摩真看到的光,所以無法跟任何人形容那種美。他覺得好驕傲。因為隻有自己知道下火所擁有的優秀才能。自己是雀屏中選的人。
「……摩真,那個——」
下火走過來,指著摩真手中的照相機,「剛剛拍的,等等給我。」
「啊,我也要我也要。」
像個跳箱跳失敗的小朋友一樣,愛夏屁股從椅背上滑下來,站在下火麵前。下火不悅地瞪著她。
「……一開始就打算給愛夏的。」
「啊,是嗎?」
「……我希望你看著自己的表演來反省。愛夏,你唱《world famous》時音不準。還有,副歌時手臂旋轉的動作太小,無法強調歌詞中『world』的部分。然後,唱《greatest hits》的姿勢改變站的位置時,應該要從我身後走過去吧,還有就是——」
「等一下?你也太嚴格了?別在瑪莉麵前一直挑我毛病啦?」
愛夏不悅地嘟著嘴,瑪莉把筆記本攤開給她看。
——小火是衝津區偶像界的新女王。小愛隻是個肥臀女。
「太過分了?連瑪莉都這樣?」
愛夏不高興地整張臉皺起來。摩真看著交換眼神互相點點頭的瑪莉和下火,的確如愛夏所說,這兩人應該能變成好朋友。
派對結束後,愛夏的三位家人和兩隻狗目送著摩真一行人離開。
「我送你們到衝津通。」
愛夏也穿著涼鞋送客。
「謝謝招待,真的很好吃。」
摩真鞠躬向愛夏的母親致謝。
「下次再來玩哦!」
瑪莉大大揮著手,國速向她微笑。
「下次來我們宿舍玩吧!會徹底粉碎你對偶像的幻想哦!」
「那麽——」
下火用腋下抱著柯基犬。「要取什麽名字呢?」
「不行不行,不能偷我們家的小狗!」
愛夏拉著柯基犬的後腿,誤以為要去散步的黃金獵犬興奮地跳來跳去。
來到門外一推手推車發現很重。肚子好像快炸掉,把器材搬回宿舍感覺會很麻煩。
「小火,我在想啊——」
愛夏脫掉襯衫披在肩膀上,袖子在胸前打結。「我們這個團體增加一個人,變成三人的組合也不錯呢?」
「……為什麽?」
下火皺起眉頭。
「因為陣形跟世(。)界比起來的話沒什麽迫力。兩個人能變的隊形也很少吧?」
「新成員有適合的人選嗎?」
摩真詢問愛夏。他沒問沒有朋友的下火。
「最好是喜歡衝津區偶像會唱歌會跳舞的人,學校裏有沒有這樣的人呢?」
愛夏雙手交抱。
「喜歡偶像啊……」
摩真視線飄向虛空,但眼神停留在眼前那個人上。「啊,還有小國……」
「我嗎?」
國速笑出來。「若我是女生也會想當偶像啦。」
「……愛夏,拿剪刀來。」
下火拍拍愛夏肩膀說。國速死命阻止正要回家拿剪刀的愛夏。
「笨蛋!如果用剪刀剪就可以,那泰國專業的醫生不就沒飯吃了。」
摩真為確認其重量,握緊手推車的把手。
「我來招募看看團員吧,製作網頁之類的。」
「怎麽突然提起幹勁了?」
愛夏露出訝異的表情說。
「不是啦……看了今天的演唱會後,我喜歡偶像了。」
眼神自然地往下火方向看去,又立刻轉向他處。「那個……關於偶像的事。」
「不是看到世(。)界的演唱會,而是看到我們的而成為粉絲?真是怪人。」
愛夏嘟著嘴說。
摩真再一次看著下火。現在她換了牛仔褲,但在演唱會上她卻是緊緊抓著製服裙,把裙子都抓皺了。
「尾張,抓裙子這招是你想的嗎?」
「……什麽意思?」
下火不解地歪頭。
「你不是演唱《greatest hits》一半時抓裙子嗎?」
「……我不記得。」
「那招實在太棒了。真的使出全力的感覺傳達出來了!」
「……是嗎?」
下火手抓著帽t口袋,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摩真不想離開這裏。演唱會
仍留有餘韻。才兩首歌根本不夠。他想看更多動人的光。希望能永遠一直看到。甚至希望能看到頭暈眼花、被擠壓或被擠扁。
「那個……很抱歉。」
有人向他們攀談。
戴著眼鏡瘦巴巴的少年抬頭看著愛夏,肩上掛著托特包。
「怎麽了小子。若要去霍格華茲的話去就車站吧。」
少年沒理會國速的話,一直盯著愛夏。
「你是瑪莉的姊姊嗎?」
「是的……?」
「我收到瑪莉生日派對的邀請卡,但因為鋼琴教室晚下課……請問派對還開著嗎?」
「欸?那個……」
「……有啊。」
下火很快地推開偏門。「……你快去吧。」
「謝謝。」
少年低下頭,往玄關的通道跑去。
「啊……那是瑪莉的男朋友耶。」
國速目送他的背影喃喃說,愛夏大聲反駁。「等等學長!瑪莉才小五耶!禁止戀愛!」
「幹嘛講得像led一樣,小五的話也有一、兩個男朋友或性伴侶吧。」
「才沒有!瑪莉才不會做這種事!」
摩真望著下火。她打開愛夏家的門,看著少年被迎接進去。
「尾張,怎麽辦?」
「唔……我覺得很好。」
下火將袖子按按眼睛。「生日派對都沒人來的話……太寂寞了……」
摩真看到她眼睛泛著淚光。
「尾張……你真溫柔。」
稱讚的話終於講出口了。然而摩真的心已經不在那裏了。
下火眼裏浮出的淚水,和摩真見到的幻影有著相同的光。表演中見到的那道光奪走了摩真的心。
她的溫柔、她的可愛、她的危險等等,摩真被她的這些吸引已經是過去式了。那道眩目的光完全覆蓋這一切。
摩真領悟到這才是愛上偶像的反應。從衝津站走路數分鍾的距離卻有著不可置信的寧靜,陌生的新城鎮上,新的偶像誕生,新的戀情展開。
下火已經是偶像了,回不去平凡的女生——隻要摩真愛上的是偶像。
平穩順遂的生活為之一變。巨大的斷裂。由於來得太急太快,摩真感到害怕,握著手推車的手不禁用力。跟著力道動起來的手推車底部磨擦著柏油路路麵,發出接觸不良的刺耳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