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王城七八裏外的古泉山上,這個時節山頂已點綴上薄雪浮冰,一片潔白,而半山腰上則是蒼翠的常青樹木。琡琸璩曉積雪未覆蓋的山道上,一個素淡的身影緩慢行走著,時不時彎腰撿起地上幹枯的樹枝,一縷發絲垂下來遮擋了半邊臉,她騰出一隻手將發絲撫順,露出玉瓷一樣柔美的麵容,清婉中別有一股出塵氣息。


    順著隱蔽的小徑沒走至盡頭,素衣女子就來到一座木屋前。


    先繞到柴房將懷裏的枯樹枝放下,才走進屋子裏,一掀開簾子就看到原本應該臥床靜養的人爬了起來。


    她略帶責備地說:“你身子還沒好,這是做什麽?”


    趴在窗戶邊敲釘子的人回過身,線條分明的臉上帶著傷患初愈的蒼白,但仍舊可以看出堅毅的輪廓。眼睛明亮而有神,有種深邃幽冷的感覺。


    “窗戶壞了,昨晚一直有風吹進來,我想把它修好。”嗓音格外低沉,隱隱透著股不容反駁的力量。


    “你腹部和胸口的傷都沒完全愈合,還不能亂動。”


    “那扇窗戶不過是有點漏風,不要緊的。”


    “昨晚我聽到你咳嗽的聲音了。”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卻讓女子一愣,這才知道他急著修好窗戶是為了讓她不受風寒,想了下說:“你若是肯答應去城內請大夫過來治傷會好的快得多。”15csj。


    烏蘇圖頓了頓,堅定地拒絕:“不需要,我又不是第一次受傷,自己也會處理得很好。”


    “你確實習慣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女子歎了口氣,她從不知道一個人傷成那樣還能活下來。最初遇到的時候,他渾身是血躺在樹叢裏奄奄一息,後來她才得知他是拖著傷體前行了許久,最終不支暈倒,如果不是強烈的求生意識支撐著,直到那日遇上她,他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當初會選擇不遺餘力地救他,正是因為被這種求生欲感染到,明明看起來比自己還要淒慘萬分,卻仍舊頑強地活了下來。


    跟他比起來,她這種自怨自艾逃離出來的行為,自己都會感到慚愧。


    當初撇下一切逃離王城,因為不認得路而迷失在古泉山腳下。那時才知道,天潢貴胄金枝玉葉又如何,離開了王宮的她,什麽求生能力都沒有,如果不是那對獵戶夫婦將她帶到這裏,她早就餓死在路上了。


    自幼就享有錦衣玉食,哪裏知道要如何一個人生活。好在她雖然嬌生慣養,但身為母親的許淑妃沒有過分寵溺她,而且心裏又實在不願意再度回到那座壓抑的王宮,於是在最初的不適過去後,她便開始學習如同尋常人一樣生活,然後發現這種比原來艱辛得多的生活方式讓她再沒有力氣去想多餘的事,竟感到充實了不少。大燕公主這個身份,似乎離她很遙遠了。


    那對獵戶夫婦隻有在春秋兩季才會來這座木屋居住以方便狩獵,其他時間來的少,也幸得那日他們偶然前來才救了迷路的她,見她一個女子無依無靠,又不願意隨他們進城,便讓她留了下來,待她適應了一個人生活兩人才返回城裏的住處。


    對於這對難得的好心夫婦,她無比感激,卻不知道應該怎麽報答。所以遇到落難的烏蘇圖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幫助他,將這份善意傳遞下去。


    “你休息下,我去準備熱水給你換藥。”好在木屋裏有儲備一些尋常藥材,雖然並不是很好,但聊勝於無。


    即便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身上各種猙獰的傷口,悅寧還是有些驚心。


    有的是陳年舊疤,有的是新近創傷,昭示著他數次死裏逃生的經曆。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她嚇得手抖,藥都敷不上去,還是他被痛醒,自己咬著牙處理的。見他對著鮮血淋漓的傷處眉頭都不皺一下,對他的來曆完全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在提及過一次,得到的是他諱莫如深的回答後,她也就不再問了。


    她看得出來,他不願意與人過多接觸,就連話語也少得可憐。於是就放棄了打探他身份的想法,將心比心,她自己也不願意提及從前的身份。兩人十分默契地,誰都沒再過問對方的來曆。而她自己隱隱覺得,雖然如今萍水相逢在一個屋簷下,但他傷好之後,大概就相見無期了,就更沒有必要去了解什麽。


    “阿寧姑娘。”裹好傷藥,烏蘇圖開口了,神色有些猶豫。


    “怎麽了?”悅寧清理完畢,將剛才順路采的一朵山茶花插在窗邊,鮮豔的花瓣仿佛給房間裏注入了陽光。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悅寧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語意。


    烏蘇圖繼續說:“我的傷再有幾天就無礙了,到時候就要離去。現在是冬季,山中猛獸並不多,但再過不久,天氣回暖,此處恐怕就沒這麽安全了,你一個人長久在這裏到底不是辦法。”


    無礙?悅寧不明白,他的傷分明沒有完全愈合,怎麽能叫無礙?


