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手裏的折子似是快被他捏碎了般,那份供詞上了謄寫的,小阿哥近日有些咳嗽,淩氏從慈寧宮來到乾清宮之後,康熙雖然沒有說些什麽,卻是添派了不少的人手,照顧小阿哥,這讓她頗有些危機感。


    曆來作為皇子的乳母,以後的榮辱就係於這個皇子的身上來了。康熙的乳母曹氏可一直是這些人的榜樣。而明眼人都看得出康熙同太皇太後對這個阿哥的重視,更何況他的身份之高貴。這個運氣砸到了她的頭上,她能不心大嗎。


    自然是更加賣力的想要將小阿哥圈在身邊,奈何,乾清宮戒備之森,規矩之多,讓她這個做乳母的,照顧小阿哥的時間那是被人分去了不少,久了,她也便起了危機感。恰逢此時,小阿哥剛剛流露出了丁點不適,一想到康熙那護子心切的樣子,指不定就用照顧不周,把自己趕出乾清宮了,這富貴還沒碰上呢,就被人趕了,那多不妙啊。


    而且小阿哥怕喝藥,照顧了他那麽長時間,她也是知道的。這讓她是十分的憂心忡忡。剛巧去禦膳房的路上,碰上了鹹福宮的顧氏,她同她一樣都是包衣奴才,也都是給阿哥們當乳母。


    想當初鹹福宮那位誕下皇子的時候,正是康熙飽受嫡子幼殤之時,康熙僅存的兒子賽音察渾也是個病秧子,這都算得上是康熙名義上的長子了。若說他出生的前幾天,康熙與皇後唯一的嫡子便早夭了,這其中沒有點別的,誰能信呢,可惜這一直是個迷啊。而他的乳母更是太皇太後親自指定的。那個時候,她可是沒少羨慕這個人,好長一段時間她那叫一個風光啊。


    可惜啊,鹹福宮那位,怎麽說呢,運氣好,命不好。自家兒子出生前幾天,就是康熙嫡子幼殤之時,康熙那個時候,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那有心情關注這個新出生的兒子,不久後更是爆發了三藩,更沒心思關注這個兒子了,一個出宮避痘就給打發了。


    好不容易吧,把康熙那個唯一的兒子賽音察渾給熬死了吧。這下總算是康熙真正的長子了吧,得了,才幾個月,皇後又給康熙誕下了又一位嫡子,他的兒子更是被人忽視在了角落裏。


    對於,那個八歲登基,十三歲就當阿瑪的康熙來說,經曆了太多的喪子之痛,得子之喜。早已是麻木到家,第一個兒子出生之時,自己還是個孩子,大權未握。總算等到大權在握,恰逢嫡子的出世,這才讓他有做父親的意識。可惜,好久不長啊,嫡子早夭,那當父親的意思,剛剛萌芽,就被扼殺在了搖籃裏。這讓他是傷心不已。是以,他的關注力早就是放在了朝政之上。兒子太多了,他的精力太有限,能引起他關注的,也就隻有嫡子。


    那個時候,看到顧氏的風光才不過隻有短短時日,這讓她是更加堅定了自己要攥住這個小阿哥。都是一樣的包衣奴才,女人之間,湊在一起難免互相炫耀,談談後宮那些事了。淩氏隻是將自己的顧慮和擔憂說給了顧氏聽。


    她本就是說說而已,那顧氏卻是聽進去了,不消兩日,就又來尋她,告訴了她。自己家鄉的偏方,這個淩氏也就是個心大無腦的,竟然真的相信了她,把偏方用在了小阿哥身上,鬧出了那麽一出。


    康熙的臉色是越發的鐵青,惱的那叫一個不得了,“無知婦人。”將那折子狠狠的摔在了桌案上。


    “去把曹寅給朕找來。”康熙對著門外候著的梁九功吼道。


    “奴才給皇上請安。”曹寅謙恭的道。


    “起來吧。”康熙隻是揮了揮手。


    康熙指了指地上的折子,示意他撿起來看看。曹寅看完之後,那冷清的神情上,流露出了一絲的驚訝,“皇上……”


    “朕本屬意將此事交與容若處理,不過,事關他的表妹,朕亦覺不妥。噶布喇又是皇後的父親。亦是不妥。如今正是三藩關鍵之時,朕不想此事影響到朝局,你可懂。”康熙的目光猶如火上爆發之後的平靜,終究還是個帝王。


    “奴才明白。”曹寅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月上柳梢頭,曹寅隻是輕歎了口氣。


    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康熙遣輔國公伯舒,都統、大學士圖海為正使,戶部尚書德洪,兵部尚書王熙為副使,持節授嫡子胤礽冊寶,立為皇太子。


    十二月的天氣早已是寒氣襲人,一陣微風刮過,都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子深深的從臉龐上劃下一刀,刺骨寒風不過如此。


    看著穿得跟個粽子似的小東西,帶著頂暖帽,顫顫巍巍的朝自己走過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還時不時的吸一吸鼻子,倒讓康熙覺得好笑不已。


