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嚇得腿一軟,差點當場癱坐在地。


    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人想要她的性命,心理再強大的也會撐不住。更何況她隻是一個脆弱的小女人罷了。


    馬路兩邊非常安靜,除了她之外隻有那輛打著高光燈的紅色小汽車。紀寧被那燈光晃了一下眼睛,本能地抬手去擋。耳邊引擎呼嘯而來,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展眼間就要將她吞沒。


    透過指縫紀寧感覺到了強光的逼近,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轉身向前逃去。這條路她走得並不多,眼睛因為剛才的強光一時難以適應周圍的黑暗,幾乎處於半盲的狀態。她慌不擇路,來不及看清麵前的一切,隻是憑著本能向前跑。


    巨大的引擎聲裏她的腳步聲很快就聽不見了,危險如洪水般向她湧來,快得讓她心顫。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過四個輪子,紀寧覺得自己的掙紮簡直可笑。


    這輛車應該是故意等在這裏的,那個人似乎知道她會走這條路,或者說他一直在跟蹤著自己。他選擇了這條必經之路隱藏起來,趁著夜色四周無人好解決她。


    這個人,看為是非殺死自己不可了。會跟三年的事情有關嗎?


    紀寧邊跑邊胡思亂想著,冷不防被腳下一個台階絆了一下,整個人便不受控製得向前撲去。膝蓋砸在水泥石子路上,疼得她幾乎要流眼淚。她努力地想要站起來,試了幾次卻不行。紀寧不由有些絕望,轉過頭去看那輛車。


    那人似乎在逗她玩,他有點享受這種把人逼到死角的快/感。他並不急著向前衝刺,反而放慢了速度,像是在欣賞紀寧麵臨生死關頭的恐懼和無助。


    紀寧覺得那人肯定是個變態,連殺人都要先折磨對方一下方才罷休。強烈的車燈閃得她睜不開眼來,紀寧恍惚間掃到坐在駕駛坐上的那人一眼,隻覺得那應該是個男人,其他的什麽也看不清。


    因為站不起來,紀寧隻能拖著身子慢慢向後挪。這片小路樹木很多,一陣夜風吹來,樹葉兒嘩嘩往下掉。紀寧看著眼前飄過的葉子,隻覺得它們是來給她送行的挽歌。一陣悲涼不由湧上心頭,她腦子裏飛快地閃過父親和姐姐的麵孔,以及人生短短二十五年的一些悲與喜。


    她有點想哭,可是眼淚卻流不出來。那輛車裏的男人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巨大的引擎聲再次響起,他幾乎沒有猶豫,一腳將油門踩到底,直衝著紀寧而來。


    在麵臨生死的那一刹那,紀寧突然想起了那隻手表。那本來是一份禮物,可是還沒送出去,她人就要沒了。


    今天這一整天,真是她人生中最為可笑的一天。沒想到屬於她的最後一天,竟會如此不愉快。紀寧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因為害怕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聲音越來越近,如巨獸吼叫一般在她的頭腦中炸開。紀寧的神思已經有些恍惚,甚至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虛幻。


    她從不知道死亡是什麽滋味,可當她的身體失去控製地飛出去時,疼痛感瞬間將她完全包圍。她感覺自己摔在了地上,臉頰擦到了地麵,火燒一般地疼。手肘也砸在了石子路上,硌得骨頭都快斷了。


    不知道為什麽,紀寧覺得這感覺很熟悉。她從沒經曆過死亡,卻對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三年前在香港高院門口,那個狙擊手的子彈射出的一刹那,她也經曆了這樣的感覺。難道人死跟摔一跤是差不多的感覺?


    紀寧有些糊塗了,臉頰上疼痛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她剛想要伸去摸,卻感覺整個人被直接從地上拽了起來。膝蓋上的疼痛又來湊熱鬧,紀寧腿一彎直接就摔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即便她再遲鈍,此刻也該明白了。她本以為剛才自己是被車撞飛出去了,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慌亂中她還回頭看了一眼,那輛車就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司機似乎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再來一下。


    死裏逃生的紀寧一下子萌發了求生的勇氣。那個結實的懷抱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她幾乎沒有思考,直接抓著那人的衣服道:“救我,求求你。”


    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身體擋在她麵前。紀寧縮在他背後直發抖,隻覺得看他的背影十分眼熟,可是卻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她看到那人把手伸到腰間,撩開外套順手掏了樣東西出來。她的視線一直跟著那隻手移動,借著那車的車前燈看清了那樣東西。


    居然是一把槍!