    “我雖然不是大夫,但也知道你目前的狀況並不適合離開。”


    烏蘇圖皺了皺眉,這姑娘顯然沒有抓住他話裏的重點。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顧及她的安危,想為她做好打算,回報了恩情再走,可是她似乎單純得並未聽明白。


    “你傷養好了再走不遲。”


    烏蘇圖望了她一眼:“我有要務在身,不便再耽擱下去。”他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虛弱,作為一個軍人,曾經更惡劣的情形他都挺過來了。


    悅寧不解:“什麽要務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確實比我的性命重要。”身為三軍主帥,失蹤多日生死不明,會極大地動搖軍心。墜崖重傷之後便與屬下失去了聯絡,外麵情形也一概不知,拖延這麽多日,實在是沒辦法再拖下去了。


    “你……”悅寧還想勸說,卻被他打斷——


    “阿寧姑娘,你有什麽願望不妨說出來,我可以幫你滿足,或者你想找個比這裏好一點的安身之所我也可以幫你。”


    他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何況還是別國的人情,一旦他離開這裏回國,多半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現在不想辦法還上,以後就沒機會了。


    悅寧愣住,見他去意堅決,知道無法說服他,隻得作罷,至於她的願望……


    垂下眸子,歎了口氣:“我的願望曾經很簡單,而現在……”


    烏蘇圖見她麵染哀色,不由問:“現在如何?”


    悅寧搖了搖頭:“現在已經不可能實現了。我很喜歡這裏,暫時不打算離開,也沒有別的願望了。”


    她知道王城裏的人一直沒放棄尋找她,可是她一點都不想回去,這裏雖然離群索居,但正好可以避開他們,在她看來沒什麽不好的。


    烏蘇圖再次皺眉,沒有願望,那他豈不是要一直欠著這份恩情?難道要用最直接的銀錢物質來報答?這樣的話他倒是可以回國後派人將錢送來,這種方式最省事,但並沒有多少誠意。


    正在烏蘇圖為這個問題頭疼腦熱時,忽然聽到外麵隱隱傳來人聲,心下頓時一驚,這個時節鮮少有人會上山,而且聽聲音人數不少,他立即警覺地走到窗邊往外看去。


    木屋所處的位置比較高,借著地形的掩護,他輕易就看到底下山道上人影綽綽,順著小徑攀爬上來,即便隔著遠,以他的眼力還是從服飾上依稀辨別出是官兵。心內不禁起疑,難道對方得知自己藏匿在這裏派兵前來捉拿?


    “怎麽了?”悅寧見他神色凝重,不由問道。


    “有官兵上山了。”


    聽到這句話,悅寧麵色一白,他們找到這裏來了?盡管知道自己無法逃避一輩子,但對於回王城心裏仍舊有些抵觸。


    烏蘇圖眯著眼睛觀察了下說:“他們好像打算搜山。”看來得提前離開了,他現在的情況沒法跟官兵正麵對抗,隻能躲了。


    悅寧極力壓製下胸口湧動的情緒,深深吸了口氣,解釋道:“蘇公子別擔心,他們是來找我的。”


    烏蘇圖轉過頭來,驚訝地望著她。


    “其中緣由我不便多說,早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逃也逃不了多久。”悅寧安撫地朝他笑笑,“你放心,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為難你的。”


    烏蘇圖低下頭沉思,他現在傷體未愈,自己逃走都吃力,帶上一個女人的話無疑增加難度,但是他向來恩怨分明,對一個於自己有恩的人見死不救,這種事實在做不出來。


    猶豫片刻已拿定主意:“這附近地形,你熟悉嗎?”


