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得知歐陽克的身份,立刻對他表示了熱切的誠意,並邀請他也來草原做客。歐陽克瞥了眼曲顧,見她仍是扭著臉不看他,心中微微有氣,卻還是客氣答應。


    拖雷自是大喜,提索縱馬,招呼郭靖也過來。三人並行一排,拖雷不時與郭靖述說彼此這段時間的經曆,不時又與歐陽克談及如今蒙古的情況,著意拉攏他。曲顧反倒被他們落在了後麵。她幼時也曾跟著父母在西北一帶生活,對蒙古自然不算太陌生。然當她跟著郭靖他們來到斡難河畔時也不由覺得眩目。


    拖雷縱馬疾馳奔上一座草坡,郭靖、歐陽克、曲顧三人亦跟在後麵,上坡勒馬。極目遠望,隻見草坡下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斡難河就像一條玉帶,彎曲流過,將草原分城兩半。眾人一望過去,便見一畔的草原上,成千上萬的戰馬奔騰嘶躍著踏過斡難河。許是受到呼應,郭靖的兩隻白雕亦是振翅起飛,直撲而去,盤旋於馬群之上。馬蹄聲、踏水聲轟隆而至,激蕩人心,這般氣勢頓時讓人生出萬千豪情來,心胸不由為之而震。


    那些戰馬涉水過河,如潮水般奔騰不停,直奔不遠處的營帳,曲顧這才發現河岸的另一畔上灰色的營帳一座連著一座,綿延竟達十幾裏,成千上萬的尖矛在陽光下閃耀逼人,無數赤紅的旌旗在西北大風中招展揮舞,讓人簡直猜不出那軍營中有多少蒙古兵馬。


    拖雷指著遠處最耀眼的一座黃綢大帳上懸著的一枝九旄大纛,朗聲大笑道:“那是我父汗的營帳,諸位跟我一起去拜見父汗吧!”說罷,馬鞭一揚,已是當先奔了下去。


    被震懾到的不僅有曲顧,自然還有歐陽克。他白駝山莊從前周旋於西域各小國之中,何曾見過這樣多的兵馬。剛剛聽拖雷王子所言,這些兵馬不過是區區半數而已,剩下大半還在蔡州與金軍交戰,原來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蒙古竟然已經變得這樣強盛。他在震驚之餘,也不由暗生警惕。昔年蒙古各部四散內亂,如今被鐵木真振興統一,這樣一個凶悍彪猛的民族開始鯨吞沃土,它的*會有多大?!


    三人縱馬跟著拖雷來到成吉思汗的帳外,拖雷徑自招呼郭靖與歐陽克,直接無視了曲顧。在他眼裏,像她這樣的宋朝女子生得又細又弱,一副不好生養的模樣,能有什麽樣的用處。


    曲顧被丟在帳外正百無聊賴,忽見一個蒙古族的少女小鹿般輕盈的奔了過來,走到營帳外正欲進去,卻又頓住腳步,歪頭理了理頭上的紅珊瑚發卡,目光便正好轉到曲顧身上,奇道:“你是誰?看起來和靖哥哥的媽媽從前一樣的打扮?你也是宋人?”說的是蒙古話。


    曲顧小時候學過一點蒙語,聽懂了最後一句,就點了點頭。那少女聞言眉眼一彎,脆生生的喜道:“你也認得靖哥哥嗎?”這次說的倒是漢語,隻是還帶著點口音,


    曲顧倒是一愣,她曾聽黃蓉這般叫郭靖,莫非這少女指的也是郭靖?


    ***


    此時,營帳裏成吉思汗大力誇讚了郭靖武功高強後,複又將目光轉向歐陽克,見他果然相貌氣度不俗,定然也是一方之主,但也聽拖雷說還不曾見識過他的本事,便衝左右使了個眼色。一個高大的蒙古和尚便上前一步,雙手合十躬身道:“白駝山莊赫赫威名,早有耳聞,達爾巴特來領教!”


    他步履穩重有度,顯然不是一般的蒙古小兵,雖生得魯莽樣子,語氣態度倒也謙和。歐陽克將手中的折扇一打,搖了搖示意他先出招。達爾巴見歐陽克如此悠然自得的模樣,心頭不滿,便手持一根大臂粗細的金剛降魔杵,大喝一聲向他揮去。


    歐陽克雖然挺拔修長,但看起來斯文優雅,那樣一根純金打造的降魔杵打在他這樣的貴介公子身上定然是要非死即傷,卻見他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持著鐵扇,麵上微笑竟是巋然不動。眼看那降魔杵就要砸中他的頭頂。除了郭靖至外,其餘眾人皆是忍不住發出驚呼,就連鐵木真的臉上也微微變色,似是有些不滿這繡花枕頭。


    哪知異變突起,降魔杵砸下的一瞬間,歐陽克足下微塵不起,整個人已是瞬時避開,同時手中鐵扇霍然一展狠狠壓在金剛降魔杵上。達爾巴本來就以膂力見長,此刻竟被他一柄鐵扇狠狠壓製,連降魔杵也動彈不得。他一張臉被憋得通紅,驀然長嘯,雙手一鬆,雙拳直出向歐陽克欺身而去。


