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因著陝甘一帶的旱災,君祐被君祁抓了壯丁,在宮裏住了三天,忙得腳不沾地,總算把一應事體都布置妥當。一邊感歎這陝甘總督又要換人了,一邊又想著家裏還有個寶貝等著他呢,連聲吩咐轎夫快些。


    誰知一回到王府,管家就迎了上來,“王爺,您可終於回來了。”


    君祐正困得厲害,聽他咋咋呼呼的便有些生氣,“什麽天大的事兒,等爺睡醒了再說。”說著就往自己院子走。他早幾年便搬出了正院,王妃也早就是名存實亡。


    管家一邊跟上去一邊道,“王爺,此事若是奴才不說,您恐怕更要怪責了。蔣公子不見了。”


    君祐忽的停下腳步,“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管家顫顫巍巍的回道,“蔣公子不見了。”


    君祐忙道,“那去找了沒有,爺才出去幾天,怎麽就出了這種事。侍衛呢,就讓人這麽走了不成?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都把爺的話當耳旁風了!”


    管家道,“就是那日,您派人來說這幾日不回府了,第二日蔣公子便說要出門見朋友,不用人跟著。奴才們拗不過,隻能讓他出去。後來天黑了也不見公子回來,奴才想著讓人出去找一找,可是王妃下了令,說是誰敢出去找公子就永遠不用回來了,因此奴才等也不敢動作。”


    君祐氣得臉紅脖子粗,一邊往王妃那裏去,一邊扯著嗓子喊道,“這府裏誰當家,你們這些狗奴才該打,她不讓你去找你就不找了?明個兒她讓你來殺了本王,你也聽她的?這婆娘,老子不搭理她,她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打量我不知道她幹的那些事兒呢。你跟著我做什麽,還不趕緊帶人出去找去!”


    管家道,“王爺,也不用如此慌張,奴才聽聞蔣公子如今同京城幾位公子爺走動頻繁,他又是匆忙出府,奴才大約知道該往哪處尋。隻是這幾家都是有頭有臉的,您看是不是讓長史官去問問?”


    君祐停下來,看了看管家,“這麽說來,京中傳聞是真的?罷了,先找著人要緊。你去找長史官,就說本王爺的吩咐,讓他去賈家問問,見過蔣玉菡沒有。別太客氣,有什麽就直說。本王倒是要看看,那賈寶玉有多大的膽子敢私藏本王的人!”


    長史官一聽是這事兒,忙換了打扮,叫上了兩個王府護衛,往賈府而去。王府上下誰不知道,王爺把蔣公子寶貝似的供著,連王妃都不能說蔣公子一句壞話。前兒蔣公子不見了,王妃又攔著不要去找,王府上下就在傳,怕是王爺回來有一番計較,如今看來果然不差。


    長史官到了賈府同賈政把事兒一說,嚇得賈政忙把寶玉叫出來對峙。賈寶玉被他父親一嚇,立馬就供出了蔣玉菡正藏身於西郊農莊上。長史官立刻告辭,趕著回去尋人。


    賈寶玉可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因這一事算是被忠順王府記上了,又有賈環揭發他調戲母婢,致使其投進自盡。賈政一聽這還得了,怒氣衝天,一疊聲地讓人拿家法來,說是要狠狠地教訓這個逆子。又知道老太太向來對他最是疼寵,便發了狠話,若是誰敢去老太太跟前亂嚼舌根,必叫他好看。


    有了二老爺的話在前,又因如今是正經的大房當家,竟沒有一個奴才跑去後院多嘴。


    那賈寶玉頭兩下還能忍住不叫出聲,到後來便是哭天喊地,直叫老祖宗救命。賈政見他如此不堪,心中更加厭惡,下手又重了幾分。賈寶玉的背上被打得血肉模糊,更因為疼痛難忍幾次昏了過去,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了。


    因賈政結結實實打了幾十棍子,賈寶玉算是落下了殘疾,賈母和王夫人知道後心疼的不行,又是跟賈政大鬧了一場,此是後話。


    話說君祐知道了蔣玉菡身在何處,卻沒有即刻前往,隻叫人把他看住了,不能再丟。


    君祐原是知道蔣玉菡心中有疙瘩,隻是沒想到都這些年了,蔣玉菡居然還想著要離開王府,離開他。雖說他們兩開始的有些尷尬,各自都帶著目的,就連第一次上床也並非是兩廂情願的。隻是後來發生了這麽多事,又記起了當年的種種,加之那些醃臢事也都被皇上解決了,君祐滿心以為他們從此就可以這麽相伴到老,即便不能像皇兄和林大人那樣,但怎麽也不至於過不下去。