    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那輛車裏的司機。紀寧嚇得不由後退了兩步,顧不得身上散架般的疼痛,怔怔地望著救她那人的背影發呆。


    是鄭楚濱,又是他。紀寧對此已經不再吃驚,可令她震驚的是,這人居然隨身帶著槍。在槍枝管理如此嚴格的國度裏,一個成功商人身上竟有這樣的武器,這簡直比有人要殺她更讓紀寧感到震驚。


    那個司機似乎也嚇了一跳,沒想到竟會被人用槍口對著。他猶豫了一下後突然發動了車子,快速地在小路上轉了個彎,然後揚塵而去。


    車子很快在暗夜裏變成一個模糊的小點,最後完全被黑暗吞沒。


    那輛車像是紀寧此刻的精神支柱,一旦它消失在眼前,紀寧最後一點力氣也隨之被抽走了。她雙手抱著自己慢慢地跪坐了下來,滿頭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滴,幾乎迷了她的眼睛。鄭楚濱收起槍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把她扛在肩膀上了,直接扔進了停在路旁的黑色轎車裏。


    紀寧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已經沒有形象可言了。一次又一次的被人算計,幾次三番陷於生死一線,關鍵時刻總要靠他施以援手。她跟他明明沒什麽關係,為什麽老天爺總在設計這種橋段來讓他們扯上點什麽?


    紀寧坐在後排望著前麵開車的鄭楚濱,透過後視鏡隻能看到他一雙深沉的眼睛。她完全讀不透那雙眼睛裏的含義,漆黑的眸子望不到盡頭,把所有的情緒都掩蓋了起來。


    鄭楚濱冷著臉將車子開進了琴園,然後把紀寧從後排抱了出來,直接抱進了房間的床上。客廳的楠木椅都太硬,紀寧渾身是傷一坐肯定疼。


    紀寧覺得這男人真是細心,連這種細枝末節都考慮到了。她抬頭看看房間的布置,發現就是上次落水後被抱進來的那一間。兩次來這裏都是劫後餘生,紀寧有些粗神經地咂咂嘴。


    鄭楚濱轉身出了房間,去到外麵翻箱倒櫃,很快就拎著個藥箱進來了。紀寧摸了摸臉頰,摸到了一點血跡。她仔細回憶了剛才的一切,就在她幾乎被汽車輪子底下時,鄭楚濱及時趕到將她拉了出來。她被巨大的慣性拖出了一段距離,臉就是在那時候擦到地麵的。


    鄭楚濱在她麵前蹲了下來,伸手來檢查她臉上的傷口。已經腫起來了,第二天隻怕會腫得更厲害。他略帶抱歉道:“當時情況緊急,我來不及多想。這幾天你先不要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等消了腫再回來。你這樣子最好別回宿舍,解釋起來太麻煩。今晚你先住這裏,我一會兒就走。”


    他一麵說一麵去翻藥箱裏的東西,拿出幾枝棉簽來,又擰開了一瓶消毒水。紀寧知道那水的威力,害怕地閉上了眼睛。鄭楚濱猶豫了一下,還是沾濕了棉簽,小心地沿著傷口邊緣給紀寧消毒。


    消毒水剛一沾上紀寧的皮膚,她就疼得咬緊了牙關,輕輕地倒抽了口涼氣。真疼啊,簡直比剛才受傷時更疼。鄭楚濱一麵擦一麵安慰她:“應該不會留疤,不要緊。能撿回一條小命就該謝天謝地了。”


    紀寧疼得眼睛發酸,加上剛才的一幕實在害怕,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出來。鄭楚濱沒想到她會哭,以為是她害怕臉上留疤,隻能撿好聽地說:“毀容也比沒命好。若真有什麽,我會找最好的整形醫生給你做手術,放心。”


    紀寧疼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閉關著眼睛拚命地點頭。她這模樣實在有點可憐,鄭楚濱簡直都不忍心再往她傷口上擦藥水了。他把棉簽收了起來,轉身又去洗手間擰了塊熱毛巾出來,替紀寧敷在臉上。


    “這樣大概好受些,這會兒隻有急診,你要不放心我就帶你去看。”


    紀寧一手按著熱手巾,慢慢搖了搖頭:“不用了,已經麻煩你很多了。感謝的話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說了,我欠你的人情債越來越多了,估計也還不清了。”


    “那就索性不要還了。債多不愁,你就一直欠著吧。”


    紀寧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我知道你人好,就算還不了我也會一直記得的。你結婚的時候我會送份大禮給你的。”


    這個話題太敏感,鄭楚濱一下子不說話了。紀寧也覺得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雖然不知道鄭楚濱為什麽提到結婚就不太高興,但她還是識相地沒再繼續下去。


    為了緩解氣氛,她又挑了另一個話題。她扭過頭去望著洗手間的門,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我可不可以借衛生間洗個澡?”


    鄭楚濱點點頭,起身去隔壁房間。片刻後他就回來了,拿了件新的浴袍過來。紀寧還這麽坐在床邊,臉上敷著熱毛巾,衣服上全是灰塵,褲子膝蓋上破了個洞,裏麵的皮肉看上去有些血肉模糊。


    看到她這麽狼狽,鄭楚濱本能地就忍不住問道:“你一個人洗澡行不行,要不要人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好早哦,大家都在睡覺吧,周六早上睡回籠覺什麽的,簡直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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