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往北去,路上經過金國關卡無數,歐陽克明明身為通緝對象,卻一路暢行無阻,極順利的出了金國的北方邊境,再往北走便是蒙古的領地。兩人先是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又去買了一張地圖。


    曲顧趴在地圖邊,發現從中都離開,若是一路向西而去,自可過西夏到達西域,便奇道:“大克,咱們幹嘛要往北走繞到了蒙古這邊?”


    歐陽克看著地圖,猶豫半晌才道:“完顏珣放我離開,本是要我去蒙古做內應。金國各城都有通緝我的畫冊,並不是真的為了抓我,而是要看我是不是真的往蒙古去。我若改道往西夏走,半途就會被他們發現。聽說成吉思汗正四處網羅武林高手,收入麾下。蒙古遠征吐蕃之心甚重,貢布阿旺無法取信於人,而我的根基在西域,與蒙古尚無利害關係,又被金國通緝,成吉思汗自會相信我。”


    歐陽克又是冷笑道:“不過,現在咱們出了國境,金國鞭長莫及,又能奈我如何?誰稀罕替他們賣命,咱們還是回白駝山莊去。”說著將地圖卷起來。


    曲顧並不知宋蒙兩國正在籌劃結盟滅金之事,聽到歐陽克如此說也點點頭,“對,咱們絕不能幫金狗做事。”


    歐陽克見曲顧眉眼稚氣未脫,神色卻分外鄭重,模樣十分可愛,點頭時發絲微亂,更是露出一截雪白的頸項,心中愛極,忍不住在她脖頸間印下一吻。


    曲顧卻嘻嘻一笑,縮了縮脖子,嗔道:“不要,好癢啊……”


    歐陽克見她滿心無邪,全然不懂男女親密,心中微歎一口氣。他從前調/教女子的手段不知幾多,卻一個也不忍心用在曲顧身上,心道反正將來日子還長著,讓這個傻丫頭慢慢動情,懂得銷/魂的滋味,才有趣的多。


    歐陽克這般思量著,不由勾起唇角,露出幾分的笑意來,又揉了揉她的發頂,丟下一句:“你在這裏乖乖等我。”讓曲顧先在客棧裏休息,自己則去集市上買了幹糧,換了一匹健馬,打算從蒙古繞回西域。又想著曲顧重傷未愈,隻怕路途顛簸,不若買一輛馬車來得更舒服。忽聽得熟悉的駝鈴聲,不由臉色微變,循聲望去。


    隻見一群白衣姬人,正帶著駝隊穿過街市。歐陽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在這蒙古邊境小鎮上,自是猶如鶴立雞群。那群姬人很快便發現了歐陽克,又驚又喜的奔了過來。


    “少主!阿蘭終於找到你了……”為首的正是那喚作阿蘭的姬人,她自覺平日多得歐陽克寵愛,搶先上前親昵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又頗是得意的衝其他羨妒的姬人揚了揚頭,轉首卻見歐陽克冷著一張臉,並不與她調笑,先是一怔,隨即淚眼婆娑,楚楚可憐道:“那日……那日阿蘭與幾位姐妹被金國衛兵擄走,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卻聽聞少主被金國追捕,阿蘭自知勢單力薄,便回了山莊找來姐妹們做幫手,謝天謝地,總算今日尋到了少主……”


    若在從前,以歐陽克憐香惜玉的個性,見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最多不過輕斥幾句,必又憐愛如前。她婉轉昂頭含情脈脈的望著歐陽克。


    歐陽克偏過頭,捏住她的下頜,口氣一如既往的溫柔,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哦,這麽說,原來那日我在客棧裏看到逃走的女人不是你?”


    阿蘭見歐陽克眼神冰冷,這才惴惴不安,忙顫聲辯解:“阿蘭……阿蘭不是逃走,是要找姐妹來救少主……”


    話未說完,卻已經喉嚨發緊,一隻大掌緊緊箍住了脖頸,歐陽克冷聲道:“你這賤/人好大的膽子,到現在還想蒙騙我?看來公子爺平日裏是對你太過縱容了!”


    阿蘭嚇得說不出話來,想要搖頭偏生動彈不得。哪知歐陽克笑著湊到她脖間深吸了口氣,阿蘭感到他的氣息不由身軀一軟,心猿意馬起來,卻忽然脖頸劇痛,“你從前慣常熏香,公子爺本來倒不覺有異,可直到那日我在金國皇宮裏聞到了和這一模一樣的香氣……”


    阿蘭整個人原本已經僵住,此刻陡然掙紮著哭道:“少主!不是的……阿蘭沒有……”


    歐陽克撫上她已經沾滿淚水的麵頰歎息道:“那些蛇也是你做的手腳吧?你跟了我這麽久,我就算再不喜你,也總歸會留你一命,可惜你竟妄圖背叛我,我卻饒你不得了!”


    阿蘭抖如篩糠,仿佛連辯解的話也不敢多說了,麵上盡是哀求的神色,忽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利刃,直向歐陽克刺去。


    ——


    曲顧獨自呆在客棧裏。這幾日歐陽克指點她修煉蛤蟆功,原本受損的內力也漸漸恢複了一些。隻是她一心想著要去找完顏洪熙報仇,便求著歐陽克教她武功。


    歐陽克奈何不過,傳了她一路劍法,曲顧每日練功不輟,隻是今日歐陽克不在身邊,她在屋中練了一會兒就神思不屬的向窗外張望,見歐陽克許未歸,好生擔心他會不會又被金國人抓去了。驀然遠遠瞧見歐陽克的身影,不由放下手中的劍,雀躍著推開屋門迎了過去,隻是跑到客棧門口,又覺得自己這般怪羞人的,腳尖蹭了蹭地,也不再奔過去,卻仍是止不住臉上的歡喜,跳起來衝他遙遙揮了揮手。


    歐陽克剛剛殺了阿蘭,臉上的殺意還未褪盡,被人背叛與欺騙的滋味並不好受。這些女人當初並不都是心甘情願跟著他的,他可以用錦衣玉食留下她們,旁人也就能用同樣的手段收買她們。他摸了摸虎口上的傷口,心頭微微生出幾分自厭自棄來。忽然聽得遠遠傳來曲顧在喊他,“大克!”