    一直帶著笑的看著他,那目光中帶著都是滿滿的寵溺,眼看差一點,就要走到康熙麵前了,卻是被眼前差不多他半個身子高的門檻給攔住了。小東西轉動著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旁的乳母要抱他,卻被他給搖了搖頭,拒絕了。朝著康熙的方向,就是張開了手,那意思很明確的他要康熙抱。


    康熙也是無奈的緊,他給忘了,太和殿的門檻對於成人來說,簡單的一步跨過去就行了。對於,小東西來說,那就更想是一座高山,難以跨越。


    康熙上前就要去抱,卻是被一旁的福全給攔下,輕聲的在他耳邊低語著“皇上,不要忘了規矩。”這讓康熙是尷尬不已,思索了片刻,他還是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可是,那腳步卻還是不曾停過,不同的時,走到小東西眼前,他沒有去抱他,而是伸出了手,握住他的小手,衝他笑著點了點頭,輕聲的對他道了句:“保成,一定可以跨過去的。”那眼中滿滿的鼓勵之色啊。


    小東西仰著腦袋,呆愣的看了眼他,又重重的點了點頭,把小腿抬得高高的,大部分的力量,通過手轉移到了康熙的的手上,一用力便踏了過去。


    康熙摸了摸頭,也是十分的滿意,隻是小東西那冰冷的小手觸碰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小東西更是笑得開心。底下一片的山呼萬歲。


    又是一番的折騰,才完成了冊封禮。


    康熙這才抱起了小東西,打算乘暖轎回乾清宮去。卻在踏出的一刻,外麵下起了大雪,康熙的神色是憂愁的,平三藩的耗銀巨大,國庫已然開始見空了,如今又下起了大雪,不知又得有多少凍傷,康熙的滿腦子都是銀子銀子,頗有種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感覺。隻是輕的歎了口氣。


    而他懷裏的小東西,卻是顯得開心不已,在康熙的懷裏動來動去,還望著康熙冒出了一句“瑞雪兆豐年。”


    這讓本是心情不好的康熙,卻是忽然笑了起來,對著他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就是一通的狂蹭,“朕的兒子會安慰人了。”


    小東西卻是被康熙折騰的不滿意的嘟起了嘴,伸出小手就要去接落下的雪,那落下的雪剛剛觸碰到他的指尖,小東西就眯著眼,抖了下。


    康熙趕緊拽回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生病了怎麽辦?”趕緊抱著他進了暖橋。幾個月前的事,是讓他害怕不已,趕緊的握著他的小手,替他哈著熱氣,滿滿的關懷之意。小東西,卻是忽然咳嗽了幾聲,這讓看下更是擔心不已,又是摸他額頭,又是詢問了半天,臉上全是焦急之色,頗有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味。小東西,卻是隻會搖搖頭,這把康熙給急的,趕緊朝著外麵吼了句,讓他去找太醫。


    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康熙的憂慮,小東西從懷裏掏出了碎的亂七八糟糖纏,便往康熙嘴邊遞,


    “吃……”眼中卻是滿滿的不舍得。


    康熙卻是奇怪的盯著他,小東西今天的衣服是他給穿的,他不記得什麽時候在他的懷裏放了這些東西,一場病生下來,康熙更是禁了他好多東西不讓他吃的。


    看這東西,想到剛才祭天的時候,他轉身同大臣們說了幾句話,這小東西,躲在自己身後半天,


    “小壞蛋,你該不會是把剛才祭天的東西又給朕弄回來了吧。”


    小東西,卻是把頭往旁邊一扭,壓根不搭理他,康熙十分糾結的朝後靠了去,他可是一點都沒辜負自己抓周時抓到的東西。


    眼看,康熙不肯張嘴,小東西,便要外自己嘴裏塞,還是一副的心滿意的,他的阿瑪終於開竅了。剛剛張大嘴,就要吃。康熙卻是一個眼疾手快,把他的手裏的東西就給吃了。留下小東西,一臉的錯愕看著他,滿滿的委屈。


    康熙卻淡定的咀嚼著,還不忘警告他,“以後一天隻許吃三塊糕點,吃多了對牙不好。”又刮了刮他的鼻子。


    小東西,聞言,就要大哭。康熙卻是很淡定的道:“小壞蛋,你要是哭呢,那以後就一天一塊啊。”


    這讓張開嘴,就要哭的小東西,又乖乖的把嘴給閉上了,隻是委屈低下頭,不搭理他,眼中全是怨念。他的阿瑪不僅吃了他的東西,還克扣他的糕點。這讓他很生氣,很生氣。


    生氣的下場,就是他幹脆閉上眼,躺在康熙的懷裏睡覺了,然後把康熙的手當作他的糕點,來咬,這讓剛剛緩過神來的康熙,一陣吃痛。剛想大叫,卻又怕吵醒他,隻好捂著嘴。好在他的殺傷力不強,對於康熙而言,還是可以接受的。沒辦法,誰讓小東西老是拿他當磨牙的東西來咬,他不習慣也得習慣。


    “皇上,太皇太後請您去一趟。”轎外的梁九功言道。


    “那就先去慈寧宮吧。”康熙皺著眉道,“曹寅回來了嗎?”


    “啟稟皇上,曹大人在乾清宮等了許久了。”


    “嗯,先讓他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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