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雅見過燃燈之後,心裏對西方佛教之事已有盤算:燃燈和基督教合流,西方佛教於三清及所屬教派信仰虎視眈眈,這種情況,難道唐逸修麾下,拜入西方佛教的隊友對此一無所知?


    她在唐逸修麵前旁敲側擊,知道了這兩個人的名字:馮浩,鍺輝熙。


    崔雅幾乎敢在心裏肯定,這兩個人有了他們自己的小算盤。


    曾經,在暗黑破壞神的世界裏,崔雅見過唐逸修是如何對待不再忠誠的隊友的,所以她也敢肯定,假如她把這個消息對唐逸修透露出來,毫無疑問的,馮浩和鍺輝熙一定下場很慘。唐逸修能活到今天,他就絕對不可能是心慈手軟的代表。活在無限世界裏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有著聖母的個性。


    馮浩和鍺輝熙難道不怕他們的隊長?


    能戰勝恐懼的,隻能是可以讓人鋌而走險的巨大收益。


    這一日,和唐逸修一起處理掉了一波來攻的妖魔,並且將一批前來避難的人類安全的送入了城內之後,崔雅看著他微微一笑:“唐道友,今日斜陽如血,景觀難得,我們去走一走散散心吧。往日隻知殺戮,不知不覺之間已是滿手鮮血……”她伸出自己纖長雪白的柔胰,輕輕翻覆,看著那雙手的目光卻渙散而疲憊,半響抬頭勉力一笑,目中隱約閃過了幾分哀求。落在唐逸修的眼裏,這位女仙的確和他初見之時截然不同了。


    她原本清淨的道心,或是因他而蒙上了血腥。


    他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兩人並肩而行,他們兩個人最近常常一起出任務,城中有很多人受過他們的幫助和救治,一路行來,因崔雅的意思沒有駕雲,便有無數人頂禮膜拜。


    唐逸修隻是靜默,崔雅卻常常含笑還禮,讓人覺得她極其親切溫柔。


    等走到城外無人之處,她卻吐了吐舌頭朝著他露出了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唐道友,你可太難接近了,那些人朝著咱們行禮道謝,也不過是求一個心安,你又何必拒人千裏之外,讓他們覺得你不近人情呢?”


    唐逸修看著她的眼神裏幾乎是在瞬間就多了幾分恍惚。


    崔雅麵上不解,心裏卻很清楚原因。


    當年二人還是校園小情侶之時,唐逸修有幾次和她一起去孤兒院做義工。


    他們做的是好事,但唐逸修的性子當時略見內向,並不是十分擅長和小盆友打交道,所以她能和孩子們玩在一起,他卻尷尬的立在一邊。那時候,崔雅也對他說過類似的一番話,叫他不必如此板著臉拒人千裏之外,哪怕是還孩子們一個笑臉,也會讓那些心中忐忑不知道如何報恩的孩子們心安幾分。


    崔雅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決裂之日近在眼前。


    難得自己現在有別的身份做掩飾,可以盡情的觀看他的另外一麵,她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這個機會。因為這個機會也關係到了她之後到底要如何結束這段糾纏不清的孽緣。


    在這個世界裏,最初的那幾百年清修,在一片清寂之中,她也常反複回味自己和他在無限主世界裏的那些糾纏。


    有主仆的契約在,她不管如何都不能逃離對方的掌控,但哪怕是這樣,唐逸修依舊做了一些在旁人看來,是多餘的事情。他說是為了圓自己的夢,她當時深信不疑,可等一遍遍的回溯事件,她依舊會疑惑:圓夢之外,到底有沒有那麽一點點,是因為愛,它還是存在在彼此心內的某一個地方,而且實際上它依舊影響著他的行為,愛裏也會有喜怒無常,也會有妒忌會有傷害,盡管以愛為名,並不能讓他的某些控製欲就變得更值得原諒,但至少,這讓崔雅覺得自己沒那麽可悲,他也沒那麽可恨。


    所以她說完的這一番話,注意到了他的閃神,她的目光也閃了一閃,心裏漸漸的覺得沉重了起來。


    唐逸修很快的就回了神:“月華道友,我做這些事,並不是為了改善那些人的處境,”他的聲音是冰冷的,“而是因為我需要這些功德,如此而已。月華道友不必把我想的太好。至於賣笑,似乎並不在功德的計數之內。”


    崔雅眨了眨眼睛:“可我總覺得,唐道友其實是一個心地柔軟的人啊。否則,我當時給你吃人參果,你就絕對不會猶豫了。”


    “……”唐逸修覺得自己特別語塞。


    想放長線釣大魚而已,結果沒花什麽太大力氣的一個不小心就把到了一個妹紙,還被旁人羨慕嫉妒恨,這種別人覺得是人生贏家的事情,他其實一點也不稀罕好嘛!


