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起床去上朝,那小太子便睜開了眼。終究是不同於以前了,鹹安宮的日子雖然安逸,卻也煩悶,早已磨去了他不少的棱角,總在一閉眼之時,就會想起康熙那絕情猙獰的畫麵,讓他無論如何也睡得不安穩。


    這幾段時日,康熙對他不可謂不好,哪怕他是如此的忤逆他,不願同他開口說一句話。康熙總是無奈的笑著,摸摸他的頭,卻是從來不曾責怪他一句,對他一如既往的好,什麽都緊著他,一下朝就回來陪他。


    可偏偏,他越是如此,他便會越害怕,得到又失去的惶恐和絕望,他實不想在經曆一遍,帝王的位置對他而言,從來都不如那個男人一眼信任的目光來得重要,可卻也是那人生生的絕了他的希望,談不上多恨,畢竟他的一切都來源於他,隻是有怨罷了,怨他的不信任,怨他曾經給過又無情的收回,怨他從來不曾相信自己。更多的許是一種看透吧,江山從來都比重要。


    曾以為他的一生就在那小小的四角天空就那麽渡過了。誰知,一夢千年,他竟然回來了,反而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當皇帝嗎?他深知康熙的命有多長,而也他明白無論如何他也不是那個八歲便登基的皇帝的對手,更或許他不願當他的對手。他不是胤禛,他做不到那樣的隱忍卑微,他始終是個驕傲的人,他絕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低頭。傲是他的天性。


    經曆過一世的大喜大悲,反倒讓他迷茫了起來,他到底想要什麽。曾經他一出生,康熙就為他選擇了他要走的路,安排了所有,絕了他的情,他的生命裏隻有他,卻是在最後,他無情的把他帶


    到了深淵麵前,又狠心的推下了他,他害怕那種被拋棄的感覺。


    知道太多,有時候反而是一種累。小太子隻是苦澀的笑了笑,看著康熙遠去的背影,輕歎了口氣,發呆了半天,似是想到了什麽。麻利的從床上跳了下來,催促著那群奴才快點替他洗簌,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了南書房,那些人看到是他,也不曾阻攔過他,太子能自由進出乾清宮,南書房早已成為了此處不成文的規矩。在裏麵好一通搜索,把南書房給弄得翻天覆地的,那叫一個亂啊,才灰頭土臉的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出宮令牌。


    得意的笑了笑,又裝作一副嚴肅的模樣,快速的跑了出去。


    “何人要出宮?”眼前的一名侍衛拿著刀凶神惡煞的擋在了他的眼前。


    小太子卻是不屑的瞪了他一眼,眉宇之間淨是王者之氣,年紀需小,卻是壓不住他前世幾十年來積累下的霸氣,冷冷的把令牌遞給了眼前的侍衛。


    抬腿就要往外走,那侍衛看了看令牌,卻是在放行與不放行中糾結不已,畢竟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到底是何人,他不知,可他那令牌卻又的卻是康熙所屬的。


    正在侍衛為難之際,小太子卻是挑了挑眉,奶聲奶氣的冷冷對他道了句,“怎麽,難不成這令牌是假的?”


    “這,當然不是。”


    “那你還不放行。”小太子瞬間提高了音量,他的心裏已是有些焦急了起來,再過一會,康熙就


    該下朝了,他若是再出不去,一會康熙便會逮到他了。


    “請。”思量了片刻,侍衛還是選擇了放行,卻是留了個心眼,派人一路跟著他,又去乾清宮告


    知康熙。


    直到出了宮門,他才鬆了口氣,看著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叫賣聲有之,吆喝聲有之,還有那些趕集的人,一手牽著自己的孩子,淳樸的臉上都是帶著笑意,天子腳下,永遠都是熱鬧不已。那些人臉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讓他都不禁羨慕了起來。


    伸了個懶腰,小太子是很滿足的到處逛著,路上的人看見他路過也是細細打量了他一番,一身的華服,身邊卻無大人小廝跟著,難免多看了他幾眼,他到也不在意。


    “阿爹,我要吃那個……”眼前的一個小女孩拉著牽著他小手的那個男人衣袖,撒嬌著道。


    那男人卻隻是為難的看了她一眼“吃多了該牙痛了,乖,阿爹帶你去買麵具可好?”好聲好氣的哄著這個小女孩。


    “不嗎,不嗎……我就要吃這個。”小女孩搖晃著男人的手,一臉的委屈。


    終究那男人還是敗下了陣,抱起了那女孩,給她買糖葫蘆去了。


    短暫的一幕,在他的眼中卻是如此的複雜,終究隻是化作了嘴角苦澀的一笑,卻還是在片刻之間收斂了情緒,笑嘻嘻的也去買糖葫蘆人麵前,想要買糖葫蘆,沒有阿瑪,他好歹自己滿足下自己


    唄。


    那人卻是打量了他一番,笑著遞給了他一串糖葫蘆,“少爺,兩文錢。”


    小太子這剛長大嘴想吃,卻還是苦著臉把糖葫蘆遞還給了他,一陣的失望,他沒帶錢出來。


    那人也是把糖葫蘆給收了回來,“看你穿的那麽體麵,沒錢吃什麽糖葫蘆,去,去,去一邊去……”那叫一陣的嫌棄。


    小太子也隻是氣呼呼的看著他走了,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也是三三兩兩議論了起來,瞬間他那小臉便尷尬的紅了起來。


