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凡是落荒而逃的。


    他隻是遲鈍不是傻子,經過了那一晚,他終於確定原來自己的好兄弟對自己抱有的是這樣的情感。


    慌了手腳的的某人可恥地做了一回鴕鳥,身後跟著盡責的狼一和狼一好不容易在山裏找到的希爾,衝上了開往上海的船。


    琉明遠遠地看著,沒有阻止。他覺得需要給殷凡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暫時讓殷凡離開京城也好,他需要好好地理清現在複雜的局勢,勢必不能讓他留在這裏陪自己擔風險。


    另一邊的殷凡很糾結,這不是一個巧合,上輩子,他遇見了阿文,這輩子,則是琉明。


    “聽說了嗎?明貝勒是喜歡男人的!”三人偶爾路過甲板的時候意外聽到了這樣的言論。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貝勒對自己府上的一個廚子情根深種,事情都鬧到殿上了呢。結果被罰了三個月薪俸,在家閉門思過呢!”


    “對啊,據說太後想讓他把那個男人交出來,明貝勒當時就跪下了,連磕三個響頭,祈求太後收回成命!”


    “哎呀,能讓風流的明貝勒也念念不忘的不知道是何等美貌風情。”


    “哈哈,你小子原來也好這口啊,小心你老婆揍你!”


    ……


    狼一臉色鐵青,要不是希爾緊緊拽住他,恐怕已經按耐不住割了那幾人的喉嚨。


    殷凡則是陷入了震驚,他沒想到琉明瞞著自己做了這麽多事,那麽驕傲的琉明,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自己喜歡男人,甚至不惜為了保護他跪下磕頭,他為什麽要做到這樣?僅僅隻是為了一個不可能回應自己的人嗎?閉上眼,那雙幽深的黑眸仿佛又出現在眼前,眼睛裏的情感是那麽強烈,身上的溫度是那麽灼人,而自己居然沒有意識到一星半點。自己的遲鈍居然害琉明陷得這麽深,殷凡心情複雜,胡亂在船上走著,與一個穿著鬥篷看不清臉的怪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你沒事吧?”殷凡踉蹌了一下,連忙抬起頭,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能從那毫無光澤的白發判斷大概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好半晌,鬥篷怪人才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我剛剛在想事情沒注意到老伯。”他連聲道歉著,“你也是去上海的嗎?”


    點頭。


    “哦,我也是去上海的,去辦點事,你呢?”


    鬥篷怪人指指自己,又搖搖手,殷凡恍然大悟,“原來老伯不會說話!”


    怪人指了指殷凡,又比了個問號。


    “問我在想什麽?”鬥篷怪人點頭。


    殷凡心情亂成一團,也沒有想為什麽一個陌生人會這麽熱情地與他問候,目視前方兩眼無神,顯然是開始走神,“老伯,你說,為什麽這個世上會有情愛呢?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為什麽會變得這麽複雜?”


    怪人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亦或僅僅隻是在聆聽。


    “我真的不明白,我有什麽地方吸引他。”殷凡苦笑,“我不想傷害他,可是到頭來卻是他一直在拚命保護我,我,很內疚。”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殷凡雙手抱拳告辭,神色晦暗地走回船艙。


    鬥篷怪人站在原地,海風掀起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殷凡。”沙啞的嗓音念著這個名字,聲音裏帶了濃濃的眷戀,“終於見到你了……”他握緊拳,遙遙看向北京的方向,“舒穆祿琉明!”


    大海是個神奇的地方,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每一個海上男兒都是勇敢的男子漢,他們是真正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勇士。


    當天邊的雲層變厚變黑的時候,有經驗的船員都知道,海上最麻煩的東西來了——暴風雨。


    “格老子的!”船老大爆了句粗口,“你們都回到船艙!台風要來啦!”


    狼一反應很快,拉住殷凡和希爾,就往船艙裏跑,“殷,不用那麽緊張,隻不過是台風罷了,我遇到過好幾次!”希爾勉強笑笑,倒還記得安撫一下殷凡,他忘記了一件事,他乘坐的歐洲商船都是積累了無數航海經驗的商隊,每一個船員都擁有極高的素質,根本不是他們乘坐的商船能媲美的。


    殷凡硬擠出笑容。為什麽自己這麽倒黴啊!難得出個海就會遇到人家很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台風!


