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人又說了些什麽,曲顧心頭一片混亂,已是全然不知。她站在門外,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氣還是難過。尹誌平死了,是被大克殺死的!大克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為什麽要救完顏珣?


    她緩緩抽出長劍,劍柄冷硬,劍光寒涼。若是從前,以她的性子早就不管不顧的衝進去了,可她現在卻在猶豫。她不是猶豫自己能不能打得過靈智上人和彭連虎他們。而是在猶豫,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大克為什麽要救完顏珣?大克為什麽要殺尹誌平?大克為什麽要騙她!


    想到大克待自己重逾性命,曲顧咬了咬牙,長劍回鞘,轉身的奔下樓去。她不相信!她一定要找大克問個明白!她連性命都願意交給他,隻要大克親口否認,她就一定相信他!


    ***


    曲顧興衝衝的跑進客棧,歐陽克不及拉她,便也走到客棧外,停在一處窗戶下麵,負手而立。此時天色漸暗,月輝灑得滿地雪白,客棧裏賓客碰杯飲酒好是熱鬧,客棧外卻更顯淒靜。頭頂傳來吱嘎的門板開闔聲,隨即窗戶透出微黃的光線。歐陽克不用回頭,仿佛也能看到曲顧點起燭火,取了那件白狐大氅用力的抖落一下,然後十分愛惜的披在身上。


    歐陽克忽然就對那件大氅生出了幾分妒意,若他是那件大氅就可以緊緊裹住她,一時片刻都不會分離,卻是如何的心旌蕩漾。想到這裏,簡直不知此身何在。


    呆了半天,直到不遠處的駝鈴聲鐺鐺作響,緊接著頭頂的昏黃一熄,歐陽克這才驚醒過來。知道曲顧很快就要下來了,便又踱至客棧門口等她。想到不久之前,曲顧就俏生生的立在這邊迎接自己,如今卻換成了自己,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淺笑。


    可這一等卻遲遲不見曲顧出來,歐陽克略感不安,正欲進去尋她,卻見燈籠未照到的暗處,漸漸露出曲顧的身影來,身上果然披著那件狐皮大氅。


    歐陽克微微一笑,“怎麽這樣慢。”說著,走上前彎下腰替她攏了攏大氅。他繼承了歐陽鋒高大的身材,曲顧卻是地道的江南女子,這般彎下腰就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罩在自己懷裏。見曲顧還緊緊握著那柄劍,不由失笑著接了過來,“等咱們回去,我給你打一柄好劍。你若不喜歡劍,學我的鐵扇也可以。”


    歐陽克見曲顧一直不說話,抬起頭見她臉色雪白,月光下仿若透明得連一絲血色也沒有,不由緊了緊眉頭,用手背碰上她的麵頰,果然觸手冰涼,“早叫你在屋裏乖乖等我,剛才何必在風口站著等我。”便握住她的手想要運功替她取暖。


    曲顧卻躲開他的手,雙眸微潤,臉上帶著幾分哀求之色,道:“大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問你,你一定不要騙我!”話音裏已是帶了幾分哭腔。


    歐陽克從未見曲顧這樣懇切的望著自己,亦是心頭發緊,不安道:“你要問什麽?”


    “尹誌平道長是不是死了?他……他是怎麽死的?”


    歐陽克緊繃的下頜先是一鬆,又見曲顧秀眉深蹙,雙目含淚,倒想不到她對尹誌平這樣在乎,不由升起幾分惱意,沉聲道:“當然是死了。僅憑他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去刺殺完顏珣,不過找死而已!”


    曲顧身子一顫,咬了咬唇,“那他是怎麽死的?”


    歐陽克一怔,自然不會說是自己先打傷了他,隻是道:“他倒也是條漢子,被擒住之後不願被金人折辱,自刎而死了。”


    曲顧聽到大克的話,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隨即又替尹誌平感到難過。但她與尹誌平不過幾麵之緣,固然對他的義舉甚為欽佩,心底更在乎的卻是大克有沒有做壞事。既然大克說尹誌平是自殺的,她自然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她心頭的不安消了一大半,主動伸手握住歐陽克的手,又仰起頭問他:“大克,我還有件事情,心裏著實想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麽要我送你去中都趙王府找你叔叔?你和你叔叔難道是在為金國王爺做事?”


    歐陽克沒想到曲顧會問起這個,他與叔叔確是完顏洪烈重金聘來的高手,南下更是為了奪取武穆遺書,輔助金兵侵宋。他固然不想欺瞞曲顧,卻也清楚曲顧對金國人的恨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曲顧緊緊盯著歐陽克,見他沉吟不語,心中已是一沉,剛剛的歡喜盡是化為虛無,不由漸漸鬆開了他的手,隻是她的掌心還未離開他的,便又被歐陽克死死握住。


    曲顧又氣又怒,含淚想要將手抽開,歐陽克卻緊緊牽著曲顧的手,貼在他的腹上,輕歎道:“我在牛家村的野店裏險些被完顏康刺死,顧兒,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曲顧一怔,想起歐陽克從前確是在鐵掌山上說過,他腹中的傷口就是被金國小王爺害的。既然如此,那他與金國也有仇怨才對,定然不曾為金國人做事。對!大克不會騙她的!


    想到這裏,曲顧不由重新歡喜起來,摟住歐陽克的脖子,撲進他的懷裏,將頭在他肩上蹭了蹭,又是高興又是放心道:“我就知道,大克你不會讓我傷心的,你沒有殺了尹道長,也沒有幫著金國籌謀宋國!”


