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他穿著一身深沉的顏色,配上壓抑的表情,好像在說遺言。


    “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別太想我,保重自己的身體。”


    黎糯替他整了整衣領,使勁繃緊麵部肌肉,默哀:“嶽教授永垂不朽。”


    後又忍不住噗嗤笑開:“喂,上個班而已啦。你又不是第一天當醫生,幹嘛整成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架勢。”


    嶽芪洋冷哼一聲,摸摸她的頭,在她的監視下換上黑色匡威,皺眉表不滿。


    “你在我的運動鞋上綁了一串外科結,還賊牢賊牢,害得我解到現在都沒解開。作為代價,你得聽我的,穿匡威。”她瞅瞅他奇怪的神情,吃吃笑著。


    總之今天,我們的嶽教授在服裝助理的出謀劃策或者說是威脅強迫下,顯得格外年輕有朝氣。


    她終於受不了他一貫的黑西服白襯衫,屁顛屁顛跑去優衣庫照模特搬了一套。


    墨綠色格紋襯衫加墨綠色羊毛v領針織套衫加黑色羽絨背心,配以修身款牛仔,以及她悄悄購進的情侶匡威。那真是身材好到詞匯匱乏,外形帥到鼻血狂流,以至於她開始後悔莫及。


    黎糯同學,你忘了蠢蠢欲動的護士姐姐實習同學病人家屬了?


    果不其然,比起冷醫生複職的新聞,冷醫生華麗變身為城市型男的消息明顯更吸引人眼球。


    他汗顏地發覺,自己著便服踏入電梯的刹那,醫務人員專用電梯內驚倒一片,連電梯都承受不起差點下墜。


    而更衣室外服務台後的麻醉護士姐姐看他的表情猶如謫仙下凡,直接由害怕的躲避改為奉上炙熱的電波。


    某位夫人的短信恰是時候的進來:“失策大失策!下次絕對不允許打扮得如此秒人!十分不安全!”


    他啞然失笑。貌似嫌棄他老土不待見人的分明是她……


    不過既能讓老婆直言不諱稱讚帥,又能讓她吃點小醋。一石二鳥,實為雙贏之上上策。


    幸而換過手術衣,套上白大褂,冷醫生又變回了原來的冷醫生。


    第一件事,去主任辦公室找梁主任。


    時間尚早,梁主任方從一堆資料中抬起頭,充斥著紅血絲的雙眼惺忪迷茫。見他回歸,解脫般地大舒一口氣。


    “小嶽啊,你怎麽舍得回來了?”


    “我猜還是你老婆的功勞吧。”他不語,梁主任便繼續嘲笑他:“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冷醫生居然會喜歡人,還跟我們玩隱婚。要不是你當時的真情流露,我還以為是你隨口瞎扯的。”


    “比起你,黎糯才是那個最偉大的那個。你說,就你這孤僻別扭不近人情的性格,有幾個人能受得了?”


    “好好珍惜她。別像我這樣,光顧著事業事業,妻子生兒子的時候還一心撲在手術台上。哎,身邊的那個人,失去了才會知道,無論多少年輕貌美的姑娘都無法替代她……”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梁主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白大褂,走到嶽芪洋麵前仔細端詳起多日未見的他。


    “嗯,這樣才像你嘛。他們轉的樣子和你完全不符。”


    梁主任掏出手機翻出朋友圈內瘋轉的照片和他比對,一邊“嘖嘖”不休。


    他瞄了一眼,正是他今晨都市型男的裝束,也不知是哪個偷拍的……


    “不好意思,我家夫人的品味。她喜歡,我必須照辦。”


    冬去春又來,氣溫漸漸回升,一股暖意不由自主地從他心中騰起。


    與此同時,她在y醫院的候診區打了不大不小一個寒戰。


    尚未到八點整,各位專家的門診並沒有開始,但候診區已經吵翻了天,和菜市場無異。


    嶽歸洋穿著厚重的大衣不顧形象地吸著豆漿、甩著煎餅果子途徑危險區域時,下意識加快了步伐,卻無意間瞥到坐在第一排稀奇地旁觀各種推來搡去的黎糯。


    他徑直走過來,納悶道:“糯米,你怎麽在這兒?”


    “哦。”她燦爛一笑,伸手作討要東西狀,說:“嶽主任,我要加個號。”


    額,黎糯同學果然沒什麽做病人的經驗,居然敢在此等地方公然走後門……


    周邊瞬間安靜,過了會兒,聲討聲陣陣。


    不遠處結伴坐著幾個嶽歸洋的老病人,阿姨們早就毅然成為了嶽主任的忠實粉絲。瞧他們一男一女,年紀輕輕,聽口氣就知道很熟,且據說嶽主任未婚,於是自說自話把她推測為他的女朋友,打抱不平道:“怎麽了怎麽了?嶽主任給自己女朋友加個號不行啊?”


