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雁沒有躲沒有讓,那一瞬間心中百轉千回的不過一個想法,她若是死了,公子此後必會永遠記著她。她活了二十一年,此刻才覺得這是她這短短一生中最有意義的事,為了一個人去死。為了他心甘情願的去死。


    推開王初七那一瞬回雁哭叫道:“公子快走!”


    然而她期待中利刃撕裂她皮膚,鮮血汩汩流淌的結果並沒有出現。


    朱七七的劍在抵到她胸口的那一刻被不明的物體打偏,而她本人亦是被一個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一掌擊飛。


    夜薑沒有去查看朱七七的死活,而是走到回雁麵前冷冷道:“看你為了公子不惜自己的賤命,姑且饒了你把公子帶入險境的大錯!”


    說完,夜薑才走到趴伏在地上的二公子身邊,束發的玉冠已經不知道落在了那裏,一頭漆黑的長發披散在地,掩蓋了一張白皙到有些蒼白的臉。他呼吸一緊忽然發覺二公子安靜的過分了,他在朱七七持劍當前,能將回雁護在身後,被回雁推開後便不可能一句話也不說。


    夜薑小心的將王初七從地上攬進懷裏,一番查看之下卻並沒有看到傷痕,隻是一把脈,夜薑的手便抖了抖,二公子的生命力正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消逝,呼吸也愈來愈微弱!唇色泛紫,正是中毒的症狀!


    夜薑身心俱顫,扭頭看著嘴角溢血笑的癲狂的朱七七。


    朱七七用劍支撐著自己搖搖擺擺的站了起來,哈哈笑道:“老天爺來了也治不了他了。”


    她早已知道,王初七身邊必定潛藏著高手保護,她若輕易動手絕不會成功。固才聲東擊西,以手中劍掩人耳目,將毒藥送到王初七口鼻附近。隻消他吸進了一點點,必定回天無力!


    回雁似已明白了什麽,看著公子毫無知覺的躺在夜薑懷裏,忽然心血上湧,淒聲道:“公子!”那一聲在夜空裏傳的極為悠遠,其中悲傷絕望之意不言而喻。


    夜薑怒吼道:“妖女!把解藥拿來!”


    朱七七冷冷笑道:“解藥?怎麽會有解藥呢……你聽說過十三魔下毒殺人,可曾聽說過十三魔下藥救人?”


    “有解藥的!一定有解藥的!朱姑娘……朱小姐……我求求你……”回雁此刻已絕望到無力行走,她手腳並用向朱七七爬了過去,卻在一丈處停了下來。朱七七拿著沾上自己鮮血的劍指著回雁,嘶聲道:


    “滾!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你!”


    朱七七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殘忍的臉冷酷的扭曲起來,道:“先殺了他,再殺了他……哈哈……我朱七七總算是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這哪裏還是美麗脫俗的朱七七,那日從寶馬香車上白衣飄飄而下的朱七七隻是一個恍然便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沈浪和熊貓兒在月光下緩緩靠近了朱七七,兩人的臉色除了失望還是不可置信的失望。


    他們在大廳中被回雁的一聲淒厲呼喊驚醒,並未喝多少酒的兩人俱都是震驚自己為何爛醉若此。而他們身上的真力也堪堪隻剩下不足三成。


    沈浪的臉上早已沒了一貫慵懶瀟灑的笑,隻因他已經明白,他、熊貓兒和王憐花所飲之酒中都被下了迷藥。朱七七自認若是他們幾人有一人是清醒的,她就絕動不了王初七一根毫毛。但是灌醉他們三人又何其艱難,迷藥才是最萬無一失的選擇。


    女子的心思從來沒有人能猜透,沈浪心中苦笑,金無望道他最是明白朱七七的心思,現在看來,朱七七同天下女子一般,從未給他看透的機會。


    王夫人所謂的仁義之舉,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事已至此,他隻能順著軌跡而行,否則王家母子又豈能讓他們幾人好好離開?


    沈浪的眸子之中,翻湧的情緒由淡轉濃,又由濃轉淡,最後恢複死一般的平靜。


    腳步緩緩的走近了抱著王初七的警惕的夜薑身邊,靜靜的瞧了瞧,沉吟了一下道:“初七所中之毒乃立地*散,是十三魔之首花梗仙所研製,當年他憑借這毒讓無數武林高手聞之而避,幾可與雲夢仙子匹敵!”


    說話間,他已伸手製住王初七胸口三處大穴,護住他的心脈。夜薑自認武功天下也難見敵手,居然連反應都不及,沈浪便已收手靜立在了旁邊。


    朱七七看了一眼沈浪,若是平日裏,她隻會驕傲,她的沈浪那般優秀,所有人都不如,她為何不驕傲。可是今日,她隻有痛恨,隻有難過。


    朱七七冷冷道:“你便是護住他心脈又如何,雲夢仙子、花梗仙已死,花蕊仙也早已被冷二爺手刃!金無望已經回去關外……誰能救得了他?誰能救得了他!”