    歐陽克也伸手摟住曲顧的腰,這還是曲顧第一次主動抱著他,卻沒想到是因為這些緣故。他強壓下心虛的情緒,輕笑著拍了下她的後臀,“好啊,你原來一直在猜忌我?!”


    曲顧臉上一紅,仰起頭歉疚道:“對不起,大克,我不該懷疑你的。你別怪我呀。”她臉上神情誠摯無比,卻教歐陽克不敢與她眼神相觸。他想,自己這也不算騙她,何必心虛,便緊了緊環著她的手臂,道:“咱們趕緊走吧。”仿佛隻要離開這個地方,回到白駝山莊,曲顧就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不遠處,那些姬人早已準備了馬車相候,見歐陽克來了皆是一臉驚懼,將頭垂得極低。歐陽克也不理她們,徑自牽著曲顧上了馬車,便立刻吩咐趕緊上路。


    馬車裏溫暖舒適,曲顧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歐陽克隻怕她重傷未愈,再因為一冷一熱交錯染了風寒,便伸手替她解下大氅,忽然感到小腹上一片溫軟,身子亦是隨之一僵。卻是曲顧將手隔著衣服撫在他的傷口處,憐惜道:“大克,對不住,你對我這麽體貼,我從前卻待你不夠好。”她本就心懷歉疚,又想到以前對歐陽克著實算不上溫柔,也覺得頗是羞赧。她雖於男女之愛懵懵懂懂,卻也是真的對歐陽克動了心,否則又怎麽會心疼他受過的傷害,心疼他從前吃過的苦。其實以歐陽克從前的為人,這些不過都是罪有應得而已,可對曲顧而言卻是十二萬分的心疼難過。


    歐陽克一怔,他明明知道小腹上的那隻手不帶絲毫的曖昧,明明知道曲顧隻是歉疚和憐惜,卻壓製不住身/下的火熱和心頭的衝動,忽然俯身吻了過去。不同於上一次的溫柔,這一次他幾乎將曲顧撲倒在軟墊上,緊緊的覆上她的身軀,甚至連她的手指也要強橫的分開,與他的牢牢交錯相扣。


    曲顧亦是一驚,這突如其來的吻實在教她招架不住,她奮力想要掙開,卻沒想到歐陽克雙臂如鐵,將她緊緊抱住,偏偏她極大的力氣也隨著這個吻漸漸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過了會兒,曲顧終是找回了幾分飄飄蕩蕩的神智,卻發現歐陽克已是微笑望著她,為她挽起耳邊的發絲,在她耳邊喟歎道:“你待我已經足夠好,是我從前對你不好。不過沒關係,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將來我一定會對你千般好、萬般好。”他捉起曲顧溫軟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忽然想起來從前自己對曲顧還起過殺念,不由得一陣後怕。他若殺了她,難道還要繼續一輩子渾渾噩噩,做一個自以為是天下間最風流出眾的男兒,其實卻根本得不到一個真心人相待的可憐蟲麽?不,沒有顧兒,他恐怕早就死了……


    歐陽克猶在怔然,曲顧卻已是滿臉羞紅的坐起身子,氣道:“大克,下回不許你說也不說一聲,就……”哪知馬車顛簸,曲顧身子不穩,哎呦一聲就栽倒到歐陽克懷裏。


    歐陽克不由朗聲大笑,緊緊抱住曲顧,“好啊,許你投懷送抱,不許我親你麽!”說著又親了下去。歐陽克對曲顧又憐又愛,他本不是個守禮的君子,早對曲顧心生綺思,此刻自是吻得難分難舍。


    那吻越發火熱,曲顧初時被他的唇舌勾動,完全不知如何該回應。歐陽克輕歎一聲,這般不解風情的姑娘,從前他才懶得j□j,此刻卻是使出渾身解數,隻吻得曲顧漸漸身子發軟,食髓知味,也緊緊勾住他的頭,顫顫怯怯的舔著他的唇齒。她這般回應,反倒讓他更戀戀不舍。過了半晌,歐陽克才與她分開,見曲顧雙眼氤氳迷蒙,唇上水光瑩瑩,按捺住情動,“好顧兒,果真學得聰明。”


    曲顧此刻方才回過神來,捂住嘴巴,惱道:“你又……你又沒知會我一聲……”


    歐陽克拿起鐵扇,輕笑著抬了抬她的下巴,道:“好,下次公子爺一定知會你!”


    他雖是笑吟吟的答應了,一路上每回卻不是說:“今日天色不錯,顧兒,讓公子爺親一親。”便是說:“你晚上睡覺好不安生,公子爺要罰你,快把臉湊過來。”也不待曲顧答應不答應,就又抱著她吻了過去。


    曲顧初時還掙紮一下,最後發現自己縱然力大無比,在歐陽克的內力麵前比起來也不過是蚍蜉撼大樹。況且她也漸漸懂得了幾分情愛的滋味,也漸漸不怎麽抗拒了。


    而歐陽克隻想對曲顧徐徐圖之,倒也不溫不火的,不疾不徐的慢慢調/教,對曲顧親昵而不狎褻。兩人平日裏耳鬢廝磨,歐陽克是暗自忍耐,曲顧則是全然不懂,想著從前與大克還不是同吃同睡,如今隻不過親密些也不覺有異。這兩人戀戀不勝,如膠似漆,卻不知那些姬人早已暗地裏又是嫉妒又是幽怨。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個不是告白就是訂婚的日子裏,實在寫不出虐啊,於是先甜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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