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她身後有兩三個商旅模樣的人牽著駱駝緩緩走過,遮住了其他人的視線,別說隔著一定距離的暗衛,就連不遠處的淺碧深紅一時都被擋住了。琡琸璩曉


    等到那幾個人牽著駱駝走過去,攤販前已不見了姬堇華的身影。


    “咦,小姐呢?”深紅買了東西付完錢後,往身邊一瞧沒見著人。“淺碧,小姐哪去了?”


    “啊,剛才還在這裏的,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淺碧指著賣香料的攤販。


    “你們家小姐付了錢後往那邊去了。”小販這時好心地一指。


    兩人望去,果然在人群中隱約看到一個酷似姬堇華的背影。


    “小姐,等等我們——”兩人急急忙忙追上去,沒注意到等她們都走遠後,那小販收起了攤子,迅速隱入人群,消失在街角。


    淺碧深紅跟在那個背影後麵追趕,街市上喧鬧聲大,又隔著人群,兩人的呼喊聲被淹沒,好不容易在一個拐角追上了,深紅上前拉住那人,卻驀地感到後頸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隨後跟來的淺碧看到姐姐被人襲擊放倒,正要大聲呼救卻被一隻手捂住嘴,以同樣的方式放倒在地。


    然後另有兩個女子將深紅淺碧的外衣脫下穿在自己身上,同那個身形酷似姬堇華的女子一起走了出去。


    在後麵跟著的暗衛突然失去了目標,不由起疑:“人跟丟了?”


    “在那邊。”一人指著三個在攤販邊上有說有笑的身影道,“剛才估計是被人群擋住了。”


    “沒跟丟就好。”幾人心下驟安,他們隱約也知道,姬家那位姑娘眼下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萬萬出不得差錯的。


    然而當他們跟在那主仆三人身後漫無目的地閑逛了差不多一個下午之後,總算有人覺出不對勁了。


    “她們三人都不嫌累的嗎,從東街逛到西街,再到北邊,然後又轉到南邊,這集市還有哪條街沒走過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的通病,再說她們頭一次來西域,約莫著圖個新鮮。”


    “不對勁。”領頭的一人突然目光一寒。


    “頭兒,哪不對勁了?她們逛的都是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兒,很正常。”


    領頭人站直了身子往不遠處的三個女子望去:“姬姑娘不久前腳受過傷,一個腳傷初愈的人,不可能支撐這麽久。而且普通姑娘家沒什麽腳力,走這麽久早喊累了,她們卻像沒事人一樣,趕緊過去看看,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幾人聞言追上那三個還在孜孜不倦逛街的人,然而還沒走近就被她們察覺,立即往另一個方向避去,這下子更加可疑了。


    “姬姑娘,請等一等。”領頭之人叫道。


    不叫還好,這一叫,那三人心知被識破,立馬跑得更歡了,幹脆也不隱藏,直接運上了輕功,在街市上奪命狂奔。


    這下子幾名暗衛都知道壞事了,他們分明被冒牌貨耍著玩了一下午。當即擠開人群,朝三人追捕過去。大街上頓時一片混亂,逃跑的,追人的,尖叫的,怒罵的,砸東西的,雞飛狗跳……


    當池旭得知消息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望著一排跪在自己麵前請罪的暗衛,他極力壓下心中的怒焰。那群人有備而來,行動有序,之前定然進行了周密的安排。偽裝成姬堇華主仆三人,引著暗衛逛了一下午的王城,是為了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順利帶著姬堇華逃得遠遠的,按照時間來推測,他們早已出了王城,不知道逃逸到茫茫沙漠裏的哪個角落裏去了。再要去搜尋,就如同大海裏撈針一樣,無異於天方夜譚。而那三名冒牌貨,在被俘的第一時間就紛紛咬碎藏在牙齒裏的毒藥自盡了,死得那叫一個幹淨利落。


    池旭以手扶額,深深壓下心頭鬱氣,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公主還未找到,假公主就又失蹤了。


    他回想起剛才風非礫和柳夙得知消息時的驚訝神色,冷靜地分析,那絕對不像是裝的,此事應當與他們無關。既然與他們無關,那最大的嫌疑就是——


    正思忖著,一藏青色身影匆匆推門而入。


    池旭抬起頭,問道:“怎樣了?可有線索?”


    來人搖了搖頭:“那兩個丫頭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就被打暈了,問不出有用的線索。”


    淺碧深紅被發現剝了外衣關在一處廢棄屋子裏,將她們弄醒帶回來後,例行公事地詢問一番,結果仍是沒有收獲。


    結果並未出乎意料,池旭歎氣。


    看著池旭眉目間的痛色,藏鋒俯身跪地請罪:“屬下沒能護住姬姑娘安全,讓她被賊人所擄,罪該萬死,請王爺責罰。”


    池旭看向跪了一地的人,擺了擺手:“全都起來吧,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集市上人本來就多,對方有備而來,你們一時未覺察也情有可原。”


    這些人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為他出生入死無數次,他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寒了眾人的心。


    藏鋒站起身:“王爺,眼下該怎麽辦?”