    盡管不解,但是看他嚴肅的模樣,悅寧還是很快回答:“熟悉。”這些日子她閑來無事,早已摸透了周圍的地形。


    “簡單收拾下,我們趕緊逃走。”


    “逃走?”悅寧愕然。


    烏蘇圖當機立斷,並沒有給她考慮的時間:“他們順著山道往上走,過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這裏。不想被他們抓住的話,就跟我走吧。”


    悅寧遲疑不過片刻:“好,我收拾東西馬上走。”16017471


    ************************************************************************


    “王爺,這裏有座房屋。”奉命上山搜索的官兵沒多久就發現隱藏在樹影後的小徑,順著小徑走到盡頭,就是悅寧隱居的木屋。


    池旭眯起眼睛望去:“去看看。”


    在收到北狄傳來的要求以將軍烏蘇圖交換悅寧公主的信件後,池旭就聯合西域官兵大規模搜尋負傷的男人。


    他們這支隊伍沿著王城外圍搜到了古泉山,若放在平常,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也不會多加注意,但這次的目標人物牽扯到大燕和西域兩國,容不得分毫閃失,就不得不嚴陣以待了。隻要有一絲可能,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位據說很有可能潛伏在西域境內的北狄戰神給搜出來。


    士兵們進屋細細搜索一番,發現這不過是個空屋子,別說個人,就連牲畜都沒一個。約莫是獵戶臨時歇腳的地方,這季節哪會住山上,不由暗暗泄氣。就在眾人以為再次無功而返的時候,隻見池旭長身玉立站在屋子中央,四處一打量,然後走到牆角處,彎下腰以手觸碰地上的水壺,卻是觸手生溫,開口說道:“水壺是溫熱的,說明這裏不久前有人,覺察到我們搜捕的動靜,在我們來到這裏之前逃走了。”


    他站起身,在空氣中輕嗅片刻,補充道:“這人發現我們的行跡後立即逃離,顯然十分可疑,而且屋子中有一股未散去的中藥味,若我猜測沒錯,應當是受傷之人所用,這或許是我們這些日子以來離目標人物最近的一次。”


    說著他轉過身,目光中透著股灼灼的光亮:“大家立即搜尋,若是抓到烏蘇圖,本王重重有賞。”


    眾人精神一震,原以為希望渺茫,沒想到居然蹦出個線索,心裏大歎立功的機會到了,紛紛沿著木屋散開去,尋找烏蘇圖的蹤跡。


    **************************************************************************


    事實證明烏蘇圖最初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帶上個女人,他的行動力大打折扣,身邊的女人嬌弱得堪比公主,沒走多久就磨破了腳,本就不算快的速度再次被拉下不少。


    他不禁開始質疑——帶上這麽個包袱或許根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正皺著眉頭在心底抱怨,身邊女人再次一個趔趄,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就磕到石頭上去了。麵對她歉意的目光,烏蘇圖頓時有種扶額哀歎的衝動。


    “對不起,我拖累你了。”悅寧咬著唇,低低說道。


    烏蘇圖抿緊唇不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長期處於軍中,麾下將士成千上萬,久而久之把一張臉磨練得不怒自威,現在這樣一副模樣,仿佛帶了幾分怒意,在旁人看來越發肅殺。尤其是此刻備感歉疚的悅寧,他本就帶著傷,此刻還要護著她逃跑……


    在心裏忐忑良久,終是說道:“你把我放下,自己走吧。”


    見他眼睛盯著前方毫無反應,好像沒聽到一般,悅寧有些急:“讓他們找到就找到吧,反正我……”


    域八上不點。“別說話。”烏蘇圖突然神色一緊,抱著她躍上樹梢,兩人藏身在繁茂的樹葉之中。


    悅寧不明所以,直到片刻之後聽到下麵傳來說話聲——


    “方才的石頭上有尚未幹涸的血跡,應該是賊人留下的,說明我們的方向沒錯,他就在附近,大家留心些。”


    聽到這句話,悅寧臉又是一紅,她路上摔了一跤,磕破了腳,那血跡就成了他們的指路標。悄悄看了眼神色不辨的烏蘇圖,心裏越發不安起來。竟也沒有留意到那人口中的措辭是“賊人”,而非是落跑公主。


    兩人無聲躲在樹上,彼此呼吸清晰可聞。冬日稀薄得近乎透明的陽光落下來,光影斑駁。


    樹枝上落腳點小,悅寧有些支撐不住,腳下微顫,烏蘇圖立即覺察到,將她抱緊了些,幾乎整個人都伏在他胸口上。


    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哪個男人,尤其還是個並沒有多親近的陌生男人,呼吸間盡是來自他身上的陽剛氣息,悅寧心口一陣亂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聲漸遠。烏蘇圖抱著她跳下樹,看見悅寧緋紅的麵孔,心下暗自奇怪,西域民風開放,女子熱情大方,別說肢體接觸,公開求愛都算尋常,鮮少有像她這樣的。