    就在此時,緩緩走來的男人,卻是一把抱起了他,待他抬頭之時,眼中全是震驚之色。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康熙。康熙隻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什麽話也沒有說。


    小太子到也是安分的待在他的懷裏,他知康熙會來找他,隻是沒有想到會那麽快,看這天色應當是早朝剛剛結束才對,他怎麽就出現在了這裏,更沒有想到他會親自來找他。


    他還想到處去看看逛逛,其實他最想的是去赫舍裏府,卻又是最不敢去的便是那裏。他怕康熙的疑心連累了他們。康熙的心有多狠,他很清楚。


    康熙自是感受到了他的變化,卻依舊是不發一言,隻是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將他抱的更緊了。


    原是他正在上朝,梁九功一聽到看守宮門侍衛來報的消息,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即刻告訴了康熙。


    康熙聞言,心中是一陣的慌亂,匆匆的便散了早朝,回到南書房就看到一片的狼藉,再去一搜,他便知道了,那小混蛋,背著他,偷了令牌,溜了出去。那叫一個氣,卻也是害怕的緊,匆匆的便去尋他了,直到看到他那尷尬的樣子,又是一陣的不舍。原本一通的氣惱,看到他的瞬間又沒有了,隻留下了心安。


    然而,康熙並沒有帶他回宮,反而是往越加繁盛的地段走去,他本想開口說些什麽,卻是對上康熙那一張冰山臉,終究是什麽也說不出,此刻他才深知相見無言的感覺。他曾想過大罵他,大哭一場,衝他發泄自己一直以來的委屈。可是,繁華落後,終究是隻剩下無言,他還是很慶幸太醫為他的診治,讓他可以不用開口跟眼前的這個人說話。


    隻不過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依舊是溫暖熟悉的,安心的令一直不眠的他,竟然在顛簸的路上睡著了。


    待他醒來之時,卻是已然到了一處彌漫著喜氣的地方,揉了揉迷離的眼睛,疑惑的看了眼康熙,一直不言的康熙,這才對他輕道了句“今日是純親王大婚。”


    他的腦海中還是殘留著過往甜蜜的記憶,隻是他不願想起。原來本該在康熙十八年便去了的隆禧,並沒有故去,相反待他還是很好的。


    要不怎麽說是康熙的弟弟,孝莊疼的孫子,這場麵那叫一個熱鬧盛大。茫茫人海之中,那個一身喜袍的王爺,搖搖晃晃的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喲,這是什麽風,把皇上都吹來了,莫不是還怕我逃婚不成啊。”隆禧挑釁的靠在康熙的身上,笑著道。


    小太子是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其實他是看明白此時眼前這個人笑裏的落寞。康熙是不悅的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推開一身酒氣的他。


    “喲,這不是我的小侄子嗎?怎麽,你也來喝你小叔叔的喜酒啊,我就說嗎,我這大喜日子,我這侄子怎麽能不到場,來來,喝一杯祝你小叔叔成親了。”隆禧顫抖著手到了杯酒,遞到了小太子嘴邊。


    一直不語的康熙,這下不滿了,“鬧夠了沒,成何體統。”語氣已是隱隱有了不滿,兒子不消停,那也罷了,他還小嗎,可這弟弟也不消停,他已然惱了。


    小太子卻是趁著康熙教訓隆禧之際,伸手就去拿過隆禧手裏的酒杯,要往嘴邊灌。康熙那叫一個火冒三丈,黑著臉,鬆開了扶著隆禧的手,狠狠的拍在小太子的手上,一把打翻了他的酒杯,沒人扶的隆禧瞬間便要摔下去了,幸好隨後趕來的福全扶住了他。


    小太子的小手瞬間便紅腫了起來,可見康熙下手之時,氣性之大。


    康熙看有人來了,而且一旁的大臣隱隱都往這邊看了過來,隻是對著福全囑咐了幾句,要他看著他,抱著小太子就走了。


    他本是想著,既然出來了就帶他到處逛逛,順道去看看自家的弟弟,誰知道那小太子不知是故意賭氣給他看,還是怎麽地,竟然還要給他添亂,直接挑起了他本來因他離宮出走的怒氣。


    一回到乾清宮,康熙便屏退了所有的人,隻留下他和小太子。


    人家壓根是不怕他,打了個哈欠,就往內殿去了,康熙卻是對著他冷冷吼了句,“給朕跪下。”


    小太子卻是錯愕的回頭看了看康熙,自打回來那麽久,康熙何時不是在事事順著他,什麽時候對他那麽凶過,這讓他有些不滿,卻也是想起了曾經的事。果然安逸久了,就被他那種偽善的臉龐給騙了。頗有些不屑的仰著頭,便重重跪了下來,嘴角卻還是帶著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似是故意在氣他,看得康熙那叫一個火。


    卻還是壓著火,問著他“你知錯了嗎?”


    而他卻隻是咬著嘴唇,楞是不發一言。


    康熙隻覺有股火要壓不住了,蹭蹭的往上冒,“很好,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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