    蔣玉菡這回離開王府,讓君祐不得不再仔細想想他們之間,到底該如何走下去。


    想起如今皇兄形同虛設的後宮,以及透露出來想要等林如海守孝回京後二人廝守的想法,君祐也開始打量起自家後院。要說他當日荒唐的時候,府裏的確沒少養人,可是前幾年早都打發幹淨了,如今除了王妃和一個側妃,還有兩個當年太後賞的侍妾,可再沒別人了。他又是個好男風的,可不是日日守著蔣玉菡,後院的女人再沒碰過。就是王妃,也不過一月去上一兩回,去了就睡,醒了就走,連話也不多說一句。


    往常君祐可不覺得這有什麽,不過如今仔細一想,到底明麵上不好看。怎麽說那些女人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妾,他對蔣玉菡再好,在別人眼中他也不過是個男寵罷了。


    京城最熱的六月天,忠順王府出了大事。


    忠順王妃嫉妒側妃生了個兒子,幾次三番暗害側妃,終於得手,將其毒死。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竟被忠順王發現了,羞愧難當,自己也服毒自殺了。忠順王因此大感痛心,遣散了剩下的幾個姬妾,隻守著側妃所生的獨子過活。


    等身在郊外的蔣玉菡知道這個消息,已經過了好些天。對著正在議論紛紛的幾個婦人嗤笑一聲,蔣玉菡想要嘲諷幾句,卻如何也出不了口。這人總做些出人意料的舉動,誰知他又是發什麽瘋呢。雖這樣想著,蔣玉菡也不能否認,心裏還是存了那麽一絲絲的期望,隻盼他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自己。


    回到簡陋的草房,蔣玉菡的心裏忽然空落落的。他曾經以為隻要離開了王府,得到了自由,即便沒有王府中的華服佳肴和錦被雕梁,也會開心自在。哪知道出來不足一月,越發的空虛。吃飯時想起那人總是囑咐廚房照著他的口味來做,還曾經找來有名的藥膳師傅隻為了替他調養因幼年貧苦而落下隱疾的腸胃;穿衣時想起那人打小被人伺候著長大,卻喜歡替他仔仔細細的穿戴打扮;洗臉時對著水中倒影想起那人時常撫著他的臉頰,一臉癡迷;夜裏睡覺時,竟還能想起那人溫暖有力的懷抱,還有每夜緊貼著後背,微微顫動的胸膛。


    幾年來的點點滴滴,充斥著蔣雨涵的腦海,以至於看到堂屋裏的人影時,竟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君祐瞧他呆愣的模樣,甚是開懷,忙上前把人摟進懷裏,“小東西,可讓我好找。”


    剛剛還在想念的溫暖胸膛一瞬間變成了現實,蔣玉菡愣在那裏,眼淚忽的就下來了。就在被君祐抱住的那一瞬間,他才清楚的意識到這段日子,他有多想念這個熟悉的懷抱,又有多想念這個人。


    就是在床上把人折騰得狠了,君祐也沒見過蔣玉菡這樣狼狽流淚的模樣,一時慌了手腳,“怎麽了這是,別哭呀小祖宗。你可千萬別再哭了,這哭的我的心都碎了。”


    這樣調笑的話,君祐從前在床上可沒少對人說,可隻有這一回是真心實意的。他好不容易把事情想透了,又下了這麽大的決心,來前幾番猶豫,就怕小東西知道了他的作為又怕他,嫌他不折手段。可就是糾結了這些天,他才更加不後悔做了這樣的決定。這人天天在身邊兒還不覺得,要是哪一日離開了,才知道真是無法割舍的。


    蔣玉菡覺得自己長這麽大似乎也是頭一回哭成這樣,好一陣才緩過勁兒來,有些羞怯的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麽,就是心裏委屈。”


    君祐索性把人抱起來,放在腿上坐下。蔣玉菡大約是因為打小練功的緣故,不僅筋骨比較柔軟,體格也不大,較之一般女子也隻是稍顯修長,這樣被他抱在懷裏竟不覺得違和。


    “是我委屈你了,這回回去以後,府裏的事兒都由你做主,好不好?”