    “娘!娘!”尖銳的哭聲在呼嘯肆虐的狂風裏依然刺耳,卻見一個小女孩抓著欄杆,隨著顛簸的船身上下起伏,隨時都有可能被甩出去的樣子。


    “我的貝兒!你抓緊啊!”年輕的婦女尖叫著想要衝到自己女兒身邊,無奈狂風與顫動的影響使得她前進得越發艱難。


    “狼一!去救她!”殷凡看向一旁像是牢牢黏在船上的狼一,吩咐道。


    狼一微微頷首,邁著穩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欄杆。


    又是一個大浪,小姑娘尖叫一聲,在母親驚懼萬分的視線中掉了出去。


    “抓緊了!”狼一沉聲說道。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拋出了船上的纜繩,也不知道他怎麽辦到的,軟趴趴的繩索就像靈蛇纏住少女的腰,狼一一使勁,如同釣上一尾大魚一樣把女孩拉了回來。


    人們發出讚歎聲,希爾更是崇拜萬分,那是繩子啊!這個男人到底用了什麽辦法!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功夫吧!狼一寵辱不驚,手上抱著驚魂未定的小女孩,穩穩把她交到婦人手上,就在這一瞬間,殷凡突然踉蹌了一下失去平衡。


    沒有出現意料之中的狗啃泥,一隻大手緊緊摟住殷凡的腰,甚至由於太過用力,兩人緊緊相貼。


    殷凡勉強回頭,卻被這個意料之外的人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狂風早已吹落對方的帽子,露出一頭蒼白長發,長形的臉型和長形的五官組合在一起給人一種陰冷感,事實上,那隻露在外麵的灰色右眼也的確看不出什麽明顯的情感,臉上到處都有深深淺淺的傷痕,透出一股子凶悍的味道。


    “紹安!”殷凡擠出這個名字,那些幼年時的記憶全部湧了上來,他沒法對這個男人做出和顏悅色的表情,因為他所做的一切。。


    紹安慢慢鬆開手,感受到殷凡幾乎是瞬間跳出自己的懷抱,渾身繃緊一臉戒備的樣子,細長的眼裏略有點失落,想起之前殷凡和他提起的事隻覺得滿腔的妒意化作了硫酸,尤其是注意到眼前白發青年頸邊相當不起眼的小小紅痕時,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攻擊起來。“這不是阿貝的弟子殷凡嗎?想不到一晃十年,你不去做廚師反倒成了明貝勒的男寵!”說到最後,他有點神經質地笑了幾聲。“看來明貝勒很寵愛你啊,這麽多天過去了,還是連站都站不穩,倒也難為你……”


    “住口!”狼一臉色黑了下來,狼爪一向視琉明為偶像,怎麽也不能容忍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當著自己的麵詆毀自家主子,微微伏□子就要竄上去給那脖子劃上幾刀。


    希爾附和地說道,“你這個家夥是誰啊!明貝勒是有家室的,殷也是大好男兒,你這分明是誹謗!”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抓住狼一的胳膊,就知道你這家夥要壞事!大庭廣眾之下打算血濺三尺嗎混蛋!看著挺靠譜怎麽跟個炮仗似得一點就著啊!


    原本還有點後悔的紹安一聽到家室兩個字,頓時又心頭火氣。他嗤笑一聲,“我說的可是實話,要不是……哪裏舍得分開,隻怕是夜夜……”


    “紹安!”殷凡懊悔自己不該後悔和陌生人說太多話,臉色蒼白地打斷了下麵更加不堪的譏諷,“沒想到你居然會在這裏!我問你,阿貝師傅的死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紹安滿不在乎,“我隻是取回了一點利息,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麽我怎麽知道?”


    “你個混蛋!”殷凡憤怒地抓住紹安的衣領,“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麽活下來的?!你還記不記得是誰手把手地教你廚藝?!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紹安露出譏諷的笑容,“這些我都記得,否則,就不是隻拿走那些錢了。”他推開殷凡,“在你們風光無限的日子裏,我拚命磨練自己的廚藝,這些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殷凡,像你這樣備受寵愛的家夥,是不會知道我的痛苦的。”


    殷凡穩住身形,“你什麽時候能長點腦子?紹安,我真是看錯你了!”


    紹安毫不相讓,“我做什麽還用不著一個男寵來指手畫腳!”


    看到殷凡瞬間難看的臉色和周圍的竊竊私語,他後悔了,然而,現在沒有退路,他赤紅著唯一露在外麵的右眼,用相當複雜的語氣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討回我的公道,不想與你為難,你也不要來阻止我!”


    殷凡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商城供人圍觀,周圍探究的視線j□j裸地落在他身上,眼前的人是他唯一不能原諒的。


    “就算我真的喜歡男人那也是我的私事,不用勞駕你來置喙!”他也是自暴自棄了,眼看說不清索性破罐子破摔,“可是紹安你記著,人是要有良心的,你害死阿貝師傅,這筆賬我遲早要和你算!就像阿貝師傅說的,料理是要給人帶來幸福的。你不理解這個,就永遠不可能成為頂級的廚師!”


    紹安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笑得直不起腰來,“哈哈哈!什麽狗屁幸福!你不要搞錯了!隻要能做出美味的料理我就是成功的廚師!殷凡!你和阿貝一樣天真!我們注定要成為對手!”他的臉上露出狂熱,沒錯,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該是這樣,永遠糾纏下去,這才是一生的羈絆!什麽舒穆祿琉明,那樣膚淺的男人怎麽配讓殷凡這麽費神!


    他的眼睛發出詭異的紅光,死死地盯著殷凡,滿頭白發隨著狂風飛舞,活像是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魔,那副病態的執念駭得不少人麵麵相覷。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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