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樹林蔭間隙投射的日光漸漸稀疏,秋風拂動的鬆濤之聲慢慢響起,鬆香夾雜著山中陰濕的氣息襲過鼻翼,周青軒此時方才緩緩的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快要西垂的日頭,心道,“天就要黑了,看來我足足打坐了四個時辰還多!”。一天一宿的修養周青軒已然能慢慢移動,雖然內傷極重,但也恢複了三四分。周青軒慢騰騰的站起身來。


    “天黑前若走不出這林子,晚上來了山凶野獸的我可吃不消!”周青軒自語道,隨即步履蹣跚的向外走去,沒走幾步,周青軒隻聽得肚內咕咕作響,隨即敲了下早已癟了的肚皮,“數你最沒出息!”說完腦中卻浮現昨晚金黃的兔腿,幹咽了幾口唾沫想起奇怪的瘋子來,“這會你要是給我烤個野豬腿才好呢!”想到此處,頭頂卻“喳喳”的響起,抬頭一瞧,一隻大鬆鼠正抱著一顆鬆子急急的啃著。周青軒嘿嘿一笑,“鬆鼠,鬆鼠,把你變成熟的豈不是妙哉?”說罷自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抬手便要拋出,樹頂卻又竄下兩隻小鬆鼠圍著大鬆鼠打轉,周青軒看得呆了,“若是打死了大的,小的怎能活下去!算了!一頓不吃死不了的!”周青軒搖搖頭,將手中石子隨手一扔,邁著殘碎的小步向外走去。大半個時辰過後,周青軒總算走出鬆樹林,方要伸伸懶腰,偶覺頭頂一陣疾風,心知身後有人飛來,猛的低頭縮身,紅玉短劍已持在手中。果不其然一人大鳥般掠過周青軒頭頂一翻身立在兩丈遠的地方背對著他,周青軒見此人衣衫襤褸,滿頭油乎乎的,以為又遇見了瘋子,不耐煩的說道,“瘋子!給我遠遠的!我有正事!”那人聽罷怪笑起來,“小子!你說誰是瘋子!”


    周青軒聽得聲音極為熟悉,思索片刻突的想起昨夜與黑雲社老大交手之人便是此音,不免心中一沉,“哦?原來是你!”


    “咦?我是誰?”那人慢慢的轉過身來,滿臉的傷疤還是讓周青軒吃了一驚,“昨夜殺了黑雲社老大的無名氏不就是你嗎?”無名氏聽罷陰沉沉的怪笑起來,滿臉的傷疤就似條條蚯蚓蠕動不已,周青軒見狀不禁皺了皺眉頭。


    “你小子還算機靈!”無名氏略一沉吟,“我有些事要問你,如若你真的機靈便告訴我,否則。”


    “哦?若是我知曉,告訴你又何妨!”周青軒麵無表情的說道。


    “好!爽快!”無名氏踱了兩步複又問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是華山弟子,那你與黑雲社到底有何瓜葛?”


    “毫無瓜葛。”周青軒答道。


    “回答的夠簡單,但你並未講實話!”無名氏停住腳步冷冷的說道。


    “昨晚你未曾看到我被他們一路點住穴道挾持而奔麽?就算了有瓜葛也是為了那把天玄刀!現在刀都被奪走了,你來找我又有何用?”周青軒憤憤的說道。


    “說的好,我與黑雲社都是為了天玄刀!但江湖之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與天玄刀同等重要的還有一張藏寶圖!既然你得到了天玄刀又怎會不知藏寶圖的下落?”無名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根本沒必要騙你!天玄刀隻是我無意間覓得,至於什麽寶圖我並不知曉!”周青軒聽得無名氏竟然打起寶圖主意心中一驚。


    “既然如此,那你將你發現天玄刀的來龍去脈告知於我,我對此甚感興趣!”無名氏將頭一揚說道。


    “既然你想聽故事,我就說給你聽!”周青軒正要說下去卻聽無名氏說道,“不是故事!而是你的經曆而已!”