    “你明知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又何必如此……”話是這樣說,可心底那一絲竊喜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的。


    君祐親親他的嘴角,“口是心非的小東西,爺怎麽就栽在你手上了,回去在收拾你。”


    說完直接把人抱起來就走,馬車就等在門外,他可是等不及了。


    蔣玉菡嚇得緊緊抱住他的脖子,一邊還說,“快放我下來,讓人看見了像什麽樣子。”


    君祐把人一抬,嚇得他死活不鬆手,“你看,分明是你抱著我呢。你這一走好些天,可想死爺了,咱們趕緊回去辦正事要緊。”


    蔣玉菡被他在腰間一掐,經過調|教的身體早就軟了大半,隻是心裏記掛著一樣東西,便道,“你先放我下來,我有東西落在裏頭了,等我拿上咱們就走,好不好。”


    君祐渾不在意,“這地方還有什麽東西值得拿的,你出來也就拿了兩套衣裳,回頭我讓人給你新做就是了。”


    蔣玉菡死活不肯,君祐拿他沒辦法,便跟進去看他到底藏了什麽寶貝。


    蔣玉菡遮遮掩掩的從床鋪底下摸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也不細看,揣進懷裏就要走。


    君祐好奇心起,非讓他拿出來,“什麽東西這麽寶貝,連我都看不得?”


    蔣玉菡心中緊張,生怕他真要來看,“沒什麽,不值錢的東西,隻是跟了我多年了,有些舍不得。”


    君祐見他這般反應反倒更加想看一看,知他怕癢便去撓他的咯吱窩,趁著他閃躲之際便把東西拿了出來。


    果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卻是一塊兒已經碎成兩半的玉牌。


    君祐才想笑話他,隻是目光所及,那玉牌上刻著的字,分明就是一個“祐”。恍然想起,這玉牌可不就是當年父皇所賜,他們兄弟都有一塊,刻了各自的名字。隻是他那一塊,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失落了。


    “這東西,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是不是也是他們給你的?”


    蔣玉菡有些慌亂,忙道,“不是的!這是,是,是我撿的。”


    君祐的臉瞬間就陰沉下來,“嗬,皇子的玉牌,還能隨便在大街上撿到,真是稀奇。”


    蔣玉菡怕了,忙過去拉著他的衣袖,“真是撿的。你忘了是不是,你從馬車底下救下我,掉了東西也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隻是以為再見不到你,再說反正也摔壞,便留下來做個念想。你別生氣,是我不該瞞著你,是我的錯。”


    經他這麽一說,君祐似乎有些印象,隻是想不到當年順手救下的瘦的像猴子一樣的孩子,如今居然長得這樣妖嬈,更是成了自己心尖兒上的人。隻是他們之間的開始便是最深的疙瘩,恐怕這一輩子也不會消除。


    好在他們兩人都不大在意,君祐有足夠的能力和手段把蔣玉菡控製在掌心,蔣玉菡因為當日接近君祐是有所圖,更加不好意思掰扯這個。因此這樣別人眼裏天大的事,被二人同時有意無意的繞過去,反倒沒有什麽。


    君祐抱著蔣玉菡安慰了好一陣,回府的路上問了他小時候的事,又問他如何會被選上之類的話,曾經的疑問都一一解開。雖然君祐原也不在意這些,聽到他小時候受的苦更是心疼的緊,隻是聽了他另一番話,君祐覺得自己實在是上輩子積德,才能被蔣玉菡看上。


    原來當年和蔣玉菡一起的人有許多,都是模樣清秀的孤兒。一開始他們也隻以為學唱戲而已,等到了十二三歲,被迫去學那些羞恥的事,才發現根本不是那樣。有幾個年紀大一些的猜想是要他們做小倌,可誰也沒聽說過小倌要會唱戲。及至後來,有些人被果然被送去了青樓,蔣玉菡等四五個模樣上等,唱戲也好的就被留了下來。


    “我那時也隻想著填飽肚子,並不在乎這些。可是有一日來了個男人,教唱戲的師父對他畢恭畢敬,又在房裏談了許久。我和三兒偷偷去聽了,他說了什麽我也記不清了,隻知道有幅畫像,便是日後要去伺候的人。夜裏我跑去師父的屋裏偷看了,沒想到那人便是你。”


    君祐在他耳畔落下細碎的吻,“那後來呢,你認出我來了?”


    蔣玉菡一邊閃躲一邊說道,“自然認出來了。我們一群人裏頭,三兒才是最有靈性的,長得也好,放在人堆裏數他最亮眼。那人中意的也是三兒,可是三兒不願意,他想要逃跑。”


    君祐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穿過層層衣服的阻隔,覆上了細膩的肌膚,“後來呢?讓我來猜一猜,是不是你幫著他逃跑了?”


    蔣玉菡哈著氣,斷斷續續的回道,“你,你怎麽,知道的。”


    君祐笑了,這個小東西犯起傻來也可愛的緊。


    蔣玉菡聽著這笑聲不明所以,欲待再問,嘴巴卻被一個吻封住,漸漸的淪陷在無盡的溫柔繾綣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個都不是正常人,但是寫的挺過癮。


    最近實在太忙,定製可能會遲一些【畫手妹紙還在修改人設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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