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燈光瞧著極近,馬兒卻跑了許久。


    到了客棧,王初七又昏昏沉沉的睡了,朱武也不忍叫醒他便輕手輕腳的將他攬在懷裏足尖稍稍用力便輕輕落在了地上。


    雖是深夜,那小二聽見了馬蹄聲卻也早已候在了門口,見了朱武細細一打量後更是眼露驚喜。一聲主上還未喊出了,便被朱武沉沉的視線給堵在了喉嚨口,小二方才發現原來主上懷裏還有個人。


    他雖疑惑,但是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隻是引著朱武去了後院那座久未住人的小樓。


    雖然許久沒有主人,但是裏麵卻極幹淨,顯然每天都有人細心打掃。


    小二進了小樓便在主上的示意下躬身站在一旁,朱武細細的替王初七脫下鞋襪,皮裘皮帽,又替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那般細心驚得小二心中直犯嘀咕,但是抬眼一瞧王初七的臉,他便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即便是睡了,他也是個睡著的仙子。


    即便是睡了,也能想象到“他”必定有著一雙美麗到讓人無法自拔的眼睛。


    這樣美好的人,的確是得溫柔對待。


    朱武回頭便看到小三子呆呆的看著王初七,心下便湧出一股不悅,大步走了過去,冷冷道:“隨我出來。”


    小三子陡然驚醒,定神瞧了一眼王初七才急忙跟了出去。


    夜很近,雪色映著月色。


    燭火下,朱武卻一句話也不說,小三子渾身冰涼卻驚得滿頭汗,訥訥的說南道北:“掌櫃的昨日出門了,明日午時才能回來……”


    “近了年關,天寒地凍的,許多人馬滯留,客棧裏竟然不剩下一間空房……”


    “主上帶來的姑娘當真是如仙子般好看,她、她……便是主上的夫人罷。”


    小三子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主上的眼光平靜,對他來說卻像利刃般可怖。最後這句話說完,他已挺直了背,雖然不知道主上因何發怒,但是他卻心甘情願的等著主上的懲罰。隻是他卻不曾想到,朱武聽到小三子最後這句話,笑了。


    不是朗聲大笑,是會心的由內而外的笑。


    王初七半夜同夜薑遁走,連頭發也不曾束起,頭上戴著一頂皮帽遮住了略顯英氣的眉,披著滿頭漆黑的長發映著一張玉白的小臉。當真是比真正的女子還要讓人心動和驚豔。朱武想到摘下王初七皮帽那一瞬心中不可遏止的波瀾。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但是憂慮不減的小三子卻不知所措的跪下道:“小三子失言,請主上懲罰。”


    朱武笑道:“錯?你那裏有錯。”


    小三子一臉迷茫的看著朱武,朱武心中的心思轉了轉,緩緩道:“小三子,你說的不錯,那正是你家未來的主上夫人,隻是‘他’還有些顧慮不願答應我的求親……”


    小三子訥訥道:“真、真的……”


    朱武道:“自然是真的,‘他’是個心高氣傲的孩子,自小被當做男孩教養,言行舉止也和男孩一般無二。竟然無論如何也不願嫁人。”


    小三子憂慮起來:“那可如何是好?”


    朱武會心一笑,道:“我等路上糟了強盜,‘他’的仆人婢子此番都已遇險,自此後‘他’身邊便無人能照顧他的衣食住行。那便這樣……”


    小三子已無心去想,他家主上既然一直同未來的主上夫人在一起,主上夫人的仆人婢子又怎會遭遇不測!隻是愣愣的聽著他家主上侃侃而談,不時應道:“是!是!小三子知道了……”諸如此類的話。


    朱武一番交代,時辰已經過了醜時。


    小三子躬身準備退出去,朱武又道:“小三子,你記好了,初七雖是女子,生平卻最恨別人把‘他’當做女子,你隻管喚他公子,也務必不要暴露你已知曉我倆婚約之事還有我的身份……”


    小三子眼睛亮亮的應道:“主上,小三子知道了。小三子這就去給公子置辦衣物……”


    興許是昨日心力交瘁,王初七醒來時候,天已大亮。


    身上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屋裏靜靜的,王初七便喚了一聲,“外麵有人在嗎?”早已在屋外候了許久的小三子聞聲應道:“我是客棧裏的小二小三子,公子可是要洗漱?”


    小三子端了東西進來,見王初七隻穿著裏衣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忙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


    “朱五公子呢?”


    小三子愣了愣,心想王小姐怕還同主上慪氣呢,竟然連稱呼都這般生疏。小三兒道:“朱公子一早出門了,說公子醒了他便回來。”


    王初七笑道:“他又怎知我會何時醒來?”


    小三兒道:“進來前,我已遣人知會朱公子去了。”


    王初七怔怔應道:哦。接著又道:“這衣裳是誰給換的?”