    之所以和月華走的近,一則是因為她的確是一個不會添麻煩隻會給予幫助的好隊友,另外一方麵也是因為她有一點點像以前還純潔無暇的隻存在記憶裏的舊人而已。


    崔雅笑了一笑:“唐道友,你最近看著我恍惚的次數,似乎特別多。”她仿佛極為疑惑的微微偏頭,以純真無偽的關切表情看向他,“可是唐道友你看著我的神情並不熱烈,你到底看著我在懷念什麽人?”


    唐逸修又被問的語塞,皺起了好看的眉峰。


    他猶豫了很久,終於吐出了一句話:“我的道侶。你很像我……死去的道侶。”


    崔雅這一下真的是瞬間瞪大了眼睛。


    她隻覺得自己的臉一瞬間都要維持不住笑容了,他的前半部分答案好像還是很靠譜的,但後半部分這叫什麽答案?


    詛咒她早點兒死的回答?她還活著卻當她已經死了,就算是失望到絕望,也不用對外說她是“死去的道侶”吧?


    唐逸修注意到了她瞪大的表示驚訝的大眼睛,他的笑容裏多了幾分澀然,不過他並沒有懷疑到崔雅真正的情緒,他隻以為,麵前這個對他很好,好到不正常的女仙,是在聽說他有道侶這件事的時候覺得不可思議而已,畢竟,他自入這個世界以來,一直都是單身呐。


    崔雅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終於用一種純然的訝異和淡淡的酸澀口吻問了出來:“唐道友原來有過道侶麽?也是,修道之路這樣漫長,獨自一人,的確難過。”她輕輕伸手以安慰的動作踮起腳尖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唐道友,斯人已逝,過去的就不必再傷懷,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呀。”


    她的口吻裏有種天真質樸的感覺,讓人覺得像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小孩子偏要安慰大人的傷口卻又安慰不到點子上的那種勉強,但偏偏這樣的月華,才更符合人參果樹並未沾染過多世間紅塵的單純氣質,唐逸修越發沒往別處想,聽得反而笑了一笑:“你放心,我很早就已經看開了。”他在崔雅麵前攥緊了手指,將五指在她麵前緊握成拳,仿佛是握住了那一抹虛無的空氣,“她就算是去了,她的魂魄也依舊在我身邊,從來不曾離去過,對我來說,隻要握緊這個,就已經足夠了。”


    “……”崔雅在心裏大罵“卑鄙無恥占有欲強烈逼死人”,心裏“嗬嗬”,但她卻明白,以月華的經曆,是聽不懂唐逸修話裏真正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含義的:“唐道友的意思是,你那位深愛你的道侶,就算是隕落了,也依舊守護在你身邊和你同在,不曾離去麽?”


    唐逸修唇角的笑容漸漸深了,他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看了一眼麵前這樣純真質樸的月華:“我們人間有一句話,叫做‘死生契闊,與子成悅’,所以無論生死,都無法把相愛的人分開。我和我的道侶也發過這樣的誓約。既然發過誓,那麽一定要說到做到,對不對?”


    他這是委婉的想斷掉月華對他的琦念---好幾個世界,都曾有npc女性為他而死,而他早就已經決定不會沾染任何的npc,而在月華那一次的犧牲付出之後,他也根本不想再利用她的感情來獲得其他的好處。麵前的月華雖然肖似崔雅當年還在念書時候的純真,但在他心裏,從沒有過替身這種東西的存在。替身,那是對他自己的侮辱。


    月華似乎是怔怔站著出了一會兒神,好一會兒這才回過頭來對著他勉強笑了一笑:“唐道友,若是如此,你又為什麽會透過我看到你的道侶呢?我有什麽地方像她的?”


    唐逸修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許是善良,也許是容忍,也許是犧牲……”他的聲音漸漸迷離,“曾經,她在我心裏,就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月華又一次怔住,幾乎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隻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的假話,愣了半響這才說道:“那如果是這樣,她又是怎麽死的?”


    唐逸修沉默下來,低了頭沒有說話。


    “當時你一定很難過吧。”月華怔怔的呢喃,“既然是這樣深這樣不變不移的感情,如果是我,我會寧可死的是自己……”她從眼角餘光偷覷著唐逸修的表情:唐逸修的神情幾度變幻,最後卻隻是以一聲歎息定格。


    “是啊,若死的是我,那也就沒有之後的那些煩事了。”


    崔雅這時候心裏真的是說不出什麽滋味兒,半響這才回過神來:“對了唐道友,我今兒個來,是想問一問你,關於之後和魔王的決戰,你們準備的如何了,有沒有什麽我能夠幫得上手的地方?”


    唐逸修的神情也恢複了肅然:“幾位聖人都已經決定了親自出手對付魔王,隻要在妖魔潮中保住城中人類的性命,其他的一切就應該盡在掌握之中了。”


    “那就好。”崔雅點了點頭,“不過我聽說各個教派這些日子為了信仰之力多有爭端?”


    唐逸修點頭回答:“確實小有摩擦。”


    “心若不齊,易生事端,唐道友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謝月華道友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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