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修和月華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他們的身影,在外人眼中,也漸漸重合。


    看在一些人眼裏,是羨慕嫉妒恨,看在另外一些人眼裏,卻像是舊事重演。


    有一天,“月華”被雲霄喊去見麵,唐逸修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目中沉思之色微閃,麵色也帶上了幾分隱約的晦澀。


    他身邊,柏熙真的身形悄然隱現,他突然出聲的時候居然真的嚇到了唐逸修一跳:“隊長。”


    唐逸修條件反射的回頭才看見是他,點了點頭。


    柏熙真的臉色有幾分陰沉:“隊長,若今日來的不是我而是敵人,你這時候已經死了。”


    唐逸修沉默良久:“抱歉,是我分心了。”


    “你為了一個npc分心?”柏熙真的話語裏有著顯而易見的詫異和不讚同,“這不像你,隊長。”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唐逸修忽然低聲念了這麽一句詩,豁然抬頭之時,臉上笑容苦澀,“熙真,你有沒有曾對某個人有過這種感覺?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卻覺得這樣熟悉,我對月華……”他搖了搖頭,“我總會忘記她不過是個npc。”


    “是,她不過是個npc。”柏熙真的聲音裏帶上了凜然寒意,他重複了一遍,“隊長,你別忘記了,她不過隻是個npc!在外頭,還有人等著你回去!”


    “等著我回去?”唐逸修低聲的,喃喃的重複著這麽一句話,目中卻隻餘下了淡淡的惘然,他搖了搖頭,“沒有的。”


    沒有的。


    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麽沒有拒絕月華同行建議的原因。


    他自進入無限世界,至今已經經曆過整整二十三個世界。


    這是第二十三個。


    二十三個世界,平均每個世界的世界少則數月,多則數年,甚至像這個修真世界一樣,漫長的讓人絕望。


    最開始的時候,他也以為是有人在等著他回去的,那麽拚命,搏命,乃至不顧生死,都還有意義存在。


    直到終於複活了她,他卻隻在她的眼裏看到了恨和拚命掩飾卻無法掩飾完美的疏離。


    愛曾經那麽多,卻已經被時間漸漸磨幹。


    他也試著回想自己那樣愛著她的時光,當她對抗,當她隻回以拒絕和更厚的籬障,他每一次得到的,卻像是墜落更深的深淵。


    在她麵前,他必須得足夠堅強,因為那樣才能得到她的臣服和順從,否則他總覺得,他隻要一閉上眼,她就會離開。明明線一直在他手裏,他卻從來沒有過一點安全感。


    他也是人,他也會累。得不到回應,他也會難過,也會抑鬱,也會自我懷疑。


    現在他很清楚的知道,對她來說,在他身邊,生還不如死,更可怕的是死也不能。


    所以當柏熙真說“有人在等你回去”,他是這樣清楚的知道……沒有。


    沒有人。


    他很早就已經不被需要了,心底的空洞從進入這個世界的最初就再沒有被填滿過,那黑洞越是叫囂著不滿足,他的行動就越發暴戾,而她也就被推得越遠。


    柏熙真看著唐逸修帶著幾分悲傷的臉龐,有些不解的喊了他一聲:“隊長?”


    唐隊長到底是怎麽了?


    月華你這個妖女,快還我們殺伐果斷,智計過人的隊長啊!我眼前這個思前慮後,猶猶豫豫的家夥又是誰!


    唐逸修漸漸回神,看了一眼柏熙真,搖了搖頭:“不必擔心我。”他說道,“不過是情緒失控一時而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問到了正事,柏熙真的心情卻依舊有些沉重:他看的出來,唐逸修是勉力振作,其實他的心情,依舊不算好。


    “目前進入各大城鎮庇護的人類大約有七十萬左右,要保住五十萬應該不成問題。至於滅殺魔王,幾位老祖都已經決定親自出手,到時候再有我們幫忙掠陣,估計任務應該能成功。”柏熙真說道,“現在我最擔心的,其實是西方佛教……”說到這個他皺起了眉頭,“唐隊長應該也聽過,在本來的神話曆史上,西方佛教最後跟三清是撕破了臉的,所以我們一直在防著西方佛教會不會在另外幾派的背後捅一刀子。但西方佛教很平靜,馮浩和鍺輝熙他們兩個反應過來的,一直都是沒有異動……”


    “你覺得這沒有異動就是異動?”唐逸修挑了挑眉毛。


    “我沒有證據。”柏熙真攤了攤手,“但我心裏的陰雲總是揮之不去。”