    拳腳功夫自是歐陽克的專長,他冷笑一聲,手中鐵扇在腕間一轉收攏成尺直刺向他肋下三寸,同時一腳踢向那即將落地的降魔杵,降魔杵在空中打了個旋,向達爾巴雙足掃去。達爾巴倒也應變得宜,縱身躍過,卻已是萬萬避不過那柄鐵扇。同時,歐陽克的一隻手施展靈蛇拳從一個出其不意的地方向他襲去。


    達爾巴知道自己兩麵受敵已現敗跡,到底不甘心言輸,拚著被他打中亦是揮出一隻鐵缽般的大拳頭向他的尺澤穴砸去。這時候,就連郭靖也驚訝的“咦”了一聲,尺澤穴乃麻穴,這達爾巴力氣極大,就算是有些內功底子的人被這樣狠狠砸到也要雙手酸麻,哪知歐陽克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達爾巴被歐陽克一拳擊中腹部,連連退了五六米,方才好不容易穩住腳步,複又執起降魔杵的一頭直推向歐陽克。達爾巴速度極快,來勢洶洶,歐陽克知手中鐵扇定然抵擋不住,便持扇在降魔杵的一端用力一壓,身子已然借力縱起。達爾巴不等他落地,手中金剛杵猛然飛起,亦是縱身長出一拳。


    營帳雖大,但兩人打得激烈,眾人見那金剛杵高高飛起,皆是心中驚懼,唯恐被砸到。卻聽一聲慘叫,降魔杵轟聲落地,達爾巴已然狼狽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鐵木真率先高喝一聲彩,對歐陽克不由高看了幾分。心道這此人武功已然不俗,可見歐陽鋒更是厲害。歐陽克卻沒有罷手的意思,蹲□對達爾巴逼問道:“小和尚武功倒是不差,你師父是誰?”


    達爾巴羞慚的抹了抹鼻下的鮮血,低聲道:“我師從吐蕃的金輪法王,不過我師父去雪山閉關了,我才學了不到半年。”言下之意,若非如此,自己決然不會輸掉。


    歐陽克聞言卻麵色微變,“你還有個師兄叫貢布阿旺,是不是?”


    達爾巴一愣,呆頭呆腦的點了點頭,“你認得我師兄?”


    歐陽克冷冷一笑沒有說話,撣了撣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了身。


    這回鐵木真對歐陽克的態度更親切了幾分,他意欲西征,下一個要攻打的就是花剌子模。歐陽克不僅武功高強,對西域各國的形勢也十分清楚,更何況他如今被金國通緝,自是對金人恨之入骨。這樣合適的人才,若不收入麾下實在可惜。鐵木真對歐陽克禮賢下士,歐陽克便也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姿態來。蒙古勢大,來日還不知會如何影響西域的局勢,他作為白駝山莊的少主自然不會與之交惡。


    酒宴過後,郭靖便與歐陽克一齊辭出帳外。郭靖還有些弄不明白,撓了撓頭道:“歐陽世兄,為何剛剛達爾巴打中你的尺澤穴,一點作用也沒有?”


    歐陽克飲了點酒,微微有些醺然,得意譏諷道:“這是《九陰真經》上的‘逆練經脈’之法。哼,諒你這蠢人也不認識……”此時帳外的北風一吹,他頭腦恍然一清,卻想起郭靖把《九陰真經》背的滾瓜爛熟,怎麽會不知這“逆練經脈”之法?


    他心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再欲去問郭靖,卻見郭靖身後突然蹦出來一個嬌俏的蒙古少女,正嬉笑著伸手欲向他雙眼蒙去。


    郭靖側身將人推開,回過頭去也是一驚,連忙縮回手,“華箏妹子!”


    華箏俏立在風中,笑吟吟的望著郭靖。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過了片刻,華箏突然喜極而泣道:“靖哥哥,我可總算把你盼來啦!”


    郭靖看著華箏的真情流露,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酸楚。他雖對黃蓉鍾情,但那時在牛家村就已經下定決心,不做背信棄義之人定是要履行與華箏的婚約,可此刻黃蓉生死不明,他又如何能夠毫不在意的與華箏成親。


    歐陽克靜靜看著這兩人相對而立,見那少女對郭靖毫不掩飾的情意,不由心頭微微含酸。他自己情路不順,自是覺得旁人親親愛愛十分刺眼,轉身欲走,卻又發現帳外不見了曲顧的蹤影。


    此刻天色昏暗,草原上雖有點點篝火,卻也不夠通明。歐陽克見不到曲顧,心頭一緊,忍不住急喚了兩聲,卻仍是沒有聽到回應。他緊了緊眉頭,運起瞬息千裏四處尋她。然而草原上的蒙古包綿延不絕,又豈是輕易能夠找遍的。更何況他喊的是漢語,蒙古人大多聽不懂,見他在營帳間焦急穿梭,雖是好奇卻也幫不了他。歐陽克越找不到曲顧,心裏越是焦急,他既擔心曲顧是撇下自己遠遠離開了,又擔心她被這些粗豪的蒙古人傷到。