    誰給換的,自然是主上換的,隻是主上說了,未來主上夫人若是知道一定會惱羞成怒,所以他須得把嘴閉緊了。小三子默默的應道:“回公子,是找了客棧裏的一個大娘幫忙換的。”心想這樣回答總是沒有錯的。


    王初七卻瞬間漲紅了臉,他平日在府裏同林雀回雁在一起不甚注意男女之別,但是男女大防他還是心中有數的。他想到一個陌生女人便這樣把他衣服扒了個光他簡直就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王初七重重的吸了幾口氣,道:“為何不找個男子!”


    小三兒低著的頭,一臉挫敗像。心中暗道:這王小姐是真不把自己當女子啊,難怪主上那般焦慮。


    小三兒不答話,王初七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隻讓他放下東西出去。


    原先身上的衣服都被拿走了,床頭擺放的是同他衣裳材質相同顏色也無甚差別的袍子,比他先前衣物要寬鬆許多,但是複雜程度卻絲毫不減。


    王初七現在才想起來自己突然從府裏跑了出來是多麽笨的事情,一件袍子他鬆鬆的套在了身上,卻半天都沒有弄清那些係帶的作用……將披散的長發從衣服裏掏了出來,王初七終於還是無奈的坐在了床沿上。


    他忽然發現,他連頭發也不會束!


    朱武從門外跨進來時,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少年身上的白袍鬆散,長發淩亂,微微垂下的流露著稚氣的眉眼,玉白如美玉的皮膚和抿緊的粉色的唇。這是一幅怎樣引人邪念的晨起圖!朱武眼神更深了些,輕笑道:“小懶豬,總算是睡醒了麽?”


    王初七驚了一驚,撇著嘴道:“你怎麽能找個女子給我換衣服!”


    朱武愣了愣,便明白那必定是小三兒為了糊弄他說的,便笑道:“深更半夜,那位大娘剛好醒著,難道你要我打著燈籠去找個如花婢女來伺候你?”


    聽到朱武的調笑,王初七更是憋悶委屈:“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朱武朗聲笑了起來,道:“莫要在意這些了,出門在外,一切都比不得在家中講究,將就些,可好?”


    朱武話語裏哄勸的意味頗濃,隻是王初七卻對此毫無感覺,反而接受的理所當然。隻能道是暖玉山莊的一應婢子們都將他當個孩子罷了。朱武臉上的笑意更濃,他在外麵已呆了許久,裏麵發生了些什麽他也是知道的。


    當下便自然的走了過去,替王初七理身上的衣服。


    一直到王初七穿戴整齊,他才猛然想起,眼前這人是朱武!朱五公子……王初七直愣愣的抬起頭看著朱武含笑的眼睛,一瞬卻像是被刺中一樣避開了他的視線。


    王初七猛地退後了兩步,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朱武輕笑道:“你會?”說著他又伸手把王初七拉了回來,毫不在意的接著替他整理層層疊疊的袖口,沉聲道:“看好了,明日我便不會再幫你了。”王初七怔怔的任由朱武擺弄,直到他微笑著將一定新的白裘帽戴在了他的頭上。


    他曾想過這樣的場景,在回雁林雀每日圍著他團團轉,讓他帶著手爐套著披風……他就會想。他的父親會和藹的衝他笑,低聲讓他注意身體,囑咐他多穿些衣服,會低頭或者彎腰替他整理不整齊的衣裳。


    有一瞬間,王初七差點衝著朱武喊出了:父親。


    王初七心中是何想法,朱武是不知道的,他也是不想知道的。若是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麽鬱悶抓狂。


    朱武已經停下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便這樣吧。”


    王初七呐呐的伸手抓了抓垂到腰際的長發,悶悶道:“頭發……”


    朱武道:“這束發的事情,你得自己學會。”


    王初七沒有說話,朱武笑道:“你可知道,一個人何時會替別人梳頭束發?隻有那人是他心愛之人的時候。”


    王初七臉色僵了僵,複又有些泛紅。隻因他想起平日裏每日回雁都會替他梳頭束發,他閑暇時興起,也會拆了回雁她們一頭長發替她們梳頭。這在他看來本是玩鬧之事,此刻卻被附上了不同的意義。


    朱武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笑道:“婢女等人做這些事,本是她們應盡的職責,須得另當別論。”


    王初七用手理了理頭發,盡管不曾打理,但是依然很柔順。他將頭發一股腦都捋到了腦後,看了一眼精致華美的房間裏,手中一番便是一把匕首,朝著那已被撩起的菱花紗帳就是一刀。一尺餘長的輕紗被片了下來,王初七接到手裏便鬆鬆的將頭發束到了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獎賞果然是大大的動力——


    好開心———大家中秋快樂——


    ——鮮花收藏和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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