    池旭在桌邊踱了幾步,吩咐道:“將我們這次帶出來的隊伍全部召集起來。”


    藏鋒愕然:“這是要做什麽?”


    池旭望著外麵漆黑的夜幕,桃花眼一閃:“去北狄人下榻的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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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疾馳的馬車上,姬堇華腦袋昏昏沉沉,將醒未醒之際,隻感到馬蹄嘀噠不停,身下顛簸得厲害,耳邊隱約聽得一陣說話聲——


    “這就是大燕送給西域的公主?”


    “錯不了,當日在路上還曾被我們劫走過,這張臉我不會認錯。”這個聲音依稀有些耳熟。


    “大燕的女人果然就是不一樣,這皮膚都能掐出水來。”


    說話的同時,那人似乎伸手在姬堇華臉上摸了把,然後很快就被另一人打下去。


    “你別亂動——”


    “又不是你媳婦兒,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我聽說大燕的娘們最講究貞烈,被男人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她還有大用處,別惹出事來。”這語調和嗓音,她聽出來了,是北狄那個五環大砍刀的胡渣男。


    “得,就你知道得多,我不碰還不行了嗎。”此她模兩衛。


    ……


    公主?他們要抓的是公主?而她冒充過公主,所以才被他們誤抓了?她這是再次落進北狄人的手中了?


    剛剛得出這麽一個訊息,驀地又聞到之前那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異香,腦子再度陷入昏迷,失去了意識。


    姬堇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她清醒的時候,居然已經身在北狄。


    跟四季分明的大燕和白晝黑夜溫差極大的西域不同,北狄隻有一個季節,那就是冬季,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備受嚴寒的侵襲,所以北狄的房屋皆磊著厚實的高牆,以抵禦酷烈寒風。


    望著那堪比城牆的院牆,姬堇華徹底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因為怕冷,她將自己裹成了粽子,結果還是凍得臉頰通紅。


    她在馬車上一直被人用藥迷暈著,根本不知道過去了幾天,醒來之後就在這個大院子裏,除了知道這裏是北狄,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房子外麵有重兵把守,身邊隻有一個不會講話的啞巴仆人,連說帶比劃才能交流,房子的主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第一天姬堇華差點要瘋掉,她懷疑將她擄來的人打算采取心理戰術擊潰她的防線,從而自她口中套出什麽有價值的情報,結果後來才發現她想多了。


    一個國家的公主的價值是什麽?把她嫁給自己的臣子達到籠絡的目的,把她嫁給自己的盟友到達拉攏的目的,把她嫁給自己的敵人達到表麵和平的目的……


    總之就是聯姻的作用,另外皇家的公主也代表著這個國家的麵子。


    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公主,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北狄人是這麽認為的。


    根據多年來兩國關於邊境問題的戰況來看,北狄這樣一個好戰的國家,想跟大燕求取和平是不可能的,那麽費這麽大的力氣把她抓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姬堇華想來想去,隻得出一個結論——為了通過她削大燕的麵子。不是想跟西域聯盟共同對付我嗎,我就搶了你們聯盟的紐帶——和親的公主,讓你們顏麵無光!


    想完之後,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單純為了削麵子,直接殺了她來得更有效果,而不是這麽一日三餐地供著她。


    就這麽待到了第三天,姬堇華吃完啞奴送上來的食物,看他收拾東西的時候,開始了如前兩天一樣地發問:“你們抓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總不會是把我困在這裏白吃白喝一輩子吧,這樣多浪費糧食,還是讓我回去浪費大燕的糧食吧,大燕離這是遠了點,那讓我回西域也成,怎麽也比在這裏給你們北狄增加負擔好。”


    雖然明知道得不到回答,她還是繼續說下去:“求求你找個能說話的人來吧,一天找不到人說話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這都已經是第三天了……”


    自顧自地說個不停,沒注意啞奴已經收拾完東西退了出去,等到姬堇華說完了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房間內隻有她一個人了。16022390


    “走了?”姬堇華支著胳膊,一臉無奈,不就是想找個說話的人嗎,至於這麽困難嗎?


    她沒想到的是,過了沒一會兒,啞奴又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熟人。


    姬堇華瞪大眼睛看著那個五環大砍刀的胡渣男走進來,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啞奴將人引進來後,看了她一眼,然後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居然還真給她找了個會說話的人回來,姬堇華此時是意外大於驚喜。不知道為什麽,對著這張一點都沒有美感的臉,她居然會有種親切感。


    “我記得你,是你把我抓到這裏的?”一個疑問句硬是被她說成了肯定句,雖然沒見過幾次,但姬堇華感覺得到,這個人心性耿直,比那個什麽阿德子好過太多,所以明知道他是當日襲擊他們的人之一,姬堇華也沒有感到多麽害怕。


    “啊,是。”五環大砍刀往桌邊一坐,自來熟地拿起茶杯倒茶。“你有什麽話快說吧,我不過路過這裏,就被啞奴抓進來了。唉,看在他是將軍侍從的份上,我才過來的,可沒那麽閑。”


    姬堇華趕緊抓住機會問話:“你們把我抓來做什麽?”