    “我們走吧。”眼下擺脫這群官兵要緊,他隻能暫且放下心中的疑惑。


    “蘇公子,我……”悅寧頓了頓,小聲問,“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烏蘇圖皺了下眉:“我沒有丟下女人獨自逃命的習慣。”


    悅寧心內一震,她知道他必定是個驕傲的人,既然決定幫她,就不會半途而廢,隻是這些人隻是想尋她回去,還沒到需要“逃命”的程度吧。正想開口解釋,耳邊突然感到一陣疾風,緊接著身子被烏蘇圖抱起,落在另一邊。


    一隻羽箭“奪”地一聲釘在樹上,末端的白羽猶自震顫。


    悅寧驚魂甫定,往箭矢襲來的方向看去,遠遠地竟是熟悉的身影。


    池旭收起手中的箭,這才發覺烏蘇圖身邊的女子竟是遍尋不獲的悅寧。


    心底的疑惑方起,那邊烏蘇圖已然帶著悅寧借助地形的掩護逃遁。


    他身邊挾持了人質,池旭不敢再放箭,隻得命人緊追而去。


    看到失蹤的悅寧同北狄將軍烏蘇圖出現在一起,藏鋒也是分外驚訝:“公主怎麽會落在他手裏?”


    對於這個疑問,池旭同樣費解。北狄要求以姬堇華假扮的公主換回烏蘇圖,可是他們究竟知不知道真正的公主此刻就在烏蘇圖身邊?這一連串的疑惑,似乎隻有尋回悅寧才能解開。


    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悅寧,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一向依賴的皇兄竟然會向她放箭?


    “我們該往哪邊走?”烏蘇圖停留在一個岔路口前,問道。


    悅寧思緒混亂,半晌才回過神,下意識地指了個方向:“左邊這條,右邊那條曲曲折折,進去很容易迷路。”


    烏蘇圖先走到右邊,將路口的雜草布置了一番,看起來像是有人慌不擇路闖了進去的樣子。然後再回來,抱著悅寧運起輕功掠上了樹枝,借力騰躍,順著左邊的路走下去。


    一路風馳電掣,暫時甩開了身後的追兵,烏蘇圖才得以停下喘息,帶著個完全沒有功夫的女人,讓他這一路逃亡備感吃力。


    悅寧反複回想剛才的情況,池旭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似乎十分驚訝,那一箭之後就再未放箭。以池旭的箭術而言,這並不合理,隻能說明當時他的目標並不是自己。也就是說,當時站在她旁邊的人才是他的目標?


    這樣想著,悅寧不由疑惑地望向烏蘇圖:“你到底是什麽人?”


    烏蘇圖目光微閃,如果說他不是西域人,為了隱瞞北狄軍人的身份,他編了個假姓氏騙她,她會怎麽樣?


    悅寧想起之前他奇怪的神色,以及諱莫如深的來曆,漸漸理出頭緒:“我原本以為他們是因我而來,其實並不是,他們是來抓你的對吧?”


    沉默片刻,烏蘇圖坦誠:“沒錯。”


    “為什麽?還有你身上的傷究竟是怎麽來的?”


    烏蘇圖捂住腹部的傷處,輕輕喘了口氣,語聲平靜:“這個重要嗎?”


    “我隻是想知道,我到底救了什麽人?”悅寧心裏有些發慌,如果是尋常人,池旭會拿箭指著他嗎?會帶著一堆官兵圍追堵截?


    為什麽之前沒有想到,他身形高大,眼窩深邃,鼻梁挺拔,雖然話並不多,但還是聽得出來口音有些奇怪……這種種特征都是那晚襲擊他們隊伍的北狄人才有的。


    還有他的傷,她原本猜測是別人尋仇所致,現在看來是她想得簡單了。


    悅寧心裏越來越慌亂,她是大燕人,卻很有可能陰差陽錯救了個劫殺他們隊伍差點破壞聯姻的北狄人……


    她吸了口氣,終於忍不住問:“你能不能明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來曆?”


    烏蘇圖抬起頭,線條分明的臉上泛著虛弱的蒼白,那雙幽冷的眼睛卻依舊充滿力量,讓人覺得無論處於何種境地,他都是一個強悍的人。


    “如果我說我是北狄的軍人,你是不是會後悔救了我?”


    話語一出,他就看到她臉上浮現出失望的神色,不知為何,他覺得這種神色竟略略有些刺眼。


    “我……”悅寧遲疑著,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直覺他不是壞人,這些天的相處,他雖然寡言,但是心眼並不壞,所以對於一些疑點,她也未曾去細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誰人踏花拾堇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千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千歲並收藏誰人踏花拾堇年最新章節