    歐陽克抬起頭隻瞧見客棧門口昏黃燈籠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衝自己揮手,不由得一陣暖意融融,心中泛起一股特別的悸動。這世上大概隻有曲顧永遠不會背叛他。他悄悄將手上的血跡擦掉,快步走上前去。見曲顧就站在風口處。北方秋風瑟瑟,更顯得人單薄瘦弱,蹙緊了眉頭,“怎麽也不多穿點。”本想叫她回去披上大氅,又想到如今有這些姬人伺候,一路自可衣食無憂,便道:“罷了,咱們走吧。”


    曲顧卻奇道:“現在就走麽?不行,那件大氅還在上麵呢,你等我一下。”


    歐陽克沒想到她念念不忘的竟是那件狐皮大氅,“這件已經髒了,我回去自會給你更好的。”


    曲顧卻搖搖頭,衝歐陽克粲然一笑,“不要,這件就很好了。”她噔噔跑回樓上披上那件大氅,又撿起那柄劍來。這劍是歐陽克路上給她買來的,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擁有一把兵器,也甚是珍惜,心道大克還是待她很好的,自己可別讓他等急了。便掩了門出來正要下樓,忽然聽得隔壁的傳來的一個熟悉的聲音。


    “趙王爺,您實在不必憂心,歐陽克是您當初重金禮聘而來的,待他也向來不薄。我想,他應該不會起背叛之心。他若當真背叛了王爺,完顏珣又為還何要通緝他。”


    又聽一人道:“不錯,彭大哥說的對。況且他叔叔歐陽鋒又正隨著小王爺在中原做一番大事,這歐陽克難道還不聽他叔叔的麽?”


    “本王擔心的就是歐陽鋒。”完顏洪烈並不知道楊康殺了歐陽克的事情,便道:“如今天下皆傳歐陽克被金國人追捕,歐陽鋒若是得知這消息,又不清楚金國的形勢,以為是本王下得命令,不知會不會對我兒不利。”


    “小王爺身份尊貴,歐陽鋒安敢對他無禮!況且還有鐵掌幫幫主裘千仞保護小王爺的安全,王爺盡管放心。此番王爺若能去花剌子模得摩訶末王的援軍,來日重返中都得登大寶指日可待。到那時,您大柄在手,自可‘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啦!”


    完顏洪烈似也躊躇滿誌,歎道:“不錯,昔年金主亮提兵南征未酬,我們這些做子孫的,理當效法才是!此番去花剌子模,路途遙遠,靈智上人、彭寨主、沙老大,各位多有辛苦。來,本王敬你們一杯!”


    屋內觥籌交錯,屋外曲顧卻如墜冰窖。那些從前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此刻卻忽然清晰起來。


    為何那時牛家村初見,歐陽克要她送自己去中都趙王府?原來他叔叔本就在替金國趙王爺做事!


    為何那日遇到周伯通,靈智上人卻能認出大克的身份?原來他們本就是一同被完顏洪烈重金聘來的客卿!


    為何裘千丈得知歐陽克的身份後,說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時歐陽克語焉不詳的糊弄她,還說要去刺殺小王爺,想來也是騙她的,否則剛剛為何他們會說大克的叔叔在保護小王爺!可見什麽刺殺金國小王爺,都是騙人的!


    曲顧心中一陣一陣的發涼,忽然聽得隔壁屋裏的人又在說話。靈智上人似是飲了口酒,嘴巴裏含含糊糊道:“其實,歐陽少主有沒有背叛王爺,這事也真說不準。前幾日小僧遇見了不少偷偷摸摸喬裝打扮的小道士,行事頗是詭秘。小僧見了他們的武功路數,果然都是全真教的。嘿,這全真教的道士最是惹人生厭,小僧便悄悄跟在後麵,想看他們意欲如何,這才知道他們是來尋兩個人的。一個叫尹誌平,一個叫趙誌敬。聽說那趙誌敬是王處一的弟子。哈哈,王處一這廝都不敵我一雙肉掌,沒想到這兩個人小道士更是不自量力,竟然去刺殺完顏珣,你們說可笑不可笑啊!”


    屋中一眾人大笑起來,靈智上人接著道:“後來他們好不容易尋到了那個趙誌敬,哪知他已經成了一個瞎子,另外那個叫尹誌平的人更是丟了性命。王爺,您一定想不到,救下完顏珣,殺掉尹誌平和弄瞎趙誌敬的人是誰?”


    完顏洪烈一怔,“難道是歐陽克?”


    靈智上人一拍桌子,道:“正是他!那趙誌敬親口對那些全真教的道士說的,他和尹誌平兩人去刺殺完顏珣,當時歐陽克就在與完顏珣飲酒作樂!尹誌平被歐陽克所殺,他自己不敵,雖是逃了出來,卻被歐陽克弄瞎了眼睛。更何況他拿出的兩枚毒釘,小僧自是認得,是歐陽少主的暗器,絕對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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