    “我保證以下你聽到全是事實好麽?”周青軒微微一笑。


    “你最好說的圓滿的點!”無名氏說道。


    周青軒點點頭,不緊不慢的說,“數年前我在山中與一隻猴子戲耍,無意間掉落懸崖,卻被一樹擋住保住性命,其間我發現一山洞,洞內一屍骨旁撿得了天玄刀。”


    “就這麽簡單?江湖神器竟如此輕易的被你拾得當真是江湖奇聞!”無名氏邊說邊搖頭。


    “信不信由你,事實便是如此!”周青軒淡淡的說道。


    “好!諒你也不敢騙我!那屍骨應該是石雲帆吧?”無名氏道。


    “閣下好見識,的確是!”周青軒道。


    “那你在他身上並未發現其他東西?”無名氏朝周青軒走了幾步。


    “石前輩並未留下其他東西,隻是留下幾句遺言。”周青軒心知不說出幾句實話勢難騙過無名氏。


    “什麽話!”無名氏頓時興奮起來。


    “我記得是說,望上天乞憐,賜有緣人相遇。我石雲帆一生短暫卻是殺人無數,上天懲罰我在此孤獨終死,隻盼有緣人將我的死訊告知洛陽鎮遠鏢局,並將我屍骨埋於此山頂東側大石之下,石某人。大概這些了!”周青軒將石雲帆原話背了遍。


    “沒寫完?還是你不記得了?”無名氏問道。


    “想來定是石前輩未寫完便氣絕身亡了吧。總之隻有這幾句話!”周青軒說的很是肯定,因為他這幾句確是實話。無名氏手摸灰白的胡須想了半響也搞不清周青軒所說是否是實情,心中煩躁,突然探手朝周青軒抓將過來,“你小子竟敢騙我!”周青軒早就防備無名氏,雖知逃不出無名氏手心,但不想坐以待斃,所以拚死一搏,紅玉短劍劃出扇形劍影護住身體,疾速往後退去。無名氏微微一愣,隨即說道,“我勸你還是莫要反抗的好,省得內傷複發毀了一身武功!”


    周青軒冷笑道,“橫豎是死!”誰知無名氏突然停手說道,“念在你一身骨氣,今日我不為難於你!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師父是誰?”


    “你這人真是奇怪,要殺便殺、要剮便剮!無由來的問我師父作甚?”周青軒微微氣喘道。


    “或許我與你師父是舊相識呢?”無名氏大有緩和之勢。


    “他會和你是舊相識?豈不是笑話!哈哈!”周青軒當真笑起來。無名氏將臉一沉道,“霹靂劍聖王博達對麽?”


    周青軒聽罷愣在當場,心想,“此人到底是誰,他如何知曉師父,難不成真和師父相識?”想罷故作鎮靜說道,“江湖之中還有你不知道的事麽?”


    “我不知道的恐怕極少!方才你不回答等於是默認了!我與你師父王博達確是老相識,而且我一直欠他的人情。”


    “哦?我如何知道你不是騙我?”周青軒正色道。


    “老子向來不騙小輩,再者現在殺你易如反掌有騙你的必要麽?”無名氏不屑的說道。


    周青軒反複掂量無名氏的話覺得有那麽點道理,雙手抱拳說道,“既然是師父的老友,晚輩在此有禮了!不知前輩高姓大名,他日見到師父他老人家好有個交代!”


    “你小子三兩下就想套得我的來曆?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其實我姓甚名誰並不重要,你隻需知道我不會難為王博達的弟子!就當我還王博達的人情!”無名氏歎口氣又道,“你我相見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前輩言重了,晚輩豈敢戲弄您老人家。我隻是不明白,依您的武功在江湖之中應該是響當當的人物,為何。”周青軒說到一半不再說話,默默的看著無名氏。


    “哈哈,人都有好奇心,但這並不是個好習慣。因為江湖中死在這上麵的人不在少數!你初涉江湖我可以告訴你,不要隨便打聽別人的秘密,別到最後怎麽死的都無從知曉!”無名氏臉上的厭惡表露無疑。


    “晚輩受教了!”周青軒碰了閉門羹悻悻的說道。


    “怎麽不見救你的老婦?”無名氏摸摸自己的肚子問道。


    周青軒乍聽微微一笑,阿羅早就將如何整治乞丐告訴他。毫無疑問乞丐就是無名氏。最絕的是阿羅將一隻死蜈蚣塞進他嘴裏騙他是蠱。周青軒心想,“就算是武功如此高強之人也被嚇得屁滾尿流。阿羅你真是高!”


