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罷熱血上湧、豪氣勃發,緊跟陳東升風馳而去。


    前路雖是屍橫遍地,不堪入目,但經此處以後卻一路順利,並無阻礙。黃昏時分,白勝群縱馬狂呼道:“到了!”眾人麵露一絲欣慰之色,一宏偉莊院已在前路矗立。此莊院方圓百畝綿延數裏,綠瓦紅牆映襯在十幾丈寬的護城河麵上顯得尤為雄偉雋秀,遠遠觀之真恰似皇宮深院、不可方物!隻是莊院高門與紅綠之色格格不入,丈餘高的兩道厚門竟為生鐵澆鑄、渾然一體,鐵門之上本就巨大的兩顆銅質獅首銜環,熠熠生輝,與黑鐵相比更加突兀,將莊院威嚴肅穆之氣發揮到極致。此外,莊院四麵各有一嘹望哨塔,上有護院家丁看護。這時正門上一聲響哨飛出:“少主回來了!速速開門!”


    門內應諾之音蚊聲般傳來,鐵門隨即緩動,獅首銅環與鐵門抨擊發出沉悶之音,好不氣派!不一會,巨門全開,二十名緊衣披甲家丁奔出,分列而立,一神采奕奕灰袍細高老者自後緩緩踱出,此人鼻梁高聳,一雙眸子似是鷹眼般銳利,邊走邊拱手笑道:“二位少主一路辛苦!老夫恭候多時了!”


    陳東升早些年見過此人,從蕭靖口中得知他名為仇天公,昔年也曾是威震四方的一派高手,所使陰風掌絕技和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傷了不少江湖頂尖人物,招了許多的仇家。數年後,仇家紛紛壯大歸來,誓要取他性命,幸虧此人與青雲山莊莊主白鵬飛之父白常思私交甚密,躲進莊裏避禍多年。能夠避禍保命,仇天公靠的就是青雲山莊威名。這青雲山莊盛名已久,富甲一方,早在百餘年前便是中原大地上一朵奇葩,又經幾代莊主苦心經營,聲勢可謂是如日中天。一座莊院能成如此氣候豈是毫無來由?其就原因在於白鵬飛的曾曾祖白淵。白淵昔年隨當朝大將軍曹瑋駐守西北,屢立戰功,數次救曹瑋於危難,曹瑋對他十分器重,共同守疆幾十年將其視為兄弟。待到白淵年事已高,告老還鄉,曹瑋斥兵千眾、送金銀財寶無數,並上書朝廷述白淵功高彪炳。聖上大為感動,又賜地百畝,下諭旨責令地方官員不得為難白家。如此一來,白淵可謂是榮歸故裏,借著千餘兵丁與一道諭旨開門立戶,成就青雲山莊百餘年威名。如今,青雲山莊家丁千餘,江湖隱士、武林高手紛紛投奔,使其在江湖之中獨樹一幟,無人撼動。所以仇天公逃到山莊,那些仇人也隻能是望洋興歎、無可奈何。


    白勝群點頭一笑道:“原來仇伯伯早便得了消息。”


    仇天公道:“這方圓百裏都是青雲山莊枝蔓,老奴焉有不知之理?”言畢看到陳東升在後麵含笑意,向前一步拱手道:“陳少俠,數年不見,長身玉立,更加俊朗了!”


    陳東升急忙下馬,笑道:“前輩過獎,我等小輩,還驚動您來出迎,真是折煞晚輩。我來引薦,這位是一掌擎天仇老前輩。”林奇等三人下馬躬身施禮。陳東升又道:“這三位都是我華山弟子,林奇、胡延壽、毛龍方。”


    仇天公朗聲笑道:“我這把老骨頭看著你們這些少年英俠當真是有些慨歎年華易老,歲月無情了。來來來,快快進莊,夫人正等候為眾位接風洗塵!”


    眾人俱都下馬牽韁尾隨仇天公而去。進得院內方覺這青雲山莊更為壯觀。院內青磚鋪路,眾人並排而行還顯綽綽有餘。寬路兩旁幾十間黑瓦白牆房子林立,距門裏許方才見到第二道門樓,門樓高約丈許,甚是巍峨,其上金匾閃閃放光,為“青雲直上”四個大字,蒼勁有力、瀟灑之至,定是名家所書。過了門樓,其路換為紅磚鋪地,顯得更為華貴,三層飛簷閣樓前,魚沼飛梁,蜿蜒崎嶇,水下魚兒暢遊,賞心悅目。


    見到此景毛龍方驚歎不已,嘖聲連連不住道:“真是壯哉!好!好啊!”陳東升微笑,心道:“三年前我隨掌門前來之時何曾見過此等世麵?驚奇不能自已還不如毛龍方。”


    “升兒,你們一路奔波甚是勞苦,我備了酒菜快些進來歇息!”一發髻高綰、麵容俏麗貴婦在台階下頷首而立。


    白香凝亮目飛淚,緊走幾步撞入貴婦懷中泣道:“娘,我想你了!”貴婦輕撫白香凝俏臉,兩眼潮紅,笑嗔道:“瘦了吧,快,有貴客,莫要頑皮。”


    陳東升攜林奇等四人齊齊拜倒,道:“徒兒拜見師叔!”