    此話一出,他們華麗地成為了被圍觀的對象。


    相比於黎糯的尷尬,嶽歸洋倒是像模像樣地謝過給他們台階下的患者們,把她拖進了診室。


    “那個,添亂了,我道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說這個。”他把剩下的半個煎餅扔在送子觀音像一邊,換上白大褂,問她:“你哪裏不舒服麽?”


    “為履行約定而來。”她答。


    從美國回滬的那晚,嶽家的另兩個孫輩下了班聚在嶽家花園陪嶽老聊天。


    當然黎糯早就看穿了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她和嶽芪洋。


    一來二去,話題不知不覺地在往他們身上靠攏。


    嶽老有些惋惜:“本來我馬上就能抱第四代了,可惜黎糯這兩年沒法生吧。”


    嶽歸洋接過話:“是啊,我還以為我今年能當上伯伯了呢。”


    嶽苓洋則把錯全部推到嶽芪洋身上:“都怪黃芪。清淋清得快有毛用,該你果斷出馬的時候你在幹嘛?”


    莫名成了眾矢之的,他隻能無語。


    她悄悄捏捏他的手,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不怪他,是我不好。之前因為還沒畢業不想要,現在又由於傷口得延後。”


    “哦……所以說,我哥還是很努力的意思咯?”


    “嶽芪洋值得表揚啊,哥沒看錯你。沒事,哥我好歹是婦科的,要測精子活性之類的盡管找我,糯米調理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糯米,沒關係,我也是學婦產科的,算不準排卵期的話我幫你算。”


    ……


    他倆啼笑皆非:一家子醫生果真各個沒有含蓄的概念,這談話的方向怎麽就越拗越歪了?


    她急忙打住愈發不靠譜的兩位:“謝大夫們好意,謹遵教誨,從我做起。”


    這便是她來找嶽歸洋的原由。


    他雖然索取得比較,額,頻繁,但一直在默默地做避孕工作。她清楚,自己腹部的傷口不允許他們短時期內為人父母。


    黎糯本打算工作穩定了再要孩子,現在卻變得與嶽歸洋這兒求子多年不得的患者一樣急迫,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


    是什麽時候起想法更改了?


    大約是她渾身是血地倒在他懷裏的那刻。


    當時緊緊望向他的臉,唯一的想法便是:如果能為心愛的人留下血脈,代替她陪伴他餘生,該有多好。


    嶽芪洋憑借著各方麵的實力,在一月份正式升為副教授。公示在食堂轉角的通知欄張貼了半個月,人盡皆知。


    雖然背負過醫鬧事件的負麵因素,但無人敢質疑他的能力。


    c3腸外度過了兩個月三組合為兩組的黑暗歲月,全科人員皆活得慘無天日。


    毛毛一見嶽芪洋現身辦公室,感動得稀裏嘩啦,就差立即馬上搖尾巴抱大腿。


    也是,他若真甩手不幹了,嶽家毛這個名號何去何從呢……


    現在好了,各回各家,各司其職,毛毛當即和中組後組劃清界限:“我回前組,緊跟嶽教授。”


    他自然無異,點頭同意:“好。”


    隻是他心目中的嶽教授似乎變了,又說不上到底哪裏變了,就是,覺得變了。


    也許是他不再一味地在台上說英文,而是依心情而定穿插一定的中文講解。


    也許是大查房時他不再充當提問的角色,而是靜靜聆聽,然後補充作答。


    更重要的是,他那可以當做凶器的眼神時而會緩和下來,滿滿的溫柔無法抵擋。


    自然,這種情況僅限於黎糯來探班的時候……


    不隻毛毛發覺了他的異樣,別的同事也如此認為,最後研究的結果,歸功於他家夫人。


    某天他對她說:“猜猜看,你在一附院多了個外號。”


    “不就是嶽夫人麽?”


    黎糯挺不屑,反正這群人,尤其是外三的同誌們,擅長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謎底直到她休學結束,補實習輪轉時才揭曉。


    學校的規矩是缺多少補多少,偏偏教辦的老師把她因傷缺工的外三最後一天也一並算上。黎糯滴汗:親愛的老師,你們一定是要我以新的身份回外三接受調戲是吧……


    分派組別的任務仍舊由毛毛負責。他輕鬆地分完了其他幾名實習生,再次獨獨剩下她。


    毛毛為難了,看看嶽芪洋,看看梁主任,再看看黎糯。


    梁主任“善意”地催他:“猶豫什麽,你想怎麽分就怎麽分唄。”


    “我不敢。”他脫口而出。


    梁主任憋住笑,替他解決了問題:“既然黎糯上次是中組的,那今天還是跟我吧。”


    說完回頭詢問嶽芪洋的意見:“就一天而已,沒問題吧?”


    還沒等他表決態度,辦公室內早已哄堂大笑。


    不消片刻,黎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了她的“新外號”。


    冷醫生家的暖夫人。


    嗯,很好,她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大結局後番外稍後會跟上 包括當歸佳釀的 小黃芪小數醫的 最後一篇會獻給現實中的某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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