    唐逸修皺了眉:“再看看吧。”


    與此同時,崔雅的麵前坐著的,卻正是西方佛教的燃燈。


    燃燈身邊,有一白衣金發碧眼男子笑眯眯的站著,麵容雖然模糊不清,但身後光環隱隱……崔雅一看就知道這人是誰了:三位一體的西方神。


    她方才剛出了碧遊宮就被蚊道人叫到了一邊,引過來一見,居然窺破了這麽一樁大事件:蕭靜姝一看麵前這兩人已經合流心裏就明白了幾分,西方佛教這是自己知道自己鬥不過三清,跑去叫外援了。


    叫外援鬥自己人,無恥。


    不過西方佛教的聖人數量遜於三清,手下的爪牙更是遠遠不如,如果按照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去,東方人族的信仰之力,西方佛教是完全沒份的了。


    燃燈絕對不可能甘於如此,那麽為了絕地反擊,他去找外援,其實也的確是唯一的……但為人不齒的最後方式。


    隻是不知道燃燈到底答應了那位西方神什麽,他竟會讓自己聖子這個分體到此,想來……代價是不小的。


    燃燈一直笑得很和藹,當看見她臉上的神色不變,既無鄙夷也無憤慨蔑視,他笑得就越發可親了幾分:“月華小友,我知道你和唐道友走的很近。我隻想問一問你,於你而言,到底是五莊觀重要,你自身的修為精進重要,還是你的好友唐道友重要?”


    給了她一點點時間思考,燃燈繼續說了下去:“若是其一,那麽我可以保證,五莊觀可以永遠超然世外,不為風霜雨雪所侵。若是其二,我可賜你舍利子,助你修為精進,若是其三……”


    他的“其三”還沒有完,崔雅已經搖了搖頭,眼眸深若寒潭:“若是其三,我就不能生離此地了。女仙也是女人,而女人若有了情,為了保住情義情郎,又有什麽不能做的?”燃燈的臉色一變,崔雅已經笑著說了下去,“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三者都算不上。”


    她看向燃燈:“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也想問老祖一個問題,唐逸修為什麽這麽重要?”


    燃燈看了她一會,忽然哈哈一笑:“你可知道唐道友有兩個隊友拜在我門下?”


    他們這些大能也是能看得到功績的排行榜的。


    之前唐逸修拜在鴻鈞門下,就已經足以讓他的地位舉足輕重。


    等他後來和月華搭檔之後拿了第一的獎勵,就更入了很多大能的眼。而一直想要把西方教發展成為第一大教派的燃燈,也是自那個時候開始,就關注上了唐逸修和月華。


    唐逸修自己並沒有可以被直接針對的弱點,但燃燈在了解之後,則是對唐逸修和月華之間的關係產生了興趣,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會麵。


    這一會麵,他愈發的興味盎然起來:果然,如他所料,月華對唐逸修,並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的。


    燃燈微微眯起了眼睛,說了兩個字作為猜測:“情劫?”


    難道,唐逸修就是月華的情劫?


    崔雅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燃燈回想了一下,隻覺得她的笑就是默認,於是點了點頭:“那麽,祝月華道友早度情劫,若有需要我等幫助之處,隻管直說。”


    崔雅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崔雅駕雲離去之後,基督問燃燈:“你就這麽放她走?”


    燃燈不答反問:“你方才應該掐算過她的命運之線,如何?”不待那人回答,他已經自己做了答複,“我算不出,你應該也一樣。”


    他眯起了眼睛,自己做了定論:“所以,這位人參果樹樹仙,應該也是天外之人。她和唐道友到來的時間有先後,互相又故作不識,必有算計。”假若是崔雅在此,一定會驚嚇莫名:果然,大能不可欺。燃燈隻是憑這麽一點信息,就能算出這麽多的東西,當真可敬可畏,若是唐逸修也在這裏,聽了燃燈這麽一番話,那她一番苦心做戲,盡付東流矣。


    基督點了點頭。


    燃燈輕輕歎了一口氣,原本就蒼老的容顏更見滄桑:“想要奪取信仰之力,真難啊。”他無法殺掉那三位坐鎮的聖人,在這個基礎之上要讓三教漸漸式微,就隻能靠智取那些信仰之力。也是因為這樣,他在那些會影響大勢的天外之人中間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爭鬥,而到現在,亂象已經初見了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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