    “那老婦昨晚正好不在,所以才免了血光之災!”周青軒清了清嗓子說道。


    “那就奇怪了。她對你說過什麽?”無名氏並不正視周青軒。


    “我昏迷了那麽多天,她能對我說什麽?”周青軒一副無辜的樣子。


    “那你知道她因何救你麽?”


    “那你得問她!”周青軒心裏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我與她又不相識,問她作甚!”無名氏臉一紅尷尬的說道。


    “前輩,時候不早了,倘若無其他事情,晚輩先告辭了!”周青軒覺得無名氏此時並無敵意不失時機的問道。


    “你去哪裏?就憑你半死不活的身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在這亂山崗中猛虎野獸甚多,若是碰上一隻也隻有給你撿骨頭的份了!”無名氏背著手好似麵前的是個不肖的徒弟。周青軒心裏別扭,心想,“走了個瘋子又來了個自稱前輩的乞丐,我這幾天的運氣可真夠背的!”心裏想著卻聽無名氏說道,“你隨我走,起碼今晚不讓你餓肚子!”


    “不敢勞煩前輩!”周青軒慌忙說道。


    “放心,路你自己走!我隻是給你帶路而已。”無名氏轉過身去慢慢的走起來。周青軒走也不是不走也是,心想,“先是要殺我,現在又要幫我。若是隨你去了,到底我有毛病,還是你有毛病?”


    無名氏回頭見周青軒身形未動不耐煩的道,“走啊!”口吻中帶著不可抗拒的滋味,周青軒把心一橫,“和人一起總比給畜生做了夜宵好!”徐徐的隨無名氏走去。


    白色的燈光將冰冷的牆壁照的更加冷硬,恐懼的表情凝聚在阿羅蒼白的臉上。她看到了也許是她這輩子來最恐懼的事,遠比見到死人還有懼意。


    一張死人般的臉下好似不是一個人的軀體,乍看上去阿羅以為他穿了件鎧衣,一身黑色而且鱗次櫛比的鎧,隨著人的呼吸一起一伏,甚是怪異。但細看她發現那身所謂的鎧衣實際上是與**連著的。它更像是長在身上,或者是根本就是身體的一部分!阿羅背後騰起一陣涼意,以致狂呼一聲險些奪門而出。


    “莫怕,我不是怪物,我仍是你師父!”躺在床上的人苦笑道。


    阿羅咬著牙使勁的點點頭,似是給自己些膽量,“師父,你這是。”


    “羅兒,這就是做黑雲社老大的代價!為了這個位置我竭盡所能,費盡心思!自己都未曾想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我從未後悔過!我唯一後悔的是將你拉入肮髒的江湖之中!”說罷拉住阿羅的手痛苦不已。阿羅猛的將手抽回,“我早已習慣江湖中的打打殺殺,我這輩子注定不能做普通人。”


    “你會怪我麽?”


    “從未想過,我的人生原本就該如此,怪不得別人!”阿羅方從恐懼的情緒中平複,“昨晚你未死在無名氏手中可是因為你一身。”阿羅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形容師父身上的東西。


    “不錯,若不是它我恐已五髒俱裂,我叫它重生甲。你現在很想知道它是怎麽來的吧?”


    阿羅默不作聲,那人卻閉上眼睛似說一件很遙遠的故事般緩緩的說道,“十幾年前我隻是個施毒高手,說實話武功在江湖之中隻算是中上而已。但我多年探訪,竟讓我得到續功丹的秘方,於是我跑遍大江南北取材煉丹,也隻不過製出十顆。續功丹效力勁猛,我食了六顆後功力大增,在江湖之中已少罕遇敵手。幾年後我才發覺服用續功丹過於急功近利,相比增長的功力其對身體的傷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它的緣故我大限不過花甲,所以將毒經寶典中記載的金剛毒液付諸在自己身上以期在死前天下無敵!我在毒液中泡了足足三年有餘終於變成如此怪狀!但有了它刀火不浸!雖受盡非人折磨我仍很開心!真的很開心!不過昨晚我才明白沒有誰是天下無敵,就算你是金剛之身仍不免被別人打敗。”


    “天下無敵豈不是要與天下為敵?你這樣做值得麽?”阿羅突然覺得其實床上的老人很可憐。


    “值得!我這輩子不能考慮個人得失,付出那麽多隻為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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