    他一路疾奔,喊著曲顧的名字尋至斡難河邊,忽然聽到河邊半人高的草叢裏一陣沙沙作響,便見曲顧站起身睜大了眼睛,滿是驚訝的望著他。歐陽克大喜,正要過去,卻見她又是一副不認得自己的模樣,轉首扶起一個婦人道:“李大娘,我來幫你拿!”說著便想要接過她手中的洗衣桶。


    那鬢染斑白的婦人看了眼歐陽克,對曲顧和藹笑道“不用了,曲家丫頭多謝你啦。大娘還沒有老得動不了身子。”她抱起洗衣桶,微笑著從歐陽克身邊走過,似是十分滿意的樣子。


    待那婦人走遠,歐陽克才上前拉住曲顧的手,不滿道:“我找你半天,你原來就是在這裏幫人洗衣服!”他摸了摸曲顧濕漉漉的雙手,隻覺得肌膚涼的刺骨,不由蹙了蹙眉,緊緊握住替她煨暖。


    這是幾日來兩人第一次說話。曲顧怔怔的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她本不是個心腸剛硬的,剛剛見到他那副著急的樣子,已是心軟。雖然口氣不怎麽好,但也知他是關心自己,便也沒有將手抽出來,隻是低聲抱怨道:“她不是別人,是郭師叔的娘。爹爹的小酒鋪就在李大娘家附近,小時候李大娘還抱過我……”


    見歐陽克神色之中仍是不以為然,曲顧不由無奈歎道:“唉,若是你待旁人也像待我一樣,那就好了。”


    歐陽克輕哼道:“我幹什麽要對別人好?”又見曲顧對自己的態度似是有所軟化,心頭也是一鬆。故態複萌的勾起唇角,湊到她耳邊,輕笑道:“我之前攬著穆念慈假作氣你的時候,難道你就不難過?”


    曲顧一怔,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不是叫你那樣!我隻希望你行事不要這麽狠辣。我知道你從前殺了很多人,可是……可是以後我不願意看你胡亂殺人。大克,你若是殺了好多人,他們的親人都來找你報仇怎麽辦?”她想起自己還有家仇未報,歎息道:“我不能接受別人害死我的親人,我也不能接受你去害別人。就像江師兄,你縱然不喜歡他,也不該去殺他。”


    歐陽克一聽到江師兄三個字,終究還是忍不住辯解道:“你說我要殺他,我可曾真的對他下手了?!”


    曲顧這才想起大克那時確是沒有進宋軍大營,況且他就算真的下手,自己也決計阻攔不了。可仍是不滿道:“你雖然沒有殺他,但我知道你心裏一定那樣想了!”她性子執拗倔強,心裏的世界更是非黑即白,“大克,我爹爹以前說過,男子漢大丈夫,第一是要看人品心腸。你若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就連那樣害人的念頭都不該有!”


    曲顧自覺這話說的理所當然,又習慣了歐陽克對她的有求必應,見他沒有回應,不由微惱的仰起頭,便見他肅著臉,望向自己的雙眸卻顯出幾分懊惱和無力的哀色來。


    “你要我連想也不能想,我做不到。對不起,顧兒,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種的聖人。我可以努力控製不去胡亂殺人,可我做不到連想也不能想。”他語氣本是慘淡,驀然卻又狠戾起來,“顧兒,你不知道,我在桃花島上看到他用那種眼神望著你,我就已經恨不得立刻殺了他……所以,你若要我做一個像郭靖那樣的老實人,我是萬萬辦不到的。”


    曲顧從未見過歐陽克對自己露出這樣卑微到已經有些疲倦的神情,心裏亦是矛盾至極。忽然,就聽到草叢裏傳出一個嬌俏的聲音,譏諷道:“呸,你也配和我靖哥哥比!”


    兩人皆是一驚,歐陽克一把將曲顧護在身後,擰眉正欲喝問,就見不遠處的草叢裏,鑽出一個嬌小的身影,月色下端是芙蓉秀麵,清麗可愛,正是他們尋了許久的黃蓉。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不是想要故意讓他們總是這樣來回來去的折騰,隻是這兩個人的個性裏還有一些沒有磨合好。不可能因為h了,那些矛盾就沒有了。我並不想寫一個隻因為相愛,於是就很簡單在一起的故事,這樣這篇文也就可以結束了,那樣也許足夠夢幻可是太過牽強。兩個人都有不對的地方,都需要成長,這個過程裏必然會有一些矛盾,也許會顯得很作,但一定不是我本意,隻能說還是我文筆不夠好……


    掉收有點多,當然也可能是以為我姨媽駕到,略有點blx了,所以還是忍不住解釋一下,不過估計取消收藏的也都不會看到了……


    p.s.明天不出意外,應該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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