    朱七七才說完,一把染血的匕首直直的從夜空中□了她眼前的玉石小徑裏,力度之大,刀柄全部沒入了石頭之中。朱七七一愣,知道那人已經得手。再次開口大笑,近乎癲狂道:“你瞧,那惡魔也去陪他的好弟弟了,隻盼他走的慢些,不然他這病弱的弟弟可跟不上……”


    沈浪一驚,耳邊一驚清晰的傳來廳中婢女的驚恐尖叫,數個女子在那哭喊大公子!


    熊貓兒體內真力歲缺失,但是仗著身法靈妙,幾個呼吸之間便已走了個來回。他衝沈浪點點頭,又傳音道:“那確是王憐花,並非是他人易容。”


    沈浪此刻瞧著朱七七的臉,已經沒有了絲毫溫度,眉宇間的冷峻,直讓旁邊的熊貓兒身上都起了顫意。可是朱七七依舊似沒有知覺一般,她終於做成了,她心中卻不快活。縱是不快活,她也不願意讓心上人瞧出來。


    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她做的都是對的。


    她衝沈浪輕柔的笑,嫵媚又清純,她早已知道,僅僅是迷藥,沈浪是不可能輕易中招的。可是,她要的便是他不會輕易中招,這樣,沈浪和熊貓兒便會在王府中發生這些事的時候清醒過來,並前去查看。而被她特別照顧的王憐花確是如何踢打始終沉睡。


    沈浪和熊貓兒一離開,沉睡不醒的王憐花簡直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不如,她事先安排好的人,便可在此時乘虛而入。


    沈浪輕聲道:“你錯了,金兄並未離開,他不過是護送方千裏等人去仁義莊罷了……”明日,日落前他必定會趕回來。


    這意味著王初七必定能得救,朱七七瞪大了布上血絲的眼,吼道:“不會的……不會的!”絕望,不信,數種情緒集聚在了臉上,生生破壞了一張如畫的臉。沈浪和熊貓兒瞧著這樣的朱七七,心中也不免多了幾分不忍。


    沈浪道:“朱七七,你與王家兄弟有何仇怨,須得你如此?”


    仇怨?朱七七看著神情冷峻的沈浪,瞧了又瞧,也沒有發現一絲對於自己的憐惜,心裏更是委屈,道:“王家母子都是惡魔!若不是他們在沁陽古墓故布疑陣,我們便不會跟著前去,那老八此刻必定還好好的同我一起,王憐花、王初七那般對我,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兒家最看重的是什麽?是什麽!他們讓我以後無顏麵對你啊!……”


    沈浪無言,對於一個心悅於自己的女子,縱是她十惡不赦,一個男子大約都是說不出什麽話來的。


    隻有熊貓兒大掌捏著手中的酒葫蘆,額頭青筋直冒,道:“那本是他們好心救你,縱是要論舉止不敬的罪過,也該是我熊貓兒來承擔!你對王家兩位公子下手,簡直就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朱七七吼道:“你們原就不該救我!因為我朱七七本就是睚眥必報,不知回報恩德之人!我寧願永遠那般醜陋,也不願被你瞧了身子!”


    熊貓兒心中一堵,恍似□了一把尖刀,那個男子不喜歡美麗的女子,對於快意恩仇的熊貓兒,這場意外的英雄救美更是讓他記得深刻,對於朱七七的感覺也特別些。他也為那次易容之事感到歉疚,朱七七再大大咧咧畢竟也是個女子。


    但是時隔一天,朱七七也並未表現出對這件事極度反感的樣子,他便以為她已經放下了。


    熊貓兒冷笑了兩聲,道:“那你何不將我一起殺了,你心中豈不是更加痛快些!”他從未見過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那日將她從青衣婦人手中救下,見她一雙淚眼盈盈,隻以為她是個柔弱的可憐女子,此刻想起來,簡直諷刺之極。


    朱七七嘴動了動,沒有說話,或許是她想說,但是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


    月光下,朱七七一身白衣飄飄,即使是最冷的寒冬,她也是一身飄逸的白衣,她有真力護體,她不怕冷。可是此刻,她忽然覺得異常的冷,全身都在夜風裏戰栗起來,僵硬的骨頭甚至有著咯吱咯吱的錯覺。


    這像一場噩夢,朱七七瞧了瞧夜薑懷裏臉上毫無血色的王初七;瞧了瞧匍匐在地悲傷哭泣的回雁;瞧了瞧神色冷峻失望的沈浪;瞧了瞧麵無表情,眼露鄙夷的熊貓兒;瞧了瞧自己手中的長劍,忽然手一抖,扔下了劍,抱著頭開始尖叫。


    “這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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