    飛簷閣樓前貴婦正是莊主夫人,便是白勝群、白香凝之母。遠觀之,隻見她身材窈窕、肥瘦正恰,一身綾羅綢緞色澤鮮豔、華麗之極,恰逢微風吹來隨風浮擺更顯飄逸秀麗。近視麵容則麵色茭白、豐潤似蠟,絲毫看不出歲月流逝之痕;而那五官更是生得恰到好處,鳳眼黛眉、巧鼻紅口,卻與白香凝七分相似,隻是白香凝更顯精靈之氣,而她臉上似有陰鬱之氣籠罩,無法揮散,別人觀之幽憐之情油生。


    莊主夫人緊走幾步伸臂微擋,將陳東升等人輕輕扶起道:“我已嫁作人婦多年,況且江湖之事與我更是遠在天邊,四位侄兒莫要行此大禮。”


    除陳東升外,林奇等三人對莊主夫人無太深印象,隻知莊主夫人為華山派上代掌門成道森獨女,諱名成華裳,此間莊主夫人平和近人,三人對她倒生出幾分好感。


    陳東升起身後道:“師叔如此客氣倒顯得侄兒見外了。”


    莊主夫人點頭笑道:“那好,我們都不要客套!”說完顧盼林奇等人道:“這三位侄兒倒是有些麵生,不知是哪位師兄高徒?”


    林奇抱拳道:“晚輩林奇,恩師李慕奇!”


    胡延壽道:“晚輩胡延壽,這位是我師弟毛龍方,同在恩師劉樂天膝下學藝!”


    莊主夫人點頭微笑道:“不覺間一別經年,不知幾位師兄可曾安好?”


    陳東升道:“這幾年華山派聲勢漸隆、蒸蒸日上,幾位師父身體也頗為健碩,隻是時時掛念師叔你,讓我等一定將掛念之情捎到……隻是事出變故、臨行倉促,未曾為師叔帶來一枝半葉,還望師叔莫要怪罪!”


    莊主夫人聽罷麵露一絲愁容,道:“幾位師兄客氣……華山弟子無辜被殺之事我倒有所耳聞,這幾日每每想起此事心如刀剜、無法釋懷,唉!可憐十幾個少年俠義就此殞去,當真是天妒英才、禍不單行!”


    陳東升回頭望一眼馬車道:“若不是周師弟舍命保全,恐怕蕭師妹早就被那些賊人擄去!”


    莊主夫人微思道:“魔劍奪命?”


    陳東升點頭道:“正是!不過周師弟中毒頗深、生死未卜,還望師叔閔賜玉露冰蠶保命!”


    莊主夫人不由一驚,道:“都講魔劍奪命生死不明,原來……”說罷略一沉吟又道:“玉露冰蠶本就是華山之物,隻不過你們師祖將它作為陪嫁之物送與我手,不便奉還,而這十幾年來更是束之高閣,從未啟封用於他人。不過此靈物上迎青日皎月、下接地氣龍脈、汲取日月精華,目前功效更是渾厚。今日能救到我華山英少也不枉此物多年修身。”


    眾人聽完無不喜笑顏開,幾日奔波勞苦也化為清風而去,陳東升喜道:“師叔深明大義實乃周師弟前世修來的福分!”


    莊主夫人微嗔道:“升兒大可不必如此,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我與華山本就一脈!”


    陳東升惶恐不迭,道:“侄兒知錯!侄兒知錯!”


    莊主夫人微笑點頭道:“周師侄現在何處?”


    陳東升道:“周師弟尚在昏迷,於車內靜躺。依掌門之見,周師弟雖中唐門之毒傷勢危重,不過尚可保命半月。”


    莊主夫人道:“唐門之毒陰狠怪異,時間越長恐傷及內髒經脈,馬虎不得!群兒,你安頓好周師兄,再請四位師兄堂廳用飯歇息。凝兒,你隨我取玉露冰蠶!”白香凝聽罷麵容悚動,不安眼色飄過馬車,似要將馬車門簾看破。


    陳東升想要開口講些客套之語,但轉念一想:“成師叔真心助我華山,再過客氣反而傷了彼此情誼。”想罷不再多話,隨白勝群得進廳內,周青軒則送至後院廂房。


    白香凝挽著成華裳之手愁眉不展,成華裳疾走如風,側目觀瞧不禁問道:“奇了!什麽事能難得倒我聰明伶俐、蘭心蕙質的寶貝女兒?”


    白香凝努努小嘴輕聲問道:“娘,那玉露冰蠶果真如此神奇?能解天下之毒?”


    成華裳微微一怔,道:“那周青軒是哪個師伯的高足?江湖盛傳他魔劍奪命簡直就是滅世的煞星。”


    白香凝頓覺方才的話心中縈繞,突地說出有些不妥,隻好接口道:“周青軒是大師伯王博達的關門弟子,武功在年輕一輩中確是出類拔萃!”


    成華裳腳步略停,麵露沉痛之色,顫聲問道:“王師兄可好?”


    白香凝覺母親有異,望了一眼,道:“此次華山之行並未見到大師伯,隻是從別處偶爾得知大師伯隱在某座山中,已不問江湖俗事。”


    成華裳輕歎一聲,木然不語隻管一昧前行,白香凝心中雖是疑惑,但眼前救人迫在眉睫,也不再言語,二人不約施展輕功點地疾行足有十幾裏,方見一濃墨鐵幕般的高大鬆林,鬆林綿延縱橫望不到邊際,一醒目小道延伸交錯。風擺鬆濤發出海浪般的鳴響,將四周襯得更加幽寂。


    成華裳稍停輕道:“還記得陣中步法嗎?”


    白香凝點頭道:“早已爛熟於心。”


    成華裳微微一笑攜白香凝自密林小道東側閃身而入,二人直似靈蛇探草、蜂戲花叢、閃轉騰挪、輕巧無比,路線看似毫無章法卻左突右鑽毫無阻滯,饒是如此二人還是行了一個時辰。此時二人已行至密林深處,隻聽水聲潺潺、薄霧輕繞,原來此密林中還有一處清澈溪流,水清甘冽,湧入一汪碧綠深潭中,此潭看上去極深,且周遭是丈半高的陡峭石壁,成華裳卻想都未想輕身一縱跳落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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