    “拿你換人。”五環大砍刀倒是毫不隱瞞。


    “換誰?”姬堇華莫名其妙。


    五環大砍刀更加奇怪:“當然是我們將軍。”


    “你是說那個鬼麵人?”姬堇華腦袋有些懵,當日跌下山崖,池旭將他打成重傷,但是並沒有餘力把他捉回去,而是讓他逃走了,難道他並沒有回到這裏,所以北狄人以為他被帶到西域囚禁起來了?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們大費心機將你抓來是為了什麽?拿公主來換我們將軍你們不虧吧。”


    如果讓他們知道那個人並不在西域,誰都不知道他的下落,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她這個假公主沒有利用價值了?姬堇華思量一番,旁敲側擊地問:“你們將軍對北狄很重要?”


    五環大砍刀提起他十分自豪,與有榮焉:“那當然,將軍是我們北狄的戰神,立下無數戰功,受萬人敬仰,我們自然要想辦法救回他。”15e9e。


    猶豫了一下,姬堇華說:“可我沒有那麽重要。”


    “你別騙人了,你大概不知道,你失蹤的當天晚上,你們那位泰王就帶著大燕士兵包圍了北狄下榻在西域的驛館,軟禁扣留了我們的使節,你若是不重要,他會這麽做?”五環大砍刀瞪大了眼睛。


    池旭猜到是北狄人將她擄走,帶人圍了驛館?姬堇華心裏一震,他當時一定十分擔心她的安危,才不得不在別國的境內動用大燕的武力。


    “你們向泰王提出交換條件了?他怎麽答複的?”


    “他說需要時間考慮,這件事牽扯到大燕和西域兩國,並不是一時半刻能決定的。我說你們大燕人就是不痛快,換還是不換,不就一句話的事嗎?還搞得這麽複雜。”五環大砍刀一邊抱怨一邊猛灌茶水。


    這的確像是池旭的說辭。姬堇華知道所謂的考慮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那個鬼麵人,在北狄被奉為戰神的鐵翼軍首領,根本就不在西域,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們當然需要時間弄明白再作打算。


    她到底忍不住又問:“我們當時一起摔下山崖,你怎麽就確定他沒死呢?”


    五環大砍刀理所當然地一昂脖子:“連你都沒被摔死,他怎麽可能死?”


    姬堇華噎了一下,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她這麽一個柔弱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們北狄的戰神死了那就沒天理了。


    就在這時,對方又說話了:“他是北狄的戰星,戰星不滅,他就不會死。”


    這又是什麽道理?莫非是占星術?姬堇華暗地裏琢磨。


    “何況我們國師說了,星象顯示他暫時受困,行蹤落在西邊,不就是說明被關在西域嗎?”


    姬堇華驀地明白了,之前還以為是占星術,現在看來應該是有個神棍在背後指點,至於這“指點”有幾分靠譜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就在將軍府住下吧。換回將軍之前,不會虧待你的。我還有軍務,就走了。”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唉等等。”姬堇華叫住他。


    “又怎麽了?大燕的女人就是麻煩。”盡管抱怨,他還是停下了步子。


    “你叫什麽名字?”她實在不想每次見到他都稱呼為五環大砍刀,雖然很形象,但總覺得哪裏好怪異。


    五環大砍刀沒想到她會專程問這個,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叫問天。”


    人不可貌相果然是至理名言,眼前人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這麽粗獷的外形,卻有個截然相反的名字。


    “問天,你以後還會過來嗎?”姬堇華殷切地問,隻有他過來她才能借機打探到外麵的消息,不然她要指望啞奴嗎?


    五環大砍刀,哦,不,問天再次一愣,低頭想了會兒:“沒事的話,會吧。”


    “謝謝你。”對一個劫擄自己兩次的人說謝,還真是有點別扭。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姬堇華才坐回桌邊,默默歎了口氣。


    情形不妙啊,要是他們有一天得知鬼麵人不在他們手上,或者幕後神棍突然發現那顆什麽戰星滅了,她一定會死得很慘的。


    想到這裏不由思及池旭,得知消息後的他會怎麽做?會為她擔心得寢食難安嗎?伸手摸出懷裏的短刀,放在眼前細細端詳。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沒必要防範她,她在集市上買的那把龍形彎刀一直放在身上居然沒被搜走。


    指尖滑過雕花的刀鞘,目光不知不覺映著愁緒,這把刀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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